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对程苇杭这个名字有一些印象,但记不得是在哪儿听到过了。她又听张谏之提到十岁,随即想到那一年应该恰好就是海姬去世,张谏之第一次离开海国的时候。

只不过十岁的少年,痛失至亲,去国离家,在异国的土地上努力活下去。

那时虽还没有到四处起战火的时候,可当时的朝廷也已是颓败得一塌糊涂,民间也是乱糟糟的。

张谏之却没事人一般轻描淡写地叙述着:“师傅性子古怪,不爱别人称呼她师傅,偏偏让人直称其名姓。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他稍稍顿了一下:“卢菡也曾是程苇杭的弟子,但她命更薄,走得很早。”

“一起学书画的师姐弟么?”

“我与卢菡没有什么交情,她也是脾气古怪的人,程苇杭的弟子都不爱和人说话,我当时也不例外。何况我们都住在不同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来往。我们学的东西都不一样,我没有自己的东西,一直在模仿。卢菡是最像程苇杭又最有自己主意的,所以也是她最得意的门生。”

唔,原来张谏之也不是样样顶尖呢……

白敏中觉着他的经历很有趣,遂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程苇杭病了,病得很重,就让我们都走了。”

又没有住所了吗?

张谏之也不避讳,只道:“离开程苇杭发现日子很难过,即便有手艺傍身,亦会被人欺负。那时世道乱透了,不想被人欺负就只能让自己厉害起来。”他语速渐渐放慢:“后来的事……有些残酷,所以”

他终于抬起头,神情坦然地看了一眼白敏中,将手中的书合上了:“我暂时不想翻。”

白敏中今晚得出这么多信息已是很心满意足,忙点点头,狗腿般地双手捧着自己的作业交过去:“请指点一下。”

张谏之单手接过来,又取过一只笔,在她的练习纸上画圈。翻来翻去,也就圈了七八个,大约是他认为写得还不错的,随口道:“小时候没有人敦促你练字么?爹娘,祖父母?”

白敏中下意识地轻抿了抿唇:“我爹沉迷术法不管这些,我母亲过世得早,祖父很早就离家了,祖母……我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

“恩。”白敏中神色有些黯然,“若说遗憾的话,从未见过祖母也不知祖母是谁,算得上一桩。”

张谏之似乎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不愉快的话题,却只能干巴巴地说出一句:“也许,会找到的。”

白敏中伸手揉揉脸,看看那少得可怜的圈圈:“看来还要努力啊……”

不仅这个,还有只学了皮毛的格斗……

张谏之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外面天还未亮,便过来敲她的门,喊她起床。

白敏中翻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她好困,困到脑子都成浆糊了。屋外的敲门声又响了三下,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瞅瞅窗外,估摸了一下时辰,眉头深锁。这个时辰起来练的话,等到去官厂,中间得练足足一个时辰罢。

她晃晃脑袋,听见敲门声又响了三声,下了床胡乱抓了抓头发便去开门。

张谏之一身短褐式样衣裳,很是精神地站在门口,瞅了瞅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某只懒虫,抿了唇很严肃地开了口:“难道要我替你换衣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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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白敏中一听见他这话,脑子霍然清醒,眨了眨眼,嘭地将门给关上了。她迅速换好衣服将头发束起来,开门发现张谏之已然往庭院走了。她飞快跑去井边洗了个冷水脸,仰头见成群结队的候鸟。

白敏中深吸一口气,一路小跑,到张谏之面前倏地停下来,像个好学生一般,还很是礼貌地鞠了个躬。

张谏之不为所动地站着,眼底有细微情绪流动,但神情却依然严肃,声音带着早晨特有的清寒:“我记得上回教过你进肘压肩罢。”

“哦。”白敏中点点头。

“试试。”张谏之言罢站着不动,对面白敏中也一动不动。她似乎还在回想先前学的动作,却被张谏之冷喝了一声:“大早上起来让你发呆的吗?”

白敏中连忙拍拍脸,凝神走近一些,张谏之很是配合地伸右拳作攻击状。她回想先前学的,这时应当先是拨挡对方,然后上步进肘压肩,切掌向下。她脑子里顺利过完动作,便立时伸左手抓张谏之右腕,随即换上右手扣他手腕,左手则迅速进肘压肩……用力往下压发现张谏之居然岿然不动!

白敏中一张小脸白了白,抬头望着张谏之,手上还是保持着这个动作。张谏之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无甚表情:“这招目的在哪儿?”

白敏中结结巴巴回说:“让对方重心不稳……”

张谏之瞅瞅她:“眼下谁重心不稳?”

