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样生活,一种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放上这章,小百觉得不是来拯救水深火热中的看官们,而是来落井下石的...(小百掩面逃走...)

“小鬼头!开门!”我拍打着东陵闻秋家的老旧木门,也不敢太用力,生怕这一巴掌下去,它就只能烧柴火用了。

门吱地开了,东陵闻秋这小子揉着眼,一脸的起床气。见是我,面露诧异。“小鬼头,姐姐来投奔你了!”我展开双手,啪地抱住他,他更是一惊,慌忙推开我。果然还小,这也太不淡定了。

“你做什么!”谁知才一用力,我便跌坐在地。他几乎被我一连串的怪异吓到,上前扶起我:“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大婚那日受了惊吓,忽染重疾吗?”“我从宫里逃出来了!你一定要收留我!”我面带哀求地看着他。

他皱起眉头,明明才十六,却非得装出二十六的样子。“算了,我走了。”我转头,伸手假意抹泪。“哎!你留下吧。”他在身后唤住我。我回头,疲惫一笑:“好。”总算寻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你为何会在这里?”他倒了一杯…白水给我,手指轻扣着桌面。“我从宫里逃出来了呗。”我喝了口水,袖子滑下,露出手腕上渗着血的白锦。“怎么受伤了?”他拉住我欲遮掩的袖子。

“逃出宫的时候弄的。”我嬉笑着拉下袖子。“你以为我会信吗?”这厮严肃的要在颇有几分任玥的样子,很是慑人。“小孩子家家的,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我一笑,心中黯然,这事,只能烂在腹中。他看着我,许久道:“那你…不回宫了?”

我见他有些担心的样子,肃然道:“我已经告诉过晚楚了,你爹的案子,即使你未拿三甲,他们也会办的。但是平试你也要好好考。他们可是说,即使你是我弟弟,也不会给你放水的!”我微微一笑,放下杯子,“我累了,你这里不会只有一间房吧。”

“我去收拾。”他挠挠头,脸微红,有些憨。“听说你那间房还是隔壁的关大婶给收拾的?我自己收拾。”在他隔壁还有一间屋子,里面灰尘积得都能种花养草了。本已累极,可是心里莫名安静下来,我要在这里,安度“晚年”。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日已高升。被子拿到院里晒一晒,或是以为东陵闻秋常年一个人住着,又被村长女儿倒追得无路可逃。今日家里突然多了个女人,于是,关家村的人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过一过,一睹我的风采。

我让东陵闻秋给搬了张长椅,搁在院子里,往那一躺,晒晒日光浴别提多舒畅了。“哎,他们都在看你呢,睡屋里去。”东陵闻秋推推我的胳膊,我正困着,根本不理他,翻个身继续睡,他似无奈,拿来薄被轻轻替我盖上。

这本是极普通的一个动作,但到了保守的关家村人眼中便不是那么回事了!根本不用暗示啥,日落之前,我已经升级成东陵闻秋未过门的妻子了。

让自己不停地忙碌,才能不去想墨浅吟,只要一安静下来,满脑子他的一颦一笑,头疼欲裂。

“你没事吧?”东陵闻秋这人,年纪不大,却很细心,见我在太阳下晒了这许久,便倒了水来。“没事。怎么,我看着像是有事吗?”接过水,一笑,刚刚确实走了神。“你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他指了指我的脸,严肃道。

“什么字?生人勿近?”他嘴角一抽:“三个字!”“生一个字,人一个字,勿近一个字,不正好是三个字吗?”“别强撑着,如果你想哭的话,”他想了想,“肩膀…让你靠。”他的脸皮有些微红。

“我怕吓到你。”干嘛说得这般煽情,而我鼻子已经酸了。“男子汉大丈夫…女人哭一哭还能吓到我!”他有些不满地又皱起眉头。话音未落,便见到他一脸惊异到极点的表情。

“我就说会吓到你。”我吸吸鼻子,第二波眼泪又涌出了眼眶。“怎会如此。”他拉着我进了里屋,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块手帕。我被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逗乐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瓷绢,眼泪就又下来了。瓷绢的左下角浅浅地绣着一个“玥”字。看着像是送给任玥的生辰礼物,其实,都是在想着暗的时候绣的。大婚那日,还是墨浅吟二十一岁的生辰,硬硬帮帮地问他想要什么,他展眉一笑,道:“染染只要大婚那日乖乖的…便好。”

