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澄还得回去修图发给范经理,索性把吃饭地点定在了小区附近,也就是七中对面那条街上。

等两人从出租车下来已经暮色四合。

陈澄拉开川菜馆的门,走到收银台前,仰头看墙上贴着的菜单。

骆佑潜跟在后面,一走进川菜馆就愣了下,因为靠近七中,现在又正好是放学时间,里面至少有一半是他同学。

“……”

他人高,一走进后背就挡住阳光,坐着的几人就抬起头,立刻热闹起来。

“哟!骆爷,我听贺胖儿说你请假了啊!本来还想找你打球呢!”靠墙的一个男生站起来,勾了把椅子到旁边,“一起吃吧?”

陈澄回过头,看了眼那几人,出声:“你能吃辣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人是一块儿来的,顿时目光变得不言而喻起来,暧昧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

“骆爷,这是女……”

话未落,骆佑潜就打断:“不是。”

他走到陈澄旁边,语气平淡:“能吃,就招牌面吧,我也没什么胃口。”毕竟还有些感冒。

“两碗招牌面。”陈澄对老板说。

“好嘞!”老板吆喝一声。

刚要掏出钱包,骆佑潜已经拿手机扫了二维码,“叮咚”一声,转账成功提示音响起。

“……”陈澄说,“不是说了我请你吗?”

“我是男的。”骆佑潜平静地说。

陈澄笑起来,一下午的相处倒是让两人熟络不少,她拍拍他的肩,语气轻佻:“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还挺大男子主义。”

招牌面是现成准备好的,老板很快就端着两碗面出来,骆佑潜接过。

“骆爷,坐这啊!”角落里那四个男生朝他招手。

陈澄脚步一顿,也不在意,知道那是他同学,便大咧咧地走过去:“加我一个,不介意吧?”

“不介意啊!当然不介意了!”

“快坐快坐!”

“都是自己人客气啥!骆爷的女……”

这句话在骆佑潜警告地一瞪后迅速收回去,拐了个弯:“美女,你跟咱们骆爷什么关系啊?”

骆佑潜抢在前面回答,抬脚朝那人的小腿上踢了脚:“关你屁事。”

他神情寡淡,放下两碗面,在陈澄旁边坐下,接过筷子搅拌了两下。

陈澄估摸着他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事,于是颇为善解人意地说:“我是他姐姐。”

骆佑潜:“……”

众人皆是一愣,里侧一个平头黑衣的男生问:“姐姐?你几岁啊?”

“21。”

“我还以为你是旁边学校的艺术生呢!”那个男生说,“姐姐你长真好看。”

陈澄笑笑。

骆佑潜握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了那人一眼。

陈澄属于一化浓妆就妖艳,今天只是淡妆,挺显小的,身边的骆佑潜五官硬朗,看着要比同龄人更成熟。

所以以为两人是一对倒也正常。

吃完面,陈澄被辣出了一层汗,一边喝着冰镇可乐一边哼着歌慢悠悠地走回出租屋,凉风打在身上格外舒服。

骆佑潜走在旁边,手机振动收到一条信息。

是刚才一起吃饭的同桌一个男生发来的,隔壁班的体育委员:“骆爷,你姐姐有男朋友没?”

配了一张星星眼的表情包。

他顿了顿,手肘撞了下陈澄,把手机递给她看。

“啊。”陈澄略微吃惊地睁大眼,倒也不骄矜,直接说,“姐弟恋啊?没男朋友,但是对小弟弟没什么兴趣。”

亮起的灯光柔和地勾勒她的轮廓,拿着可乐的手骨节分明,很瘦。

骆佑潜看了会儿,收回视线。

【有了。”】

回复。

第6章 拳王

骆佑潜算是在这里住下来了。

卧室里的灯还没修好,他便在客厅的餐桌上学习,面前是试卷,陈澄坐在对面,面前是电脑,正在修图,一只腿踩椅子。

房间里是鼠标点击的声音和笔端滑过试卷的声音。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呐?”陈澄看着屏幕,“骆爷?”

骆佑潜把试卷推过去,顶上写了他的名字。

陈澄从屏幕上移开视线:“骆佑潜?”

“嗯。”

她又看了眼试卷,是张物理卷子:“理科生啊?”

“嗯,高三。”

听到“高三”陈澄从电脑后探头出来,本来想问为什么高三还从家里出来,后来考虑到他或许不想说,便转了话题:“高三挺累吧,我艺术生高三的时候也累惨了,高三才转的文科。”

所以最后几个月陈澄几乎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就为了背文综。

骆佑潜抬眉,靠在椅背上懒散地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下:“为什么?”

