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窗子发呆,白承风在我身后站了许久我都未曾发现,“又诗好像有烦恼啊。”“我转头冲他一笑,没有啊,胡思乱想呢。”

他有些受宠若惊,我许久未对他笑过了吧。“听说明日飞云公主就来了。”“恩,又诗管她做什么。”不屑的口气,好歹,也是一个喜欢他的女子吧。那日谢恩宴便已经看出来了,她时不时流连在他身上的目光,羞涩的表情。

又是一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傻女人,她们到底想要什么?爱吗?他,真的有爱吗?或许仅有的那么一点点爱恋也已经投注在于又诗身上了吧。

“秘传她心机深沉,又诗千万不要对她心软。”听他的口气啊,我不禁想笑:“怎么,还能杀了她么。”

“若她威胁到你,也无不可。”他淡然地告诉我杀了他的小老婆他是不会管的,让我放心吗?他还是会睡在榻上,我到觉得他这人还是挺老实的。

今天的阳光真好,我猛拖死拽才把二姐弄出阴暗的房间,让她来御花园走走。可是这里植物繁茂,二姐刚刚扑蝶,扑着扑着就不见了,让我很是不安,到处寻找都不见踪影,更让我心急如焚,二姐现在有些痴傻,千万不要遇到什么意外才好,尤其是一些妒恨我的人制造的“意外”。

那边阴郁传来辱骂声,我匆匆奔过去,果然,三五个宫女正在欺负我二姐,旁边还有一位主子。哼,姚若梨!“你们在做什么!”我语气严厉,她们转头看见是我,都噤了声。退到一边向我行礼。“哟,这不是我们的被禁足皇后吗?”

自于家败了之后,很多人猜测我要失宠了,而我总是窝在栖花宫里,很多人亦以为我被皇上禁足了。

“淑妃啊。”我淡然道。我没有示意跪着的宫女可以站起来,她们,也就只能一直跪着。倒是姚若梨沉不住气了:“我记得又诗妹妹还未册封吧,说来该是你跪我才是吧。”她有些得意。

“哦?这样啊。”我阴阳怪气地说着,还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这块就是白承风上次给我证明身份的玉佩,不久前才知道,这块玉佩是皇家子孙证明身份的,这块玉,伴着白承风长大,不过,我总是觉得有点眼熟。鉴于如见圣上,这件事众所周知。

姚若梨咬咬牙,下跪请安。“淑妃,下次千万不要忘了,谁才是后宫的主人。”我转身对身后的宫女笑道:“传令下去,要是再让本宫看见有人欺负本宫姐姐,本宫一定拨了她的皮,填上草,挂在城门口示众。不要妄自想着本宫不敢,你们若是不信,尽可以试试。”拉上二姐,径直回宫。

我检查着二姐身上的伤口,心疼地替她上药,眼泪禁不住流下来。这样美好的女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

“谁欺负又诗了?”他清冷的身影响起,伸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珠。我不发一言。他也不再追问,就只是拉我入怀,听着我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第二天,就听到了淑妃被禁足的消息,闭门思过半年。我却恶意地想,我那隆重的大婚,她怕是赶不上了,错过了一次气死她的好机会。

等我从家破人亡里缓过来一点后,就去冷宫里找过摘星,可是她,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娘娘,德妃娘娘求见。”“宣。”德妃款款走来,优雅得要命,行了礼后就在我对面坐下。

“皇后,这是臣妾的哥哥从墨鸾的回来的茉莉花茶。特意带些来给皇后尝尝。”茉莉?让我不自觉地想到楚辞请我喝的‘矛绛’,也是淡淡的茉莉花味。“谢谢德妃的心意了。”聊着聊着,我竟然睡着了:“皇后,皇后,您没事吗?”

杨素芝轻轻摇醒我。“哦,没事,可能有些累了。”“那臣妾就先回了。”我让侍女拿来一柄玉如意,通体雪白,上品中的上品。杨素芝眼中闪过一瞬的愕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故作欢喜地拜别离去。

出了宫门我也不送,自顾自地躺在贵妃椅上:“王上万岁。”门口传来恭迎声。撞见白承风了吗?是不是更难过呢?我心中冷笑。

想害我吗,这茶,会没有问题?他走进来,也不见我行礼,在我身边坐下,浅笑道:“德妃是拿了什么好东西从你这里换走了雪山如意?”