“你怎么这副模样?”他盯着我面上残留着的浅红的泪痕,皱眉道。“什么这幅模样!”他这口气,像是见到妖怪一般。他背着手,看着我,做百思不得其解状,真是个小老头子。

心念一动:“其实,我告诉你一件事,是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见我一脸肃杀,也板着脸,郑重地点点头。“其实,我不是人!”此话一出,他睁大了眼睛,迅速地将我外三层里三层地打量一边。

“你胡说什么!”他不信道。“不信?难道…你们有听过炎氏大陆上最神秘的血妖一族?”我声音轻颤,带着点渲染的效果。他眼一瞪,嘴巴微张。炎氏大陆确有一传说,还是冯清其人瞎编胡诌的。因着是瑶琴公主的故事,虽然极度天马行空,毫无可信度,却被炎氏大陆的人们代代相传…

话说炎氏大陆有血妖一族,喜欢夜间出来觅食,吸人血,食人肉。其实不过是因为冯清很喜欢吸血鬼,便将其稍作改造,搬上来炎氏大陆的舞台。最具可信度的,便是这最后一句:“化泪成血。”冯清自己的眼泪是血,便将这条也给加了上去。

“不信?我还有尖尖的獠牙呢!”我说着便要张嘴。他面色苍白,后退一步。这厮也太好骗了吧?!我呵呵地笑起来,却不知东陵闻秋此人与落秦一样,对瑶琴公主顶礼膜拜,对她的话从来深信不疑。

“喂,你没事吧。我骗你的。”“你,不是血妖?”“什么血妖啊,骗人的!”“不可能,瑶琴公主说有,必定有!”我目瞪口呆,寻思着是不是有必要像打击落秦那样打击他一次,瑶琴公主是个男人!看他还小,还是算了…

“成成成…反正我不是。”他脸色才稍缓。“你为什么一天到晚拿着书?你到底是要参加文试还是武试?”“我都想参加。”他低下头,冷静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全才啊?!”我有些诧异,这小鬼,蛮厉害的。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他抬头,眸中光彩暗涌。“好,从今日起,姐姐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力保你勇夺桂冠!”他似乎不太相信我这样一个被伺候惯了的公主会做家务。“你那什么眼神!上次谁吃我烧的菜添饭来着!”他脸倏地红了。

“为何每日都有蛋黄南瓜这道菜?”连着十日,每日三菜一汤,却总不缺蛋黄南瓜。这道菜,任玥很爱吃,后来暗也说喜欢,便每次下厨都会做,这对于我,真是甜蜜的折磨。“爱吃不吃!”我夹了一筷子,尝不出咸淡,却品到了墨浅吟的味道。

每日每日地做恶梦,用东陵闻秋的原话是:“刚来那会就像妖怪了,这会儿怕就是了。关家村多少人看到我就狠狠地鄙视,说我虐待媳妇!”我听完就笑了,道:“那关娇不再缠你了?”

这话一出,他心情似乎颇好,一笑道:“那关娇信他们的话,以为我真虐待你,现在很是怕我。”我嘴角一抽,这有何可骄傲的。

“主上。”晚楚有些无奈,十天杀了十个御厨,整个皇宫人心惶惶。许多资格老些的墨奴都说现在的王上,仿佛变回了六年前那个嗜杀成性的墨王。

“坐下一起吃吧。”墨浅吟头未抬,夹了一筷子碗里的南瓜,“呵…还是不对。今日的菜是谁做的?”“是…是小的。”一位穿着御厨衣裳胖乎乎的男子,啪地跪倒在地。“拖出去。”墨浅吟放下筷子,呵气如兰,却说着杀伐决断的话。

“主上。这十几日,您每天都杀一个御厨。”“那又如何?”他仰起头,淡然道。“若是您不说他们哪里做得不好,怕是要一直杀下去。”“堂堂左相,何时开始管御膳房的事务了?”墨浅吟眸光犀利,仿佛看穿人心。

