胡砂用一种天灾即将降临的眼神,怔怔看着他靠近,将那块绸帕轻轻展开摊在眼前。画上依然是她,长发蜿蜒,轮廓清丽。下方只有两个小字:胡砂。

她的脸像被霞光笼罩一样,红得厉害,猛然垂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芳准将她的手腕抓起,把绸帕轻轻塞进她的袖袋里,柔声道:“送你吧。只可惜了先前的那些好画,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胡砂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睫微微颤抖,俨然心神不宁之极。

他抬手,将她耳边一绺长发挽去后面,温柔唤她:“胡砂,留下来,只当为了我。”

胡砂心中一阵狂喜,又是一阵迷惘。过了良久,才低声道:“你……你是师父……是仙人。我是凡人……”

芳准轻笑着打断她:“那又如何?厉害又漂亮的女仙人多了去,三百多年来我见得还少么?”

胡砂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想哭,不知是因为太过幸福,还是因为太过恐惧,只怕这种幸福在手中稍稍停留就要消失,她甚至不敢握住。

“我不该冒犯仙人。”她颤声道,“我……会努力修行,争取早日成仙……这样、这样的话……”

芳准揽住她的肩头,让她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前,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他望着灼灼繁华的桃花,低声道:“不必强求成仙。你不做仙人,我便陪你做凡人。”

销|魂殿

凹地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吼:“芳准!叫老子在下面淋瀑布受罚,你却在上面腻歪地谈情说爱!要把老子牙都酸掉!”

胡砂吃了一惊,听那声音,像是白纸小人二号先生的。

她立即抬头疑惑地看着芳准,他却满不在乎地一笑,道:“也罢,今天心情好,你上来吧。”

说罢朝她眨了眨眼睛:“他不守职责,差点犯下大错,这点责罚还是要的。”

胡砂恍然大悟,原来他罚二号先生站在下面淋瀑布,完全是肉体折磨啊。她用一种恶魔主人的眼神看他,芳准却不以为然,在她鼻子上一捏:“因你是女孩子,所以我向来不严苛要求。凤狄凤仪两小子犯了错都要受罚的,自小他俩淋的瀑布可不比他少。”

胡砂顿时哭笑不得。

说话间,就见凹地那里飞上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人,身姿英武,正是白纸小人二号先生。只是平日里穿着的金甲如今捏在手上,光着上身,从头到脚都是水淋淋的。

他带着满脸疲惫的神色,还有些忿忿不平,走到芳准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没什么诚意地说道:“多谢主子教诲,赐予灵泉洗刷,教我功力大增。”

芳准更没诚意地摆摆手:“好了没你事了,快下去吧,别留着碍事。”

二号先生怨念地站起来看看他,再看看满面红晕的胡砂,到底还是忍不住,犹豫着说道:“芳准,作为部下我自然没立场说你什么。但作为朋友,这话我不得不说,你与小姑娘仙凡有别,虽然仙人不禁嫁娶,指的却是仙人之间。你们这番作法,要教旁人知道,只怕不好。何况你名分上还是她师父。就当为了小姑娘着想,不如等她成仙之后,去了师徒名分,才好光明正大相守。”

芳准淡道:“谁规定师徒不能在一起,我怎么没听说过。我爱与谁一起便一起,这也要旁人同意么?”

二号先生急道:“你总是这般任性!此事与你自然无损,你怎么不为她想想?再说了,你要做凡人,也得看看眼下的情形。多少人眼红水琉琴?又多少人是顾忌你在才不敢下手抢夺?你这般恣意妄为做了什么凡人,还要命不不要?自己的命不要也罢,小姑娘的命你也跟着丢了?”

芳准一时倒也无话可说。

二号先生继续苦口婆心:“你向来清心寡欲,过了三百年,到如今怎么反而变得冲动起来。你爱与谁一起,当然可以,因为你是仙。小姑娘可以吗?她目前还只是个凡人吧。”

确实,胡砂尚未成仙,与仙人苟合便是大罪,即使将来得道,做了仙人,此事也是一个污点,必然被地府记录在案,死后要送去地狱赎罪的。

念及此,芳准不由想叹气。低头去看她,她脸色有些发白,娇滴滴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哪里都十分可爱,他要一时贪欢,不过落下个风流倜傥的美名,这像花朵般的小姑娘却要为此下地狱呢。

二号先生见终于把他说动了,心下顿时一松,再接再厉地补了一句:“要长相厮守也简单,忍忍吧。你继续做她师父,继续做你的仙人。都做了这么多年仙人,还差几年么?等小姑娘成了仙,自己有本事对付那帮邪魔外道的家伙,再不怕有人来抢水琉琴。你俩爱怎么怎么,谁也管不着。”

对面两人都没反应,二号先生觉着自己的口才十分了得,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影子里睡觉了。

芳准扶着胡砂的肩膀,静静看着对面飞珠溅玉的五道瀑布,良久,他终于慢慢放开胡砂,背着手,不看她。

“胡砂,说过的话可以吃回去吗?”他低声问她,没有回头。

胡砂脸色苍白,睫毛不安地颤抖着,轻道:“……可以,只要听的那个人别当真就行。”

“那——我们继续做师徒,方才的那些,就当没发生过,好么?”

