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青楼女子皆有一段自己的故事呢,真是不错。“我见望日、探月也都是极好的女子,有没有什么动人的故事啊?”摘星面上突然黯淡下来,怕是有难言之隐吧。

“我问错了,不好意思。”“又诗又在聊些什么啊。”探月妩媚一笑,捧着一盘瓜果进来了。“呵呵,我在…”我刚刚提到你了呢。心里念叨着,不敢明说。

“在聊摘星和她的董郎吧。”看向摘星脸上尚未褪去的那抹可疑的红晕,探月打趣道。“对啊对啊。”我只得打马虎眼。

“没提我么?”她灿然一笑,真厉害啊。我尴尬地笑起来。“说说亦无妨的。”她还是平静地笑着道。“恩,有多久了啊,五年了吧,那时我才十六岁。”她冲我抛了个媚眼,继而笑道,“我刚被叔父卖进‘秋碧楼’,凭着一点才气,夺得花魁,卖艺不卖身。”往事如烟,看着探月古井无波的眼神,哀,莫大于心死。

“可我真的是忘记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吧,不小心开罪了太尉之子,他逼得鸨母让我卖身。我坐在台上,心如死灰,众人飚价我也无意。最后,有人出一千五百两将我的初夜买下。我被带去他的厢房。”

她顿了顿,似是在回忆,“那个男子一袭白衣,我知道是皇家中人,抬首看他的脸,清俊秀雅,很出尘的一个人。我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呢,难免心动了。之后他隔三差五便会来,总是带着精巧的礼物和一腔的柔情。我真是是陷得很深了啊,想着也许有一日真的可以嫁给他吧。直到…”

她抬起头看向我,我疑惑重重,心下一惊:“你所说之人,不会是白承风吧?”她笑了起来,“又诗不要紧张嘛,不是的。”我这才舒了一口气。

“不过还真是极少听见有人敢直呼风王大名的,看来风王真是宠着又诗呢。”我不置可否地抿抿嘴。“后来啊,他成亲了呢。”成亲?“他怎么可以这样!”我忿忿道。“是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我那时就是这样想的。他娶了白鹭第一才女呢。”

白鹭第一才女?那不就是我大姐?姐夫日王?!探月爱的人竟然是姐夫白承日!他吃惊地望向探月,她笑着点点头。“那后来呢?”“他再未来过呢,命人送来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甚至还替我赎了身,只是啊,再也未曾出现过。”

没想到姐夫竟是这般无情之人。她说完仍是笑着,甚至连眼眶都未曾湿润过,恨了吧,恨得连眼泪也已经干涸了。望日的良人,确是个痴情种呢,是军队里的副将,可惜,死在了战场上。”她轻轻叹息,转身出去了。

这样的爱恨情仇,原来真是红尘中的女子才能尝尽人世百态啊。

楚辞离开

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赌约之事早在鹭城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就今日广场上而言,确可谓是人山人海。贵宾席上坐着的是这次比赛的评委。

不知是不是被门夹坏脑袋了,白王竟然也来凑热闹,堪堪占据评委之一的席位。还有一位听说是铸琴高手,看他清瘦的身影,约莫四十岁光景,一脸病态,还时不时咳嗽,还有一人,不就是天下第一伶人——楚辞嘛?!就是这样颇具权威性的三个人。

我一身白色裙长,坐在白承风身边。真是有些紧张啊,大家或多或少都站在林彦芳一般吧,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劣根性。

那林彦芳穿着粉色衣裙,款款出场,她今日要弹奏的,是一曲极有难度的名曲。不过,毕竟不是探月这样的高手名家,曲中略有些小瑕疵,不过已经非常好了。众人也听得如痴如醉。

我抬眼瞟了楚辞一眼,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神情优雅,彬彬有礼,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

白王嘛,好色之人,见到漂亮的就两眼发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将鼎盛时期的白鹭拖向谷底。唉,不过白承风倒是支潜力股啊。那琴师嘛,啧啧,木讷着一张脸,毫无表情,面瘫的典型啊。

摘星缓缓抱着琴走上来,一颦一笑都极具风情。手指微微挑动,连串的音符蹦出,套用苏轼一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绝不为过。加之这些轻柔中带点倔强的歌声,真让人沉醉啊。

