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佑潜在桌下轻轻捏着食指指腹,他许久没玩过弹弓了,刚才连着发了好几颗,磨得手指发疼。

当初小时候刚学拳击,为了清楚精准地了解敌人的要害,教练便教他用弹弓打击人体模型的要害点,所以精准度非常高。

“嗯,没考好。”他说。

陈澄问:“需要我安慰你一下吗?”

骆佑潜看着她,撒娇似的:“要。”

“……”

***

三天之后,成绩出来,陈澄才知道骆佑潜这次考得是真差。

她穿着工作服,躲在咖啡厅角落看手机。

骆佑潜:姐姐,老师说今天放学要我叫家长过来,你能不能来一趟……

陈澄:???你干嘛了

骆佑潜:没考好。

陈澄点开他发来的数学成绩单照片,放大图片,发现他的数学成绩那一栏竟然是触目惊心的一个“0”。

陈澄当年那差到不行的数学,也从来没有拿到过零分。

陈澄:牛啊,考零分也是不容易。

骆佑潜:你来吗,姐姐?

陈澄:来屁啊!小兔崽子!

她还是去了。

她提前给咖啡厅老板娘请了假,好在两人关系不错,不然自己在这种忙不过来的时候请假,真是要被辞退了。

好歹是作为家长去见老师,她今天穿的衣服还是露肩的,显得不庄重,陈澄先是回了趟出租屋换衣服。

她记得以前买过一件西装风衣,但似乎放在骆佑潜房间的小衣柜里了,那时候那间房还没人住。

她走进他房间,里面有两个衣柜,一个是放他衣服的,还有一个是陈澄没整理好的衣物。

她挑出一件软布料的西装风衣,底下是黑白细条纹西装裤,再踩一双低跟鞋,勉勉强强有了副姐姐的样子。

正当她急匆匆往外走时,被床底的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差点绊了一跤。

“箱子也不放好。”陈澄嘟囔了一句,弯腰去把它扶正。

箱子没有封住,大剌剌地敞着,直接映入眼帘就是一块金灿灿的金牌,陈澄心想着“小屁孩居然还拿过奖”,一边拎起金牌看了看。

——全国青少年职业拳击大赛轻量级冠军。

“……”

陈澄心头只剩下无数个我操。

***

下课铃过后的校园里闹闹哄哄。

贺铭坐在骆佑潜的前面,扭头问:“老岑叫你家长过来,你通知你爸妈了吗?”

骆佑潜扬眉:“没啊,陈澄过来。”

“……”贺铭举手冲他做了个揖,真情实感道,“佩服!”

话一落,教室后门的霞光被一个纤瘦身影遮挡,陈澄逆着光,头发边缘被染成绒线般的触感。

她敲了两下门,说:“骆佑潜,你给我出来。”

大家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跟骆佑潜说话,纷纷好奇地探头望去,有几个男生上回在学校面馆遇到过两人。

跟大家科普:“哦,那是他姐姐。”

深谙某些秘密的贺铭兀自摇了摇头:姐什么姐啊,到时候都是你们的嫂子。

骆佑潜从后门出去,亲昵地挽住她的肩膀,叫了声“姐姐”。

陈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接把人揪到了外头的走廊上,阴阴森森地瞪着他:“骆佑潜,你挨过揍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澄就直接伸腿朝他踹过来。

骆佑潜眼疾手快,连忙侧身一躲,一边伸手去拉她,陈澄又一拳头抡过来,腿还没收回去,他想躲,又怕陈澄扑空了会摔倒。

只好结结实实地挨下那一拳。

陈澄这一身上下也没几两肉,估计卖了都卖不出好价钱,打过来的拳头也轻飘飘没什么力气。

小猫挠痒似的。

不过好在表情凶悍,拳头速度飞快,徐徐生风。

算是个能唬住人的花腔。

这时老岑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惊得磕巴了嘴。

“这、这位家长,你别生气!别动手!孩子学习平时都挺好的!”

第17章 冠军

办公室。

“您是骆佑潜的……姐姐?”

老岑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姑娘,心有余悸,默默感慨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

平常难以管束的骆佑潜在她身边站着竟像只被驯服的大猫,乖乖低着头站在她身后,还小心翼翼想去拉她的袖子,结果被她甩了去。

“啊。”陈澄应了声,深呼一口气,“是。”

“哦,是这样的,平常这孩子吧成绩很好的,这次却倒退了两百多名,其他课都考得正常水平,可这门数学,他直接没来参加考试,问他他也不说。”

“……”陈澄瞥了他一眼,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老岑怕这位脾气火爆的姐姐又突然发飙,打圆场:“不过这也算个意外,如果数学正常发挥,还是没有退步的。”

陈澄顿了顿,问:“学校一共几人啊。”

“高三一共是三百多人。”老岑说。

“那他原来的成绩——是几名?”