她没说话。

芳准轻轻一笑:“就算听的人不当真,说话那人却也忘不掉,更不打算把说出口的话吃回去。蒙着眼睛继续过日子,却不是我的风格。胡砂,你怕不怕下地狱?”

她默默摇头,他虽然看不见,却分明知道她的答案。

“我也不怕。”他背着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样紧,像是要将她捏碎在掌心似的,“最坏不过再将水琉琴毁了,回头师父就陪你做凡人,一起下地狱,那里肯定比这里好玩。”

胡砂眨了眨眼睛,两颗老大的眼泪嗖地一下就滚在了衣服上。

她张开胳膊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背心,只觉这人像是整个世界的依靠一般,真的可以把所有一切都托付给他,不用担心。她是如此爱慕他,敬仰他,不想失去他。

“我们……都不要下地狱。你等着我,我一定努力成仙,一定努力!”

胡砂喃喃说着。

芳准含笑道:“成仙可没那么容易。”

他转过身,低头端详她,抬手替她把眼泪擦了,柔声又道:“不过你怎样决定,我都尊重。”

胡砂满心感慨,揉着眼睛,正要说点应情应景的感性话,忽听他把手一拍,道:“好吧,为了成仙,今日起我便要做铁血师父了。你且下去,坐瀑布下面入定,两个时辰之后再上来。”

她分明听见下巴掉地上的声音。

芳准仔细看着她,忽而又叹了一声,在她红通通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

“凡人要成仙,何止上百年,纵然我是师父口中的天才,也花了百余年才得道。如你这般资质普通的丫头,大约还要再多个百年。两百年的功夫,便是神仙,也要憋成石头了。”

胡砂先因为他说自己资质普通,立即把嘴巴撅起来了,后面听他说要憋成石头,又忍俊不禁要笑,低声道:“我哪里都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师父为什么要喜欢我?”

芳准为难地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这个么……要说漂亮,确实不够标准。琴棋书画也不行,以前还很听话,如今却变顽劣了。至于洗衣服打扫,想来凤狄做的也比你好。要说善解人意,我早已放弃你这颗榆木脑袋了。”

这么说来,岂不是完全不合标准?胡砂的下巴又要掉下去。

见她神情郁闷古怪,芳准不由笑了起来,抬手像是想抱抱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忍住,将手慢慢背到身后,转过身,不去看她。

“倘若世间众生一早便知道自己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只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旷男怨女了。我要美貌与聪慧来做什么?这两样我都不缺。”

活了三百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聪明的,愚笨的,痴情的,凉薄的,狡猾的,无邪的。比胡砂好的有太多,可那些他并不想要,因为不想要,所以都是浮云般的存在。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理由吗?一定要仔细剖开,细细分析,从何时动心,何时心痛,何时茫然?这样的喜欢,教人疲惫。

“胡砂,你令我喜悦,便已足够。”

他抚上她的脸颊,手指沾到肌肤,便眷恋地舍不得离开。指尖只觉滚烫,面前的少女面红如灼,星眸含醉,他情不自禁便要靠近她。

昨晚的吻太敷衍,结束得太快,还未能品尝到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他的心忽然便激烈跳动起来,有一种冲动,想紧紧抱住她,低头去吻她。

胡砂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芳准硬生生停在那里,半晌,只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两下,微微一笑:“好了,去入定吧。”

到底还是理智打赢了感性,胡砂乖乖地坐在瀑布下入定(其实就是和激烈的水流做斗争,而且惨败),芳准倚在青石上看书,估摸着大约有两个时辰了(其实一个时辰还没到),他把书一丢,将湿漉漉的胡砂从水里提了上来。

胡砂很悲观地想,照这样下去,只怕再过两百年,自己也成不了仙。

不过坐了那么久,她没觉得有什么帮助,怀里的水琉琴反应却十分大,一时发出嗡嗡的鸣声,隐隐放出光来,像是要活了一般。

她想起一号丫头说的五色涧,不由问道:“师父,你出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五色涧?真的能让第五根弦长出来么?”