琴音刚落,一片寂静,而后叫好声此即彼伏。本来还有些担心的,可是评委里有楚辞和那个古怪琴师那要特立独行的人,我到放心不少。一名小太监在评委席签点头哈腰了一阵,拿着一道圣旨匆匆上台去了。

“制曰:…”文绉绉的,大致意思也就是,今日比赛秋碧楼摘星胜出,赏赐才女之名,金银珠宝芸芸的,还有就是…

不会的!皇帝要召摘星进宫?!赐才人!我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摘星,心下一凉,怎么会这样?!看着色迷迷的白王,我真恨不得抽他一顿。

我气得直发抖,白承风伸手拥紧了我。明日,摘星就要进宫去了。我看着探月和望日扶着失魂落魄的摘星上了马车,直奔秋碧楼。

坐在回府的马车,心情极其不好。“又诗很生气呢。”我没回答,只是抬眼看看他,复而又低下头去。他抬手将我的头抬起,望向他的眼睛,嘴边仍是极浅的笑,泛着温柔,轻轻揽住我,看似很轻,却挣脱不掉,果真是用了些力气:“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有我在,不用怕,没有人可以欺负又诗的。”声音悠远,轻得像是喃喃。

三日后,我便听到了大街小巷在疯传着那出身青楼的星才人,入宫当天还来不及得到皇上临幸就被打入冷宫,说是肺热,一种会传染的不治之症啊。

我哑然。苦命如她,为什么上天还要折磨她?!最近真的不常见白承风,可是每一次见到他,总是隐隐觉得他身上有杀气,或者说,是阴谋的味道。

又在街上神游了,被人一撞,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抢劫啊,抢钱袋啦!”我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前面这人应声而倒,他眼前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手里拿着钱袋——楚辞。

我有些惊讶,原来这位也是打抱不平的主啊。那妇人连连道谢,已有捕头将犯人押走。他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很耀眼的一笑啊:“王妃走路似乎不看着前方啊。”估计这厮已经看见我许久了。

我有点尴尬:“楚大哥啊,伸手真是了得。”“是吗?”他将手中的琴伸至我面前,琴身有些凹陷,弦也断了好几根,我不禁汗颜,这厮不会是用这个绊了那小偷吧。上好的红木琴啊!“楚某邀王妃喝杯茶,如何?”“却之不恭。”

殿曲阁还是如往常一样,穿梭着一些伶人。进了楚辞的屋,有人上了茶来:“喝喝看,比之金碧如何。”他扬眉一下,表情极飞扬,好看极了。

说实话,我对茶…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不过这茶,与金碧比起来不若前者的香醇,却自有一番淡雅之气,带着些花香,更和我胃口。

“呵呵,像花茶,好喝。”“这茶叫‘矛绛’,用茉莉花伴着茶叶炒制而成,所以会有花香。”完了?没什么大的名声吗?我困惑了,他楚辞这样挑剔的人,吃穿用度都力求最好,不该就这样的吧。

于是,我拿起杯子转了一圈,没什么线索,只得讪笑道:“挺适合女人喝的。”闻言,楚辞嘴边的笑扩得极大,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后来知道了原因后,我呵呵笑了起来,当然,是极不怕死的。这茶,是墨鸾的贡茶,这当然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果然没想错,楚辞这样的人,喝的定不是凡品。

他常常游历在各国之间,奇闻异事自是知道得不少,他说着一些见闻,让我大开眼界,甚至是一些禁忌,只要我想知道,他也会毫不遮掩地满足我的好奇心。所以,我又变成了殿曲阁的常客。

偶尔我也会唱些流行歌曲。有一次,我哼了几句《双节棍》,他听得目瞪口呆,诧异地问:“这曲调好生奇怪。”我知道他们古人接受不了这样的曲风。他说这是曲子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而那首《倾国倾城》我们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了。

白承风当然是知晓我常来这里这件事的,只是他真的是太忙了,所以,无暇顾我。不过,算是补偿吧,有时晚上醒来起夜,会看到这厮躺在我的软榻上睡觉,让我不知是感动还是无奈。

这一日,是中秋前一天,照例是不见白承风其人,我依旧去了殿曲阁,一切如常。接触久了,楚辞又是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当然也不会再一口一个王妃地叫着。“小诗,坐吧。”他已将茶泡好。