“听说理科以后工作更赚钱就选了,谁知道跟不上又去学艺术,就物理那试卷只能考三十几。”她说的稀松平常。

“学艺术更费钱啊。”

“没,我学表演,自己琢磨的。”

骆佑潜想起昨天晚上隔壁那大婶叫她时说的“大明星”,但看她如今生活的处境也知道混的不好,没问什么。

他飞快地在试卷上写下步骤,一些简单的题基本心算就能得出答案,没一会儿就翻面。

“你物理很好啊?”陈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纯属闲不住。

“一般。”

他声线很低,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声音,却意外地好听。

“你这做题速度是我那时候的几十倍吧。”她耸耸肩。

骆佑潜轻笑了声,扫了她一眼。

跟陈澄聊了一会儿倒是让骆佑潜这些天一直烦躁的心平静下来一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总是避开你的隐私,聊起天来倒也舒服。

她修完风景照,打包发到范经理的邮箱,而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重新点开今天拍的其他照片。

第一张就是骆佑潜的大脸照,陈澄一看到就开始笑,把电脑推到他面前,故意问:“诶,要吗,给你修一下发给你啊。”

骆佑潜翘着腿,漫不经心地扫过屏幕,扯起嘴角:“行啊。”

“啊。”陈澄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要这种照片,啧啧两声把电脑挪回去,随便调了一下曝光度——反正这照片已经没救了。

“我怎么发给你?”陈澄问。

骆佑潜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很快又恢复成原样,拿出手机:“加我微信吧。”

“行。”

陈澄扫了二维码加他好友,很快就通过,微信名是一个句号,头像是个篮球明星,干干净净。

把照片发给他后,陈澄又点开今天骆佑潜给她拍的照片,虽然说不上拍的有技术,但却极有意境。

阳光洒满周身,面孔一侧明一侧暗,希望与深渊。

陈澄对这组照片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从小到大她过得都远没有同龄人轻松。

前方是希望,身后是深渊,她往往是被逼着前进的。

盯着看了会儿,她用电脑登上微博,选出四张发上去。

配字是:“远方隔山,前程有路。”

***

刚醒来时头疼欲裂,大脑锈顿般,骆佑潜坐在床边,屈指摁眉心。

他就这么坐着抽完了一支烟,烟雾青白,像一支镇定剂打进他的血液中。

前天刚跟教练通了电话,他还是坚持要见一面,今天就是约定的时间。

骆佑潜收拾好自己,捞起手机便出门,隔壁房间的陈澄已经不在了。

教练新开的拳馆在体育中心临街,进去就是拳台,四周墙面上挂着灯牌,上面印着极其瞩目的几个英文。

FIRE

POWER

KING

激情,力量,王者。

骆佑潜微微皱眉,掀开门帘走进去,他很小就整日待在拳馆里,对里面的各种设备十分熟悉。

新拳馆和他从前打拳的地方设置差不多,轻车熟路地找到休息室。

“教练。”他喊了一声。

背对他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便是他的教练,从前拿过俱乐部联赛冠军,后来被选进了国家队,却因为一次重伤再也上不了场。

上身裸着,一身腱子肉,大腿上的肌肉青筋狰狞可怖。

“来啦!”教练见了他很高兴,毕竟算是得意门生。

骆佑潜走上前,挨着他坐下,面对窗外的阳光,寒暄道:“明天就开业了?”

“明晚,挑战赛。”教练说。

很多的拳击俱乐部除了白天供人打拳外,晚上还有挑战赛,能上去参加比赛的只有获得市级奖牌以上的才可以。

车轮战,每月都选出最强者为擂主,又下一月的最强者攻擂,守擂成功则可以称为拳王。

但这里的拳王自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拳王。

骆佑潜没参加过俱乐部里的挑战赛,毕竟不是正规比赛,有些人拳脏也没法管束,倒参加过不少青少年级别的全国联赛。

16岁,拿下金牌。

从此再也没上过拳场。

“你爸妈还是不喜欢你打拳吗?”教练问。

骆佑潜眼底幽深,半晌轻笑道:“我从家里搬出来了,现在无所谓了。”

教练一顿:“那你——还继续打拳吗?”