“好像是我……”若非张谏之这时握住她胳膊,估计她站不稳也就倒掉了。

张谏之轻压了一下眼角:“继续。”

白敏中小声辩解道:“我觉得我力气不够……”

张谏之却道:“有蛮力就行么?多动点脑子,用巧劲制胜。”

白敏中瘪瘪嘴,屈肘想去压他的肩,但无奈个子太矮,比划了一下发现一点胜算也没有。小丫头默默转过身,说:“我去扎马步好了……”

张谏之立时伸手去搭她肩膀,没料这小丫头居然咬牙猛地一拖他的手,另一只手几乎是同时穿过他腋下,勾住了就要背摔张谏之。

张谏之也没料到她方才那气馁样子是装出来的,但她到底气力上差了一些,试了好几次,结果都拽不动张谏之。张谏之不想打击她,遂给她放水,竟当真很是配合地摔了。

小丫头下手很绝,摔了对方还要屈其肘死命压着,张谏之便只能忍着,佯作不舒服地咳了两声,一双清眸对上白敏中投过来的目光。白敏中看着他的眼睛愣了愣,手上陡然一松,张谏之随即就扭转了败局,反之将其压在了地上。

白敏中两只手均被扣住,张谏之淡淡瞥了她一眼:“今日第一课,兵不厌诈。”

原本是她先耍诈,结果最后还被张谏之给摆了一道,白敏中顿时没了声儿。

“起来。”张谏之松了手,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没料这丫头飞快爬起来就至其侧后方,使出一招锁喉绝技来。张谏之偏头瞅瞅她,手已是扣住了她手腕,使了使劲:“选偷袭的办法要挑适合自己的。”他低头瞅一眼白敏中的脚,这丫头都已经是踮着脚在做如此高难的动作了,看着都教人觉得委屈。

白敏中继续徒劳挣扎中,却忽传来了敲门声。管事闻声匆匆忙忙前去开门,张谏之则松了手。

大门一开,明安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张谏之微微蹙眉,却又将手背至身后,问道:“有事吗?”

明安看了一眼他身旁站着的白敏中,抿了抿唇。

张谏之转过身去,似乎是猜到了一些什么事情,径直便往房间去。明安随即跟上去,白敏中犹豫了一番,最终也跟了上去。

她到底是太想知道当下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若张谏之不赶她的话,她就姑且……厚着脸皮听一听。

张谏之推门进了屋,走到架子前取下外袍,似乎是打算换□上这身衣服。明安很是自觉地退了出去,他刚迈出去便将门给带上了,白敏中反应过来,已是看到房门被关上了。

她站在房里,张谏之背对着她脱外衣,小丫头心不在焉地扭过头:“明安过来会有什么事呢……我上回不知听谁说,他去丰泽了是吗?难道是丰泽的事情吗……”

她头虽然偏在一边,余光却不断地往那边瞥。他身上只穿一件单袍,很是坦然地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白敏中,自己则握着小瓷杯靠在茶几旁边琢磨着什么事情。

末了,他只说了一句:“你的册子收好了么?”

白敏中全然心不在焉:“唔,收好了。”

他浅抿了一口茶,这才将瓷杯搁回了茶几,换上平日里穿的外袍。

白敏中咽了咽沫,将杯中凉茶饮尽,自欺欺人地伸手扇了扇风,好像这样一来脸就不烫了一般。

张谏之领她出了门,让她赶紧去吃早饭,并叮嘱了管事备马车送她去官厅。自己则带着明安去了书房。

但白敏中跑去伙房拿了块饼充饥,却压根没急着去官厅。她跟管事说时辰还早,走着去还能锻炼身体,便低头匆匆走了。白敏中走到巷子拐角处便停住了步子,低头啃起饼来。

明安通常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估摸过会儿就要出来了。白敏中想问他一些事,遂在这儿等着。

她吃完手里的饼,又等了好久。太阳渐渐升起来,她听到那边巷子里传来脚步声,便扭头一看。明安似乎也看到她,不急不忙地寡着一张脸就要从巷口走过去。

“明安师傅等一等。”她忙喊住他。

明安停住步子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语声寡淡:“你想与我做交换?”

他这个偶尔能洞穿旁人想法的心思,有时候倒省却了一些言语上的啰嗦。白敏中点了点头。

但明安却对这个交换没有太大兴趣,他轻抬眉:“若你想知道什么,以这样的交换形式得来的消息其实最不可靠,总有人会告诉你。我说的事情未必都是真相,所以你用不着指望我。至于那本册子”明安眼下倒对那本册子冷静了许多:“好好收着,别再弄丢。我的确求死,但不是现在。”

他说完便转过身,换了个方向离开了。

白敏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掐算了一下时辰,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官厅。

账房也有不识趣的家伙打探前一日长平郡主生辰宴的事情,但听说没出什么岔子也没什么闹剧,不由都略略失望了一番。

中午吃饭时,几个要好的同僚坐一块儿,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人议论起书画来。聊着聊着,其中一人道:“不知程苇杭程先生是否还在世呢……已经好些年没有消息了罢。”

“应当……不在世了罢。这些年这么乱,程先生也不过一介女流,且说早在战乱前便已病重,此后深居不再见世。说起来……”

“怎么?”