“好香啊。”话说,这殿曲阁里的伶人不光才情出众,这小点心竟然也做得如此好。这件事还是我不久前发现的。那日我们坐下,门外一名女子推门而入:“楚大哥。”声音妩媚酥麻,长得也出众。

这厮…“烟柳做了些点心送来给楚大哥尝尝。”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哎呀,是来表达爱意的呀。楚辞笑得完美无缺:“多些烟儿了。”话一出,她脸上更是红了几分。悄悄退了出去,完全忽略了我啊。

如此几日,竟日日如此,且常常是不同的女子,我不得不感叹楚辞无敌的魅力了。

“今日又是哪位美人啊。”我促狭地笑道。“无双。”他笑着,“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个小诗,不是从前之人了呢。”“那是,过去的优雅那统统都是装出来的,一点也不真实呢。”

我嘿嘿一笑,“认清了啊,你眼前这个喜欢耍赖皮的才是正正的于又诗啊。”他不禁摇头:“确实是看错了。”他仍然是笑着,可是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小诗,我要走了。”我一愣,“去哪里啊?”

“墨鸾。”“多久啊?”听这口气…“不回来了。”果然,我抬首看着他,少许,呵呵笑起来:“那我下次去墨鸾找你玩啊。”

“好啊。”他取下身上一块极普通的翡翠,笑着递给我,“拿着它,在墨鸾的任何一家伶人馆都能找到我。”这么厉害啊。当时只是觉得不愧是天下第一伶人啊,随便哪家都能找到。原来…

“我把‘雕尾’送给小诗吧。”我怔住了,天下第一名琴,怎么说送就送了呢,真够大方的啊。“今晚我派人悄悄送去于府。”说罢,还冲我眨巴眼睛,一脸笑意。悄悄?难得的一个朋友知己也这样走了…

聊着聊着,白承风竟然出现了。我着实吃了一惊:“又诗,天色不早了,我来接你回家。”平静的语气。我看了一眼楚辞,他笑着点点头,唉,最后一次见了吧。

我怎么可能去墨鸾呢?我想白承风还不答应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却不想,竟是最后一次进这殿曲阁了。

中秋如期而至,从未如此热闹地过过哪个节日。不过又要盛装打扮,唉,又是一个时辰的睡眠时间啊。看看镜中的自己,比之以前更加贵气。我曾小心地打量过皇后,发现她,竟都没有我这样的奢华。

不过,今天走的,好像是娇美路线。头发松松地挽起,点缀着一些小珍珠,左边斜插着一支镶着碎钻托着大颗珍珠的簪子。额前是比米粒还小上许多的珍珠串成的流苏。一身白衣上是用银丝绣成的鹭鸟,外衣和裙子上都是银丝织成的纱。

呆呆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于又诗的长相较为清秀,隐有孤绝之气,乍一看是一个冰山美人,可这性格…好吧,我承认现在的这个是我的性格,保不准于又诗就是一个清高的美人。细看眉眼,竟觉得有些冷情。

看着自己有些飘渺的打扮,洋洋得意着,今日可非得尝尝闭月羞花的滋味。转身,竟发现白承风站在门口望着我,目光流转,神情专注。

“漂亮吧。”我得色着呢。他依旧有些出神,我不禁愕然,我真有这么漂亮?踩着碎步走到门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呆了啊,哈哈,你再不走我可走了。”他抬起手将我摇晃的手指抓住,拉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像是触电一般,急忙抽回手,尴尬地转过头,向前小跑了两步,深呼吸,深呼吸,好容易平静下来,笑着转过头:“我…”他已经从后面抱住了我,他的呼吸绵长,引得我脖子里的肌肤有些酥麻。

“下次走,记得要拉着我的手。”他平平静静地说着。

还未及我反应过来,他竟然已将我抱起,掠进房间,将我放在软榻上。我一惊,他…他要做什么?!没想到他抬起我的脚,取出手中那个精巧盒子里的东西,套进我的脚上。“什么东西啊?”我又不好抬起脚来细看。

“‘销魂’。”“明明是一串铃铛嘛。”“这个东西可以防身的。”他扶我站起来,我跺了两下脚,怎么没有声音的?我好奇地望向白承风:“三哥,怎么不响啊?”