“一般都在前十吧。”

“……”

陈澄这个曾经的学渣,无言以对。

从办公室出来,骆佑潜飞快地回教室拿上书包,又紧跟着陈澄跑上去。

正是下班放学高峰期,大街上很热闹,车堵得水泄不通,陈澄从便利店买了两罐冰镇可乐,丢给骆佑潜一瓶。

径自跨上一旁的高台,蹲在上面,拉开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

“上回我在旁边那条小巷里把你从混混手里救出来,怎么没跟我说你会拳击,还是冠军。”陈澄直接问。

骆佑潜愣住,没答话,本来向陈澄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

十六岁之前,他抱着梦想,前路坦荡,人人都说他天生就该在拳台上发光发亮;十六岁之后,梦想随着那场兵荒马乱戛然而止,从此成了他心底隐秘最无法触及的秘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澄解释。

难不成要跟她说,他现在不再打拳击了,至于为什么放弃大好前程,因为自己曾经打死了人,从此埋下阴影,站不上去了吗?

她会让一个杀人犯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吗?

他真的太喜欢陈澄了,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无所顾忌追逐梦想的冲劲,而他自己拼命抑制自己对力量与血的渴望。

于是最赤诚的甘露滴落在最广袤而干涸的沙漠上,以一种奇妙的姿态迅速拥抱在一起。

“我……”骆佑潜哑了声音。

陈澄忽然想起那天他浑身是伤倒在门口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心口一抽。

“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当我没问,我就是不太高兴你瞒我这事。”

陈澄轻轻搓了搓手腕上的纹身,可是谁都有难以启齿的事,就算骆佑潜问她为什么要闻那块纹身,也许她也会随口胡诌几句糊弄过去。

她把最后一口可乐喝进,抬手抹了把嘴,跳下高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回去。”

可骆佑潜没动,他看着陈澄的眼睛,扯了下她的手腕。

“你想去看看吗,我曾经打拳的地方。”

***

教练不知道骆佑潜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在决赛开始前一小时跑来拳馆向他要门票,在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一身小西服的小姑娘时彻底成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FIRE俱乐部里人潮拥挤。

这场决赛实行门票制度,来的人多半都是业内人,一个个光着膀子,露出油光发亮的腱子肉。

陈澄是里面难得的一个女生,一路走来被不少粗胳膊粗腿的男人围观。

“姐姐,你走里面。”骆佑潜叹了口气,把她拉到过道里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的目光。

陈澄左右张望着,看得津津有味,不住得扭着头看来看去。

“欸,这些人的身材都好棒啊!”陈澄睁大眼睛。

“……”骆佑潜简直不知道今天带她过来是不是明智的决定。

他看了眼门票上的座位,把陈澄拉过去,摁到座位上坐下。

他们的位置很好,靠近拳台的第三排,视野宽阔,甚至能看见一旁敞开的休息室门里披着战袍的拳击手。

决赛里的两名候赛选手,其中一人是宋齐。

骆佑潜眼底沉了沉,腥风血雨闪过,而后神色如常,看了眼陈澄,问:“会冷吗,我把衣服给你?”

“不用,不冷。”陈澄摇摇头,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新奇。

很快,两名拳击手纷纷从两侧通道走来,身上只一条运动短裤,肩上各自披着战袍。

场上大家迅速沸腾,欢呼声铺天盖地的。

很快,比赛开始。

这场比赛按照职业拳击比赛规则来判定,以给对方打击的重拳为主要评分依据。

暴力而张扬,震人耳膜的喧嚣,一拳跟着一拳,一脚跟着一脚,血液混着脖颈上的凸显的青筋,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骨而出。

陈澄看着其中一个男人被打得退倒在围绳上,没有倒地意味着拳头铺天盖地地砸来,眼睛上糊了鲜血,瞳孔都染成血色。

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失败者悲悯,所有的掌声与欢呼为胜利者而欢呼,也如利刃般刮刻在失败者的脸上。

陈澄微不可察的抿了下唇,侧眼朝骆佑潜看过去。

这就是他的曾经吗。

关乎拳头、力量、热血、拼搏、掌声、金牌。

那他现在怎么又会成为这样,被街头小混混堵在墙角,被原来的家庭赶出来,屈居于小破出租屋里头。

骆佑潜原本脸上漫不经心的散漫都被斑驳的灯光尽数遮盖,深潜于底的许久不见天日的张扬与野性透了出来。

陈澄突然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裁判数着秒倒数,十秒结束,倒在地上的那人没有再起来。

