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走点!往里走点!”公交车司机在前面怒吼。
陈澄和骆佑潜一块拼命往里挤,又很快被后面的人挤在中间。
近乎贴在了一起。
他的胸膛贴在陈澄的后背上,以一种半拥的姿态替她挡住了后面的拥挤,也把自己束缚进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闻到陈澄身上的香水味——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一个清冽的花草花果味,若有若无,飘忽不定,却又倏忽闻到一股苦橙味,澄澈大气。
缱绻而温柔地包裹住他。
“嘶……”陈澄突然抽了口气。
她今天穿了一点高度都没有的拖鞋,公交车顶上的扶手只能堪堪攀住一点,刚才一刹车直接把她食指指甲给劈了。
“没事吧?”骆佑潜抓住她的手。
“没事,扶手太高了,手滑了一下。”
陈澄正要收回手,又被骆佑潜抓住,捏着她的手放到他曲起的上臂,说:“扶我吧。”
于是,骆佑潜右手抓着顶上的扶手,而陈澄抓住他右手上臂的“人肉扶手”。
第14章 哄
自那一次后,两人的晚饭一般都是陈澄做的,骆佑潜帮厨。
“你就别忙了,高三了啊小朋友,你们都没作业的吗?”
陈澄一边切肉一边回头说话,眼睛都不瞟一眼刀下,看得骆佑潜心惊胆战,深怕她切了手。
“你看着点……”骆佑潜心累,“吃完饭再做。”
“期中考什么时候?”陈澄问。
“……下周。”骆佑潜耷拉下头,开始心无旁骛地洗菜。
“我跟你说啊,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知道从哪个家庭剧剧本里看来的,陈澄说起这些话来连停顿都没有,“我知道你们学校风气挺差,但你要跟好同学比,知道吧?”
“装逼”过了头的陈澄,太过得意忘形,刀面轻轻在她指腹上蹭了下,溢出血丝。
“哎……”她叹了口气,直接低头吮了一下。
今天真是可以了,坐公交车把指甲给劈了,做菜还割了个口子。
“切到了?!”
骆佑潜一惊,把沾湿的手往衣服上一抹,一把抓过陈澄的手指,还在往外渗血。
“呃,就是划到了,没什么事。”
陈澄嘴唇上沾了一抹血,一下子气色活泛起来,连带着眼波都带上波澜。
“我,我去外面买创口贴!你别乱碰了!”他说着,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你等会!”陈澄喊了他一声,还是没把他叫住,一溜烟地就跑远了,她坐下来无奈地笑了笑。
“家里有创口贴啊……”
她也没起来去找创可贴,就那么竖着一根手指等他买来。
一阵风透过门缝吹进来,直接拍在陈澄光裸的脑门上,一点点隐秘的情绪被勾起来,她一点一点抬起手,放在心脏的位置。
骆佑潜这个人,当真是让她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等了不过五分钟,骆佑潜便回来了,他抬手抹了一层额头的热汗。
“你再晚来一点,血都该止住了。”陈澄跟他打趣,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他。
骆佑潜没说话,拿着她的手看了眼,又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口贴。
陈澄本就是糙惯了的人,食指上贴着创可贴难免不太麻利,当天晚上洗完澡她就把创可贴撕了。
伤口已经变成了一条棕色的细线,没有任何痛感。
结果第二天早上骆佑潜见了,用一种“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让我操心”的眼神看着她,又兢兢业业地撕开新的一块创口贴给她粘上去。
“哎。”
陈澄叹了口气,咬下一口三明治。
***
下午陈澄去学校上完课,又在教室里待了会儿,她一会儿还要去咖啡厅兼职,等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收拾东西出教室。
刚跨出教学楼,外头被一众女生堵得水泄不通。
陈澄愣了愣,眯着眼看清她们手里的手幅——杨子晖。
当红男星。
她这才想起今天来学校时似乎是看到有海报说杨子晖要来学校拍戏,没想到正好遇上了。
眼见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陈澄转身准备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兼职快要迟到了,她脚步加快,埋着头。
没注意到前方同样行色匆匆的一人,结果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没事吧。”那人在她腰上轻轻扶了一把。
陈澄抬眼,顿时怔住了,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杨子晖,反应过来后忙说“没事”,便侧身给他让了路。
杨子晖身后还跟着一群工作人员,等一群人浩浩汤汤过去,陈澄从后门出去,下台阶时注意到地上掉落的钱包。
她打开,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名片,她照着上面的手机号打过去,没人接。
这都什么事啊……
周围还一个人都没有,陈澄只好把钱包放进包里,一边给那个手机号发了条短信,一边往咖啡厅赶。
这家咖啡店是她从大一就开始兼职的地方,时间比较灵活。
她从员工休息室换了工作服出来,给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便出去忙活了。
***
拍摄场地。
杨子晖正倒在沙发上,长腿搁在茶几上,耳机里充斥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和在外粉丝面前塑造的形象完全不同。
“子晖,你近期不要再跟你那些个Lucy、Mary见面了,听到没有!”经纪人说。
杨子晖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别给人取这么土的名字。”
“再潮那个夏南枝也揪住你把柄了,说了让你别去招惹她,那祖宗疯起来不要命,你还上赶着往上凑!”