他轻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慢慢来,总有一日会响的。”啊?“若它会响了之后,跺三下脚,可以迷惑人心的。”这么神奇啊!我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那厮已经拉着我出了院子了。

我没看见,一抹黑影,轻轻地将一把白色的古琴放在我房里的桌子上,那人略动手指,流淌出美丽的音符。拿起桌上的诗词,千奇百怪的诗词,什么风格的都有,每一首诗下面都有署名,不是于又诗自己做的?

呵呵,可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好诗呢?这个丫头一直就是这样,想法奇怪,常常出人意料,真的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

只是白承风对她极尽宠爱,再不久,她就会成为白承风的软肋了吧,不过想他也不会在意的。

突然想到不久前她还许诺说要请他喝奶茶。只怕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中秋之变

马车还是停在东徳门前,白承风抱我下马车,拉着我向里走。不知为什么,今天总有隐隐的不安,觉得气氛很压抑。耳边渐渐传来的喧闹声真切地传入我的耳朵里,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还是不太习惯别人跪拜我,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往往让我有折寿的感觉。那厮还是人前冰冰冷,透心凉的。这次宴会倒是夫妇同桌的。而白承风也没有刻意让我戴着面纱,总算能好好地吃顿饭了。

有些没真切看过我样子的,迫不及待想瞧瞧我的庐山真面目。“见过父王。”我和他齐声见礼。白王笑呵呵地免礼。我其实早在心里“问候”他千百回了,这个可恶的色老头。宴上,觥筹交错,处处透着奢华糜烂之气。

突然白王开口了:“风儿,前日我和皇后说起你的婚事,这杨爱卿的女儿可是朕早就订下的亲事,不知风儿准备什么时候将她娶过门啊?”白承风连头都没有抬,继续给我夹菜,唇角不仅以流露出极淡的讽刺的笑,回道:“父王觉得呢?”

“不如就同小王妃的婚事一起办了如何?”征求的语气尤为明显。“可是,那不是娶妻之礼吗?儿臣怎么记得自己只有又诗一个妻呢?”

这话说得不重,却既让人难看,特别是杨素芝,我偷偷抬眼打量她,谁知她竟看着这边,脸色煞白,眼中隐有泪光,我见犹怜。我皱眉,扯了一下白承风的衣袖,他只是拥得我更紧了而已。

宴上气氛一时尴尬。二王子白承月走到白王前跪下:“父王,不久前儿臣得到几名蛮夷美人,排演了一个舞蹈,今天欲献给父王母后瞧瞧,博君一笑。”“好好好,快快叫上来。”白王一听有美女,刚刚的尴尬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走上来的是十位着装大胆露腰露腿的外族女子,金发碧眼,好不漂亮。她们的舞蹈大胆销魂,在场众人不禁被勾了魂去。其中领舞的那人,跳着跳着,就跳到白王身边去了,倒出一杯酒,敬白王。

那家伙,迷得魂都没了,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连我都略感不对。再看看白承风,他还在给我布菜,没有抬头的意思,怎么今天这么不警惕吗?

那群舞姬跳完最后一个动作,白王突然抓着自己的喉咙,好像很苦的样子。“父王!”众位皇子齐声惊呼。那名美姬已经将手中匕首架在根本就站不稳的白王的脖子上。

“统统退下。”她冷冷道。皇后吓得蜷缩在一边。下首的美姬也纷纷亮出武器,与冲击来的侍卫对峙着。白承月懒懒地站起来,该结束了。

他轻巧地走到那名舞姬身边,“月姬,做得好。”众人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月王,你想造反?!”一位大臣忿忿道。

“是又怎么样?”白承月还是笑着,一副猖狂的嘴脸。“你…这个…逆子!”白王用尽力气骂道。

白承月似乎并不在意仍是笑着:“父王,您也该退位了,看看现在的白鹭吧,当年最强大的国家,现在都让您治理成何等模样了。”听罢,白王吐了一口血。不过说的确实有道理啊。

白承风将我护在身后。面色还是淡淡的,没有一丝紧张的情绪。也是,白鹭实质上的王怎么会就这样让人胁迫了呢?!

