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婆子听得这边吵嚷,过来看个究竟,也笑了一个半死道:“奶娃娃的尿可是消淤散热的好东西,有那不小心撞伤,积伤积淤的,还得寻人家奶娃娃的尿去喝呢!便宜了你们几个小子。还不快去洗头洗脸,再堵在那儿,小心你们妹妹再赏你们一泡黄金。”

贵姐儿哭的一张小脸通红,此时听得郑婆子的话,又觉得好笑,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古怪,在来荣他们看来,便像是憋着一泡屎,正要拉出来的样子,倒吓了一跳,这回都忙抢着出去了。

巧娘回头见了来荣他们的狼狈样,笑的乱颤,手却没停着,把贵姐儿收拾停当放在大床上,这才去倒掉洗澡水,转头又来喂贵姐儿喝奶,候得贵姐儿沉沉睡去,方才去厨下烧饭。

路遇张黑桃

接下来的日子,郑婆子和巧娘忙坏了,又要去打金饰,又要请人上张黑桃家说亲,又忙着收拾家里,腾出新房等等。好在贵姐儿乖巧,极少哭闹,婆媳两个一边忙乎一边得空去看贵姐儿,见她睡便睡,若是醒了,除非肚子饿或是憋了尿才会哭,其它时间都是在吹口水玩手指的,一时间都大赞道:“咱家贵姐儿就是一个得人疼的,知道俺们没空,倒晓得自己跟自己玩,并不来闹腾大人,确是难得的。这也是妈祖娘娘保佑着。”

再说张家,果如婶婆所说,极是容易说话,于聘礼和种种礼节方面并没有特殊要求。两家当下商议于入秋择定吉日过门。一时倒都说妥了。

自打定下亲事,郑明业更加早出晚归,一心想帮轻家里的负担,又四处掏鸟蛋拿回家给来荣等吃。这天回到家时,却涨红着一张脸呆在一边,半天不说话。郑婆子催他去洗澡,催了几句见他没动,这才注意到他不同往常,不由瞧了瞧他的脸说:“这是怎么了?看你红头涨脸的,难不成和别人置气来着?儿啊,你可是快要成亲了,再过几月也是当家作主的男人了,可不兴闹孩子气和人吵。”

“并没和人吵!”郑明业脸色更红了,嚅嚅了好一会才嘣出一句道:“我回来路上遇到黑桃了!”

巧娘刚从柴房抱了柴火要到灶间去,一听见这话,“噗”的一声笑了,停下脚步听郑婆子对郑明业说:“黑桃再过几个月便过门了,这会儿只有避着你的,断不会自个跑到路上去拦着你说话。看把你害臊成这样,莫不成你见了她,拦上去说话了?”

郑明业臊的不知道把头转那里才好,嗡着声音说:“我今儿掏了许多鸟蛋,想着来荣他们也吃不完,路上远远见了她,想着她迟早是咱家的人,就叫住了她,让她拿点鸟蛋回家吃。她扭扭捏捏的就是不拿,还说道让我自己吃,多补补身子。”说着搔搔头,见巧娘已是忍着笑抱了柴火走开了,才低声问郑婆子:“娘,黑桃她说这话,是不是还和我外道着?”

郑婆子又好气又好笑,手里拎着的搅面棒就朝郑明业头上敲了一下,瞪着眼说:“她这是关心你,让你多吃点,把身子养壮了才把她娶过门。”

郑婆子当初生郑明业之前,还育有一个女儿,养到不上一岁就没了,当时伤心了好久,连带的病了一段时间,不想病时却有了郑明业,因此郑明业出生时便有些不足,稍大些读书也不如郑明发,只认得几个字便不再读了。如今十八岁了,个子虽不算矮,人却长的黑黑瘦瘦,没有大哥郑明兴那般壮实,也没二哥郑明发那般白净,偏性子最老实,郑婆子最是疼他,还一直担忧他说不到一门好媳妇,如今说下了张黑桃,真个是心满意足,得知他今日遇见张黑桃时敢于上去搭讪,本来高兴,听得他把人家姑娘关心的话听成外道的话,一时恨不得当时自己便在旁边,好代他说些好听的。

郑明业听得郑婆子说张黑桃是关心他,不由咧开嘴笑了,搓着手道:“娘,我先还担心黑桃不是自己愿意嫁过来的,如今这般说,她却也是愿意的,这便好了。”

郑婆子这才想起只跟郑明业说过张家托人来说张黑桃,却一直没跟郑明业说过这本是张黑桃自己的意思,怪道郑明业一直担心张黑桃本人不愿意呢。郑婆子看看郑明业一副这才放下心的样子,不由笑了,把当初婶婆上门探口风的话全说与郑明业听。郑明业细细听完了,张张嘴说:“若是二哥到时考不上举人,那张家不是打错了算盘。”

“快吐了口水再说过话。”郑婆子推了推郑明业,不乐意的说:“你二哥定会考上的,你别说晦气话。再说了,你二哥现是咱郑家本族郑大官人门下的学子,若是有甚事,郑大官人也会为你二哥谋算一些的,倒不用忧心。”说着又俯耳过去郑明业耳边低声道:“你二嫂的大哥已是在郑大官人那儿为你二哥使了许多银子,若不出意外,凭你二哥的才学,这个举人定会中的。”