“是花茶,三哥要不要尝尝?”我笑道。“她们送的东西,又诗还是不要动的好,若又诗喜欢花茶,我命人送来就是了。”好啊,那么好一包包花茶,就这样被扔掉了,我不会知道,那包茶不过掩人耳目,真正的毒不再那里。

今夜,白承风宿在隽书阁批阅大堆奏折。我一个人在宫殿里,有些睡不着。那日后来,我发现左臂上有一个像用针刺的小红点,有着似有若无的痛。我也未太在意,反正第二天就褪了,也不痛了。

我坐在那里,突然一股凉气袭来,我抬头,一个蒙面人。“皇后。”这声音,杨素芝?“不知德妃深夜来访所谓何事?”“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样太累,那日,我在皇后体内种下一蛊,名曰‘相随’。”

我一惊,捋起袖子,哪还找得到影子。“皇后不必紧张,此蛊只要不行房事便不会发作,不过,若是行了房事,那男子,便会猝死,呵呵,这蛊,又叫‘寡妇蛊’,是用来守住女子贞洁的。”

“哼!”我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害死你的王上?”“不会的,听说王上保证在大婚前不动皇后呢。”语气里有着丝丝妒忌和哀怨。

“好了,臣妾也算是提醒过皇后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她笑盈盈地出去了,功夫也是了得。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实则剽悍又变态。“相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蛊毒呢?!

逃出前奏

我真的做了决定,因为终于残忍地记起,或许我我还剩一年多一点的命了,这些时光,一定不能浪费在后宫这座修罗场里,这样坚决地放弃白承风,真的很残忍。我,不爱他吧?

“三哥,我想去相国寺还愿。”“哦,又诗什么愿望成真了?”“上次不是抽中‘凤飞’签,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做皇后了呢。”

“好啊,忙完这些我就陪你去。”“不用了。”我笑着瞟了一眼桌上堆积如上的奏折,那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我自己却便好,三哥只要派些侍卫保护我便可。”他平静地看着我,许久道:“好。”

坐在去相国寺的马车上,我盘算着待会儿如何找机会让人送信给南荣子桓。要找无上大师帮忙吗?我提裙缓缓不上台阶,走进寺门,香火还是这么旺盛啊。

今日,我特地做了普通贵妇打扮,一个小和尚匆匆忙忙跑出来,我故意不躲,与他撞个正着,极快地将纸条塞进他手里,已有人前来扶我。

我看见那小和尚呆呆地看着我们的背影。塞给他的纸条有两个,大的包着小的,大的上写着让他把小纸条送给南荣府大公子南荣子桓。

“大师。”我走进大师厢房,那老头还是拽拽的不站起来行礼,我倒觉得有个性,不畏强权,更提升了他会帮我的可能性。

“王妃此次来不知有何事?”希望大师能够帮小女子一个忙。”“哦,说说看,老衲定当尽力。”“我想见一面南荣子桓。”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复而笑了:“及时行乐。”

我有些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却先将一名小沙弥叫进来,吩咐了两句,就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无上一笑,弄得我莫名其妙,却推门进来了个人,南荣子桓?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见我疑惑,无上笑笑道:“我让知行念唱‘驱魔歌’,他们还在梦靥里呢。”这么厉害?!

“两位施主闲聊,老衲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叫醒我,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我一惊,连呼吸都没了?“诗儿不要慌,是龟息大法。”见我慌慌张张的,他不禁一笑,吓死我了。

我顺了口气:“子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离开皇宫?”我开门见山地说。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目光直视我。我有些无奈了:“有那么奇怪吗?”“为什么要离开?他对你不好吗?”含着心疼、质疑和淡淡的期望。

“想来大家都知道的,我只能活到十八岁,我不想把最后的一点岁月浪费在宫里。”“不会的,诗儿会好好的活下去。”他强作镇定,语气里还是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呵呵,不管能活多久,我都不想要再待下去了,所以,希望子桓能够帮我。”