比赛结束。

裁判举起了宋齐的手,尽管胜利,脸上身上也挂满了彩。

骆佑潜目光冰冷而锋利,周身都被灯光染得隐约,瞳孔中似乎锁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陈澄突然想起那天他浑身是伤倒在门口,断了肋骨,全身上下没有几乎没有一块好地,当初她还以为是跟学校同学打架的关系,现在看来,拿的了金牌的人一般人哪里能伤他?

顿了顿,她扯了下骆佑潜的衣角:“上次你受伤……是因为这个吗?”

“嗯。”他应了一声,收回飘远的视线。

“赢了吗?”陈澄问。

“赢了。”骆佑潜笑了一下。

陈澄轻轻地“哇”了一声,眼角轻轻翘起,弯了眉眼:“这么厉害啊。”

比赛结束后整个拳馆里充斥着节奏感极强的英文歌,震耳欲聋,空气中的浮尘无规则的跳跃。

陈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是看到了那个拿着奖杯的冠军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对着骆佑潜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

鬼使神差的,陈澄又问:“上次跟你比的是谁啊?”

“那个。”骆佑潜抬起下巴,沉甸甸的目光直直对上宋齐,“冠军。”

第18章 糖果

夜晚的街道,寒风阵阵,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久旱逢甘霖,追逐与梦想。

FIRE俱乐部靠近市中心,转过一个路口就是大剧院,隔着一条江,在夜晚金碧辉煌,白色弧形拱顶与具有光感的玻璃幕墙,希腊水晶白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从上至下的晶莹透亮。

大剧院的对面是一个巨幅广告牌。

劈开黑夜。

陈澄把衣服领子竖起来,捏住领口,骆佑潜站在她旁边替她挡风。

车流与亮起的车灯沿着公路线条蔓延,城市里的喧嚣与冷落都绝尘而去,头顶的星河温柔而缱绻,与月光一起温柔包裹他们。

路边有歌声在唱——

想膜拜心灵想特立独行

却服从规矩却沉没人群

多矛盾

同样一个怀抱水火都沸腾

快乐凝望不快乐

妥协共生

骆佑潜从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和几包小零食,陈澄爬上剧院周围的高台,垂着腿在风中晃悠。

剧院里的最后一场表演也已经结束,人不多,显得空旷。

陈澄拿牙尖磕开啤酒瓶盖,仰头灌了一口,手指朝广告牌上一指:“你看,我的梦想,就是有一次能在这上面看到我自己。”

不少的颁奖典礼都是在这大剧院举行的。

拿到“影后”与“影帝”的演员会在广告牌上出现一个月。

骆佑潜看着她,也跟着喝了口酒,却没说什么。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他比陈澄更年轻,甚至对于梦想,比陈澄来得更容易。

“你呢?”

陈澄偏过头问,眼里缀满了星辰。

“以前是拳击。”骆佑潜说。

他抽出烟盒,侧头,一手虚拢着点燃,抽了几口,吐出青白的烟雾。

他其实很少在陈澄面前抽烟,只是今天有点忍不了,那么静距离的直面自己曾经的热血,那股冲击力几乎把他点燃。

梦想这种东西,真正付出拼搏过才会成为真正不可放下的热忱。

当时人人都说骆佑潜就是天生的拳手,他们只看到了他的天赋,却没看到他背后付出的努力。

他知道这座城市苏醒时的模样,也知道这座城市如何沉睡。

为了练习,他一天流的汗能打湿好几件衣服,缠着绷带的手臂都被汗捂出了疹子,挨过打挨过骂,受过伤流过血。

甚至身上的肋骨都断过好几次。

从来没有谁可以轻轻松松靠近梦想。

他曾经离得很近。

他所有的激情与冲劲,天赋与努力,都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拳台上,尽数揉碎,台下无数双眼睛,他们怀疑他服用兴奋剂,要求彻查要求禁赛,没有人在乎这个16岁少年的无措与不甘的泪水。

到现在,是陈澄再次让他直视了自己的梦想。

陈澄没有多问,她不是骆佑潜学校里那些怀春少女,过早进入社会让她很会察言观色,也极懂掌握分寸。

她笑笑,说:“啊,那你比我厉害,我以前的梦想就是做有钱人。”