他“啧”了一声:“你就不能提前想个招,她到时候要是爆出来也没人信不就完了?”
“你当办法是这么容易想出来的吗!?”
经纪人骂了一句,把刚刚在飞机上关了的手机重新开机,看着上面的信息眯了下眼睛。
“小陈!我刚才钱包估计是下车时掉的,你马上去查监控,是谁捡到的我钱包!”
那里面还有些事关杨子晖隐私的东西,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真是要捅出大篓子了。
***
工作到下午六点,陈澄换下工作服,从包里拿出手机,有好几条未读信息。
两条是骆佑潜发来的。
【我放学了,姐姐你什么时候下班?】
【都快六点了,我给你送点吃的来吧。】
还有一条应该来自钱包主人。
【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能不能再麻烦您把钱包送来国润大酒店?到了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就好。】
陈澄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心里骂了句这位失主怕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头一回见让人丢了东西还让人送上门的。
她给骆佑潜回了信息,说自己要先有事要去趟国润酒店,马上回去。
国润酒店离咖啡厅不远,陈澄直接走路过去,快到时给那人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男声,说了好几声谢,让她在酒店大堂等一下,他马上下来。
然而,下来的竟然是杨子晖。
尽管带着口罩,但毕竟下午时刚刚撞见过,陈澄一眼就认出了他,看着他直接朝自己走过来,彬彬有礼地一笑:“你是来还钱包的吧,真是麻烦你了。”
“啊。”陈澄一顿,从包里拿出钱包给他,犹豫片刻还是问,“刚才跟我通电话的声音好像跟你不一样啊。”
“哦,那是我经纪人的,他有事我来替他拿。”
这就怪了。
怎么会让杨子晖这样的明星下来替他拿东西,陈澄皱了皱眉,直觉不对劲。
“对了,你……没翻过吧。”杨子晖问。
“啊?没有,就找了一下名片。”陈澄说。
“行,谢谢你啊。”杨子晖像是全然不知刚才那句话有多失礼,又笑说,“上去喝杯茶吧,也让我经纪人好好谢谢你。”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陈澄不自觉地攥紧了帆布包带。
杨子晖突然直接揽住她的肩膀,陈澄几乎是撞进了他怀里,随即他手又放下了:“别客气啊,就是想谢你。”
陈澄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已经被磨得没了耐心。
她本就没想过走捷径,更是不屑于靠这种手段,自然不需要对杨子晖谄媚,更何况,他应该也不认识她。
“我回去了,再见。”她冷硬地说。
杨子晖手还敞着,一副失望的模样,垂眼一笑:“那真是太可惜了。”
陈澄提脚就往外走,却在马路对面看到了骆佑潜。
他视线一寸不错,直直地盯着他,表情甚至有点冷,只是略微下垂的眼角柔化了他凌厉的线条。
在清冷的月光底下,他眼眸很亮,让陈澄莫名联想到可怜兮兮又故作凶狠的狗狗眼。
她扫了眼身后笑意盈盈的杨子晖,以及这金碧辉煌的酒店,再看向骆佑潜。
啧。
要哄。
小屁孩就是麻烦。
第15章 吃醋
“哎……我真没……”
骆佑潜人高腿长,陈澄快步跟在他身后,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入手。
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边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给这种小屁孩解释自己没有跟那个男人开房,一边小跑几步跟上去。
揪着人的袖子往回拉,骆佑潜站定,但没回头,眉间紧皱。
头顶是比星光更明亮的灯光,把他的发梢染得昏黄,笔挺地站在路旁,尽管生气却仍然把陈澄与车流隔开。
白衣黑裤,线条凌厉,身架笔挺,嘴唇紧抿,不太想搭理人的模样。
啧,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么帅。
陈澄没正经地想,而后伸出食指朝自己一指,笑眯眯地问:“你看我,有那么值钱吗,刚才那可是巨星啊。”
骆佑潜眉骨翘起,眉峰更加锋利,瞬间扭头看过来。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很好。”语气严苛地像一个纠正错误的老师。
陈澄一顿,随即笑开,喜滋滋地应了:“哎,是,是挺好,不然我再去试试,看看能不能骗来个女主角?”