芳准点了点头:“时机还未到,再等两天。”

从五色涧回到竹林的小屋,如果用腾云或者缩地,眨眼功夫就到了,不过彼时两人好像都不想用法术,手牵着手,就用两条腿硬走回去。

胡砂明明很累,她体内的魔血刚被洗干净,加上在瀑布底下顽强斗争了一个时辰,两条腿都在打颤,可心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远远地,望见竹林里一座简陋的小茅屋,居然觉得亲切无比,像是自己的家一般。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静静打量夕阳余晖中的竹林,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安喜乐。

芳准捏了捏她的手,低头笑道:“走吧,回家。”

回家。他不用问都能猜到她心底的话,当真是个水晶琉璃人。

胡砂朝他微微一笑,忽听他又道:“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真人,住的地方也得起个气派点的名字才好。你看桃源清远,这个殿那个峰,就连青灵真君住的地方都叫逍遥殿,咱们不能被比下去。”

她顿时一愣:“不是有芷烟斋了吗?不好听么?”

芳准连连摇头:“太不气派,小家子气。”

胡砂瞪圆了一双眼睛看他,他分明是在开玩笑,漆黑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很美,但经过五年多的相处,她很清楚他一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在算计。

果然听他道:“有了个逍遥殿,索性咱们也起名什么殿。嗯,这里美人美景美酒一样不缺,独缺销|魂二字。我便取名销|魂殿。”

胡砂的脸又红了,想甩开他的手,他却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腰。

“与你一起,已足够销|魂。”芳准将她的手握住,放在唇边细细一吻,“放心,我等得。”

胡砂又是一笑,与他十指交缠,抬头去看他,那黄昏诸般美景,彩霞纵横,却都不及他眼底光彩来得夺目。

你才是真正令人销|魂。胡砂在心中想着。

走吧,回家。

家里小乖还垂耳等着,想必心中是惶恐的。还有一号丫头,想必已是烧好水,泡了茶,轻烟袅袅。到了夜里,二号先生睡足了出来,一并品尝美酒,畅谈于星空下。

迷路的大师兄迟早也会找来,一面黑着脸劝他们少喝点,一面被芳准强迫灌酒,最后黑脸变成红脸。

倘若……倘若凤仪没有成魔,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依然会提着烧鸡每天过来诱惑她,漫不经心地调笑她,然后与芳准拼酒,两人不分胜负。

这里是她的家,就这样住着,不回去也行。

不回去,真的可以。

第五根弦

过了五日,下了一场小雨。

芳准起的很早,将窗户推开,远方五色涧泛出的神光不再像前两日那么五彩斑斓,似是有所收敛,缤纷的色泽也凝聚成了淡淡的白色。

时候到了。

他揭开里屋的门帘,唤了一声:“胡砂,起来了没?”

过了好久,胡砂才在里面懒懒地“嗯”了一声,显然还迷迷糊糊地沉醉在梦乡里。

芳准探头进去看,见她歪七扭八地睡在床上,被子掉了半片下来,好像整个人也不太安全,稍稍翻一下就要滚到地上。

“胡砂。”他又叫了一声。

床上那个软软的身体又蠕动了一下,像是要起身,结果没撑好,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幸好,被子也跟着摔了下来,没受伤。她果然好本事,在地上滚一圈,抱着被子还要睡。

芳准手指一勾,整片被子就飞了起来,飘回床头,胡砂到底是被冻醒了,打个喷嚏不甘不愿地站起来,揉着眼睛看窗外天色,跟着就怪叫:“天还没亮啊,师父!”

“迟了就来不及了。”芳准手指又是一勾,胡砂像是胸前被人一把抓住似的,不由自主被抓到脸盆架子前,被动地洗脸。

好容易梳洗完毕,胡砂打着寒颤和呵欠一路茫然地跟着他腾云朝五色涧飞。

怀里的水琉琴有点古怪。自从来到五色涧之后,它便一直很高兴,彻夜嗡鸣不停,到了今天早上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里面那一抹血色,也不动弹了,颇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师父,今天就可以让水琉琴完全复原了吗?”胡砂比较关心这个。

芳准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只是水琉琴要再不复原,第二道天罚只怕也不远了,此等关键时刻,再让他被天火烧上一回,有害无益。

他见胡砂神情紧张又局促,想必是自己的态度影响到了她,便展颜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大的事,有师父在。”

说罢将她耳边一绺乱发拨开,失笑:“弄得这么乱糟糟。”

胡砂很惭愧地低头看看自己,因为被他催着出门,她的衣服带子都系的歪七扭八,头发上那根簪子歪歪的,眼看便要掉下来,和只蓬头鬼似的。

芳准停在云端,低头慢慢替她重新结衣带,一根一根,解开了再对准重新系好。

他的手指长而且白皙,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并且缓慢,因垂着头,只能见到他一截乌亮的额发,两扇长睫毛俏皮地微颤着。