晚楚被看得心惊,低下头,微微一笑,道:“王上,南瓜的味道不对,便不吃罢。”墨浅吟手一挥,众人退下。那御厨惊叫:“王上饶命!”墨浅吟却眉眼不动。晚楚见状,叹了口气。

屋里只剩下两人,墨浅吟转着桌上的茶杯,垂着眸,悠然道:“就像孤记不得自己王后,记不得她如何解了孤的毒,记不得她的一切,你也是如此说,不记得,便不想罢。”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首正对上晚楚温和的目光。

“忘记,真是解毒的辅症吗?”墨浅吟问得那样清晰,摆明了不信,可他又如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道:“是解千朱之毒的辅症。”随之而来的,是杯碗落地的声音,一地狼藉。而墨浅吟的声音依旧轻柔:“今日,孤再御书房发现了一个秘密。”

晚楚一僵,很快便又温和地笑起来,并不接话。“我发现挂师父那幅字的地方,有着一个旧印记。”“主上的意思是…”晚楚紧张起来,那里本是挂着染尘题诗的那幅卉山图。“或许,师父那幅字只是临时挂上去的吧,毕竟这字已经弄丢了多年。”

在墨浅吟凌厉的目光下,晚楚有些无处遁形,但到底答应了染尘,断了一切。“属下不知。”“这样碍”墨浅吟似突然陷入沉思,“自己去领罚吧,但是真相,孤..是一定要知道的。”墨浅吟轻轻地弹了弹衣袖,一瞬便消失在门口。

他和落秦常会隐在东陵闻秋的院外,她看似获得了新生,过得很好,每日里笑笑闹闹,只在半夜的时候,常被噩梦惊醒,甚至压抑得连惊叫都没有,然后是整夜无眠。落秦颇为内疚,说是定要解了她的毒,便到凌雾山上去采药了。

凌雾山多药材和神物,比如狄居便是生活在那里,但地势极险,他记得落秦上次从那里回来整整昏迷了三日。他很想告诉落秦,染尘做噩梦是心病,就如主上一样,每日夜半,呼吸便会混乱,甚至连他在门口,都未发现,他知道,主上,或是又如从前那样…夜夜发梦了。但他并未阻止,或许,真能治好染尘的病也不一定。

墨浅吟坐在书桌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一支木簪,是香木的,仿佛,在哪里见过。今日去了染尘殿,似乎是王后的居所,抬首见殿门上那熠熠生辉的染尘殿三个字,晚楚说,王后名叫路染尘。

里面就像普通女子的闺阁,一切摆设在普通不过。但是细看,一地的暖宝,玉制的桌椅,满室宝贝,梳妆镜下是一些首饰,不是最贵便是最好。看来,她是颇为得宠呢。唯有那支香木小簪吸引了他的注意。有一瞬,他甚至觉得簪子上散发的,是王后的味道。

心里烦躁,抬头见书柜上那个本该摘下许久的白玉小狮,是去暗室的机关,该是废置了好些年了,却为何,仍在?

几步上前,轻轻转动,书架一侧,显出一条幽暗的下转楼梯,两侧用了檀光照路。这里不如自己想象中的荒废,似乎不久前还有人用一般。

几转之后,再次拧开石门,门后一室光亮,一张六尺大的方桌上随意地布着笔墨纸砚,还有些画纸,便在没有更多的摆设了。他记得,从前,这里摆满了柜子,上面是各家兵器和各种各样的毒药,如今,完全没了那时的影子。

而那墙上…他诧异地睁大了月牙似的美眸,似乎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放上这章,小百觉得不是来拯救水深火热中的看官们,而是来落井下石的...(小百掩面逃走...)

画中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事,早早更文~~~

墙上挂满了画卷,绘的,都是同一个女子。从宁静到娇笑,从清素到高贵,一张又一张。

走近细看,一幅画上,那女子青丝微绾,发髻梳得极简单,是个侧面,一袭白衣的她坐在琴前,十指拨动,眉目清冷,不甚美,却风姿卓绝。白衣?难道是白鹭皇族?