郑明业不大通这些道道,但听得郑婆子这般说,也放下心来,也低声道:“将来自然得报答亲家舅舅的厚恩。”

郑婆子朝里呶呶嘴道:“你没看我现下对你二嫂也待客似的吗?她大哥既这般为咱家,咱家自然晓得恩德,连带的也不会薄待她。所以说,女人哪,有个好娘家作靠山,在夫家那才说得上话。”

郑婆子这是有感而发。当初郑尾生死时,郑家宗族帮着郑明兴争家产,把她这个继室和郑明发郑明业不放在眼里。当时若是郑婆子娘家是得力的,站出来为她出头,郑明兴便不敢明目张胆的太过份,可是郑婆子娘家胆小怕事,避的远远的,任由她带着两个儿子孤身对抗郑家宗族,结果自然败下阵来,只分得现下住的这所院子和些许薄田,郑尾生积了半生的银子置下的几间商铺却全被郑明兴霸了去。

郑明业见郑婆子提起娘家,也知道她心中有怨气,想当初爹爹在世时,母舅家来往的多勤快,爹爹一死,母舅家不帮一把还罢了,遇事还推三阻四的,渐渐的竟不来了。对比之下,二嫂的大哥方达就是信义之人了,不单没悔婚,如常把妹妹嫁了过来,那份嫁妆也频丰厚。更兼常时接济着,就算他这次不帮着二哥考举人,将来郑家有谁能够能人头地,也得报他这份恩情,何况如今又出力出银子的帮着二哥。

郑婆子跟着郑明业说了一会话,见天晚了,催着他去洗澡,说道洗洗吃了早些睡,明天早起还得舂米,没得时间闲嗑牙了。一壁说着一壁见来荣身后跟了来华和来福,挑了帘子要进房去瞧贵姐儿,忙喊住来荣道:“妹妹睡觉呢,你们别进去吵醒她。”

来荣手里举着一把扇炉子的破葵扇,笑嘻嘻说:“我看妹妹热不热,帮她扇扇风。”

“小心扇了脏东西进妹妹眼里。”郑婆子看来荣手里的扇子黑乎乎的,那里会让他进房内,早过去拎了他说:“你给我安生些,这是扇炉子的扇子,看你娘等会要用,还不放到灶下去!”

正好巧娘在灶下找扇子,高声喊来荣,来荣这才转身进了厨房。来华和来福又一溜烟跟了进去。

口水小菜糊

暑热渐退时,贵姐儿也满了五个月。巧娘渐渐已是喂她喝些米汤和菜汤。这天郑婆子端了碗吃饭,因见贵姐儿感兴趣的看着她碗里的菜,二话不说,从桌上拿了小汤匙,把嘴里刚刚嚼得稀烂,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的菜糊一把吐在小汤匙上,笑眯眯走近贵姐儿。

贵姐儿刚喝了一点米汤,正坐在巧娘怀里悠闲的观看郑婆子等人吃饭,错眼见郑婆子把嚼得糊糊的菜吐在小汤匙上,那个菜糊还泛着一点白沫,分明是郑婆子的口水,小小心里一下大感不妙,还没来得及把头埋进巧娘怀里,郑婆子已是把小汤匙凑近她嘴边,自己张大嘴作示范说:“来,贵姐儿也尝尝咱自家种的小菜是什么味道。”

贵姐儿鼻端已是闻到那菜糊散发着郑婆子的口臭,想那郑婆子平时漱口,都是三下两除二的随便漱漱,更兼上了一点年纪,口腔就有一点酸臭味,这会儿嚼过的这口菜糊,可想而知是什么味了。我的妈呀!贵姐儿心里打鼓,魂儿都快吓散了,闭紧了嘴,把头靠到巧娘怀里,死也不敢吃这口菜糊。

郑婆子见贵姐儿不吃,只得把菜糊又舀进自己嘴里,含糊说:“贵姐儿还没长牙,这些也嚼不烂,赶明儿用捣花生的石碗捣些米糊糊,加点菜汁煮了单与她吃罢!

贵姐儿听得这话,大大松了一口气。想这乡下地方,有许多村妇喂还没长牙的婴儿吃东西,总是往自己嘴里嚼烂了,然后“呼”一声吐在汤匙上,动作迅猛的喂进婴儿嘴里。巧娘有时抱了贵姐儿出去窜门,贵姐儿有幸见到这些不幸的婴儿们,因此这些日子就担心着自家娘会像别家村妇那般嚼了喂自己,好在自家娘好像没这个习惯,偶尔要喂自己一点什么,总是用汤匙背用力按压散了,又用汤匙前端捣的软乎了才喂进自己嘴里。想一想别家的婴儿,哪要吃大人多少口水才能长大啊?