这话本是打趣,到骆佑潜耳朵里便成了不知悔改。
“再理你我就——”顿了顿,他补充,“我就是猪。”
“啊。”陈澄懒散地应了一声,半晌还是没憋住笑,撑在树上笑得停不下来,“别啊弟弟。”
这位“猪”非常有骨气,直到回到破出租屋也没理身后喋喋不休的陈澄,径自进了卧室还甩上了门。
陈澄被门带出来的风打了一脑门,堪堪往后缩了下脖子。
难哄啊。
骆佑潜坐在卧室门边上,听着外头的声响,陈澄大概先是慢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水,又开了水龙头洗水果,把水果咬得卡擦卡擦响。
过了十来分钟才重新走到他房门口,屈指敲了敲门板。
“还生气呐。”她叹了口气,用额头抵住门,声音闷闷的,“我真没。”
骆佑潜当然相信陈澄不会干那种事,他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赌气,明明心疼都来不及。
却忍不住幼稚地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引起她的关注。
可惜,幼稚过了头。
出租屋门一开一关,陈澄走了。
骆佑潜一愣,独自在房间里反应了几秒,才恍然起身要追出去,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教练。
“喂,教练?”
“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吗?”
“嗯?”骆佑潜打开微信,里面有几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是教练发来的——我这里有两张FIRE拳击俱乐部的决赛门票,你要去看吗?
FIRE拳击俱乐部是这一行中颇具地位的俱乐部,而它举办的比赛也是最具说服力的非官方比赛。
宋齐就是参加决赛的其中一人。
“……再说吧,我们最近还有期中考,挺忙的。”
教练知道这是借口,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挂了电话,骆佑潜匆匆跑出小区,吃醋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初冬风凉的很,他呼出一口热气在手掌,小区外就是三条岔路,也不知道陈澄去了哪里。
暖黄的路灯自上而下劈开黑夜,衬得夜空如白昼,在空气漫起的雾霾中,陈澄站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一个快餐盒,还冒着热气。
她看着骆佑潜的背影,愣了愣,才走上前敲他的背。
“你怎么……”
话音未落,陈澄直接被他圈进了怀里,路灯映照抽节的枝杈,隐约照亮少女的脸庞。
“我错了。”骆佑潜说。
陈澄眨了眨眼,睫毛颤动,然后弯起眼角,笑了,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刚是怎么说的?再理我就是猪?”
“我是猪。”骆佑潜坦诚道。
陈澄憋笑:“那叫两声。”
“……”
见他没反应,陈澄直接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快叫两声。”
骆佑潜捏着她细白的手腕往下拉,没打算猪叫,往后躲了一下,无奈道:“别闹。”
嗓音散漫,拖着无可奈何的纵容,又像是撒娇。
陈澄直接一寸不错地对上他的视线,他眼里的光同他年纪很不相符,漆黑、戾气,仿佛藏着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
但不可否认的,这幅皮相,以及眉眼间的硬朗,在任何一个女人看来,都是极有吸引力的。
陈澄呼吸一窒,后知后觉的自嘲,自己大概真是疯了。
为了缓解尴尬,她沉默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拨开骆佑潜扣在她腕骨上的手。
狭长双眼眯起:“小朋友,想挨揍吗?”
“……”
她直接一跃而起,手臂箍住骆佑潜的脖颈,往自己身上一带,让他不得不弯下腰躬下身,样子十分狼狈。
臭小子,我可比你大三岁,还敢撩我!
陈澄心想。
“错了吗?”
“错了,姐姐。”骆佑潜乖乖地回答。
“谁错了。”
“我我我。”
“你叫什么名字!”