穷怕了。

安静地吹了会儿风,他从袋子里取出一包果汁软糖,撕开后取出一颗塞进嘴。

软糖咬开后,里面粘稠的果汁便渗出来,充溢在齿间,萦绕一股浓密的水果香,酸甜适口。

“给。”

骆佑潜挑出一颗,捏在指尖,递到陈澄嘴边。

陈澄把嘴里的酒咽下,避开骆佑潜的手指,尖利的犬齿咬住,在软糖表面磕出一道凹陷,果汁立马淌出来。

软糖入嘴,一抹亮津津的果汁残留在骆佑潜的食指指甲上,浅绿色。

他收回手,也没什么反应,极为自然地抬手吮了一下指尖,又伸进糖袋里挑了两颗放进嘴里。

陈澄余光瞥见,愣了半秒,才手忙脚乱地嚼了两口,把软糖咽下去。

凉风却吹的脸更加发烫了。

***

后面的日子过的像走马灯。

陈澄和杨子晖那档子插曲很快尘埃落定,再也没在网络上激起一片涟漪,偶尔去外地拍几天戏。骆佑潜依然没重拾拳击,安分地做一个准高考生,甚至学习还比以往更认真一些。

天气一天天冷下来。

陈澄背着大包小包从剧组回来,她刚刚面试完一部新戏,大制作,名导演,不讨喜的女三号角色。

一进屋便见到正在外头桌子上写作业的骆佑潜,把一张张高考模拟卷写得气势恢宏。

陈澄上前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探头看草稿纸上成串的数字,感慨:“这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这么聪明。”

他们没人再提那天晚上的事。

但的的确确两人都红了脸,那包软糖的味道至今仍记得。

酸甜的口味萦绕到了十二月末,深冬了,就快要跨年了。

骆佑潜见她回来,立马站起来,替她把门口的行李搬回了卧室。

“嗳,你别忙了,写作业吧准高考生。”陈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也进了房间。

“没事,我就快写完了。”骆佑潜笑说。

另一边,灯光昏暗,徐茜叶以一种放松而懒散的姿态陷进沙发里,刚刚做完美甲的手指捏着牌。

对家翘着腿,惬意地吐出一口烟雾,磕掉积蓄起来的烟灰,热热闹闹地扔出四张牌:“炸!”

徐茜叶的指尖在牌面上摩挲:“过。”

“嘿嘿,这把总得我赢了吧。”

徐茜叶懒洋洋地撩起眼皮,一块打牌的是父母生意上的好友子女,她实在没兴趣一块儿玩,直接弃了牌,捞起一旁的手机,点亮。

微信上好几个未读消息的红圈,都是些关系一般的狐朋狗友,她找到陈澄的微信。

徐茜叶:干嘛呢小妞,一块儿吃点东西去?

陈澄点开消息,没急着回,先是推了骆佑潜一把:“姐姐请你吃火锅去不去?”

骆佑潜回头,眼神里装着小狗儿似的期冀,无比专注地点了点头:“去。”

“那一会儿我还有个朋友一块啊,姐姐没钱分开请了,就将就一下吧。”陈澄说完便给徐茜叶回了条信息。

骆佑潜似乎有些失望,低头在桌子上抠了抠:“你今天为什么要请客?”

陈澄冲他一挑眉,眨了眨眼:“心情好啊,你快把作业写完,不然我拐卖儿童内心不安。”

“已经写完了。”骆佑潜把桌上的试卷收了收,“这些是额外的。”

陈澄“啧啧”两声,走进卧室把自己收拾了一通。

***

冬日火锅店熙熙攘攘,大家一个个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或各色羊绒大衣,全副武装冲进热浪滚滚的店铺。

陈澄今天的心情似乎是真的不错。

好好打扮了一通,红唇烈焰,眼线微翘,长发披肩,耳垂上挂了一串细长的耳坠,抬头时微微晃动,映衬着细长而弧度优美的脖颈。

她和骆佑潜在火锅店里点完菜,坐了会儿,等到火锅锅底翻滚冒泡时,徐茜叶才飙着车赶到。

“嘿,澄儿宝贝!”徐茜叶上来就给陈澄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澄把她领到座位,给她介绍:“骆佑潜,跟你说过的,我小弟。”

“我知道!”徐茜叶有点人来疯,也平均对待地抱了一下骆佑潜,让他不舒服地往后缩了一下。

她又笑眯眯地说:“我见过你,在医院,不过你醒的时候我已经走了,现在看看还是醒过来的时候更帅啊。”

“去。”陈澄推了她一把,“小心我告诉你男朋友去啊,别上来就跟人耍贫。”

“啧,管这么严呐。”徐茜叶意味深长地调笑。

两人平常这样互相打趣倒是习惯了,以前陈澄也不甚在意,无非是随她过过嘴瘾的事,可今天骆佑潜坐在旁边,她却无端觉得别扭起来。

在桌下朝着徐茜叶的大腿掐了一把:“快闭嘴吧。”

徐茜叶一挑眉,轻轻“啊”了一声,神情更加戏谑。

很快,零零总总的菜碟子占满一桌。

徐茜叶叫来服务生:“来五瓶啤酒……等会儿,再来杯橙汁吧。”

骆佑潜抬头:“谁喝橙汁?”