几次三番想故作自然移开视线,都不能够。胡砂的眼神最后总是会胶结在其上,看得出神。

一只手盖在她眼皮上,芳准的声音含笑:“眼神不老实的小家伙。转过身去,把簪子给我。”

胡砂的脸噌地一下红了,很是不好意思,讪讪地把簪子拔下来递过去,转身再也不敢看他。

芳准将她的头发细细梳理一番,绾了发髻,用簪子固定好,再见她一直垂着头,一截酥白的后颈项露出来,令人想轻轻咬一口。

到底忍不得,轻轻抱住她,在她头发上印下一吻,低声道:“什么也别怕,有我在这里。”

五色涧之上水雾奔腾,昔日里五种颜色的涧水全部变成了透明的,凹地里深不可测,望不到尽头。

胡砂提起水琉琴,回头朝芳准看了一眼,他微微点头。

她抬手便将水琉琴轻轻丢进了凹地里,奔腾的涧水瞬间就吞没了琴身,再也看不见。

过了许久,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出现,胡砂额上不由出了一层薄汗,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一块深不见底的凹地,不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天色将要亮,初升的太阳自山那面缓缓爬起,刺破了重重雾气。

第一绺阳光照到五色涧上的时候,涧水仿佛突然停止了流动,只有一瞬间,紧跟着奔腾声又起,透明的涧水泛起阵阵浪涛,白沫尽去,又露出各自原先的五色来。

五道颜色不同的涧水汇聚在凹地中,那里面原本深不可测,如今却像即将装满水的杯子,快要满溢出来。水面波动不休,像是下面有一只巨手在翻搅。

忽然之间,水面像被利刃割开一样,一分为二,一只浑身漆黑的巨大神兽慢慢自凹地中心浮现出来,像是一只鱼,又像龙,说不出是什么怪样,但胡砂却是认得的,以前在老爹的书上见过许多关于此神兽的画像。

龙生九子,这是第九子——螭吻,性属水。

此刻它嘴里含着一个物事,宝光流转,庄严肃穆,正是水琉琴。

螭吻抬头见了胡砂与芳准二人,微微点头,似是示意胡砂可以将水琉琴取走。

胡砂怔了半天,被芳准轻轻一推:“去吧,水琉琴是你的了。”

是……她的了?

胡砂还不太敢相信,慢慢腾云飞到螭吻面前,从它口中将水琉琴取出,细细端详。却见原本空着的第五根弦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最后一根弦。整个水琉琴像是重新活了一样,与她起初在石山旧殿见到的没有任何二样,通体神光熠熠,令人心生畏惧。

不同的只是原先她不能靠近抚摸,如今却可以任意拿起,水琉琴不会放出寒光刺伤她。

螭吻又朝她点了点头,庞大的身躯很快便沉下水,凹地里快要满溢出来的涧水一瞬间便落了下去,再不见踪影。只有四面五道涧水,还在奔腾不休地倾入其中。

胡砂怔怔地捧着水琉琴,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第五根弦,就这么长好了。苦守了五年,担心了五年,水琉琴最终还是完整地被复原,而今被她捧在掌心,散出微弱的寒气。

在那美丽的冰蓝色中心,还存着一点血色,心脏一样轻轻跳跃。那是她的血肉,用血肉养活的神器。

像是突然的本能,甚至不用任何言语来说明,胡砂手一摆,水琉琴瞬间便化作一道寒光钻入掌心,不见踪影。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吓了一跳似的,一蹦而起,飞回芳准身边,把手摊开给他看。

“师父!它……它不见了!”她神情慌乱。

芳准却很高兴,在她手心作势一拍,笑道:“傻孩子,它是你的了。神器复活之后怎可能还会让你抱在手里,自然幻化无形,在你需要的时候随心而动再出现。”

胡砂盯着自己的掌心看,像是欢喜过了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握住她的手,胡砂才慢慢抬头,定定看着他。

“师父早知五色涧内藏着神兽螭吻?”

芳准摇了摇头:“我只知水琉琴由天神在五色涧处打造,想必这螭吻原本是用来看守水琉琴的,可惜不知什么因缘巧合,让水琉琴流落到瀛洲乐正石山旧殿。所幸你以血肉供养水琉琴,令其复原,螭吻亦放心将琴托付与你,如今世间能操纵水琉琴的,只有你一人。”

只有她一人?胡砂顿时受宠若惊,惊归惊,到底还是有些付出千辛万苦后收获丰盛的得意。

凤仪与青灵真君费尽心思要得到的神器,最后却落在她这个砸坏神器的人手里,他们若是得知这结果,不知会不会悔得脸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