“那位叫卢菡的,不正是程先生的弟子吗?”

“卢菡?忽提这位做什么?”

那同僚神秘兮兮地凑至其耳边,似乎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闻。

白敏中在一旁听着看着,猜他这会儿说的正是齐王皇帝及卢菡的那些事情,便不再好奇,继续埋头吃饭。

程苇杭。她昨晚听张谏之提到这个名字时便觉得熟悉,她是真的在哪儿听到过吗?感觉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了。

她一阵纳闷,继续埋头吃饭。

然她这顿饭吃得并不安生。她一半还没吃完,主事忽然匆匆忙忙赶过来,说齐王府来了人,请白敏中过去。齐王府?难道是长平请她去?

她心中预感不妙,犹豫了一番,放下了手中饭碗。

齐王府特意来了马车接她过去,态度也是极好,那侍女温言道:“郡主听闻白账房热衷美食,近来王府多添了几位名厨,会做许多新鲜的菜式,特邀白账房过去一试。”

但白敏中眼下心里压根想不到吃上面去。

马车一路平稳行至齐王府,侍女放了脚凳扶她下来,引她往后宅去。

而此时的小厅内,长平身边却聚了好几位官家千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长平抬手示意她们安静一下,随即道:“你们这般吵着,我也听不清楚。”她顿了一顿,忽看向其中一位:“赵慧,你们家的那位丫头昨日怎么就被吓傻了?”

这位赵慧正是昨日领头打人那丫鬟的主子,父亲是个老将军,如今手无实权,在齐地养老罢了。

赵慧神秘兮兮地开口道:“昨日那野丫头,居然跟秀玲说什么,井里有人在等着她,还说什么、什么睡不着是因为床帐上压了四只鬼……那丫头说那话的眼神很是骇人呐,总之秀玲昨日整个人都有些糊涂了,今早西厢那老婆子说秀玲起不来了,一下子就病了,像是招了邪一样。”

旁边的几位千金都有些怕怕的,其中一位更是皱眉小声说:“姓白那丫头看着怪邪乎的,不然……张先生那样的人怎会被她迷惑?难道……她是妖?”

长平听在耳中,什么话也未说。恰在这时,云板声叮叮咚咚响了起来,长平随即转身吩咐侍女:“上菜罢。”

白敏中踏着偌大齐王府中清脆的云板声进了后宅小厅的前廊。门尚且关着,走廊里只有偶尔几位小侍走过,白敏中偏过头,忽看到走廊那头缓步走来一个身影。

约莫三十岁的样子,一身白衣,在这阳光扎眼的中午看着有些不真切。

她渐渐走近了,白敏中才注意到她衣服袖口上沾的一些颜料,再看她的脸,她的手,才发现的确是不真切。

她是个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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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白敏中发现她其实是个幽魂之后,随即屏住了呼吸,希望她不要盯上自己。这时身旁的侍女已是催促道:“白账房,午宴时辰到了,郡主还在候着呢。”

白敏中轻应了一声,随同侍女走了进去。这会儿,小厅内分桌已上了酒菜,长平坐在主位上,底下几位官家千金也是都已落座,一双双目光落在了刚刚进厅的白敏中身上。

白敏中在空位上坐下,几位官家千金神色各异,唯独长平郡主此时淡笑着开口:“听闻白账房昨日在府里摔了,恰逢今日府上来了几位名厨,故而特意设宴聊表歉意。”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白敏中只起身弯腰向长平道了谢,待她说了请坐后,这才重新落座。

其他分桌的几位千金均面面相觑,对上白敏中的目光一个个都欲言又止的样子。白敏中此时的目光落在她们眼中,似乎是什么不可测的深渊一般,看着很是骇人。

每个人心底里都有秘密,都有不可告人的部分。若坐在对面的人很可能有洞悉人心的本事,抑或坐在对面的甚至不是人而是妖怪之流,那这顿饭,吃得可真够让人忐忑。

长平倒是一脸平静,这会儿居然还能坦荡荡地望着白敏中,虚与委蛇道:“白账房不必客气,有什么想吃的,让厨工先做也是无妨的。”

白敏中恰要回谢,这会儿却见方才那名白衣女子穿过小厅的门,走了进来。

白衣女子走到白敏中桌前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寡淡,眼神也是有些漠然。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仿佛是告诉白敏中“不要以为装作看不见真的就没有看见”,然她眼下的目标却并不是白敏中,而是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

白敏中眼睁睁看着白衣女子走到长平面前,看了长平一会儿,这才走到其身侧,转过身来,又看了一眼白敏中。

白敏中被她这一眼看得脊背都发凉。这白衣女子虽是怨灵,但好似也没有那么恶,只是……看起来真的好冷。

然她方才这一系列动作,也令白敏中不由揣测。这位白衣女子,想来是与长平有什么瓜葛罢?她方才漠然的目光里分明有哀怨流动。

被长平害死的么?她既然能看到自己,为何不说话?

