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上了王府的马车,瞧了瞧裤腿及鞋子上的血迹,又直起身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举止坦然优美又沉稳,看得出有非常良好的教养。白敏中再次留意到她袖口的颜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难道您是、卢……”

白衣女子却缓声接了下去:“对,我是卢菡。”

她声音和淡,清雅,听起来很悦耳,一点也不似飘荡了许多年的怨魂。

白敏中再次打量她,随即又想到先前诸葛康说的那些关于卢菡的流言。想她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几岁,如今看起来似乎要比传闻中年长一些,有三十岁的样子。

鬼如果会跟着现实的时间一起变老,心中应该有很深的挂念,会觉着自己还活着。

马车很快行至官厅。白敏中匆匆下了马车,却没立即回官厅账房,而是等王府马车离开后,迅速往另一边的巷口走,卢菡一路跟随,白衣的她看起来像尘埃不染的谪仙。

拐进巷子里有一处废宅,因为阴气很重,平日里甚至都很少有人经过。白敏中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走廊的木板看起来竟干干净净的。她平日里累了就躺在这儿晒晒初春的太阳,故而索性将已经落灰了的走廊都清洁干净了。

白敏中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示意卢菡坐这儿:“你今日帮了我,是有心愿要我帮忙吗?不妨说说看。”

卢菡很是难得地唇角抿起一抹淡笑,目光转向她:“我的事情,不是很急。且我的心愿,也包括你的心愿……”她将头偏过去:“所以,你就当作,在帮你自己罢。”

白敏中不得其解。

卢菡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抬首望了望天空,看大块大块的云朵随风飞快地掠过齐地的上空,在地上投出阴影来,唇角的淡笑似乎是加深了一些:“我想托你转交我师傅一些话。”

“师傅是……程先生?”

卢菡偏头望着白敏中生动又年轻的脸,语声里带了一些淡淡的怅然:“是啊。有些话生前来不及说,居然真的就说不了了。”

白敏中联想起那些程苇杭病重隐居的传闻,遂问:“程先生……还在世吗?”

“在。”

“我怎么找到她呢?何况……她又如何能相信,是你托我转的话呢?”程苇杭那般固执孤僻的人,又怎会轻易相信鬼神之说呢?白敏中忽觉得有些无奈。

卢菡微笑,言声淡暖:“若是你说的话,她会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我觉得公子和我一样!肯定都憋坏了!!聪明的小伙伴们你们觉得呢!!

六八

“怎么会?”白敏中不解。若非张谏之与她提过,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程苇杭这样一个人。

卢菡却转回头,望着前边儿杂草茂盛的庭院,说得暗昧不清:“人与人之间总有微妙的缘分,不是吗?就像我能找到你,坐在这里说话,也是缘分之一。”

白敏中望着她的侧脸,轻抿了抿唇道:“那么,你留在这里的念想……除了给师傅传达口信,还有其他的什么吗?”

卢菡目光慵散:“我前阵子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明白了这一点,也该离开了罢。可因为有挂念的人还在苦受煎熬,所以……”她偏过头又看一眼白敏中:“我想等事情有个了结后再走。”

白敏中随即想到卢菡与皇帝以及齐王之前的旧渊源,她眼下待在齐王府,难道牵挂的人是齐王?可齐王似乎好好的,也没有听说在忍受疾病之苦的消息。转念一想……难道是皇帝?

叶代均曾说皇帝因为莫名其妙的缘故,身体每况日下,应当正是苦受煎熬的时候。

那……卢菡说的所谓了结,是这个吗?

还未等白敏中开口问,卢菡道:“似乎张谏之以我的名义画了幅东山,当寿礼送上去了是吗?他眼下是改名叫张谏之了对么?”

白敏中陡然警惕起来,身子一下子坐得挺直。

卢菡缓缓道:“我早看出他的天赋,却没料到居然到这等程度了。东山是我最后一幅作品,只可惜没有画完。眼下我还未去亲眼见识那幅伪作是什么样子,但我好奇极了。”

白敏中心道,她既然想去看那幅画,直接去皇宫就是了,去了皇宫还能见到她日夜挂念的那个人,为何一直在东海而不去一趟京城呢?

卢菡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遂道:“我是在这儿死的,所以……想要离开东海,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话说得和那时海姬说的话简直太像了,都是被困在一个地方,没有办法消失也没有办法离开。白敏中陡然离她远了一些:“你……要我带你出去?”难道又是被附身再带对方出去吗?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回过神的感觉实在太糟,而且元气都会大伤。

卢菡看出她的警惕和隐忧:“我不会让你涉险,所以请放心。”

白敏中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那我要怎样帮你?”