因过几天便是迎娶张黑桃过门的日子,郑婆子吃完饭又进进出出的张罗着,没个空闲。巧娘见郑明业把来荣等几个送去学堂,自己抱了贵姐儿进厢房看郑明发,见他已在埋头苦读,悄悄退了出来,先帮贵姐儿把了尿,放到床上,这才去沏了一盖碗茶进去给郑明发。

郑明发抬头见是巧娘进来了,看看四下无人,就着巧娘的手里先喝了一口茶,这才接过放到桌子上,拉了巧娘的手说:“这阵子忙里忙外,你可瘦多了。”

巧娘见夫婿对自己温言细语,纵是再辛苦,只觉也值了,遂含笑道:“瘦了也好,从前穿不下的衣裳又能穿了,倒不用再费银子钱去买布。”

郑明发摸摸巧娘手掌里几个老茧,发誓般的说:“巧娘,你放心,待我中了举人,定不会再叫你吃苦,好衣裳尽着你穿。”

巧娘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我嫁你时,图的又不是好衣裳,难道这会儿反图起这个来了?只要你好,我便好!”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也怕影响郑明发读书,一个抽身就往外走,跨过门槛,又回过头来,见郑明发瞧着她背影发呆,宛如新婚时的情状,不由嫣然一笑,身子一扭走的飞快。

这里郑明发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巧娘过门时不过十六岁,现下算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四岁,虽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然身段圆润,眉目姣好,在这村里的妇人中,就算是一等一的人材了。这临走回头一笑,自有一股成□人的风情,引的郑明发腹下一阵火热,猛灌了几口茶才定下神来读书。

巧娘出了厢房,进自己房间去看贵姐儿,见她翻转了身子,正趴在枕头上玩,伸手去把她的衣裳抻好,这才拿了红纸出来剪了许多喜字。那贴在大门和新人房里的大红喜字,自然是要请了辈份高的婶婆剪的。巧娘这里剪的喜字却是要贴在厅里的。

郑婆子忙乎了一阵,进来见巧娘剪好喜字,随手又剪了好几朵窗花,这才想起糊窗子的那些个纱,还是巧娘嫁过门时裁的,已是旧的发灰了,这会子若是要换新的,所费不少,若不换,看着又不像,因此只瞪着窗纱看,半响不说话。

巧娘抬头见了郑婆子的情状,心中已是明白了,沉吟一会说:“婆婆,我先时陪嫁的,还剩着一匹轻红纱,这本是要留着将来与贵姐儿做了裙子穿的,如今不如先拿了出来换了窗纱,也好看相些。”

巧娘先时陪嫁了许多物事,除了几件金饰,其余的却是用尽了,如今压在箱底的这匹红纱,本是连自己也舍不得用,想着留了将来给贵姐儿做裙子与罩衣的,这会子见郑婆子想换窗纱又舍不得花钱,只得把这匹红纱翻了出来。

郑婆子待巧娘翻出了红纱,见颜色极是鲜艳,如若不是现下要娶亲办喜事,也万不舍得拿这好纱来糊窗子的,一时拿眼看巧娘说:“拿这纱来糊窗子,确是有些儿糟蹋了。你且收起,我还是往布铺里看看罢!”

巧娘既然翻了出来,自不会再收起,含笑道:“东西自然是拿来用的,用不完才拿来存放。如今做几幅窗纱还有剩的,何必再往布铺里去买。”说着已是量了原窗纱的尺寸,展开红纱量了起来。

这小门小户的,谁家的媳妇不是把自己的嫁妆看的极紧,偏巧娘生来心性开阔,于这些东西上并不十分肉紧,这也是郑婆子高看她一眼的原因。此时见她压箱底的纱也拿了出来,心里倒有些儿感触,只暗暗向天道:老头子,你当初为明发说下的这头媳妇,却是一个好的,万事只为郑家着想,却不藏私,单是这点,村里的媳妇就没人比得上。

郑婆子自己舍不下手去裁这纱,只是在旁说:“难得你如此为郑家着想,将来明发要是对你不好,我也不依的。”

巧娘含笑不语,当下裁了几幅窗纱出来,飞针走线的缝好边,待到晚上,换上一幅试了试效果,果然映的房子都喜气洋洋。

娶亲喜庆日

过得几天,便是娶亲吉日,贵姐儿睡觉时被鞭炮声吵醒,翻个身没有闻到奶香味,睁开眼时见枕边空空的,大人都不在,帘外传来欢声笑语,乱纷纷听到有声音道:“新娘子请跨过火盆。……好了,礼成!”知道张黑桃是嫁过门了,从此,自己又多了一个小婶。

贵姐儿是极想瞧瞧古代农村娶新娘要行什么礼节的,可是躺老半天没一个人进来理会自己,情急智生,只得哇哇大哭引人注意。哭得几声,房间的帘子被揭起了,进来的却不是巧娘,而是邻居张大婶家八岁的小孙女张海妹。

“贵姐儿,你娘忙着呢,来,姐姐抱你出去瞧热闹。”孙海妹今儿得了几颗喜糖,心头喜悦,进来瞧贵姐儿,见郑家的大床同她的肩一般高,要探手去抱贵姐儿,一下却抱不着,只得攀住床椽爬上大床,先把贵姐儿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挪到床边吊着腿坐着,先探出一只脚去试床的高度,发觉自己腿太短够不着地,左瞧右瞧的,似乎想抱着贵姐儿跳下去。把贵姐儿吓的出一身冷汗,大姐,不带这样玩命的,今儿是娶亲的好日子,你要是带着俺跳大床,跳出一个残废来,那可是后悔终身的事呀!因此想挣扎着往床上躺,不想张海妹一见她挣扎,还以为她觉得好玩呢,审视一下床边形势说:“贵姐儿,我自己跳肯定没问题的,可是你太重的,要是带着你跳,你会连累我受伤的。”