可是,他为什么还不出手呢?看着白王奄奄一息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同情起他来了,自己养的儿子,竟然这样对自己。

白承月对这众人微微一笑:“诸位是想为父王陪葬呢,还是愿向我称臣?可要好好考虑清楚了。”他轻轻拍拍手,门外涌入几百号人,将在座各位团团围住,看来不投降就杀无赦了。

我瞥见南荣子桓紧紧握着腰上的软剑。白王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样子。突然,白承风悠悠地站起来:“二哥好生厉害。”语气平平,倒也听不出讽刺的意味。

白承月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对,强笑道:“怎么,三弟想要与父王同穴吗?”白承风没有说话,淡淡地看他一眼,一名舞姬突然冲过来,想要刺杀白承风,而白承风一个侧身,在那女子肩上一点,她便动弹不得了。

他也轻拍了两下手,门口又是涌入许多人,将刚刚那些人团团围住。“胜负已分,大家还是放下武器的好,不然伤及无辜就不好了。”白承风淡淡地叙述着一个血腥的事实。

众人见大势已去,左顾右盼了一阵后,纷纷丢掉了手中的刀剑。白承月更是恨得牙痒痒。“白承风,你…不要动,父王还在我手上!”白承风步步紧逼,好像毫不在意白王的命一般。

那舞姬有些慌了,架在白王手上的匕首却未有丝毫放松。突然,一颗飞石,不知从何处飞出,不偏不倚地击中那舞姬的手腕,她的匕首也应声落地。人影一闪,白承风已将白王夺下,交予一旁的侍卫:“快传太医。”却听不出有一星半点的着急。

本来束手就擒的话,不知白承月往后是否会躲过那一劫,只是已经晚了,他手握飞镖,直直向我飞来,我哪里躲得过,闭上眼等死的时候,听见叮叮几声,睁开眼一看,青夜站在我面前,打掉了飞镖。

我重重地出了口气。一名将士跑过来在白承风耳边嘀咕一阵,然后白承风道:“二哥,城里的乱军也已经压制住了,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不一会儿,几名主犯都被压了下去,宴会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白王仍在抢救中,众人哪里还有吃喝玩乐的兴致,有兴致也没胆量。

皇帝寝宫外,众人都很着急,有担心白王就这么去了可怎么办?有真的为白王担心的…突然,白王身边的大总管出来说是宣风王进去。我放开拉着他的手,冲他一笑。

他,这是做皇帝的预兆呢。果然,不久,他们出来,还宣读了白王的口谕。说是皇三子白承风品行端正,才华出众,又救驾有功,故此他退位,立白承风为白王。一切,尘埃落定。

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我觉得,今天的事,其实尽在白承风的掌握中,白承月,可怜兮兮地成了白承风登上皇位的牺牲品,也该怪他太傻太有野心了。先王,中毒太深,仍旧昏迷不醒,搬到极合宫静养。

只是我不知道,这场乱事竟然动到了于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在第二天傍晚。那日晚上,白承风安排我在宫里住下,而他,根本忙得脱不开身。

直至第二日,白承风带来了一个消息,于府投靠叛军,已被灭门?我不相信地望着他,笑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他将我搂进怀里:“又诗我会保护你的,知道这件事的人我都已经灭口了,你还是留在我身边。”

“不会的,不会的!”我歇斯底里地叫道,“全死了吗?爹爹,二姐三姐…”我不敢相信地摇着头。

“岳丈大人死于乱军刀下,你二姐三姐不见了,其他人,所有的人全部死了。”“那大姐呢,于又画呢?”尽管不喜欢,可是,于又画毕竟是我的妹妹。“你妹妹在雨王府,没有事。你大姐…疯了。”

“不会的,你怎么可能护不了他们?”我扬起头,颤抖着唇问道。他不着痕迹地别开眼:“又诗,是我疏忽了。”

千虑一疏么,心思缜密如白承风,却告诉我,他疏忽了!我咬着牙,心中冷笑:“疏忽?呵呵,你一句疏忽,我就该家破人亡了吗?!”现在,我已没什么理智可言,是啊,若他想救,必会毫发无损,如他不想救,那便是必死无疑。

他轻蹙眉,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拥紧了我。

叛变?这样明显的陷害!于氏一门,出了三个王妃,且都在白承风一派中,他却任由于府因这样一个可笑的借口被灭门?!