“我不打从来不是因为他们。”骆佑潜看着他,下颚骨骼不自觉收紧。

“我知道,我知道。”教练摆手,叹了口气,“可那次的失误也不怪你啊,你没必要把它揽到自己肩上。”

骆佑潜平静地听完,抬头看向窗口,阳光刺眼,他轻轻眯起眼,淡然地笑道:

“教练,我就不打了。”

“如果我说。”教练直直看过去,“这次的挑战赛宋齐也会来呢。”

骆佑潜听完,手臂青筋骤然暴起,利落的喉结上下滚动,扭头看去时眼底一簇幽暗的光。

“他怎么会来?”

“我好歹是他以前的教练,捧个场应该的。”教练看他的表情,适时问,“练练?”

“来。”

教练把更衣室的其中一号钥匙给他,是他从前的号码,特意替他留着的。

柜子里的东西也都准备好,拳套也是他的型号,还放着一块红黑相间的战袍,是当时拿下全国赛金牌时的奖品之一。

他连领奖台都没上,还以为这些东西应该是被扔了,没想到都被教练保留下来了。

手指落在战袍上,他的瞳孔被灯光染成浅色,指腹在战袍上轻轻摩挲。

然后俯身在上面盖了一吻,虔诚而庄重。

骆佑潜是典型的宽肩窄腰,脱了上衣,露出大片肌肉线条极其贲张而匀直的胸膛和腹部,脸部线条硬挺,蹙眉时眉眼凶悍。

一站上拳台,他就成了这里的王。

从小在拳台上长大,他深知如何让对手害怕,如何未战而攻破对方心理防线。

骆佑潜在手腕上一圈一圈缠上绷带,抬手用牙齿撕开。

一举一动,都流淌着一种剧烈而无言的最原始的力量。

他翻身拉开围栏,弯腰跨步进去,看着教练:“开始吧。”

第7章 流浪狗

翌日,陈澄打完零工准备回出租屋,刚准备拿钥匙开锁,收到一条信息。

【叶子:小婊贝,快来忆城!】

忆城是一家富贵公馆,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陈澄:怎么了?】

【叶子:这都多久没见面了,你快给我出来,别一天天打工打工,姐姐养你啊。】

“叶子”是陈澄给徐茜叶的微信备注,大胸富婆,亲爹家财万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正统富家女,于是和陈澄这个穷光蛋成了闺蜜。

大学同学,同专业,陈澄起初学表演是为了挣大钱,后来只为梦想。

而徐茜叶只为了体验她放纵不羁的各色人生。

陈澄收起手机,笑了笑,又转身出了小区。

刚坐上地铁时又收到她一条信息。

【叶子:化妆啊记得,我不跟邋遢鬼玩。】

【陈澄:我们底层阶级没有出门带口红粉底的习惯,你就忍忍吧。】

天色暗得飞快,远处天际像晕染开的水墨,黑云压城,光芒陷落。

在忆城公馆附近下地铁,陈澄走出地铁口看了眼天色,估计又要下雨,没带伞,转念想今天可以蹭徐大富婆的车,又放心了。

徐茜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妆容精致,一件黑色蕾丝小洋裙,细高跟,小手包,墨镜。

就是面上挂着的笑未免太过傻白甜。

相比刚刚打完工的陈澄,素面朝天,白衣黑裤,帆布包白板鞋。

“澄儿!”徐茜叶兴高采烈地喊了声,小碎步哒哒哒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想死我了!”

“我看你是乐不思蜀。”陈澄笑笑,这一个月,徐茜叶都和她那个异国恋男朋友待在一起。

“思啊,超级思。”徐茜叶挽住她,凑近了看她的脸,郑重道,“你这样不行,走,我去给你化个妆。”

进了卫生间,徐茜叶给陈澄抹了粉底,涂上烈焰红唇,又画了大挑眉重眼线。

把她气质中妖艳的那部分完全凸显出来,像是散发香味的□□,目光扫过就是一把剜心的利刃。

她满意地拍手:“完美!”

公馆底层是一个小酒馆,欧式风格,大提琴厚重悠扬。

两个妖精一出现便是人群的焦点,前者像精灵,后者如毒蛇。

***

拳馆俱乐部里人声鼎沸,教练毕竟曾经是能进国家队的级别,开一家拳馆必定会有重量级人物出现,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这围观者大多都是外行者,但这城市里,白天工作压得喘不过气,跟同事勾心斗角,被上层批评讽刺,在晚上来看看人打架也是不错的消遣。

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想法。

拳击这项运动在国内没什么热度,但只要亲身置身其中,便会彻底吸引进去。

那种荷尔蒙的爆发,原始的速度与力量,强者的张扬与胜利。

骆佑潜坐在休息室里,手上的绷带还没绕上,上身光着,叼着一支烟,没点燃,只咬在嘴里,目光阴鸷。

教练一进来就看到这副样子,直接把烟丢了:“都要上场了还抽!不知道烟酒是拳击手的大忌吗!”