呜呜,这是什么话?我又没说要你带着我跳,你可千万别跳呀,我经不起吓。贵姐儿哭丧着脸,想要哭出声来,又怕张海妹误会这是她不跳了,自己才哭的,只得忍住了,脑里急速思想要怎么自救。

张海妹权衡了好一会,终于把贵姐儿倒着挟在腋下,顺着床边“呼”的一声溜了下去。贵姐儿头脸朝下,正在以为自己该脑袋开花时,张海妹却把她顺着抱了起来,原来安全着陆了。

“来,我们偷看新娘子去!”张海妹左手环住贵姐儿的腰,右手就去揭开帘子。贵姐儿感觉抱着自己的这只手不甚稳当,只得自己翘起两只胖乎乎的小腿盘在张海妹腰上以增加牢固度。

待张海妹抱了贵姐儿出去瞧热闹时,贵姐儿发现人家早已礼成,新娘已被送入洞房了,院子里全是来吃喜酒的人。

因郑明业是小儿子,娶亲时便不似当初郑明发娶亲时那般讲究,只略在院子里摆了几桌,请的都是六亲内的亲戚们,另外一桌请的是郑明发和郑明业平时有来往的几个友人。村里的小孩子们全围在大门外叫着要喜糖,叽叽喳喳的极是热闹。来荣几个嘴里都含了糖,正帮着大人递东递西的忙乎,又故意鼓得腮帮高高惹门外的小孩子羡慕。眼见张海妹抱了贵姐儿出来,来华蹦跳着过来说:“小妹还没看过新娘子呢,走,看看去。”

张海妹抱了贵姐儿,跟着来华就往新房里走,新房并没关门,只挂了一幅崭新的红帘子。几个孩子一揭帘,就看到新人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呢!

张海妹挟了贵姐儿,凑过去跟来华咬耳朵说:“新娘子要这样坐着,直坐到晚上新郎揭了红盖头才能动。”

“你怎么知道?”来华见贵姐儿在张海妹手臂中直下坠,伸出手去托住她的小屁股,减轻了张海妹一点负担,一边作出不相信张海妹所说的话,歪头道:“坐到晚上,那不得饿的动不了?”

张海妹见来华不相信她的话,横他一眼说:“我叔叔娶我婶子时就是这样的,你的婶子肯定也得坐到晚上才能动。等他们晚上在房里动时,就有许多人躲在房门外听动静呢!”

哦,听房!这个我有兴趣,贵姐儿兴奋的动了动,可惜自己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晚上人家来听房时,肯定也不会带了她来听,这宗好玩的事情是跟自己粘不上边了,想到这里,又泄了气。

来华手里攒了几颗花生米,一边听张海妹说话,一边探头探脑的,一扬手把一颗花生米朝新娘子扔去,嘴里说:“我看看她会不会动。”

新娘子坐在床边听到声响,手一伸接住了花生米,袖入袖底中,把来华看的瞪大眼说:“好身手!”说着欲待再扔一颗花生米过去,却被巧娘寻了来一把拎住说:“我说到处寻你不着,却原来跑这里调皮来了。”来华见老娘出马,只得灰溜溜往前头去了。

贵姐儿一见巧娘,忙呜呜叫,伸长身子,张开手要巧娘抱。汗,终于能摆脱张海妹这个小屁孩了,老娘你来的太迟了。

巧娘伸手接过贵姐儿,亲亲她的额头说:“咱家贵姐儿也看新娘子来了。”一边摸贵姐儿的屁股,见没有尿湿,忙抱了往无人处把尿,把完尿却带往前边去让张大婶抱着,自己又跑进跑出的忙。

张大婶把贵姐儿放在膝盖上,继续跟一众三姑六婆说起一件近来发生在邻村的荤笑话。

“看看这晚没有月色,伸手不见五指,那哥哥待到半夜便摸进妹妹的房里,一心以为睡在床外侧的还是那来借宿的李姑娘,一把按住了就要强来,不想身底下的姑娘挣扎的狠,哑着声音道:‘哥,是我!’那哥哥正在情动,一下子分辨不出底下姑娘的声音却是自己亲妹妹,只淫声道:‘正是哥哥我!’两下里撕打着,惊醒了睡在里边的姑娘,那个姑娘惊叫得一声,跳下床叫了起来,早有人掌了灯过来。那哥哥这才发觉自己按错了人,底下躺着的却是自己亲妹妹,人家李姑娘正白着脸站在床边呢!”

贵姐儿听了半天,这才弄明白原来说的是一位李姓姑娘在闺中好友家借宿了几晚,那闺中好友的哥哥却看上了这位李姓姑娘,苦于不能得手,便跟妹妹商量了一个法子,说道进去强了这个姑娘,不怕她不成为自家嫂子。妹妹见哥哥苦苦哀求,只得答应待哥哥进去时自己不出声。不想这晚妹妹睡到半夜起来上茅房,那个李姓姑娘翻个身睡进床里侧,妹妹上完茅房回来,眼见哥哥并没有进来,以为他不会进来了,也没想那么多,便往床外侧躺下了,不想就发生了后来的事。

“张大婶,你说说,那个哥哥那种情况可得手了没有?若是得手了,那妹妹可怎么嫁出去?”另一个婶子寻根问底。

“我当时又没在场,怎么知道得手了没有。”张大婶抖动膝盖,摇的贵姐儿昏昏欲睡,笑着道:“且不理那位哥哥得手了没有,今晚郑家新郎,却一定会得手的。”