不及细想,他已挪步走到另一幅画前。画中女子穿着鹅黄色的衣衫站在桥上,面上是俏皮娇笑,清冷的五官瞬时生动起来。

再向前走,是她着一身紫衣,华贵非凡,怯生生地处在一边,面上却是抿嘴不屑的表情,似乎冷眼看着一殿喧闹。

他抬着步子,一直走着,小心地看着。

一幅是她一身骑马装,执鞭发火的样子,一幅是她抱着双臂可怜兮兮蹲在树下的样子,那双眼,闪着明亮的光,似乎瞬间便点燃了周围的的黑暗。

一幅是她梗着脖子,瞪大了眼,不肯服软的样子,一幅是她穿着男装,站在山顶上,微俯视,睥睨天下的样子。那种万物渺小的神情,仿佛整个炎氏大陆都不在她的眼中。

满满的一屋子,每一幅,都饱含爱意,都是…他的手笔。上百幅画,将她的一颦一笑,一点一滴,细腻地记录下来。

他走向最后那一幅画,抬手轻抚上画中女子的娇颜,那是她身着墨鸾后服,头戴墨玉鸾冠,立在香樟树下,回眸一笑的样子。

那种明媚的笑,映着晚霞,似乎已经美到骨子里去了,他的心突地一跳,而那种悸动,几乎让他暴躁得发狂。晚楚说,他会忘记,便是因为不爱王后,可这些画,每一幅,深情至斯,便都成了笑话么?!

“骗我?”他抬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一卷放在一侧,有些皱却完整卷起的画也随之掉落在地,画上女子容颜尽显,他看得一颤。

依旧是她,却面色苍白,双颊稍稍凹陷,很瘦,眼圈有些发青,唇色泛白,似乎很是疲惫,眼微微垂下,嘴角挂着一个极浅的笑。低头俯视着自己小指上绕着的那一根黑线——鸾情?

鸾情一直牵到卷轴尽头,未有结果,他不经意勾了勾小指,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种被束缚的甜蜜。可是,上面什么也没有。脑中黑影一闪,昏暗的烛光,单薄的身体,咯血忍痛的女子…一个踉跄,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乱过。

他匆匆捡起地上那幅画,几步便走出密室。“传左相进宫。”墨浅吟轻轻闭上眼睛,他已有十多日未曾真正睡着,总是被那个一闪而过的消瘦女子纠缠得难以入睡,所有人都不提起王后,仿佛,她从未出现过,默契得就像是早有预谋。

“主上。”晚楚今日晚膳时分领了罚,三十鞭,因为有意隐瞒。“孤最后问你一次,孤为何会忘记?”墨浅吟双手交叉着轻放在桌子上,并不看他。“因为解毒留下的辅症。”晚楚的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颤抖。

“孤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能让你如此庇护。”晚楚闻言整个人怔住,未经思量便跪下,唇畔风轻云淡的笑也有些走样。墨浅吟抬手,将一个卷轴抛向他,他未敢伸手去接,卷轴掉落在地,自然地展开,晚楚见画上的女子,便僵在当场。

“这位便是孤的王后吗?”墨浅吟站起身,走到画卷前,低下头俯视画上的女子。每次看,心头总是抑制不住地抽搐。

“是。”晚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染尘,大哥,快要守不住你了。“孤一直好奇,墨鸾王后殒了,不公告天下,不出殡,甚至连尸首都没有。若说沙化了,亦是有可能的…中千朱花香者是会沙化,尸骨不存。只是…牌位都不树一块,孤的王后若地下有知,怕是会夜夜入孤的梦,讨要名分吧。”

晚楚听着心凉。主上醒得太早,他与落秦甚至连假的葬礼都来不及准备,只及时将染尘留下的东西收起。这样大的一个破绽,主上今日才问,怕已是到了极限。

“主上…”“她在哪里?”墨浅吟干脆地截断了他的话。“主上,是您亲口答应的,只要她替您解了毒,便放她离开!”晚楚情绪有些激动,又不敢造次,几经隐忍,认真道。

“可是,孤…还能相信…你的话吗?”墨浅吟一字一字说得轻柔缓慢,晚楚却觉得每个字都是一把剑,将他那本就不那么完美的谎言划得残破。

“染尘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这自由是她用生命和您换的,您…便成全吧。”晚楚缓缓地却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半天都未直起身。

