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觉得他可能在说一些离奇传闻之类,这时她感觉身后的那股奇怪气流动得越发厉害了。

这时他们离停马车的地方不远,张谏之说回去拿把伞,让白敏中在这里等他。

白敏中倒吸一口冷气,忙要追上去,可忽然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她脑袋忽被人砸了一般,意识陡然间都模糊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着,也不知这般脚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赶去。她居然无法控制自己了,真该死!

于是当张谏之迅速折回来时,原地却已不见了白敏中的身影。他随即问旁边摊主是否有见到白敏中往哪里去了,摊主边忙着手里的活计,边回说不知道,又说方才还在这儿的,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这时天也渐渐亮了起来,被遮蔽的太阳露了脸,本来都打算收拾收拾回家的摊主,骂骂咧咧地又将东西摆了出来。

白敏中努力想要回过神,却只能无意识地跟着某一处光亮走,直到行至一处旧楼前,她的脚才终于受自己控制。成群结队的困倦妖鬼在林中穿梭,眼前的旧楼矗立在丛林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被带进了阴魂道,妖鬼带人进阴魂道总有目的,为何带她来这里?问题是,要她自己推开旧楼的这扇大门吗?

可是……好沉。

阴魂道中此时气流浑浊,白敏中拼尽全力推开了那扇铁门,好不容易挤进去,瘫坐在地上靠着铁门喘气。第一层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只有个楼梯。她四周看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然刚走到第二层的转角处,她忽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提了一下,脚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左拐了过去。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她只瞧见一方矮桌,地上铺了两只极其旧的软垫,好似用了许多年一样。

白敏中环视四周,这里面干净得连个影子都瞧不见,到底会是谁的地盘?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正走神之际,忽感到身后一阵气流,白敏中猛回头,却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步子缓慢地朝这边走来。那妇人衣着盛装,且看起来很新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这样破败塔楼里待久的人。白敏中的目光移上去,瞧见她的脸,那精致面容上不知为何蒙着一条黑布,恰好裹住了眼睛,系带垂在背后。

看不见吗?

果真,那妇人停住步子,俯身轻嗅了一下气味,唇角微微弯了一个弧度,柔声道:“卫谨,你带错人了,最近怎么了?”

白敏中迅速看看周围,可除了这美艳妇人与自己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她是在与那股带自己到这里来的气流说话么?

能操纵气流……当真是……

白敏中当然知道法力到这种程度的妖鬼,已是极其厉害,甚至可能连地府的人都拿它们没有办法。

她下意识地想要挪一挪位置,离她远一些。可那妇人却直起了身,脸上仍旧是略显懒怠的悠闲神情,微微启唇道:“气味是有一点像,还有一些旁的气味……你是与青竹在一起的女人吗?你与白子彦,又有何干系?”

诶?难道这个妇人要找的是青竹或……张谏之?然她的仆人却将自己带了来?可……她也认识祖父吗?白敏中觉得眼下谜题太多,也顾不得太多,便回道:“那是我祖父,您认识吗?”

妇人走到对面的软垫前坐了下来:“许久以前的事了,他是我师傅。”她言罢,略略偏过头,与浮在半空的气流道:“卫谨,给白姑娘倒杯酒罢。”

话音刚落,一只杯子便飘至白敏中面前,转瞬见上空一只壶略略倾斜,滴酒不漏地给白敏中斟了满满一杯酒。

白敏中忙摆手道:“我不喝酒的。”在阴魂道喝酒不是找死吗?被妖鬼附身了怎么办?

妇人却也不勉强她,只道:“你与青竹住在一起吗?”

白敏中想,她指的也许是张谏之,便回说:“是。”

她略略算了一下,张谏之被伯亲王夫人所害的那一年,海姬应该也就是三十岁的样子,且她的衣着,怎么看都像是海国王府的女眷。白敏中抬头仔细端详对面妇人的脸,从那张不老的容颜中,隐隐约约看到了张谏之的影子。

母亲是个美人,故而儿子也很俊美。鼻子很像,唇角微微弯起时也很像。所以……她是海姬吗?

据她所言,祖父竟然是她的师傅?那么她所擅长,会是哪一部分呢?言灵吗?抑或咒术?若她十几岁从师,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如此修为,当真是需要极高天赋的。

“他还好吗?”

白敏中快速回想了一遍,若说好其实也算安定,可他生不如死的模样说起来也不算好。为使海姬安心,她矮着声音回道:“还好。”

此时忽有光线穿过塔楼的大窗户照进来,矮桌上的烛火显得暗了一些,火苗却纹丝不动。

海姬朝窗户那边偏过头去,她虽看不见,但似乎能感知那光线里的温暖一般,忽地轻声叹道:“我被困在这座楼里,许多年了。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年头,也不知外面眼下是什么样子。”

走不出去吗?连阴魂道都走不出去吗?