卢菡道:“我尝试过离开东海,但是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就觉得浑身都疼。虽然眼下已没有了肉身,可还是受不了。我怕我离开东海后总有一日会吃不消,所以……希望你能在我受不了的时候让我消失。”

白敏中略是惊讶地望着她。

“听说你有一本册子,可以随时了结像我这样的没有什么本事的鬼魂。”

白敏中闻言轻轻皱了下眉。

起初稀里糊涂拿到册子,这阵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才渐渐明白那本册子的用途。只是……祖父又为何给自己这样一本册子呢?是出于好心帮那些想要离开的家伙离开吗?还是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给没有修为的自己提供一些保护?

只可惜他当时什么也没有说清楚。

白敏中思忖半天,最终答应了卢菡的要求。只是……她末了补充道:“我想知道那幅叫作东山的画其中真正的猫腻,以及……它到底能不能被毁掉。”

卢菡却说:“术法的东西我不清楚,但若能帮你打探到,或是最终能帮到你的话,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她说完随即补充了一句:“对了,若我撑不到那时候,我可以在选择离开之前告诉你张谏之的过去。”

“你知道……真相?”可不是说她与张谏之其实也不过点头交吗?

“我知道。”卢菡微微弯起唇角,眼眸里却有一丝的怅然:“很惨烈很无助。大概一次次觉得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存在,就会感到绝望罢。人心一旦因这样的原因死寂,是很难被救回的,但他眼下看着似乎还不错。”

白敏中遂问:“你见过他吗?”

“我见过他,但他没有见到我。当时我在后宅的屋顶上坐着,远远看到过一次。眼下他应当有很强烈的求生欲罢,有了想要继续活着的需求,才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生机勃勃一些。”她短暂地停了一下:“我想,也许他变成这样与你有关。你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么?还是你曾经与他说过希望他活着?”

白敏中陡然想起在海国时因为海地狱而受伤的那个夜晚。她似乎的确与张谏之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张谏之当时回的似乎正是“原来还有人这么希望我活着”。

因为伯亲王夫人不希望他活着,所以失去了母亲,随即又只能辗转他乡,孤独一人。再后来被程苇杭收留,之后的事情,难道也总是上演着被抛弃被杀的戏码吗?该对这人世多么绝望啊。

白敏中想着想着眼眶有些湿润又有些酸疼,卢菡却在一旁淡淡笑了。她道:“即便如此,我仍旧能看出他心中仇恨与执念,若这个也能解开的话,以他的本事与天赋才情,余生一定会很精彩。”她说着起了身:“既然是这样的人,那就好好抓紧他,这样彼此都不会再孤独了。”

淡薄寡情的人世里,有真心执手之人,且能彼此补足互持,难得幸事。只是有太多的人因为各种原因离分,又或是被迫无奈选错了人。

卢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缓缓往外走,白敏中反应过来,这才连忙跟上去。

有大块的云朵飘过,地上有阴影,风似乎小了。

白敏中抬手抹了抹眼睛,立时问道:“我要怎么找到你,又或者,你说的那位程先生,如今去哪儿可以找到她?”

卢菡转过身:“若你不觉得我的存在是困扰的话,我大概会随时在你身边,不过我会避开张谏之。所以,若你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应当不会出现。”

“知道了。”

“程先生眼下在丰泽,你知道丰泽吗?”

白敏中对“丰泽”这个地方是何其敏感,她眸光中倏地闪过一丝异色,慢吞吞说:“知道……”

“官厅账房应当会有春休,也没有几日了,若你能说服张谏之一起去,再好不过。”

白敏中略皱了皱眉头。她知道春休,约莫有四五日的样子。可……说服张谏之一起去,以什么样的理由呢?说丰泽风景漂亮?她不由咬了咬唇,却回道:“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时辰不早了,你从王府出来也有阵子了,回账房做事罢。”

卢菡言罢便转身往外走,白敏中一边琢磨说辞一边跟了出去。

卢菡果真没有离开太远,与她一同进了官厅账房,淡淡扫了一眼周围,寻了一张空椅子坐下了。

白敏中瞥了她一眼,随即坐下来继续忙手里的事情。

约莫过了有一会儿,正在埋头做账的白敏中忽感到身后一阵微弱的寒气,她掉过头去,却见卢菡微微俯身在看她的账本。

卢菡淡笑,说:“是张谏之敦促你练字的吗?这字里行间,居然能看到师傅的影子。若论形,他果真是学师傅最像的,可他太会学了,反倒没有自己的东西,也可能……是时间太短了。若非立场不方便,我倒很想与他切磋一番。”