他开始缠绷带,头也不抬,声音挺淡:“说好了,就这一场,抽不抽都无所谓。”

说好,只打这一场,对手是宋齐。

赢了,下一场比赛他也不再参加,直接算作抽中和他PK的那人胜利。

输了,他也再也不会参赛扳回一城。

“唷,我当是谁呢,怎么着,当年打死一个人现在还要复出了?”

门口进来一人,壮实的身躯把灯光彻底遮住,手臂脉络分明,硬如磐石,语气却是讥诮至极。

骆佑潜转头去看,眼里瞬间酿起一场龙卷风,被教练扣住手,低声斥道:“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教练站起来,面对宋齐。

宋齐和骆佑潜当年都是他手下的小徒弟,比骆佑潜大三岁,旗鼓相当,但论应变能力与灵活程度,骆佑潜是他见过的第一。

所以即便力量、速度、技巧都相近的情况下,宋齐从没赢过骆佑潜。

骆佑潜突然轻笑出声,懒懒地掀起眼皮:“可能今晚再打死一个,我就真退了呢。”

这话说得张狂,宋齐登时变脸,咬牙切齿道:“你试试。”

见他离开后,教练才回了骆佑潜旁边,掂了掂属于他的那副拳套递给他:“今天不是一场快仗,你别轻敌。”

“我知道。”骆佑潜沉声。

“你两年没打了,就算昨天突击训练也和你顶峰时刻完全比不了,宋齐这两年虽然打得少,但训练没停过,你想赢他。”教练顿了顿,“难。”

骆佑潜咧嘴一笑,笑容里的张扬与讽刺丝毫没掩饰。

眼里是风雨欲来的狠戾。

“两年没打,他照样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从来如此,不是不知道这一仗不容易,只不过拳击这项运动,上拳台前就已经给自己想好“输”这条退路,永远都赢不了。

***

陈澄和徐茜叶坐在吧台前,一个妖艳,一个优雅,笑意盏盏。

似乎是堕入人间、不知俗世为何物的妖精,但凑近听,就会发现她们聊的也不过是日常琐事,同样疲于尘世。

“那你下一部戏,准备去试镜哪个?”徐茜叶问。

“能试的都试呗,广撒网,才能有落网的。”陈澄嘴唇勾起,懒洋洋的。

“你就真要走这条路啊。”徐茜叶叹了口气,“你要换个别的行业我还能叫我爸帮一把,娱乐圈水浑,我帮不了。”

陈澄拍她肩膀,语重心长:“所以啊徐女士,你快叫你爸进军娱乐圈为咱俩铺路吧。”

徐茜叶知道自己劝不了陈澄,她是认定了要走演员这条路,她喜欢表演,甚至是热爱。

大学时遇到过一个好老师,从此从小世俗的陈澄竟就有了一个最纯粹的梦想,在最鱼龙混杂的娱乐圈。

没人脉没作品没有靠谱团队和金主,陈澄这么孤零零一个小姑娘,想要立足,难上加难。

何况脾气死倔,许多人削减脑袋去挤的“捷径”,她都不屑一顾。

“真怕你会饿死,还好有我这么一个……”

话说一半,徐茜叶突然柳眉一蹙,直接把酒杯灌到台面上,“操!你看那边,是不是那个小贱人!”

陈澄闻言抬眼,穿过从墙壁上穿射而下镭射灯与烟雾,看到对面桌上坐着一个女人。

也就是徐茜叶口中的“小贱人”。

“干了那档子不要脸的事还敢出来,妈的!揍她!”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起身冲过去。

那背影,像是去炸碉堡。

陈澄慢吞吞滑下椅子,跟上。

那姑娘有个艺名,叫智沁,女团出身,转行演戏,前段时间陈澄好不容易踩了狗屎运拿到一个女三的角色,被她拦路抢去了。

靠某些登不得台面的手段,大家心知肚明。

“智沁,你他妈给姑奶奶出来!”仗着亲爹有钱,徐茜叶直接揪着人头发就拎出来。

周围几个男人女人都知道徐茜叶背景,她一眼瞪过去,没敢吱声。

直接把智沁拉到酒馆外头的走廊,空气里都是潮湿和闷热。

陈澄站在她身后,好整以暇,抱胸靠在墙边,歪着头看戏。

智沁看了徐茜叶也怕,毕竟是有名的能折腾的主,先前那副妖贱样子收进去。

“陈澄,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智沁说得简直肺腑。

徐茜叶叉着腰翻了个大白眼:“说你妈呢?她要帮忙我帮不了她?还需要你?”