“我要去找二姐三姐。”我用力妄图挣脱他的怀抱,他只是拥得更紧,“又诗,冷静点,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去帮不了什么的。”他安慰着我。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哭喊着,他们虽不是我真正的亲人,却给了我两世以来,少有的亲情,老天怎么可以说带走就将她们带走了呢?“又诗不哭了。”白承风轻声地安慰着,心下竟泛起了内疚之情。

两天后,士兵扫平了白鹭附近的几大匪窝,救出了被抢去的二姐和三姐,可是,三姐带回的时候已经是一句冰冷的尸体了,三姐这样活泼热烈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被人侵犯,宁死不从的她当真撞墙死了。

而二姐,不开口讲话,受不得惊吓,带回来之后就蜷在角落里痴痴地发呆,这还是我那温柔的二姐吗?!我真的接受不了。

独自坐在房中,陪着二姐,她看着地面,一言不发,而我看着她,仍是一言不发。我不想见白承风,他真的没有能力保全于家吗?不可能的!可是他为什么不,为什么不!

白承风起初来了几次,我不让他进门,后来就未在出现,还是命人时时伺候着。呵呵,伺候?怕是监视吧。他真的是忙吗?还是已经不屑于理睬我了呢?我,是他覆灭于家的牵制?只是棋子吗?

如此五日,终于有人来了,说是新王登基,我不能缺席,我真的不想去,可是,逆了他的意,他会不会迁怒于家剩下的人呢?我不敢再奢望他像以前那样宠着我,因为我只当以前做了一个梦,一个痴心妄想的梦。

仍旧是白衣白裙,竟是笼着金色的纱,头上戴着鹭鸟金冠,活脱脱的皇后装扮。走出殿门,发现白承风负手背对着我,他也是一袭白衣,笼着金纱,鹭鸟金冠束发。

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走到我面前,手抚上我的脸颊:“又诗好像瘦了。”“多谢王上关心,臣妾很好。”“叫三哥。”他拉着我的手收,紧得我皱眉,我不语,可是,他会将我怎样呢?

我倔强地看着他,他盯着我许久,舒了一口气,似是放心地道:“还好,还是我的又诗。”说罢,便拉着我向前殿走去,我坐在他身侧的座位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子,他们口中的皇后娘娘,多可笑啊。“朕打算将大婚提前一月,也是为父皇的病冲冲喜。”“吾皇英明。”奉迎声此起彼伏,而我,冷眼旁观。

我正式搬进了皇后的宿处——栖花宫,而另一位从前就定下的侧妃杨素芝也将在十日后被接进宫了。

登基后,白承风倒是每日都来,会在此处用晚膳。我对他的态度还是冷冷的。他也不介意。“又诗,明日会有几名秀女进宫来,祈云国的飞云公主也会以联姻之名嫁入后宫。”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他坐在桌前批阅奏折,我蜷在贵妃椅上看书。他也抬起眼来看我:“殿曲阁被大火烧毁了。”我猛地抬起头,皱眉看向他。“怎么,又诗以为是我?”他的声音很是不悦,却又用淡淡的口气掩饰着,“不过楼里倒没有人伤亡,早已经人去楼口了。”

看来是楚辞自己动的手了,可是好端端的为何放火烧掉呢?我现在,也称得上是真正的一个人了,典玉啊,她,也死了,想起来心就凉凉的,空洞得紧。

我沉默着不再说话。“又诗要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呢?“他踱到我面前,蹲下身来,看着我。我别看脸,他却将我的脸扳过来,轻轻地吻住,全不像手上那样用力。

我拼命挣扎,他只是一点点加深吻的力度。我颓废地垂下手。他吻了很久,久到我不能呼吸,才松开我。然后,他拉拢意乱情迷时我衣服上他解开的颈扣:“又诗放心,大婚前,我不会要你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说罢,转身走回桌子前。我无力地抬头望望外面的夜空,黯淡得不见月光。

如此斗争

在宫里的日子,除了陪着二姐,就是发呆,真的很无聊。终于,杨素芝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被接进宫了,还有些热闹,不过是从南侧门进的。这正门,只得娶皇后才能进。封德妃,住在荣德宫。