说的三姑六婆全笑起来。

听房两人转

巧娘趁空又端了小半碗米糊过来请张大婶帮着喂贵姐儿,张大婶爽快接了,让巧娘只管忙去,这有她呢。

米糊加了肉汁,闻着极香,贵姐儿这时也感觉饿了。微微张了嘴,呱呱待哺。

张大婶喂食极有一手,一边说话,一边不疾不徐的喂,总是待贵姐儿刚好吞下,就又一汤匙进口,手势圆熟,最后连糊在贵姐儿嘴角的一丁点稠稠的米汤,张大婶也用汤匙给刮了进她嘴里。小半碗米糊喂下来,婴儿干干净净,碗底也干干净净。

贵姐儿肚里一饱,睡意就上来了,被张大婶拍一拍背,打个呵欠,没一会就在三姑六婆的说话声中睡着了。

待得再次醒来,天已完全黑了,爹娘还没来睡,外面传来压着笑意的几句笑语,听起来全是熟悉的邻居声音,多数宾客似是散了。贵姐儿凝神听了听外面的说话声,待听得她们在商量听房的事,不由“哇哇”大哭起来。你们全听房去了,就抛下我几个月大的婴儿无聊的躺在大床上,也不怕我翻几个身滚到床底下,真是狠心的大人哪!

听到哭声,张大婶却揭帘进来了,抱起贵姐儿,拍着她的背哄住了,一边说:“你娘还在忙着收拾桌椅碗筷呢,哪有空来抱你这个小千金。”说着晃动贵姐儿,意思是想再把她哄睡了。无奈贵姐儿今天睡的多了,这下怎么还睡得着。张大婶看看贵姐儿毫无睡意,只得抱了出房门,喃喃说:“既然睡不着,只好与咱们一起去听房了,只是听到紧要处,你这个小屁孩可别忽然哭起来才是。”

哇塞,还真能跟着去听房呀!贵姐儿喜动颜色,乖巧的趴在张大婶肩上不再乱动。要知道,活了五个月,吃吃睡睡拉拉,偶尔跟着老娘窜窜门,其它活动几乎没参加过,这古代娱乐生活也极缺乏,间中有村妇传一下八卦,说一下荤笑话,就能让人乐半天了。今晚能凑巧跟着去听房,实在是顶级娱乐了。

到了院子里,十几个妇女正窃窃私语,低声说,大声笑,其中两个年轻些的,人喊云娘和芳娘的,见张大婶抱了贵姐儿出来,捂嘴笑道:“咱们刚把几个孩子赶了家去,不让她们跟着去听房,不想你又抱了一个更小的出来。”

“贵姐儿才五个多月,晓得什么?”张大婶跟郑家关系不错,见郑婆子和巧娘这几日来忙的脚不沾地,这当口还有大把功夫要做,哪得闲来哄贵姐儿,少不得帮着她们把贵姐儿哄住了。想着贵姐儿还小,抱着去听房,也不妨碍什么的,这会乐呵呵说:“贵姐儿只要不哭闹,带去了也无妨的,难不成她还能听得懂什么?”

几个媳妇子也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说:“她虽听不懂,这月份却已懂得学人叹息些声音,可别过后忽然有些不像的声音出来。”一路说着一路笑。

云娘和芳娘也凑趣说了几句,又看看月色,估量了一下时辰,笑道:“这会子进去正好,可别作声了。”

贵姐儿知道这云娘和芳娘最善搞笑,耳朵又尖,据闻每回听房,这两个人能凭着房内一点小小的声响,模仿出房里一对新人的语言和动作,让人如临其境,因此这次有了她们两个领头,其它媳妇子只等着看热闹而已。

一行人悄悄潜伏到新房的窗外,各各霸好位置,窗边两侧最利于听声音的地方,大家让给云娘和芳娘站着。张大婶抱着贵姐儿自然不好挤的太前,站的略略靠边了一些,只探个头去听动静。

贵姐儿暗赞她们挑的好位置,新人大床可不是靠近这窗边放着么?这地儿正是最佳听房地点,可知这些媳妇子全是听过无数床脚的老道人物。

云娘和芳娘伏在窗边听了半晌,见其它听不到声音的媳妇子瞧着她们,忍着笑比了比手势,意思是听到一些了。云娘先学了郑明业迷迷登登的样子去扳芳娘的肩头,芳娘便学张黑桃的女儿态假作娇羞状,欲迎还拒,向旁避了一避。因郑明业今晚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云娘又学郑明业醉意上涌的样子向旁边一趄趑,芳娘便赶紧学张黑桃的样子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于是,云娘顺势一搂,两个学新人的样子搂作一团。众媳妇们全忍住笑看着她们表演,一个还打手势强烈要求配上声音。云娘比比手势回应,张了张嘴,作出将会有口型配合的样子。