白衣女子走到白敏中面前,指了指其中两只汤盅,摇了摇头,似乎是告诉她让她不要喝。

长平又在耍什么花招不成?虽然眼前的确是难得佳肴,但对于白敏中而言,此时名菜也抵不上自家伙房里的一碗白米饭来得美味。她即便好吃,可眼下实在没什么想吃的心情。

这时,有位千金卯足了勇气开口问道:“白账房是东海人吗?可认得赵将军府上什么人?”

话问到这上头,白敏中立即想起昨日领头打人的那个赵府的丫鬟。

昨日她的确是说了些死人才知道的话,这是……惹上了麻烦吗?可看这些千金们写在脸上的反应,她为何觉得她们很怕她似的,把她当妖魔鬼怪了?

白敏中遂撒了个谎回道:“我不是东海人,至于赵将军府上,原先的确是有认识的人。”

“哦?是谁呢?”

白敏中继续睁眼说瞎话:“已不在世了,不大方便透露。”

这话一讲,对面的丫头一时找不出话来回,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气氛一下子又冷了回去。

白敏中不知面前那两只汤盅里有什么把戏,便只象征性地吃了一些菜。长平见她筷子动得极少,便问:“不合白账房胃口?”

白敏中赔笑道:“实在是因为先前在官厅已吃了许多,这会儿……吃不下了。”

“是么?”长平说这话的时候直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判断出她是不是在说瞎话。但白敏中这神态语调均不似是说谎的样子,看着也没多大本事,怎么就将一群泼悍丫头吓成那样?真是妖鬼不成?

但无妨,试试就知道了,只是不知她方才有没有动过那两只汤盅。长平轻蹙眉,慢条斯理地吃饭,又继续盯着白敏中那边的动向,见她似乎动了动调羹,便轻挑了一下眉。

一顿餐毕,白敏中佯作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阳穴,站在她对面的白衣女子侧过身,向白敏中招了招手,似乎示意她跟出来。

白敏中遂一脸疲惫地起身对长平道谢致歉,说是身体实在不舒服,便想提前告辞。

长平随即应允,喊了身边侍女道:“送白账房回官厅罢。”

侍女随即送白敏中出门,可白敏中又不是傻子,这侍女带的路分明是绕的,难道又在谋划什么东西?

小厅内的几位却还没散,先前说白敏中有可能是妖的那位千金对长平道:“若这丫头机灵,没被泼到怎么办?”

旁边几位一脸好奇,有人问:“郡主可是安排了什么?”

那千金遂回:“我先前就怀疑这丫头有问题,遂向郡主献计,在她的汤盅里下了些药,她这会儿应当觉着两眼发昏罢?带她在后宅绕一圈泼她一头狗血,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妖!可毕竟准备得仓促,也不知那丫头到底喝没喝那汤,若她机灵得连两盅汤都避开,猜到我们要试她,可就白准备了。”

长平却缓缓道:“未必,她若是一早便能识破,方才那些都只是做戏的话,那便证明她当真有妖鬼相助,抑或当真是个神通的异类。”

“那……要如何?”

长平心中冒出了“除掉”二字,但面上却只是淡笑,轻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而白敏中跟着那侍女绕了一大圈,那侍女见白敏中频频扶额,便领她往早已埋伏好的地方去。

白敏中预感不大好,装模作样地说头昏说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身边跟着的白衣女子却忽然在这当口提醒她:“走到前面的拐口时故意摔一跤。”

白敏中朝白衣女子一看,觉着她不像是在捉弄自己,反倒是在帮自己的忙,便信了她。

她晃晃悠悠跟着那侍女快走到一个走廊拐口时,侍女快步拐了过去,就在这当口她佯作脚下不稳跌坐在地,眼睁睁便看见一桶血从拐口处泼了出来。

因为摔的位置略巧,那桶血只溅了些许在她裤腿上。若不故意摔这一跤,恐怕就要被泼一脸了。

白敏中此时大概猜透了长平的意图。果然怀疑她是妖吗?居然想出下药后给人泼狗血的办法,真是恶劣到幼稚。

白敏中佯作一副吓坏了的姿态,那侍女冲出来见白敏中这反应,忙说:“白账房不好意思,方才伙房那个疯子又乱倒伙房的东西了,您没事儿罢?”

白敏中忙抚了抚心口:“吓死了……”

侍女扶她起来,见她遇狗血也未现形,且各种行为举止也压根体现不出她的神通,遂安心了些,打算回去向主子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