后宫各位有权位的妃子的寝宫都相隔得较远,难道是怕会打架吗?我没那个心情去看热闹,我虽坐上皇后之位上,可是册封大典在十几天后,有名无实的我还是不要到处去添乱的好。

心里想着,今天晚上,总算不用面对白承风了,这些天下来,他的一如既往,真的会让我心软,还是不要来的好,眼不见,心不烦。

我的宫里应我的要求,并没有很多的宫娥太监,给人的感觉也冷冷清清的。我最近有些奇怪,有时莫名其妙地就睡着了,连晚膳都未用过,或许是一连串的打击弄得我身心俱疲了吧。

睡着睡着,感觉有人进来了,他轻轻摇醒我:“乖,先吃了晚膳再睡。”“三哥,你怎么在这里?”我迷迷糊糊地,竟然又叫了他三哥。

他嘴角轻轻一挑,顿时神采飞扬:“为什么不能来。”我算是清醒了:“杨小姐进宫了呀。”“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听目瞪口呆,他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那种非得装贤惠的人,不去就不去吧。他拉我起来,我洗了脸,清醒了不少。“你这样她会不会来找茬啊?”“我说今日公务繁忙,宿在隽书阁。过了今日,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来了。”

这个人啊,我叹了口气,“又诗不要叹气了,多吃一些。”我无奈地扒着饭。晚上的时候,我照例自顾自地睡了,他还在书桌上批奏折,神情平静,真的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吗?这一刻,我甚至忘记了我只能活到十八岁的预言。

一直未睡的我呆呆地盯着他,胡思乱想着。直到他熄了灯,向我的寝室走来,我才慌忙地闭上眼睛,他要做什么?!白承风抱着我,喃喃说:“闭上眼睛,睡觉了。”估计是不习惯,我一夜未睡。

天蒙蒙亮,他就要更衣了,今天有朝例,三日一次。走之前替我掖好被子。在我额上轻啄了一下。这个到底是不是我要的幸福?于府的事,我永远也无法释怀的,这,便是我和他之间的鸿沟吧。

本是打算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的,可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杨素芝。她进来就盈盈拜倒。

我忙让她起来:“我还没册封呢,德妃不必多礼。德妃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这句绝对是真心的,可能是嫁了心爱之人吧,爱情的力量。

她身后那名叫霜儿的丫头倒是沉不住气:“那当然了,皇上可宠着我家娘娘了,昨天夜里…”“霜儿,不要乱说话。”脸颊两侧的红晕像是在说确有其事。

我能怎么说,难道说,哎呀,不好意思,昨天晚上白承风在我这里呢。难道要这样吗?何必让人下不了台呢。“呵呵,是嘛,德妃确实温婉可人。”

她笑得天衣无缝。我以前怎么会觉得杨素芝良善呢?真是瞎了我的眼啊!像她这样生在官宦之家的,怎么简单得了?

我假装低眉顺目地被她们炫耀一番,唉,后宫的女人啊,可悲又可笑。往后会有很多吧,这样的事。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我有些诧异。

我在御花园里走着,看见远处一抹紫色的身影,于又画?她见到我,就笔直地走过来。现在在我的地盘上,谅她也不敢怎么样。

本打算就这样交身而过的,却不料:“于又诗,我有话和你说。”我一愣:“什么事,说吧。”“你真的就这样了吗?”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不怀疑吗?于家被灭门,真的是现在说的这样吗?你真的安安稳稳地做他的皇后吗?”她的声音里有不屑,也有气愤。

我能怎么样?杀了他,哈哈,我能动得了他吗?

我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后面响起于又画黯然的声音:“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抢你的,可是,我最想要的,其实,是你牢牢拽在手里的父爱。爹爹最疼的那人不是我们几个亲生的女儿,而是你这个表侄女,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笑起来,有些悲凉,“因为爹他爱他的表妹,你的娘亲!每一位夫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你娘的影子。你知道吗,他们都说你长得和表姨一模一样,爹怎么会不疼你!”她的声音里,有恨亦有怨。

我逃也似的回了寝宫。原来,原来是这样,爹爹,是真的疼我呢。他,真的死了。我,真的要和那个害我家破人亡的人在一起吗?我快要疯了!快被那所谓的幸福和莫名背负的仇恨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突然变得患得患失了呢,因为白承风甚至从来没有给过明确的暗示他为何要如此待我,这莫名的宠爱,是属于真正于又诗的吧,我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