御书房内寂静一片,只传来窗外新蝉的鸣叫。最后,墨浅吟眼一抬,扫向窗外高悬的月,极轻地吐出两个字:“不行。”那一瞬,晚楚只觉得无力。

墨浅吟心一动,这个急于逃离自己的女人,这个晚楚拼了命保护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她在哪?”墨浅吟收回目光,弯下腰去拾掉落在地的那卷画。

“她…主上真的要将她寻回?”晚楚做着最后一次努力,眉宇间已染上三分哀求。“她在哪?”墨浅吟似乎听不见他说什么,心情极好地又问了一遍。

“城郊关家村。”晚楚垂下头,握成拳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孤以为她躲去了哪里,原来还在皇城脚下。”墨浅吟轻嗤。“染尘说最危险的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晚楚想起那个时而聪慧的女子,心下惭愧,明明答应了的,却还是不能护她周全。

墨浅吟突然转头,眼睛微眯,道:“八大暗卫少了两人,是派去在保护她了?”“是。”晚楚自知有罪,承认的很是爽快。

墨浅吟踱回座位上,将那卷画随意地放在桌子上,一推,便展开来。墨浅吟细细地打量着画中的女子,眉眼清秀,明明已经极狼狈了,却依旧带着一股清高和讥诮。

“私调孤的暗卫,为了保护这个女人?”墨浅吟伸出食指,轻轻地描着她的眉眼。“大婚那日来了两拨刺客,一拨是蓝王派来的。蓝王一向乖张,从不按常理出牌,又唯恐天下不乱,便不用作数,但是另一拨是白王派来的,他们,似乎是来寻人的。”

“寻人?寻孤的王后?”墨浅吟的手滑到她的脸颊。“染尘…曾是白鹭王后。”晚楚坦言道。墨浅吟手下顿住,抬起头,眉头上挑:“白鹭王后?”“解千朱花香者需命数奇特,我算出她命格怪异,才用尽方法将她引来墨鸾。”

“命格怪异?如何怪异。”他盯着晚楚,仿佛在分辨真假。“后相突变,十八命止。”“只能活到十八岁,孤的王后,福禄真浅。”话语似是惋惜,却不带愁色。晚楚有一丝怅然,曾经那样深爱,现下,即使听到她命不久矣,竟也是一点悲悯都不带。

“明日便将她带回来。”墨浅吟一点点将卷轴合上,悠然开口。“主上…不去?”晚楚再次诧异。“她值得我亲自去?”“属下知道了。”本以为主上会大罚,谁知他却只是挥挥手,便将他遣走。

墨浅吟缓缓地靠向身后的大椅,漠然地睁开双眼,心里焉地腾起一股宝贝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他的,从来跑不了。

“你怎么不睡啊?”东陵闻秋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今晚月色颇佳,我要对酒当歌。”我端着一杯白水,故作诗意地抿了一口,“好酒!”东陵闻秋眉角一跳,摇摇头,在我对面坐下。

“你起夜还是梦游?”我见他竟不走了,笑着调侃。他脸一红,哼了一声,道:“我也对酒当歌。”说罢,拿走我手中的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皱皱眉,道:“这酒酒味忒淡了,下次别买这家的。”我一听,哈哈大笑:“小鬼头,原来你也会开玩笑的呀!”

他皱眉道:“我有什么不会的。”见他如此大言不惭,我笑得更欢,许久未这样笑过,竟有些喘不上气,随即一口血吐了出来。两人一时都呆住了。

“你…怎么咯血了?”他慌忙来抚我的背。我摆摆手,淡然地抬手抹了抹唇角的残血,一笑道:“血气过旺。”他眉眼严肃起来,明显不信,却也不多问,怕是知道我不愿说。

“我睡觉去了。”心疼的感觉一点点袭来,我连忙起身,打算进屋服药,临走前,落秦给了我三瓶药。足够我吃上几个月,他也允诺以后常会送药来。

只几步,便疼得站不直身子,啪地跪倒在地,东陵闻秋更是慌了,几步过了扶我。“屋里…红瓶子的药。”估计他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眨了眨眼,便已回来。这古代,还真的遍地是高手!