经过云娘和芳娘精湛的表演,洞房内新人的一举一动就像在实况上演。贵姐儿双眼贼亮的观看着,自行在脑里播出极端儿童不宜的过程。

一对新人搂着,郑明业喊得一声“娘子!”张黑桃“嗯”的一声,芳心乱跳,眼见郑明业醉的脚步不稳,若是不作一点帮助,只怕就得双双倒在地下了。只得不动声色的挪往床边,慢慢儿的坐下了。张黑桃这一坐,郑明业失了她扶持的力量,一下压在她身上,扑倒在床。表演至此,云娘张张嘴用口型表达道:“脱衣啦,脱衣啦!”一众精神大振,憋红了脸挥手让云娘和芳娘别漏过重点情节,得细腻的一一演来。

张大婶一边观看,一边还怕贵姐儿哭闹,见贵姐儿也跟大人一样憋红了脸探头看着,一时大奇,看看贵姐儿,又看看正在表演的云娘和芳娘,悄悄嘀咕道:“看来也是一个爱热闹的小人精。亏得你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要知道了,我还抱着你站这儿看,可是罪过。”

贵姐儿听得张大婶的嘀咕,心中一惊,收敛了一些,作困倦状,靠在张大婶肩上继续看表演。张大婶也不以为意,腾出一只手跟旁边另一个媳妇子示意让她别挡住了。

终于,云娘作出一副俯卧撑的样子,芳娘便半眯了眼,作出一副痛疼娇呼的样子。贵姐儿观看到这儿,小婴儿的身体却真个困倦了,头一歪,趴在张大婶肩上便睡了过去。

效鸳鸯交颈

且说巧娘忙完,已是半夜,自己捶着肩进房,见贵姐儿睡的烂熟,郑明发却倚在床上还没睡,坐到床边脱了鞋道:“今儿来的客也不少,你可是代小叔拦了不少酒的,怎么还不睡?”

“等你来了再一起睡。这几天可忙坏了你,天天我睡了你还没进来。”郑明发扶住巧娘的身子,一只手放到她肩上帮她揉捏着,有些心疼的说:“想你在娘家时,哪里干过这些家务活,自打嫁了过来郑家,一样不落的干了,亏得你也熬下来了,如今只希望来年我中了举人,让你也享享清闲,不须再这般操劳。”

巧娘得了郑明发这般言语,比什么都强,自动倒在郑明发怀里,头枕在他肩上,吹了他一口气说:“记不记得咱们新婚时,你捻了我的手看了看,只怕我下不得厨房,会遭婆婆厌弃,不想我三日后下厨,却煮出一手好菜,吃的你们眉开眼笑的事?”

郑明发低了头去瞧巧娘,好几天没碰她了,这会只觉她吐气如兰,不由神魂半荡,嘴里却陪着她回忆往事道:“记得呀!只是晚间临睡时,我牵了你的手细看,却烫伤了好几处,只得悄悄寻药膏与你涂上。”

“后来,伤便渐渐少了,再后来,干的多了,便习惯了,也不容易受伤了。”巧娘忆及往事,苦中带甜,只要夫婿疼着自己,再苦也能熬的过来。

两个人叙着话,吹熄了烛火,放下罗帐,效新婚时那般鸳鸯交颈,正在情热,床里侧熟睡的小女婴贵姐儿眼眉跳了跳,两人忙缓下动作,带笑道:“待断了奶,也得让她睡小床去。”

第二日张黑桃出厅堂敬茶时,贵姐儿倒是看了一个仔细,见张黑桃肤色略黑,相貌其实一般,只是宽肩丰臀,嘴角带笑,步履生风,显得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连带的看起来便有几分神采。

待得张黑桃敬完茶,众人又打趣道:“还没敬你相公呢!”

郑明业今儿分外精神,一看就是被张黑桃打扮过一番的,这会儿略略脸红,眼睛看向郑婆子,拿不准众人是打趣他还是新娘子真得也要敬新郎一杯茶。

却不知道是谁人又倒了一杯茶放在盘子上,早递到张黑桃手里,只鼓噪道:“快些喊你相公请喝茶,你相公自然得封你一个大大的红包,包你满意。”

张黑桃眼看逃不过,干脆大大方方把茶递与郑明业道:“相公请喝茶!”

众人皆大笑,看向郑明业道:“喝了你娘子的茶,便得把身上所有全交与你娘子,以后也莫在你娘子面前欺瞒,须得一切清清白白的,不得藏私。”

郑明业红着脸不知道怎么答,郑婆子却从后拉拉他衣袖,把一个早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他袖子里。郑明业这会倒机灵起来,摸出那个红包放在张黑桃手上的茶盘上,轻声说:“以后便须娘子与我持家了。”

众人见他这个老实人好不容易憋出这句话,也不好再捉弄他,相顾笑着道:“好了,新人敬完茶了,新郎且扶了她进去,这过门头三天,却该好生伴着叙些话的。过得三日后回娘家作客,自然神采奕奕,也是郑家人的面皮。”

正闹哄哄说着,于郑明业这头婚事出了一些力的婶婆朝门口喊了一声道:“既是来了,便进来让新人敬一杯茶罢!”