海姬转回头,对白敏中道:“你能带我出去吗?”

带她出去?!怎么能……

白敏中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杯酒。

38 三八

张谏之在集市里找了半天都未能找到白敏中,她从来不会不打招呼便离开,想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按她的脚力,不大可能消失得这么快,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她不是被“人”带走了,而是被其他的一些东西带去了别的通途。

念至此他倒吸一口冷气。

白敏中的体质本来就容易招这些东西,且她又没有什么能保护自己的办法,实在是太危险。而他一介凡夫俗子,亦只能眼睁睁看着,诸多事他是做不到的。

当下没有鬼魂能领他进阴魂道,他便只能站在人世与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一筹莫展。

直到那集市都散了,他仍是在原地等着。原本热闹的街道顿时像被抽空了一般,冷清到不可思议。天色渐渐黑透,头顶连一片月亮也没有,街道上悬着的稀稀落落的小灯笼,像是黯淡星辰,不张扬地亮着。

去了这么久,若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他转身叹气,肩膀却被什么东西拍了拍,立即转头,便见白敏中歪斜着倒在地上,像是喝醉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鼻息,感觉到手指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这才松了口气。他俯身试图喊醒她,白敏中却忽然坐了起来,似乎是只能凭借气味去确定一般,她看了他许久,似是从未见过他一般。良久,才缓缓出声道:“青竹么?”

张谏之倏地收回手直起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问回去:“你是谁?”

她亦跟着站起来,缓缓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端详许久,轻声叹道:“你都已经这般年纪了……过得好吗?”

张谏之迅速拿开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周遭的气流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安静得令人发慌的深夜街道上,只有小小的灯笼随气流轻轻摆动。

张谏之隐隐约约看到了白敏中身体轮廓之外浮动着的影子,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会从这具瘦小的身体里离开,他努力想要辨清楚那轮廓,却在看出眉目的瞬间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与多年前的记忆一般,黑布缠眼,层层叠叠考究的重衣穿得一丝不苟,长发盘起,脖颈修长优美,肩膀瘦削那是他的母亲。

借由这样的方式与他相见,这些年她又都在哪里?张谏之一无所知。

前几日在海地狱的遭遇,使得他终能将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凑起来,这之后,才大约明白当年故事原委。

他眉心紧蹙,抬手撑住自己的前额,又有一些记忆碎片瞬时浮上脑海,让人头疼欲裂。当年母亲让人带他离开海国,将他关于这片土地的记忆抹得七零八碎,总让他在后面的十几年岁月里,困惑不已。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结局是什么,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现在他明白了,且他面对的不仅仅是拾起记忆就可以。以前的纷争用某种形式延续了下来,若不解开咒术,这件事就远远没有结束。

张谏之抬起头,试图再次看清楚那不断游离的魂魄,许久才张口问道:“当年为何要那样做?”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看不见,没办法护你周全。本以为设了咒术相威胁便能保你一时的平安,可还是低估了他们。”

“为何要牵涉进无辜的人?那个孩子你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我没有对那个孩子做什么,相由心生,伯王妃心中害怕的是什么,呈现的就是什么,因果报应而已,这不是咒术的部分。”

张谏之唇角紧抿。

她走进了些,仰起头抬手轻抚他唇角:“原来你长得这么像我,真是庆幸。托白敏中的福,我还能看你一眼。可是……”她似是要望进他眼里:“你,魂魄不全吗……”

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竟不知道……”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样子,便伸手抱住了张谏之。

张谏之见那晃动的魂魄越发模糊越发淡,想要伸手握住,可那一缕魂魄却最终散开,消失在周遭蠢蠢欲动的气流里。

白敏中脱力地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张谏之紧紧抱着她,望向空荡荡的街道,气流重归平静,鼻息之间只嗅到醇香酒气与若隐若现的软香体味。

白敏中的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此时似乎一点意识也没有。张谏之头疼欲裂,忍了许久,这才轻拍了拍白敏中的后背:“醒一醒。”

白敏中好像醉得很厉害,此时街道上有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妖鬼飘过,温度亦是让人冷得发抖。张谏之将她背起来,带她回了旧宅。

这寒冷天气里,白敏中却也不觉得冷,张谏之刚给她盖好被子,她便一脚踹开,酒喝得太多了么?张谏之叹口气,再次耐心地压好被角,揉了揉疼得难忍的太阳穴,霍然起身去匣子里取了一只药瓶,倒了一粒服下,撑着桌角,额角不断地冒汗。