白敏中转回头,望着自己的字,端详了好一会儿,想着自己竟然间接与那位素未谋面的程苇杭有这样的渊源,也是缘分罢。

临近傍晚时,卢菡跟了她一路,直到她走到巷子口,这才悄悄走了。白敏中回头望一眼,身后已是空空荡荡了。

这时节天光渐渐长了,到家的时候竟还有余晖。也许是白日里天气太好,这黄昏也是美不胜收。

白敏中悄悄进了院子,穿过花架看见廊下坐着的张谏之。

他坐在藤椅里,手里拿了书,身上的薄毯已滑落了下来,闭着眼,仿佛是睡着了。

白敏中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身拾起毯子,目光移至他脸上。他今日脸色看起来还不错,睡颜亦十分安详平和,唇角轻轻抿着,呼吸声很轻很稳。白敏中毯子握在手里,犹豫了半天,却反倒腾出一只手,伸了过去。

她屈指靠在他唇鼻之间,皮肤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再稍稍一碰可能就要碰到他的唇。

白敏中不由咽了咽沫。

而恰在此时,张谏之却忽地动了动。其实也不过是头稍稍偏了偏,却吓得白敏中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本以为他要醒了,可他却还是睡着。白敏中有些不忍破坏这静谧祥和的傍晚,直起身想了会儿事情,不知不觉便又想起张谏之经历的那一些糟心往事。他是如何度过这二十几年的岁月呢?孤单久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更像是已经死掉的人。

她想给予他温暖,却又害怕突如其来的拥抱会让他醒来。可心底里仍旧有忍不住想要碰触的欲望,白敏中站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气,背后是带着余温的落日阳光。她鬼使神差地俯身,贴近他的脸。

似乎是想要将他的五官看得更清楚一般,白敏中努力睁大了眼睛。

可就在彼此呼吸都能互相感知到的时候,张谏之忽然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鸡:每天哀嚎一百遍啊一百遍你们不用安慰我了

六九

白敏中见他突然睁开眼,心脏瞬时漏停一拍,立刻就愣住了。张谏之却很是顺手地从旁边的小桌上取过糖罐,倒了一颗糖塞进了她嘴里,唇角略有笑意,随即按下她脑袋,似乎是闭眼轻嗅了一下,唇似有似无地擦过她唇角,鼻尖碰了碰白敏中的鼻尖。

晚风徐徐拂过,庭院里初春的气息缓慢沉淀,似乎在等着入暮。廊下还未点起灯笼,昏昧的暮光之中,连人的轮廓都似乎更柔和好看了。

张谏之微笑着松开手,白敏中这才缓慢直起身,手里还紧紧抓着毯子,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毯子、掉了,我想给你……盖上的。”

张谏之好整以暇地坐在藤椅里,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是放松。大约是做了什么好梦罢?方才睡得那样平和,好似没有什么能惊扰到他。

张谏之这般慵散地坐着,抬头看站在面前的白敏中,唇角轻弯,没有说话,眼底却有暖意流过。然他的目光移至她小腿上时,却忽地皱起了眉。

白敏中裤腿上沾染的血迹已是干透了,鞋子上似乎也有一些。张谏之蹙眉弯腰查看,确定这并不是她的血后,方问:“怎么回事?”

白敏中手中毯子落下来挡住裤脚,琢磨了会儿才老实交代:“中午时去了一趟齐王府……好像被她们当妖怪了。”

张谏之起了身,略略寡着脸道:“其他地方有被泼到吗?”

“没有没有!我躲过去了!”白敏中慌忙摆手,“我没有那么蠢等着被泼的……”

张谏之却不信似的,再仔细查看了一遍她的衣裳,确定只有裤脚那儿有一点被溅到,才缓缓伸手环住了她。

白敏中受宠若惊地缩了一下肩膀。张谏之却轻拍了拍她后背,道:“长平不是什么善辈,不必碍于她的身份就让着她,她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想反击的时候就反击,太客气了会被欺负。”

白敏中顿时有些讶异,张谏之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对……不然他也不会执着于复仇之类的事情。

白敏中小声道:“可她似乎很会耍阴招……”酒里下药,汤盅里下药,没有点戒心还真不能活得顺当。可面对这样的人,即便再有戒心,指不定某天也就不明不白地被害了。

张谏之揉揉她脑袋:“的确,恐怕她眼下想除掉你的心都有,你还想待在官厅吗?”

白敏中觉得自己其实就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会儿遂小声回说:“说实在的有点儿怕,没和这样的人交过手。”

“有别的想去的地方么?”

“诶?”

“我们不会在东海待很久的。”张谏之躬身将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姿态语声均有些懒洋洋的意味。

“难道还要去别的地方?”