众人朝外一看,却是郑明兴的老婆吕氏。当初郑尾生去世时,郑明兴仗着是原配所生的儿子,又得了宗族的支持,硬是霸住了几间商铺,又发狠话对郑婆子道:“你别在我跟前充什么母亲,我的母亲只有一个,早埋在土里了。将来你百年之后,也休想我去拜你一拜,如今趁早交割清楚,免得再牵扯不清。”

郑婆子身边没一个得力的助着,自己两个儿子又还没娶亲,在郑家族人面前竟是说不上话,又被郑明兴叫嚣着要赶走他们,一时只怕连房子也分不到,只得忍气吞声由得族人作主分了家,得了现下所住的这所院落和十几亩薄田,硬是撑着把日子过了起来。如今郑明发欲待考举人,郑明业又娶了亲,对于郑婆子来说,已是苦尽甘来了,这下见了吕氏,那个脸却一下子拉了下来,那有半点让她进门的意思。

婶婆作好作歹,转头对郑婆子说:“再怎么说,吕娘都是你大媳妇,如今让小媳妇敬上一杯茶,喊上一声大嫂,一家人齐齐整整,岂不是好,何必再置气?”

吕氏几个儿子也渐大了,却不会读书,只一味好吃懒做,郑明兴又好赌,虽有几间商铺,却不经折腾,日子越过越不如先时。自打听说二叔郑明发在方达的帮助下,巴上郑大官人,欲待明年再考举人,心中意动,只寻思怎么借个机会恢复两家关系。候得郑明业迎亲,已是着人先送了礼过来,不想被郑婆子退了回去。昨天待要硬着头皮过来,又怕酒席人多,郑婆子要给自己难堪的话,自己不好落台,今早却寻了婶婆先说了许多好话,这才敢上门来。

当下吕氏趁着婶婆为她说项,自己先跨了进门,硬硬头皮“咚”一声跪在郑婆子膝前说:“婆婆,我们先时自是千错万错,如今只求你原谅。”

婶婆自是帮着拉起,又示意吕氏去倒了茶先来敬郑婆子。郑婆子见吕氏作低伏小,虽不十分解恨,也有几分消气,听得众人纷纷相劝,便也想在众人面前作出大度的样子,遂接了吕氏手里的茶呷了一口。

眼见郑婆子喝了吕氏的茶,张黑桃忙着过来喊大嫂,又双手捧茶敬吕氏。吕氏有备而来,在张黑桃的茶托上放了一个红包,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绸包着的玉镯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玉镯却是珍藏了数年的,且与弟妹戴着罢!”张黑桃瞧瞧郑婆子,见她点头,便收下了,笑着道:“谢过大嫂了!”

郑婆子虽喝了吕氏的茶,也令张黑桃收下了她的礼,毕竟心中积怨经年,不是那么容易摆出笑脸来的,吕氏也知道一时急不得,只略坐了一坐就先走了。

待得人散了,郑婆子却哼哼跟巧娘说:“若不是明业刚娶媳妇,正喜气着,我不想闹的人不自在,是断不会那么容易让吕娘进门来的。先前那般做了出来,如今又想回头,这算什么?”

巧娘不好接口,只逗弄贵姐儿玩,贵姐儿见郑婆子一脸的不痛快,猴过去要她抱,又啧一声亲在她的老脸上,倒叫郑婆子忘了刚才的事,儿啊肉啊的抱起来打转,又笑对巧娘道:“我且抱着贵姐儿出去走走,昨儿酒席间吃剩了许多鱼肉,放在厨柜内,你午间整置了与大家吃罢!”说着抱了贵姐儿出门。

村里一枝花

再过得两个月,贵姐儿已是会坐会爬,扶着椅子等物也能跨着走几步,只不过年关渐近,天阴冷阴冷,全身被棉袄罩衣等厚衣物包的严严实实,严重影响了爬行速度。眼看郑婆子和巧娘紧着办年货,打扫院落,晾晒衣物等,忙的没一时空闲,贵姐儿扶着椅子走几步,想放开手走到院子里去,手一放,小腿却直打抖,膝盖弯弯的直不起来,一个倒葱,骨碌碌倒在地下,好在衣裳厚,倒没摔伤,一时却还是象征性的哭了几声。

张黑桃正在后面收拾房间,听得哭声,忙出来瞧时,不由笑了说:“这才七个多月,却想学人走路,不摔倒才怪。”

郑婆子也闻声进来,见张黑桃已是抱了贵姐儿起来,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去抻她的棉袄,却对张黑桃道:“你刚有了喜,且仔细着,莫给贵姐儿踏到肚子了,放她下来罢!”

张黑桃自打过门,见郑婆子虽有时严厉些,却是个讲理的,巧娘心胸也开阔,凡事有商有量,并不因为她是小媳妇就把事情全丢给她做,因此上也一心一意跟了郑明业过起日子来。前些日子忽然胃口不开,只思吃酸的,大夫一诊,却是有喜了,这下自己也喜的合不拢嘴。一有喜,更加不自觉的喜欢小孩子,对着贵姐儿这个粉嫩嫩的女娃,常常一伸手就要去抱了起来逗着玩。

正说着话,门口却有人喊,原来是张黑桃嫁去镇上的姐姐张甜桃带了女儿过来瞧张黑桃。郑婆子自是热情的迎了进来。媳妇是自家的,态度家常就罢了,媳妇的亲戚们却须得好生接待,于媳妇面子上也好看,这点,郑婆子一向做的到位。

刚巧来荣他们也下了学堂,一进门瞧见张黑桃姐姐带来的女儿白白净净,不同于村里小女娃,都争着拉了过去玩。

张甜桃自然有些体已话要跟妹妹说,见得郑婆子等人客套了几句,自去忙碌,却让妹妹陪着她说话,一时有感触道:“妹妹,虽说你不能嫁往镇上的人家,只嫁在同村,但妹夫老实本份,你婆婆等人又和气,却比我嫁往镇上还好些。”