“骆佑潜。”
“连起来!”
“骆佑潜错了!”
“学猪叫两声。”
“……”
他们两人,站在城市角落破旧的小区门口,马路川流不息,到处是背负梦想却堵在早晨八点半的十字路口的行人,还有梦想被打碎后斤斤计较于柴米油盐贫穷生活的青年。
所幸,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
至于那个丢失的钱包,陈澄本就觉得奇怪,终于在一周后有了解释。
这事的起因是杨子晖不识好歹,对目前演艺界一线女星夏南枝起了色心,于是在剧组下戏后进了对方的房间,没想到反而被对方设计将了一军。
陈澄挂断与经纪人的通话。
她签的方飞经纪公司实际上只是个皮包公司,经纪人也难得才联系一次,出演的几部剧也都是靠她自己争取来的。
不过娱乐圈内的事,圈内人稍一打听便能大概清楚。
夏南枝手里掌握的把柄大概是关于杨子晖风流成性的流氓事迹,一旦爆出他的演艺路便算是彻底毁了,所以他要在夏南枝之前自曝一些“料”,好让下次再曝出时大家会觉得是假的。
陈澄摁了摁眉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微博上的话题度都爆了。
——十八线小网红深夜暗访杨子晖酒店,惨遭杨子晖拒绝。
还配了一张动图。
是她撞进杨子晖怀里,而后被杨子晖推开——动图被做了手脚,设置了倒放,原本是杨子晖一把揽住她肩膀,被她推开。
于是杨子晖出淤泥而不染、不近女色的老干部形象在粉丝心中更加根深蒂固。
而陈澄的微博下一片不堪入目的骂声。
她从未在微博上说过自己的演员身份,只由着心情发一些自己拍的照片,这事一出被网民翻出来。
最先一条就是四张她自己的照片,还是上回骆佑潜在度假村给她拍的。
配字是“远方隔山,前程有路。”
【快去死吧,死了算了!】
【臭女表子,再出现在我们哥哥面前,我们粉丝绝对干得你连你妈都不认识。】
【骚浪贱靠这种贱招上热搜博关注??】
【是没见过男人吗,上去就往人怀里撞,真他妈恶心,以后你的戏都无脑黑没商量。】
【恶心!去死!】
……
陈澄照单全收,没发一字申明——发了也没用。
徐茜叶的电话接连着打进来,上来就骂道:“我操那些记者有病吧,我跟你讲澄儿,这事没完,你不能忍气吞声,发律师函!我给你找律师!干他丫的!”
陈澄冷静地听完,才没事人似的轻笑一声:“别气啦你,跟记者没关系,全是杨子晖计划的,肯定有备而来,发律师函也没用。”
“我他妈我真是……”徐茜叶重重舒出一口气,“怎么什么破事儿都找上你。”
“你别急,我公司会帮着处理的。”陈澄笑笑。
“你那个狗屁倒灶的公司能干出什么好事?算了我继续帮你怼人去了,你先把你微博底下的评论关一关清一清,知道吧。”
陈澄无言以对,只好应承下来。
***
“贺铭!骆佑潜人呢!”
期中考下午的数学考试在即,班主任老岑却到处找不到骆佑潜。
贺铭陪着笑脸,嘿嘿嘿笑了几声:“我我出去找找,可能去篮球场了吧,他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老岑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我心情还不好呢!”
贺铭连忙溜出教室后门,朝篮球场跑去,然而场地上空无一人,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看着推送新闻里的那个十八线小网红照片,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像陈澄,她身上的气质很有辨识度。
就跟骆佑潜提了一句,没想到他当场变了脸色,再后来就找不到人了。
“我操…别他妈真是陈澄吧?”贺铭嘟囔了一句。
骆佑潜喜欢这个漂亮姐姐很明显,贺铭从来没见过他对别的女生这样子过。
他低头飞快地给骆佑潜发消息。
[骆爷冷静!你别乱来啊!]
[这不是拳场上啊,打人要被抓进去的!]
***
风声鹤唳,杨子晖刚刚结束粉丝见面会,经纪人和助理还在会场收拾东西,他独自一人出来抽烟。
天色早早暗下,街灯亮起。
突然,砰、砰、砰,路灯一盏一盏灭下来。
杨子晖惊了一下,原地站住,神色慌张地往周围张望了一圈,没见到人。
“啊!”