我期待地望着他,他盯着我的眼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拒绝,突然笑起来,伸手抚抚我的头:“好。”心下一动,真的可以吗?“不过此时需从长计议,我会想办法送信去‘栖花宫’。”

“那样很危险的。”说实话,一来真的担心他的安危,再者,若这次事情败露,下次想跑就更难了。“诗儿放心,我会尽力的。”

他轻轻拉过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挣扎,他眼中有难堪,心痛和许多复杂的情绪,但却仍是笑道,“我定护你周全。”

天色不早了,南荣子桓起身要离开,走至门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中有太多的心痛与不舍,我不自觉地撇开眼。

等人走了,我回头看了看那个闭眼端坐的无上大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睡着了呢。“大师,醒醒,大师。”我轻轻推推他,他睁开眼,环顾了一圈:“走了?”“恩。我打扰大师也很久了,今日之事实在感谢大师相助,又诗感激不尽,又诗告辞了。”我起身离开,身后响起来无上大师颇具玄机的话语:“施主,你凤格已定,无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他是暗示我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吗?

倚窗而望,月色幽然,再五日,就是我的大婚了,那日回来至今也有七日了,却不见南荣子桓有一点动静,难道他在骗我?

突然窗台上落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定睛一看,蝙蝠?我吓得跳开,口中的一声尖叫被手掌强压回去。等我平静一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见蝙蝠圣上绑着什么,伸手缩回反复几次,好容易才摘下纸条。

“事情已经备妥,必将诗儿送出白鹭,不知又诗作何想?”去墨鸾吧,还真有去找楚辞的一天啊。我颤颤巍巍地将纸条绑上它的脚,它像是知道一般,扑身飞走了。“不知是谁这么变态加有才,竟然想到用蝙蝠送信。”我看着它的小身影赞道。

今天天气很好,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二姐更不愿意出门了,我今天连哄带骗,牺牲三件衣裳,终于把她弄出栖花宫了。

在御花园里的湖边停下,和二姐静静地坐着,对着一片清亮泛起波光粼粼的湖面,二姐该怎么办?带她一起走吗?可是自己是否逃的掉还是个迷,而且以后自己死了,谁来照顾她?

留在皇宫里吧,她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锦衣玉食,却要为她讨些保障,宫廷,太过险恶。突然,二姐手指着湖上的一片荷叶,口口声声地叫着莲子。“二姐想要莲子?”我笑问。她天真地点点头,“好,又诗给二姐摘莲子。”我,将长长的裙摆系在腰间,还好今日穿的的短短的外套。

挽起袖子,刚一只脚踏进水里,就被侍女拖住:“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啊!”“没事,水也不深,只摘几个莲蓬就上来。”她还是摇着头,手未曾放开。

“是想扫本宫的兴吗?”我脸已经沉下来了,语气却是淡淡的。“奴婢不敢。”她扑通一声跪下。“起来吧。”

我没有回头,向湖中心走去,水凉凉的,很舒服,我弯下腰,摘了几个莲蓬,转身笑着举起来给二姐看,她也高兴地一个劲地拍手。我遮住日头,这样的日子,怕是最后几天了吧。

回到宫中,众人见皇后湿哒哒地回来,均是惊讶不已。我想拿出二姐手中的莲蓬,她却抓得很紧。“二姐,我们做莲子羹吃可好?”她一愣,随即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我将莲蓬递给一旁的宫女,“去让膳房做成莲子羹。”“哦,又诗要吃莲子羹吗?朕也要。”我一愣,最近他刚刚登基又加上大婚的事,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我也可以乘机避开他些,毕竟我要离开了,终是负了他。

“当然有三哥的份了,呵呵。”二姐跟着宫女回自己的殿里去了,白承风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我伸手去接,他却不给,笑着道:“先去沐浴吧。”说着将衣服递给一旁的侍女,有些胁迫意思地逼我去洗澡。

将整个人沉入池底,温热的水笼着全身,舒服极了,心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高级待遇,怕也是快享受完了。不禁笑起来,原来,我也是汉奸型的人啊,子金银珠宝面前会投诚的。

头发湿漉漉地就出去了,反正我也只能擦这么干了。白承风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毛巾,一点点地擦拭着,动作轻柔。我一下子僵住了,或许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了吧,可是,不能心软,千万不能心软啊!