我吞下一颗,痛立马缓了。他盯得我毛骨悚然,像是想从我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里看出蛛丝马迹一般。“东陵闻秋,好奇心害人。”只是浅浅地略一扬唇,掉头往屋里走去,留下思绪已经飘远的东陵闻秋。

要是我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热闹的一天,我昨夜定是要好好入眠的!东陵闻秋被村长找去,怕那关娇对这小鬼头的色心不死。家里只剩下我一人。将一些白菜晒出来,我打算做些咸菜给东陵闻秋尝尝,谁让这小子老是嚷嚷着过度紧张,吃什么都嘴淡!

“王后。”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惊得我手中刚洗干净的白菜掉在地上,被放逐在院子里的一鸡一鸭啄去。

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见三人站在院子大门处,为首的男子一身青衣,我怕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我仍是那副惊呆的模样,叫道:“你们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快速地后退几步,想要躲进屋里。

我这种武痴…哪里及得上身为白王保镖的青夜。几乎是瞬间,便拦住了我进屋的路。心里确实有些紧张恐惧,声音颤抖:“你们要做什么!”

“,王后,主子要见您,您还是与我们走一趟吧。”他仍旧像从前一样面无表情,手一扯,便将我向院门口拉去。那两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门边把风。

我从超人到蜘蛛侠,再从孙悟空到哪吒,甚至连葫芦娃都祈祷上了,却始终不见那救人的英雄。

奇迹发生在我左脚刚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从天而降了两个灰衣人。很不幸,我又认识——鬼影和魅影。“你们还能来得再迟些吗!”我怒了,早该给我出现的!

“我们以为是王后的熟识。”鬼影似乎一向来就不怕我,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熟你个头!”青夜被他们的称呼惊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手一挥,门口二人便冲了进来,门外竟又涌进来近十人,小小的院子被挤得满满当当。

我几乎是目瞪口呆,这…“你们…打得过吗?”现在几乎是二打十二,也就是一打六,这人数…有些悬殊。“无事,王后放心。”魅影是个老实人,这关键时刻,很是安抚人心。

两方交战,我本是该左躲右闪的,可是两路人似乎都是以我的安全为主,过着招还尽量躲闪着我。

两方正值激战,突然,又来了…一拨蒙面灰衣人。硬是怔住了我们这里的所有人。何为混战,我今日总算是见识了。二十多人从院内打到院外。

我极度庆幸这三拨人都以我的安全为前提,乐得抱着头蹲在院里的大树下观战,有时见到鬼影和魅影被围攻,便忍不住叫起来:“点到为止,别伤人啊!”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我要出言提醒魅影身后有人偷袭时,脖子一疼,便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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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捉与被虐

“爷,人我们带来了。这赏钱?”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男子谄媚一笑,颇猥琐。他心中喜滋滋的。寨里兄弟接了单买卖要去捉一个村妇,本以为是极容易的,可刚到院门口,便见到有一拨人也在捉人,看他们的身手,自己这边人是根本无法比的。

正踟蹰间,又从天而降两人,似乎是两方人马,瞬间打成一片。他们还是觉得这人有些难抢。这时,竟来了第三拨人!简直是神兵啊!三拨人打得好不热闹,他看得兴起,要不是兄弟提醒,怕是要忘记捉人这茬子事了。

趁着乱,偷偷绕到树后,手抬起落下间,便将人给敲晕喽。捡到这样一个大便宜啊!他心里那是美得冒了泡。五百两,这个打扮极素的村妇竟然值五百两!要是他知道蓝王肯出一万两换她,白王愿倾尽一切宝物换她,而墨王…会要了他的小命,不知他还会不会这么乐颠。

“去领赏吧。”背对他们的人一身男装,但个子却比一般男子矮上一头,转过脸来,小鼻子小嘴的,一看便是个女子。

那短衫男子又一次被她的样貌晃了眼,心中暗叹:真是漂亮。“谢谢爷了。”虽然大伙儿都看出她是个女子,但谁也不去点破。

几人刚踩出门去,门口候着的几个侍卫便拔刀扑过来,几下功夫,那一群正准备出门领赏的男子便倒在了血泊中。“小姐,这些尸首?”“埋了。”脸上仍是带着娇笑。那领头的短衫男子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心道:漂亮是漂亮,忒的狠毒了。