他回头看看白敏中,小丫头又将被子给踹开了,翻个身滚到了另一侧床铺。

张谏之遂又走过去,伸手试了试她额头温度,将被子重新拉上来,被角压得死死。她若再敢一脚踢开的话,就等着明日生病罢。

白敏中整个身体都埋在厚厚棉被里,只露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在外头,脸颊因喝多了酒有些发红,摸上去烫烫的,呼吸也比往日要重一些。

张谏之在她身边抱膝坐下,小丫头一有动静,他便去重新盖被子。昏昧的灯笼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子里安静得发慌。

至后半夜,张谏之委实太困倦,见白敏中老实了许多,便索性躺了下来。然他刚刚躺下,白敏中便翻个身滚了过来,脑袋埋进了他肩窝。

他微微一愣,垂下眼去看那张脸。这丫头当真不知道躯体借给别人当壳子用的话,对身体有害处么?做什么事情总是毛手毛脚的,也不考量后果,万一出事呢……

他何时这样患得患失过,头一回觉得身边的事难以周全,有了更多需要考量的部分。

这样,难道不是违背初衷吗?原本就预料自己活不长久,也未打算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侥幸从枉死城逃脱,本是为了一些心中难以释解之事,从来没有考虑过之后的事。觉得了结了就真的结束了,孤注一掷,单刀赴会,却不料遇见这样的变数。

可也算不得变数。白敏中与他,更可能是白家与海姬之间那些渊源的延续。这样的果,因为那样的因,所以……是命中注定的事呢。

他神思已远,白敏中在这当口却忽然坐了起来,眼也未睁,张口喃喃道:“渴死了。”

张谏之刚欲起身,白敏中却已然爬到矮桌前,拿起茶壶咕嘟咕嘟喝起来。她眼都未睁,喝完了水又爬回来,卷着被子躺下了。

张谏之在一旁看着失笑,白敏中却因这冷茶水清醒了许多,她忽地转过身来,嘀咕道:“你母亲走了吗?”

“走了。”

“走了啊……”白敏中微微往被窝里埋了埋脑袋,声音听起来有些舍不得一般,还带着一些哽咽。

“怎么了?”

白敏中这会儿有些酒醒,想起海姬与她聊的一些旧事,原本的难以理解,在理清思路之后,才隐约觉察出身处人世的艰难与矛盾挣扎。海姬一直很平静,大约是被这么多年看不到又得不到外界回馈的封闭生活磨静了。

可是,她带她出来,真的是对的吗?

被封在塔楼里禁足的魂魄,被带出来,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海姬却丝毫不在乎一般,平静地问她愿不愿意带她出去,只要看一眼张谏之即可。

白敏中咬被子默默掉眼泪,小小的脸上已挂满泪痕,她哽咽道:“可能……再也看不到她了……”

张谏之神色微愣,伸过去本要替她拭泪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天,才回了一句:“我知道。”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

白敏中看惯了在人世徘徊的妖鬼,一直觉得人死后总还有什么在,至于灰飞烟灭,是她没有想象到的范畴。

“谢谢你,让她终于可以看到我的模样。”张谏之温声安慰,手落下去,指腹轻轻抹掉她的眼泪。

白敏中抽噎着,将头拼命往被子里埋。

“说过多少次,不要将头往被子里埋了,会闷死的。”

他言声里的无奈似是在打趣,想要竭力化解这期间的悲伤气氛。

白敏中止住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鼻音沉沉地小声道:“这样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凭吊想念,对方也感受不到了……”

张谏之将另一只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在这里,她还在,那便足够了。”

张谏之闭了闭眼:“睡罢,明早还得收拾行李,我们得尽快赶回东海,在海上过年会很无趣的。”

白敏中点头,拽了拽被子:“恩……”她正要重新钻进被子里,又想到什么般问道:“那么,你母亲留下的那些咒术,要怎么办?”

张谏之替她掖好被角,缓缓地不经意道:“你祖父留给你的册子,我需要借用一下,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

这阵子状态很糟,运气也很差,不是手指头出毛病就是发烧呕吐的实在是得烧香的节奏

大家保重

39 三九

借册子?若他不提,白敏中都快忘了那册子。自青竹出现之后,她似乎再没碰过那册子,不知压了多久的箱底。

她遂回道:“可那册子眼下在东海蔡府里……很急用吗?”