“又诗怎么了?扯到头发了吗?”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没有啊,可能刚洗完澡,吹了风,会有点冷呢。”“那就多穿点衣服。”说着拿榻上的披风裹住我。

我打了一个哈欠,“三哥,我想睡觉呢。”顺势就向床上倒去。他一把拉住我:“头发湿着不好。”说着拉住我的手,一股热热的气从指尖直到心底,就那么一会儿,头发已经干了,原来传说中的用内力干发是真的。

扶我躺正,揉揉我的头,“醒了就可以喝莲子羹了。”他踱到书桌前坐下,开始批阅奏折。

我真的累了,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睁开眼,发现白承风托着下巴,目光平静无波,只是直直地盯着我,突然将我拉进怀里:“再过三日,又诗就是我的新娘了呢,这是真的吗?”他语气中,竟有淡淡的不可置信。

自信如他,也有这么没把握的时候吗?我伸手抱紧他,什么也没有说,我怕现在有些颤抖的唇,会出卖我的真心。

许久,直到我平复了有些紊乱的呼吸:“三哥,我饿了。”“那就起来吃饭吧。”他一把抱起我,“好像又轻了。”“我又不是猪,又不卖肉,轻一点有什么关系?”我笑着反驳。

“可是怎么办,再三日你就要卖给我了呢。不过又诗放心,我会好好养着的。”我抿嘴一笑,显然有些苦涩,只是,他竟未曾察觉。

“娘娘,裁作们将喜服送来了,请娘娘试试合不合适。”“好,本宫知道了。”第一次成亲呢,呵呵,竟然就是皇后的礼制,真是受宠若惊。

喜服是红色的,起初我还真有点担心万一是白色的,就太配合自己的行动了,弄得像葬礼一样,连衣服都不用换。红色的喜服上,用金银两线绣着两支交颈的鹭鸟,领口纹着金线,袖口和下摆用的是银线,裙摆上也缠着一圈一圈的金线,点缀着珍珠。整件喜服华丽至极。

再看那金冠,一直纯金打造的鹭鸟口含一颗…“这是什么东西?”我问一边的金匠。“回禀皇后,这是产自墨鸾薇城的天地石,晨聚光,夜发光。”呵呵,纯天然的太阳能探照灯啊?!金穗一圈垂下。

站在镜前,不施粉黛的脸,华丽的衣裙,美到极至高贵。真漂亮啊,这张脸,真的是耐看型的,越看越美。只是眼神冷冷的。

昨日夜里,我接到了南荣子桓的全部计划。喜宴上,会有人暗杀白承风,我故意献身扑救,杀手会做成一剑毙命的假象,因为剑上会涂抹制造假死症状的药。总之我相信他,无条件的。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我真的很期待又害怕明天,终于解脱了吗?却也要离开了,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离开那个无条件宠爱我的人。

月色清明,繁星点点,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吧。从国庆到国丧,怎样的大喜大悲。“又诗在看星星吗?”他从身后环住我,将下巴搁在我肩上,淡淡道,语气中却难掩欢喜,明天要大婚了啊。

“三哥,你…你看,今天的夜空特别漂亮呢。”我终是没有开口问他,他,为什么对我如此?普通如我,真的不愿相信他对我,是一见钟情。若是铲灭于家的棋子,为何要找我这个没有身份地位的于四小姐?再者于家已灭,他对我的态度一如从前,甚至有过之。

不问了吧,反正都要离开了,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又如何?