被唤作小姐那人蹲下身去,仔细地打量躺在地上一身村妇装扮的女子。“不过短短一月多未见,就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看来他待你也不过如此。”心中那股难平之气稍稍舒缓。

“姐姐,听说人抓到了?”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着青色衣裙的女子,娃娃脸上带着羞涩的笑。蹲在地上的女子并不理她。她细细一看,才见到地上还躺着一人,快步走上前。“呀,王后?”她掩嘴,仿佛真的很吃惊。装吧,她斜睨她一眼。抬手抚过路染尘的下巴:“是你自寻死路。”

一盆水当头浇下,我一惊,悠悠转醒。屋子里有些暗,我定了定视线,见两人坐在上首,俯视着我。“王后可总算醒了。”这声音,我一惊。“谭贞贞?”“王后还记得我呢。”谭贞贞已换下了那一身男子,此时穿着自己最爱的粉色。

“金银公主,我们又见了呢。”孙睿儿微微一笑,人如桃花娇,三分端庄,七分俏丽。谭贞贞转头看她,哧了一声。孙睿儿此人看着娇憨,人前害羞非常。可是野心也不小。明明只是小小侍郎之女,竟敢存着与她一样的心——墨后之位!

“不知贞朝公主用这种方式将我请来,意欲为何?”我向左右一看,各站着一排人,这阵势,怕是来者不善。谭贞贞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竟哈哈笑起来。“何事?”她眼神尖锐起来,“你让我受了多少辱,我今日便要十倍地讨回!”

路染尘当时将她们赶出皇宫,这样的耻辱她谭贞贞何时受过,这口气又如何咽得下去。这一来路染尘已是罪不可赦,更何况…她咬牙想起半月前日前突然头疼,请来大夫说貌似中毒,左眼注定瞎了,她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而同时,孙府也传出孙睿儿失聪了。她便觉得事有蹊跷,太过古怪。

买通宫中一名墨奴,宫里的墨奴本来都极怕墨王,哪敢乱传消息,只是这个墨奴曾驻守悔宫,伴了失踪多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娄澜多年。那日在御花园哭诉主子被金银公主害死,她也是无意中才听见这个秘密。

那唤作千三的墨奴知道的极多,告诉她,她们中毒,是因为要替金银公主解毒,那一瞬,她心中的恨意到达了顶端。

路染尘在宫里被保护得极好,千三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可真是老天都要帮她,路染尘好好的宫里不住,跑来关家村这块穷乡僻壤之地,墨王竟也不管。

“我让你受辱?呵…笑话,当时在宫中,一直都是你与孙睿儿寻我的不痛快,这会儿反倒恶人先告状了!”我只觉得这谭贞贞真是霸道,颠倒是非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多说无益,现在,就让我身边这几位刺绣高手好好伺候伺候你吧,看能不能在你身上绣处朵花儿来。”谭贞贞尖苛地笑起来,她已迫不及待要见她痛苦的样子了。

她身边站着三名中年妇人,每人拿着一排针线,嘴角挂着残酷的笑。一人在我身边蹲下,出手便是一针,用力地扎进我的肩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惊得尖叫出声。

“才第一针呢,就疼了?”那老巫婆笑得更欢,又抽出三四支针,齐齐□我的左肩。“啊!”我痛地惊叫。另一名妇人抓住我的头发,强迫我仰起头,笑道:“这针上我可是特意浸了盐水呢。”

“疯子!”我忍不住还口。啪,剩下那名妇人扬手便是一巴掌,下手很重,我的脸几乎是瞬间便肿起来,嘴角被抽出来血。“看你还叫不叫!”她面容兴奋地扭曲。

谭贞贞依旧冷然地笑着,扬眉道:“王后这就受不了了?才刚开始呢,待会还有的是法子慢慢玩。”她轻笑着摇头,“可我看王后这身子骨,不经折腾啊。”

我咬着唇,不出声,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等到他们从肩膀到脚趾都用针扎了一遍,我已经疼得灵魂出窍了。