“总有的,天下这样大。”

白敏中听他这样懒洋洋地说着,竟忽地察觉到一丝光亮。张谏之这是已经盘算好了退路,打算要全身而退吗?若他真如卢菡所说,眼下想努力活下去,那的确不大可能待在东海终老。

张谏之深吸一口气,松开她,又扶住她的肩,望着她的眼道:“人总该为自己活的,不能老替别人那么活着,你觉得呢?”

白敏中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张谏之之前的人生,难道不是为自己在活着吗?他那么努力地在乱世中学本事求存,原来不是全为了自己吗?真是好委屈的人生。

白敏中的手还搭在他腰上,细细的指头抓着衣料,似乎还没从方才那突如其来的拥抱中回过神来。口中尚有刚刚融化的牛乳糖的味道,甜腻微酸,让人沉醉。

过来点灯笼的管事慢吞吞路过,忽轻咳嗽了几声。

张谏之淡笑,瞥了一眼她的手。白敏中头皮一麻,赶紧松开,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收拾藤椅旁小桌上的书册,又匆匆忙忙将那小桌给端进书房去了。

张谏之站在廊下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下意识地从袖袋中摸出一对玉指环,又握进了手心里。

待白敏中从书房中出来后,张谏之看了她一眼道:“衣服换下来丢掉罢,有些晦气。”

白敏中低头看看,觉得似乎当真是这样。现杀了一只恶犬所取之血液,的确有些……不干净。

“前几日官厂来了一些海国的新料子,托裁缝给你做了身新衣裳,进来看看。”

张谏之说着领她进了屋,又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只扁平的大木盒来,递给白敏中。

白敏中瞧这架势感觉有些隆重,接过来后摆上桌,抬头看看张谏之,再三确认了一下,这才低头缓缓移开盒盖。

看起来的确是海国的衣料,难道裁缝也是海国的吗?这身衣裳分明是海国的服饰呢。借着桌上灯台,白敏中即便没有一件件地拿起来看,也能感受到它的隆重。

即便之前她在海国也穿过类似的衣裳,可都没有盒子里的这件看起来名贵,应当不是寻常场合穿着的。

但张谏之并未解释太多,站在一旁只回看她一眼,似乎是在鼓励她试一试。

白敏中忽觉着有些突然,这么隆重的衣服就等隆重的场合再穿嘛……现下换感觉有些怪怪的。

张谏之唇角抿起淡笑,很是礼貌地作了个请的动作,手指的方向恰好是屋中屏风所在之处。

白敏中顺着他手的方向往那边看看,俯身将盒子抱起来,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屏风后没有点灯,暮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线,她竟无师自通地将那厚厚的一叠衣服一件件地穿好,末了收腹系好腰带,自己低头看了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唔,这里能换衣,却没有镜子。

毕竟太过隆重,重重束缚让她觉着不习惯也不自然,遂从屏风后探出个头来,想跟张谏之说觉得不好意思打算换回去。

没料她脑袋才刚探出来,张谏之却已手执烛台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敏中见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底气不足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张谏之手执烛台站在距离她一步开外的地方,温暖跳跃的烛火将他的轮廓映照得格外柔和,像是某个梦里的场景。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将一身绯衣的白敏中收进眼底,心里大概是感激大过慨然。还好他们都活着,还能遇见,真是这世间了不得的缘分。

他从来不奢望有人能穿上母亲当年准备的这身衣裳,以为它早随着母亲的遗物深埋地下,可当他若干年再返海国,却发现这套衣裳还在,甚至……如新,闻不到时间的味道。

真是奇妙的术法。

这身衣裳穿在白敏中身上,竟然契合到像是为之量身定做。

他不由看得愣了。

白敏中也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再看看自己身上这大片绯红,就算再迟钝,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她赶紧说还是还回去罢,张谏之却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到饭点了,先吃饭罢。”

可白敏中压根没有合适的鞋子,张谏之低头看了一下,发觉后,随即俯身将烛台放在地上,将白敏中抱了起来。

夜□临,走廊里的灯笼皆已点亮,庭院里安安静静。白敏中也不知怎么到的餐室,她脸上红得与身上这衣服差不多,脑子都快昏了……大概是、呃、腰带系得太紧有些勒人?

总之再次坐下来时,白敏中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一桌的美食上。

张谏之却极其坦然地给她布菜倒酒,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什么事儿。

“是很温和的果酒,少喝一些只要不醉没关系的。”

白敏中接过酒盏,低头轻抿了一口,很是清甜,味道也不冲。喝些酒也许便不会觉着如此尴尬了罢。

大约是张谏之的从容感染到了她,一顿饭过半后,她总算不再拘谨地吃饭了,迅速吃完后,拿手巾擦了擦嘴,佯作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对张谏之提了一件正事。

她抓抓脑袋:“哦对了,程先生眼下住在丰泽,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