亡者未逝

不过寅时刚过,我就被无情地从床上拖起来,梳妆打扮,她们在我的脸上涂涂抹抹地,老半天,才看清镜中人的样子。眼帘上抹着浅红色的粉彩,唇红齿白,眉毛细长,眉心还贴了一朵牡丹造型的金色花钿,头发整齐地笼在金冠内,宛如神女。

金穗垂下,恰好将我的脸遮住,直至下巴。侍女搀着我走出栖花宫,便见到白承风站在门外。众人皆是一惊。

按礼制,新皇后是要由侍女搀去皇上的寝宫息泽宫拜见皇上,再由皇上牵着到大殿举行仪式的。可如今,这是什么状况?我当然有些吃惊,虽然仗着白承风的袒护,完全没有好好上礼仪宫制课,但是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他走过来,执起我的手,亲吻了一下手背,淡淡笑道:“听说普通百姓家娶亲,新郎都是将新娘背进门的,今日,我也来背一次又诗。”我怔怔地愣在那里:“三哥,这…”扫视一圈奴仆,“不好吧。”

他也扫了众人一眼,本欲出声阻止的,也都噤了声,他才笑道:“不是没有人反对吗?”我嘴角抽搐,这人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到底是没有还是不敢?

说罢,背过身去,微微弯下腰。我犹豫地趴上他的背,宽阔而温暖,有力的心跳平稳地传递着他的幸福。

他背着我,在长廊上慢慢地走着:“又诗的心跳好快啊,可是紧张吗?”“恩。”我低声应到,顺势将脑袋也靠了上去。不是啊,是害怕呢。害怕失败,害怕心软,害怕自己的脚步停滞不前,不愿离开。

一路走着,不停地有宫娥太监跪安,身后那群侍女则是战战兢兢,深怕有个万一,白承风突然停下,声音冷淡,颇具威严:“你们都与朕和王后保持一百步的距离。”

“是。”哗地又是跪倒一片。“又诗。”“恩?”“我等今天等了十年了,终于实现了呢,我终于娶到你了。”

十年?终于等到了?原来于又诗和白承风这么早就认识了啊,可是,为什么典玉这样跟了于又诗十几年的贴身丫头会毫不知晓呢?

真正的于又诗早就香消玉殒了,而假的这个,也要离开了,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吗?不会的,他的身边,有这么多爱他的女人,只是自己不爱,那也算是陪伴吗?

走至通祠殿门口,大把大把的祭司已经站在两侧等着,白承风将我放下,牵着我的手走进殿内,前方一块块灵牌整齐地堆着,确实已经历经百年了。磕头上香,撒酒进贡,聆听经文,整整花了两个多时辰。我跪得脚都麻木了。

本来再是要去极合宫向太上皇敬茶的,只是太上皇仍旧昏迷不醒,故,这一项延后至太上皇醒来再行。他牵着我到前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恭贺。

最后,是站在城门上接受百姓的朝拜,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听着振聋发聩的呐喊声,我的心,只是愈加平静而已。这个皇后,我,只做一天。

终于结束了所有的行程,我被送回栖花宫,稍作休息,晚上,还有一场宴会。我倒在床榻上,累得连手指都动不了。才一个时辰,尽职的侍女就进来催促我换衣了。

换掉身上的那套大红衣裙,今天要穿的是后服中的宫服。依旧是白色,金色抹胸,白色的丝质外套,裙上点缀的碎钻,手上戴着十个极细的金环十个极细的银环。

脚上还是白承风上次送我的那个被唤作“销魂”的铃铛,这几日,我无论怎么蹦,怎么跳,它都非常顽固地不发出一点响声,终于,我瞄着铃铛内部,五个铃铛里,什么都没有,我越发不信它的神奇,只觉得是白承风在耍我。

换了一顶金冠,不似刚刚那顶那么重,还是金的鹭鸟,含玉而立,金穗只过鼻尖。

各国都有派使者前来恭贺,白承风忙得焦头烂额了吧,我在侍女的引路下向设宴的昭和宫走去,没想到半路上遇见白承风这厮,他身边就跟着青夜一人,总觉得不是偶然遇见,像是故意为之。