智沁简直被徐茜叶快吓哭了:“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对不起你。”

陈澄抬眉,一步一步走近,嘴唇红艳艳,轻轻勾唇笑起来。

玩味:“打你——也可以?”

她抬手从冰桶里抽出一瓶香槟,眼尾勾起,嘴唇削薄,戏谑又性感。

手臂带风,举着香槟直接朝智沁的脑袋砸过去,逼出她喉咙底恐惧的呜咽,连躲都忘了躲。

酒瓶在离她太阳穴几毫米的地方停下。

她红唇微张,吹了口气,笑得魅惑:“怕什么。”

***

拳场。

场子越来越热,大屏上放了今晚对决者的历史获奖情况。

骆佑潜,全国青少年职业拳击比赛轻量级冠军;全国全年龄业余拳击比赛轻量级亚军。

宋齐,全国职业俱乐部拳击比赛轻量级冠军;全国青少年职业拳击比赛轻量级季军。

各种赌注都在人声鼎沸中推进。

在骆佑潜和宋齐上场后呼声到达顶峰,双方的举牌宝贝各自举着战旗领进场,前凸后翘,再此引起欢呼。

“开馆比赛现在开始!双方都是获过全国金牌的好成绩,那么今天到底谁才是王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比赛开始。

Round1!

两人各自占据拳台两角,上身赤.裸,露出引人尖叫的肌肉,变换着脚步,随时准备突击对方弱点。

骆佑潜和宋齐太熟悉了,摸清对方的一招一式。

骆佑潜最先发起进攻,直接一脚蹬地跃起,另一腿朝他的太阳穴横扫过去,这是他惯常的第一步,宋齐清楚,直接用手腕挡了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紧接着他又是一个转身飞起一脚,直对他的腰腹。

一击即中。

比赛采取一击一分制,还未开始一分钟,就已经先发制人拿下一分。

宋齐勾唇一笑,失掉一分正常,看来骆佑潜是想打快仗,这种战略体力消耗极大,尤其面对强劲的对手时。

于是他改成防御策略。

骆佑潜的进攻又快又猛,现在的他,是在泄愤,泄两年前的怒火,与两年来日积月累下的怨气。

他甚至没有章法,不按从前教练教两人的战略,只是凭着一腔怒火与孤勇

“打啊!宋齐!”他红着眼吼。

如果换成别人,在拳台上失控成这样,一定会轻而易举被对手钻了空挡迅速KO,但骆佑潜本就是进攻型选手,拳脚带风。

即使只是防御,也难以招架。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没有人在意场上两人淌下的血水,他们眼角流血,嘴唇磕破,汗流浃背,喘着粗气,却越打越勇。

带着跨越多年的怒气。

灯光闪烁刺激人心,第四回合终于结束。

骆佑潜跪立在台上。

脊背笔挺,浑身是血,自己的,对手的,汗水渗进伤口,疼得牙都在颤。

他就那样矗立着。

怒气化作拳下的力量,消耗完了。

他忽然意识模糊,穿越过去平淡无奇的两年,回到16岁那年。

全国青年赛场上,看台上观众无数,突然冲上来的人群、医生,他被推倒在地,隔着一排排背影,看到中央倒下的跟他一般大的男孩。

身上是他打下的伤。

生命就此停在了那一刻。

***

陈澄愉快地回到租屋,哼着歌,脚步很轻。

地下层的光线昏暗,墙上贴满了各种水电煤气的小广告,被多年的潮湿糊成一团。

“我操。”陈澄吓了跳。

门口倒着一个少年,套了件黑色短袖,遮不住从手臂、脖颈蔓延出来的伤痕,眼下嘴角都泛血丝。

在一片昏暗中,他的黑发被染成柔和的颜色,抬眼看向她时,眼角低垂。

像只迷失在外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流浪狗。

“你这是什么情况,被打了?”

陈澄皱眉,想扶他,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骆佑潜手机震动,一条到账信息。

10000.00元

是赢得比赛的奖金。

现场山呼海啸的呼声还在刺痛耳膜,全场都为他沸腾。

复归的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