他和陈澄都会喝酒,而徐茜叶……看上去也不像不会喝酒的。

“澄儿啊!她吧,虽然看着挺牛逼的,其实滴酒不沾,可乖了,就跟你们高中那些小女生似的。”说罢,她还朝陈澄眨了眨眼。

陈澄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嘴角一抽:“你是徐茜叶哪来的双胞胎吧,什么时候见我不会喝酒了?”

一旁的骆佑潜低头,嘴角懒痞地勾起,轻笑出声。

徐茜叶:“……”

她拿手机给对面人发消息。

徐茜叶:你他妈想泡这种小男生,不伪装一下怎么泡!一会儿听姐安排,别瞎说!

澄儿:………………………………

澄儿:谁跟你说我对他有意思了,再说,他早知道我喝酒了,你别乱来。

更何况,骆佑潜也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小男生。

人家可是16岁就拿金牌,还是拳击金牌,肚子里还有点故事的小少年啊……

徐茜叶抬眼又在两人之间拉回瞄了几眼,看着骆佑潜熟练地把几片涮羊肉夹到了陈澄的碗里。

陈澄穿了一身米色的大衣,而骆佑潜是米色的羽绒服。

这两人之间要是真没点什么,说出去都没人信。

徐茜叶:那就是他喜欢你,反正你们俩之间的暧昧气息简直爆棚了好吗!

陈澄没回,直接瞪了她一眼,又欲盖弥彰似的撩了把头发。

第19章 我在

昨天吃完火锅已经很晚,第二天陈澄睡了个自然醒,到早上十点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醒过来了。

手机屏幕闪了闪。

收到一条短信。

从被子里伸出一条细白的手臂,捞起手机点开,顿了两秒,陈澄突然猛地从被窝里坐起来。

【陈小姐,恭喜你通过了《妃临天下》淳妃一角的试镜环节,收到请您联系以下号码尽快确认相关事宜】

冬日清晨的阳光拢在她身上,陈澄出神地看着手机,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地,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肩膀缓缓抖动起来,无声地哭了。

她的演技不算差,在学校里的表演课上还经常被老师表扬,却因为那样这样的原因始终没能力去演自己真正喜欢的,慢慢的,所有的委屈与积怨也就像雪球越滚越大。

都说,人受了委屈只有在朋友关心下才能哭出来。

陈澄这些年没怎么哭过,却在看到这一条短信后彻底哭出来了。

她蓦地想起几年前刚进大学的时候,她先前说自己从前的梦想就是赚大钱并不是乱说的,甚至她当初做艺术生选择表演系也是为了赚钱。

后来她的导师跟她说,表演只是一种职业,和医生护士、记者编辑都是一样的,而他们只是选择表演作为自己今后的工作罢了。

她知道陈澄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于是说,演员只有一条性命,却要表演无数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挫折磨难。

表演是一个打开心扉的过程。

骆佑潜起来进卫生间洗漱,一打开水龙头突然被爆裂的水管喷了一身水。

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有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

他与水管对视了一分钟,无计可施,最后认命地去找陈澄。

与此同时,把被子裹着脑袋背对他的陈澄一跃而起转过身,里面是大T恤大裤衩,手指一挥,声音凌厉:“贱婢!跪下!”

然后顺着手指看到了骆佑潜。

“……”

“……”

我、我我我我我操?

陈澄尴尬地简直想当初去世。

谁知骆佑潜垂眸轻轻勾了下唇,竟就这么做了个揖,说:“娘娘饶命。”

“……你怎么都不敲门!”陈澄瞪着他。

“我敲了。”骆佑潜摸了下鼻子,“我听里面有动静,想着你应该已经起了。”

陈澄把被子往身上一拢,结结实实地从头到脚捂住:“你找我干嘛?”

“我房间里的水管破了……”

“……”陈澄掀了他一眼,“我一会儿过去,你先给我滚出去!”

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