“不急,到了东海再说也无妨。”张谏之言罢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催促她快睡。

海国京城的积雪终于化得差不多,载运回齐地的货物一一查验完毕,船队便启程返航。

住在府里的伯亲王府公子理,戴着他的金箔面具上了船。白敏中这才获知,原来先前他住进张谏之的府邸,是伯亲王应允的。理由也不过是,听闻齐地东海府有名医神药,治陈年疤痕亦很有本事,可以一试。加上海国官厂与齐地官厂近年内往来越发频繁,海国这边有人过去,亦是更好不过。

船上除了理这位客人,还有明安。白敏中从不与他说话,总觉得这个人时时刻刻都在算计。

船队刚刚离港时,白敏中便再次晕船,吐得连饭都不想吃,吞了药丸一个人窝在舱里待着。很快夜深,风渐渐小了,船也行得比先前更稳。船舱内很是暖和,白敏中蜷在被窝里会周公。

半刻钟前,张谏之还在舱内看书,后来因有事找火长便出去了。

一个大浪拍过来,白敏中似乎有些醒了,她闭着眼揉揉肚子,觉得胃里空空荡荡,十分饿。

而此刻只能听见外面有节律的海浪声,走廊里静悄悄的。白敏中闷头想,这么晚也实在不要再麻烦伙房了,便拽了被子继续睡。

然她才刚刚翻过身去,便隐隐约约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轻细脚步声,那脚步声越发近,白敏中未作多想,也许是张谏之回来了?

可那开门的声音却迟迟未响起,白敏中心中不免有些起疑。她整个人连同脑袋一起埋进被子里,闭眼假寐。

过了一会儿,舱门才悄悄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那身影靠床铺越发近,白敏中心陡然间提到了嗓子眼,转瞬间,那人袖子里忽闪出一把利刃来,径自朝白敏中戳了过去。白敏中反应还算及时,霍然往床里侧一滚,扯起身上的被子就朝对方甩过去。

然她此时毕竟体虚,耗费大力气甩被子时自己都没站稳,硬邦邦地栽倒在床上,差点没摔下去,白敏中大喝一声:“什么人?!”爬起来抄起旁边案几上的茶壶就砸了过去。

那人目标似乎压根不是白敏中,他只瞥见对方是个姑娘便立时往外逃,然他还未跑出门,便被人从外一脚踹倒在地。白敏中料想应是张谏之,便喊道:“他手上有刀!”

张谏之趁那人还未爬起来,是手脚利索地反剪其手,将其压在门板上,一脚踹开了掉在地上的刀子:“谁让你来的?”

那人喘着气,偏偏是不吭声。张谏之手上使了力,胳膊肘狠狠顶了一下他的后背:“说。”

那人脸被压在门板上,“呸”了一声,便自己咬了舌头。

张谏之没来得及阻止,那人却已歪了脑袋。伸手一试,没气了。

张谏之拖开那尸体,拉开门,对门外站着的火长道:“处理掉。”

火长方才与他一道往这边走,听到里面动静张谏之随即冲了过去,歹人便被逮了个正着。这会儿工夫,张谏之却已拖着尸体丢到了自己面前,火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他缓缓神,弯下腰查看,回禀张谏之道:“公子,这的确是船上的船工,兴许是被人买通了才会做出这等事……公子可猜到、会是谁?”

张谏之只冷淡回道:“咬舌自尽了,没有交代。”他回头看了一眼,确保地板上没有血迹,拾起那把刀,对着粼粼月光瞧了一眼,普通的刀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便丢给了火长。

火长当下只好唤水手来将这尸体丢进海里,张谏之却已然将舱门给关上了。

他洗了手,看到抱着被子愣在一旁的白敏中,走过去将她手中的被子拿过来放回床上,低头试了试铺上的温度,和颜悦色道:“床铺被子还暖和着,接着睡罢。有没有伤到哪里?”

白敏中摇摇头,她只是磕了一下,并没有被刀伤到。这么一身单薄中衣站着,她也觉得冷,便迅速钻回了被窝里。

张谏之前去点了灯,白敏中琢磨半天,才探出头来问道:“会是谁想要害你……”

张谏之没有立即回她。

船队上不可能有其他人混进来,收买这样一个身手差劲的船工来行凶,想来事主也并没有打算置他于死地。或者,事主根本是对他的过去知道得少之又少的人,故而以为可以很轻松地解决?这样一想,也就只剩下伯亲王夫人了。

心虚且着急的人,总是手忙脚乱的。

他虽未回,白敏中心中也猜了一二。可她又隐隐觉得,张谏之之所以不轻易回复,甚至还在思考,便说明,他心中的怀疑对象并不止一个。

他眼下所面临的威胁,难道有很多吗?

白敏中随即又想到那位叶代均大人。张谏之自从见过这位叶大人之后很快便离开了双桥镇,似乎又是在躲着什么。齐地身为封国,是很安全的去处。齐王赵昱眼下虽无兵权,手段却十分强势,张谏之在他手底下做事,也应该是能够获得庇佑才答应下来罢?

白敏中忽觉得他活得辛苦,再一想到他魂魄不全,且落在枉死城的散魄又跑了出来,地府的人未必就不会追究。

这样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