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静府穿一个巷子,便到了我托付打扫静府的那户人家,那人姓陆,是个年过四旬的妇人。

明明很近的路,却似山远水长。

我抬手猛扣门。门开了,开门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姑娘这是——”

“陆婶在吗?”我忙道:“我是…我是…”我喘着气说不上话,便抬手往左指了指。

那人恍然道:“哟,长这么漂亮,是静府的李夫人吧,陆婶早一年前就搬去通京城了。”

我浑身一颤:“那…我家,是谁打扫的?”

那人笑道:“可不就是李相公么。你相公两年前回来,见家里没人,说他夫人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姑娘,又说夫人你游历山河去了。说是自己身体不好,等养好了,便去寻你。”

“那他…”我的声音恍惚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昨个儿便走了啊,想是去寻你了。”

我一听此言,忙提着裙子往镇外跑去。

远处,遥遥传来一个声音:“夫人你叫什么名儿啊?若有人来找,我好留个信。”

我边跑边回头道:“霍小茴——”

我叫霍小茴,他们都说我神经大条,难以伺候。从小到大,相府西苑的奴仆换了一批又一批,走出去的无一不哭天抢地叩谢天恩。起初,爹以为是风水出了岔子。然而霍家三代为朝廷重臣,祖爷爷那一辈选的地依山傍水,庇荫后世。

其实不是风水不对,是我选择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地活着,是我自己上蹿下跳折腾再三。

直到有一年,有这样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他将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至此生生相连,不离不弃。

他说他会用他的生命护着我,护着我的小江山;我亦会用我的一生去寻找他,寻找我的天下。

晨光微明。出了迟茂镇,绕过一个山头,秋岚阵阵如烟如漠地吹来,我筋疲力尽地抹了抹额间的汗。毛球也蹲坐在地,呼呼喘着气。

我朝它笑笑,余光却瞥见腰间那青色锦囊,心中一怔,我忙不迭将那锦囊翻开,上面写着“以木石为骨,以草叶花瓣为血肉,魂魄如体,遂成人形。一年得神智,三年与常人无异”。

后又有一行小字,却是风和平日戏谑的语气:“小茴儿莫怪干爹这时才告诉你。那法子困难得紧,若非事成,决不可让你空欢喜一场。”

我只觉脑中身体中,空空如也。蹲下身抱着毛球,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毛球,我好饿。”

毛球猛地点头,表示赞同。

我又道:“也很渴。”

毛球仍然点着头。

我笑着揉揉它,指着不远处,一个茶寮道:“我们去那里歇一歇,反正时间还长,我总能找到他。”

茶客零星,我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晨光熹微,远处山雾朦胧,城镇漠漠。

小二为了沏了茶,又送上一些小吃。我正倒了茶要喝,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儿,我来晚了。”

我心中一空,慢慢地放下茶盏,回头望见眼前清毓的,熟悉的面容,英气且温润,眼泪蓦地夺眶而出,边流泪边笑道:“来了便好。”我一边抬袖抹泪,一边拭着旁边的凳子:“坐吧。”

李辰檐扬衣坐下,手中扇子转了几圈,笑道:“在下姓李,名辰檐,沄州人士,游历天下,游手好闲,无正业,有银子。”

我笑道:“我姓霍,名小茴,永京人士,游历天下,游手好闲,有小江山一座,有良人夫婿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