我两一同进入昭和宫,众人纷纷跪拜,恭迎。牵着我向宴席最前面的位置走去,本来我的位置应该偏右一些的,可是现下的两个位置放置一起,真有了平起平坐的感觉。

我向下作望去,左手第一桌是白承日和…他的侧妃,大姐,疯了呢。右手一桌是四皇子白承雨和四王妃于又画。她的目光盯着我,凌厉得像要看穿我一般。

听说白承雨很尊敬白承风这位三哥,所以,于又画定也过得不很心安理得吧,真的憔悴了很多。

左右第二桌分别是墨鸾和蓝雀的使臣,我特意好奇地瞧向墨鸾的使臣,这一次来的,总算没有戴面具了,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全不像墨王那样的冰冷,这位,温和得多。

“墨鸾来的是谁啊?”“是太傅方尊。”白承风笑着解释,“那蓝雀呢?”“大将军孟奇威。”“我已经将又诗的酒壶里的酒换成了茶,又诗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反正上一世做公关的时候,常常陪酒,对这个东西真的已经敬谢不敏了。

“今日是朕与又诗的大婚,望诸位能够宾主同乐。”说罢,我与白承风敬了在场所有人一杯,气氛一下子被调高了。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先是两位使臣,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我叫好。

陆陆续续已经来了不少,终于,等到南荣子桓了,他举杯,笑着道:“祝王上皇后百年好合。”白承风估计也已经不介意他是情敌的事实了,毕竟我已经嫁给他了,爽快地喝下一杯。

南荣子桓走时,给了我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我狂躁的心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些。“三哥,不要喝太多了,伤身呢。”我拉拉他的袖子,他貌似真的很高兴,这么谨慎的人,今天也颇放纵了些。

“一生就一次,自然要尽兴了。”他笑着,喝了这么多酒,面色微微泛红,更显得春风得意。一生一次吗?就这样被我毁掉了啊…

看见一群伶人走进来,我好奇地问:“三哥,今日有表演吗?”“恩,是祈云来的舞团。”他们,就是刺客吧,终于到了这一刻么,终于要结束了呢。我轻轻出了一口气,心跳得更加厉害了。

她们轻歌曼舞,跳得很有风情,我也不知觉被吸引了,曲将终,人欲散。怎知前方的女子突然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向王座上刺来,剩下的舞女也纷纷配合,没想到禁军中也埋伏了一部分杀手,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我被白承风揽住,一个跃身,躲开那一剑,可是他身上毕竟没有武器,就这一点就已经处在下风了,好在他的武功真的比较厉害,连过十几招都没有问题。

他一脚踢飞了刺客,掠身将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还叫来十几名暗卫护着。踢起地上的一柄剑,又与刺客过起招来。也有多名刺客向我攻来,暗卫也是应接不暇。

南荣子桓也在激战中,时不时向我看来,他应该也是紧张的吧。白承风与三名刺客交战着,可是却无暇顾及身后偷袭的一人,我一惊,脚不受控制的向他奔去:“三哥小心!”

拦在他背后,然后,感觉到一阵剧痛,剑口已经没入皮肉,极靠近心脏。那人迅速拔出剑,飞身后退,小样的,躲得倒是挺快的。

我咬着牙,倒下去,被白承风接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诗,你怎么样?”“咳咳,没…没事。”我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原来…根本不需要演戏啊,我真的愿意替他挡上一剑。

大军来了,刺客跑的跑,跑不掉的就服毒自尽。白承风抱着我的手在颤抖:“都站着做什么,快传太医!”他愤怒地大吼。

众人不由呆住,这个,还是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冷漠淡然的白王吗?白王发火,真是前所未有。太医连滚带爬地跪在我身边,把脉,检查伤口。

“王…王上,王后没有救了。”他语气颤抖,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什么叫没有救了?这样的小伤都治不好,留你何有?拖走,斩了。”他声音冰冷,怒气冲天。众人都人人自危,不发一言,太医陆续赶到,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救了。

“统统拖下去斩了!”白承风已经愤怒到极点,语气中还有慌乱和害怕。“王上饶命啊,王上饶命啊!”“三哥,不要乱杀人,不要…”我气若悬丝。

“先拖下去关了。又诗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又诗有事的。”“三哥,不行了…咳咳,真的…不行了。”