正当他收回视线往回跑时,一颗石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嘴角,穿过疾风,迅速砸出一片红印。
第16章 掉马
小巷里的老房子无力而阴森,白天时没感觉,夜晚亮灯时也察觉不出,直到现如今路灯全灭了,才仿佛一排黑漆漆的窗口中都有什么凝视着你。
一闪一闪,如眼里闪动的光,又倏忽不见了,只剩下静似深海的沉默。
杨子晖捂着高高肿起的嘴,颤巍巍仰起头,突然破灭的路灯还在冒烟。
烟迹一缕缕加深,停在半空中,像副画。
“谁!”嗓音在出口时因为恐惧劈了叉。
骆佑潜站在老屋二楼的其中一扇窗户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冷峻,在地上投下一点清晰的阴影。
手里捏着一副弹弓,另一只手是一把石子。
他再次抬手眯眼,瞄准远处亮起的最后一盏路灯,手臂用劲,轻轻松松又发出一颗石子,准确利落地砸碎了灯管。
小巷彻底陷入漆黑之中,杨子晖的尖叫随即充斥在巷子里,凄厉地吓人。
骆佑潜无声地勾起嘴角,在黑夜中吹了一声轻飘飘的口哨,逼出他又一声尖叫。
“啧。”
他吐了口里的口香糖,眼底漆黑,上下扫了一遍杨子晖,又把中午看到的新闻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脸部线条在斑驳的月光里显得更加锋利。
他冷着脸再次举起弹弓。
“咻”一声——
石子砸在了杨子晖的喉结上,重重地捻了一下,给人一瞬的窒息感,随即剧烈咳嗽起来,惊天动地的。
第二下,砸在他夹烟的食指上,火斑砸在地面上,把他吓得连连倒退两步,磕在石头上直接跌坐在地。
而后的石子像落下的雨滴一般,一颗接着一颗,落在他脚边。
杨子晖不由自主地双手向后撑地,不住地缩着脚往后退,狼狈不堪。
而隐没在黑暗中的对方却跟故意逗他玩似的,一颗颗都打在他脚尖前一公分,耍猴般把他逼到角落,后背抵住潮湿粘稠的墙上青苔。
退无可退,杨子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心底涌起一股寒意,那“鬼”迟迟没有再出手,似乎是在纠结要从哪一块肉下嘴。
风声鬼哭狼嚎,破灭的路灯时不时嗞出火花。
骆佑潜重新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站起来,发现杨子晖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他把最后一颗尖锐的石子瞄准他的脑门,夹杂风声呼啸而过。
在他额头中央盖上一个血印。
骆佑潜这才悠哉游哉下楼,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捏着他的手开锁,打开微博转发那条八卦娱乐。
——澄清:她是来还钱包的,动图做过手脚。
发送。
他又抄起一把石子,放进杨子晖的口袋,无声的威胁。
而后他避开路上的监控,在一片漆黑中走出小巷,拿出手机看了眼,给贺铭回复——放心。
***
陈澄在家待了一整天没敢出门,她微博里有好多自己的正面照,怕自己一出去万一遇上杨子晖什么粉丝会闹得不可开交。
一边郁闷地盘算着这次要等多久才能让风波过去,却突然发现杨子晖突然在微博替他澄清了这件事。
她自然知道杨子晖没那么好心,估摸着这事可能牵扯了什么身后人的利益才出现转机。
不过也没多想,这都和她无关,解释清了就好。
陈澄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起身从锅里把蒸的菜都端出来。
骆佑潜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都七点多了居然还没回来,陈澄正打算给他打电话,房门就被推开。
“哟,还知道回来呐。”陈澄掀了他一眼。
骆佑潜脚步一顿,抬眼看她,发现她面上并没有什么难受的神情,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心尖儿上又被堵了一团棉花。
这是受过多少的委屈,才能不痛不痒成这样。
人被打击到谷底就会发现,是没有底线的。
可他却希望陈澄有时能软弱一点,流点眼泪,而不是现在这样,刀枪不入,把所有针都化作内伤,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骆佑潜朝她笑了笑,便拉开椅子坐下。
陈澄才发觉他似乎是兴致不高,又想起今天是期中考:“怎么,期中考没考好啊?”
直接没去考数学,也不能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