哗地又是一盆凉水,所有痛楚一下子清醒,我难受得蜷成一团,却牵动更多的伤口。疼得我拼命吸气。“王后醒了?那我们换一个玩法吧。”谭贞贞拍拍手,一人地上一个有些像镊子的银质器具,头上密密的都是凸起。

一人将我的手摊平,谭贞贞将那东西夹住我指甲的一头,用力一扯,食指的指甲便被生生拔下。十指连心,那种痛,几乎再度使我晕厥。“哼。”谭贞贞继续夹住我的中指…知道将我最后一个指甲拔下,我已经痛得失去知觉。

谭贞贞第三次当头给我泼水,这次,用的是盐水,我一瞬间被痛醒。“王后还没睡够啊,可游戏,又开始了呢。”一人将我拎起来,谭贞贞鞭子就这样招呼下来,胸口被猛地抽中,钻心的痛使我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脑袋磕到一边的大鼎脚上,额上可出一个极大的口子,血顺着眉流下。谭贞贞又是狠狠地挥了几鞭,见我不能动弹,仿佛失去了兴致。

接过递上来的一把小刀,在我脸上比划了一阵,突然在我左右脸颊个划了一刀,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不对称呢。”我还来不及呼疼,她又送了我两刀。毁容啊,女子最大的忌讳。她面色扭曲,畅快道:“看你还如何蛊惑人心!”

“啊,对了,听说王后会弹奏绝世乐器呢。”他抓过我的手腕,细细端详,“真是好本事。”刷地又是一刀,或是练过武,这一刀准确地挑断了我的右手筋,又一下,挑断了我的左手筋。我一时极疼,恨不得下一秒便死去。

门外一名管家装扮的男子突然伸进脑袋,道:“小姐,该回府了,再有什么帐,便等到明日里算吧。”

谭贞贞睨了躺在地上装死的我一眼:“王后莫急,明日,便给王后找些男人来。哈哈…”我心一颤,这女人果然还能更变态。“看紧了,要是让人跑了,唯你们是问!”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走在最后的孙睿儿留给我一个极美的笑,整个过程,她都面带微笑地看着,果然都是歹毒的女子。

躺在黑漆漆的屋里,看见关门瞬间外面一是沉暗一片。刚刚试图动动脚,却听不见任何响动,这“销魂”“噬魂”,丫的都是做着好看的,到了救命的关键时刻就不灵光了!我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泄愤似地踢踢脚,竟听见了…“销魂”的声音!

心头一颤,仿佛看到了希望,可身上实在是没劲,又全身疼。当一想到谭贞贞说明天会找男人来,直觉惊悚。咬着牙,几次站起身子,都重新跌落回去,外面的人听里面有动静,便推门来看,我瞅准机会,极快地踢了三下脚,两人便被定在那里。

重重一舒气,挣扎着爬起来,才走几步就靠着墙喘起气来。摸着回廊,一路跌跌撞撞,这回“销魂”很争气,一路不坏地响到底,整个别院所有人都被我定在了回廊上,明日谭贞贞来,见到这壮观的场景,脸色定是精彩的很。

快到子时,终于找到了马厮,里面就一匹马,我并未单独骑过马,连怎么踩马镫都不知道,试了几次,才歪歪扭扭地伏在马背上,挪来挪去,身下的马儿也不耐烦起来,我们一人一马拗了半天。我终于将姿势调整得还算过得去了。这一折腾,身上的伤是一阵痛过一阵。

一踢马肚,或是太用力了,那马飞奔而出。这一跳一跳的,太疼了,嘴角被咬破了皮,神智又模糊,即使是身上这些疼也唤不回我的意识。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我听到有人唤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一位老汉正弯腰,关切地看着我。“姑娘,你怎么会躺在这路边的,身上这么些伤?!”

我喘了口气,哑声道:“我与父母本是要去鸾城投靠亲眷的,可是半路被山贼拦截,父母被他们害死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一开口,牵动了脸上的刀伤,疼得我面容扭曲,很有些悲情的效果。

“哟,不然你搭上大爷的车,要去你亲眷那,大爷送你去?”“大爷真谢谢你…”我心头一暖,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今天终于被我遇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