“不会的,又诗不用怕。”“三哥,又诗想…咳咳,求你一件事呢。”“又诗,不要说话了,等好了再说吧。”他心疼地搂紧我。“不…不行,来不及了,三哥,帮我…咳咳,好好照顾二姐,咳,不要…让别人…欺负她。”气变得更加喘。“好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又诗,不要睡着,不要睡着…”他的声音颓废而绝望。

“三哥,下辈子,不要再生在帝王之家了;下辈子,我一定嫁你…”声音愈来越低,最后轻得像是喃喃。

我真的很累了,睁不开眼睛,却感觉到有一滴一滴清凉的液体划过我的脸颊和耳畔,滴落在地,发出心碎的声音。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飘渺的呼唤,唤着又诗又诗,一声一声…

白鹭追风元年,王大婚,宴遇刺客,皇后于氏以身护驾,正中心脉,医治无效,即死。白王震怒斩杀医者一十二人。殓殡七日,王亲守。第八日入皇陵,追封为乐皇后。普天同丧,全国唯允着灰色三月。寿宴婚庆皆禁,违者立斩。

白王亲帅三十万大军,仅用十八日攻下祈云国都,皇族男子入奴籍,女子入乐籍,且必为娼人。祈云国改名于州,分两城,名为又城和诗城。祈云国飞云公主姚若梨降为才人,赐白绫三尺。

乐皇后之二姐于又棋,封为贵妃,住栖花宫,白王对其宠爱有加,宫人无不避其锋芒,可惜,这棋贵妃虽貌美,却是个疯妇。

我坐在墨鸾的边城——萼城的一家茶馆里,听着八卦的人们说着现今天下最大的八卦事件,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是偶尔弯弯嘴角,权作消遣。“小姐,小姐,少爷来信了。”陈伯跑来茶馆找我,看他着急的样子,我也紧张了起来,忙和他回家去。

一个半月前,在我入皇陵前一夜,南荣子桓将我的尸体掉包,日夜兼程,送出白鹭,我之前收拾好的包袱,他也随我一同送出。

“雕尾”陪了我的葬,第一名琴就这样没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为了它而来盗我的墓呢。脚上的“销魂”摘不掉,南荣子桓也做了个假的给那具假尸,反正它不响,没办法分辨真假。诈死药十五天后失效,我醒来。

“小姐,信。”陈妈一脸沉痛,天下着小雨,让气氛更加显得压抑。信上写着诗儿亲启,是南荣子桓的笔记。

“诗儿:

近来可好?

诗儿看到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再了呢。爹一直想篡位,只是从前我不同意,而现在,我有了牵挂,所以,我也想一试,若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诗儿说的对,我是南荣家的长子,我不可以毫无牵挂地跑掉,所以,只有自己成为帝王,才有可能将你留在身边吧,只是,诗儿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诗儿,若你不想去找楚辞,陈伯他们会好好照顾你,若你欲去找楚辞,他们也会送你去的。

诗儿,我在你体内种了列国白鹭蛊,母蛊已经毁了,只要你不进入白鹭,蛊就不会发作,所以你可以放心,白承风永远也不能将你带回去了。

诗儿,其实,我知道会输的。

诗儿,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快乐地活着,连同我的一起。

珍重

子桓亲笔”

眼泪掉在上面,晕开了墨迹,怎么会这样?是我害死他的么,他为什么做这样的傻事,明明知道死路一条的啊?!

我放下信,冲出了门去,陈伯没来得及拦下我。雨越下越大,我不顾一切地跑着,我要回白鹭,南荣子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让我怎么安心。过了前面的城门,就到了白鹭地界。

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刚刚一进门,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我痛得弯下腰去。一旁的士兵极好心地扶住我,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出…出城门便可以了。”我咬着牙吐字不清地说着,他急忙将我扶着退回去。

疼痛骤然消失,我向他道谢,他憨憨地挠挠头,连说不用。我蹲坐在城门旁,缓过气来,眼泪却不自觉地涌出来,整个人被悲伤淹没。

追风元年,南荣丞相篡位,诛全族。辉煌一时的南荣家从此覆灭。

疑似故人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唤了一声:“小诗?”我迷茫地抬起头,眼前站着三个,其中一人,有着很熟悉的感觉。下一秒,我已经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