张甜桃是几姐妹中长的最俏丽的,当时号称村里一枝花,张家自然不轻易许人家,一心想攀高枝。刚好有一家亲戚七弯八绕的跟镇上一户商家有些交情,因此借机让那户人家的第二个儿子见了张甜桃一面,没多久那户人家便托人来张家说媒,张家自然忙不迭答应了。谁知张甜桃嫁过去后,夫家却有些瞧她不起,言语间透出她不过是乡下人,却攀上了镇上人家,是三生修来之类的意思。

想那张甜桃在村里,多少小伙子爱慕,又有多少姑娘学她的装扮言行,怎么受得了这个落差,忍不住便会驳几句,不想这便不受婆婆待见。婆婆一开口就说:“乡下来的东西就是粗野,你再学几百年,也学不了俺们镇上这些做派。”因这回又与婆婆斗了几句嘴,一气之下带了女儿就回娘家了。一回娘家却得知妹妹张黑桃有喜了,便忙过来瞧瞧,也嘱咐些该注意的事。

张黑桃也知道姐姐的难处,叹口气说:“你也莫成日与婆婆置气,学着装聋作哑些,待得生下儿子,位置便站稳了,也不用成日忧心着。”

张甜桃一听这话,倒抹了眼泪道:“我不过生了两个女儿,婆婆便镇日家说我一肚子赔钱货,每日里指桑骂槐的。现下又窜掇着宝儿她爹赶我出门,说道再娶一个好的生儿子去。我一口恶气压不下,狠狠跟她吵了一回,带了宝儿就走,随那婆子给她儿子娶多少个都眼不见为净。”

这里说着话,贵姐儿却从门缝中爬了进来,扯住张黑桃的裙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自行攀上张黑桃的膝盖就要坐上去。张黑桃只得伸手抱了她上去坐好。

汗,非是贵姐儿故意想来听女人家的闲话,只不过几个哥哥顾着跟申宝儿玩捉迷藏,不来理会她。郑婆子和巧娘又有事忙着,一时间百无聊赖,只得凑上来听张黑桃两姐妹说话,图个热闹而已。

张黑桃抱好贵姐儿,见她并不乱动,这才探头出去看看在院子里跟来荣他们玩的申宝儿,皱着眉说:“你把宝儿带来了,哪珠儿呢?虽说珠儿六岁了,也略懂些事,可是你这一走,丢下她在申家,若是奶奶不疼,爹爹不爱的,叫她一个小孩子可怎生是好?”

“当时气着,见珠儿不在房里,又想着她大些,有事儿也是晓得说的,便只带了宝儿回来了。”申珠儿六岁,申宝儿四岁,虽不受申婆子待见,却都是张甜桃的心头肉,这会想起自己只带了小女儿回来,丢下大女儿在家,倒确有了些不安。

“你若是好好的走亲戚回娘家,任你只自己一个回来,丢下她两个在家也不相干的,如今是跟婆婆置了气,却带走一个,扔下一个在家,家里那个还不得被大人拿来撒气?”张黑桃虽为妹妹,却一向比姐姐有主见,这会子也犯了难,摇头说:“像这个样子,你要回去,也没个台阶下,得想个法子让姐夫来接了你回去,方有些面子,不至于再被你婆婆看的似马棚风。”

张甜桃一时也犯起悔来,想着若是宝儿她爹真个听了婆婆的话,要再纳一个的话,自己难不成真个与他分开?

张黑桃一看张甜桃的神色,已知道她的心思,悄悄俯过去说:“宝儿都四岁了,你肚里怎么还没个动静?若是趁早生下儿子来,还怕你婆婆说三道四?”

张甜桃低了头,半晌才抬头说:“这两三年月事常不调,有时几个月才来一次。暗里也找了大夫瞧了,开了药服下了,大夫只说我肝气郁结,血液不行,极难怀上的。我也知道自己往日里凡事好强,当初嫁往镇上又在姐妹中得意了一把,如今在夫家难立足,又不好跟人说,怕惹人讥笑,每回只是自己忍气吞声。日子有功,不郁结才怪。”

张黑桃拍拍她的手说:“你自己得好生想了法子开解自己,再怎么样也得设法怀上才是道理。”

张甜桃伸手捏了捏贵姐儿胖乎乎的小手,涩涩一笑道:“妹妹,还是你会得为自己谋将来,当初也有许多人上门求亲,你只说夫婿自然要一个老实顾家的,又要家里婆婆嫂子等好相处的才肯嫁,却是如你所愿了。”

贵姐儿听的怔怔出神,古代嫁人不但是嫁给那个人,更是嫁给那个家庭,夫婿若是一个好的,婆婆姑子之类的不好,日子也难过。看来自己将来嫁人,要学张黑桃一样既挑人,也挑家庭才能幸福。

长牙分男女

张黑桃跟姐姐说着话,感觉贵姐儿坐的一动不动,低头一看,见她吧咂着小嘴儿,又黑又亮的眼睛却瞪着张甜桃,不由笑了道:“难不成你听得懂我们说话?倒一副听得出神的小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