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他恶名在外,她好奇地伸长脖子,只为了偷偷看他一眼,可这一眼,也被他捉到。她似乎害怕极了,整个人缩到白承风身后,那时,淡然一笑,他觉得,她与普通女子都一样,他只是想要她的身体来饲毒。

他做了多方布置,想着如何将她偷出白鹭后宫。可是,却不知她竟自己有了计划,与南荣子桓想借着诈死逃出宫。

他有些诧异,白鹭王后,那便是整个炎氏大陆最尊贵的女子了,为何,她还想着逃离?!顺水人情,他帮了她一把,将她弄出了白鹭。边城上假遇晚楚,让她惊喜非常。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虽然对她极是好奇,他仍是决定藏一藏,将身体让于明,到底,是要让她爱上明的。

有时,他真的忍不住会出来,比如那次在商府的花园,她被一只猫吓住。毫不矫情的喜怒哀乐,他肯定,明会爱上她。

忍了又忍,终于等到她对明颇具好感,于是,他决定出来扮个黑脸。他永远不会忘记,她见到那个嘴角含笑的他时,那种极度的震惊和手足无措。他要做的,是给明英雄救美的机会。

她总是喜欢再他面前故作镇定,明明已是怕极,却仍是字字有力,总以为这样便能将他击倒。

“主上,何事如此开心。”阿六难得见他笑得这般欢畅,忍不住问道。可这一问,他的笑便戛然而止,他笑了,真心的笑,因为想到了她?皱皱眉,道:“孤要出去走走,不要跟着。”

地牢里,她蜷再一起,整个人都埋进了干草堆里。睡得却是极安然的,甚至带着笑。时而蹙眉,似有若无地说着梦话,嚷嚷着饿。

一笑,他没见过如此没心没肺的女人,她是第一个。不,就像娄澜,曾经那样的天真烂漫,后来...后来还不是杀人如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还是坚信---最毒妇人心,每一个女人都一样!

明似乎越来越迷恋她,甚至因着他将她关进地牢,而开始阻止他出现。但他,还没有将事情做完,他...还不能消失。

在她生日前夕,他让她踏雪来见他,他以为她如同那些较贵的千金,却不想...她真的穿着薄薄的单衣,一脚一脚地踩着厚厚的雪,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御书房。是啊,她连地牢这样的地方都可以睡得香甜,又怎会如一般人家的娇气女子呢...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真真地被震撼了。她满足一笑,便软软地倒下。接住她的那一瞬,他的心里暖得出奇,还涌动这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该高兴,她与明之间的感情已经水到渠成,他也不再刻意为难她,可是每当她傲然地提起明,他都会不自觉地皱眉。他心里害怕了...明的东西,他不该再去肖想的,绝对不能!

她的生辰,他心中愈痒,其实不用她刻意求他,他也是撑不了这么些日子的。可是现下,他反悔了,他要出来,哪怕一刻。

他是完全忠于明的,若她敢伤明分毫,他定是不会放过她。他对她这样说,对自己也是这样说。所以,每当她流露出怀念,他便是极气愤的,她定是想到了白承风,那个将她放在手心呵护,她却仍是抛下的男子。她会不会后悔了?!

他以为,所有的愤怒,只是因着明,原来,是来自自己的心。杀人如麻的墨王,何时成了一个懦夫,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

他本就比明暴躁些,近日来,便是更加烦闷,他竟是因着给她下毒而后悔了,每日愈浓的悔意几乎吞没了他的心。而看到她时,心下的暗涌,生生让他觉出痛意,他,不该知道什么是痛的。

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他开始抢夺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他总是告诉自己,他并不贪心,她还是明的,只有看到她高兴,他便满意了。可是,她却知道了真相...

这么残忍的真相,她早就怀疑了吧,或是百密一疏,她竟是看得懂瑶琴公主留下的曲谱。那些奇怪的方形字,不知瑶琴公主记下的是如何美妙的曲子,他不屑那些,瑶琴公主的绝世乐器与曲谱他并不太在意,所以那架庞然大物便被放在殿里积着灰气。

“主上,金银公主去了...悔宫。”早知主上武功高强的,却不知厉害到这种程度。几乎是一阵风,便已不见了踪影,他跟在后头,根本看不到主上的背影。

看到她狼狈地扑倒在地,心里一疼,克制住抬手扶她的冲动,毕竟,她识破了他的残忍,他向她保证过,这墨鸾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他慌了,她看到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她那恐惧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娄澜早已疯癫,她不顾一切地说出了他的过去,他那被丑陋布满,千疮百孔的过去。他是娈童,娄斌武的男宠,她会怎么想,会觉得他...多么恶心。

她一双玉手抚上那黑白分明的琴,指下轻盈跃动一连串优美的琴音滑出,他站在那里,似乎无所遁形,她早已发话,她都知道,知道他们的阴谋。

她早已不似初遇时那般有些害羞的拘谨,现下的她,或是真的有了一国之母的大气,一抬手一投足,顷刻流露出一种清傲。几乎歪歪头,便能让他心下发虚,找不回一点帝王的霸气。

当晚楚一点一点地剥开真相抖落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听着,面色却是苍白到几乎透明,她该有多坚强,才能接受身边所有人都说这谎言这样的事实。

他想他是疯了,因为他固执地要将鸾情牵上两人的手。他告诉自己,明,定也是愿意的。她爱的是明,他一再地和自己说,他要离开,当千朱花香解去,他只能离开。但他心满意足,至少,他与她同死。

每日取她的血,益发觉得疼,明受不了,其实,他何尝能扛得住那股子心疼。最后一日,醒了的,竟是他。他几乎是诧异的,而她的一句任玥...既然她爱任玥,那便,还她一个任玥,只有她想要的,他都能给她。除了离开...

她离开时的决然,他疯了,真的疯了,却始终抓不到她的点滴,他的哀求,他的一切,她为什么不在乎!

染染,留下...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

E;番外之----轻浮的只是表皮---蓝箫

“主子,您让我亲自送去的,就这一卷小小的信函?”奎方哭笑不得地捏起卷信函。“奎,事关重大。”蓝箫抿了口奶茶,喝了这么些年,却仍是不腻,“你定要小心。”

奎方一人领着三千士兵,浩浩荡荡地将这一卷信函送去墨鸾。“哦,蓝王命你不远千里送来这个?”墨王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的,被炎氏大陆百姓传了多年的冰山面孔,突地就有了笑容,还是那种妖异到极致的笑。

“是。”对墨浅吟,奎方还是极度畏惧的,不为别的,就他没事老往奎府送美人,而美人能看不能吃,最后还有他亲手弄死这点...他奎方也是吃不消的。

奎方见墨浅吟手上的青筋突起,小心肝几乎停止跳动。“蓝王想要认下囡囡?”墨浅吟轻柔的声音响起。奎方根本不知道信函里些了什么,一时答不上话。

“不行。”殿外一个清亮的女声...是墨后。奎方只见过商皇后,长得冰冷如玉,与这位名满天下的新墨后全然不同,新墨后有这与墨王一般的妖异长相,左眼下的那朵梅花痣,惑人得很。

“囡囡怎么能认蓝王呢?”语间尽是否决,转而笑着对奎方道,“我家囡囡无福,本宫这个做娘的,只得谢过了。”

奎方心中一千一万个不愿,主子来之前可是交代得很清楚,不成功,连成仁的机会都没有...

“墨后,主子这次是极有诚意的,主子便是想当个义父,接小公主去蓝雀住上几日。”路染尘正要开口再辩什么,墨浅吟先接下话茬:“既然蓝王又如此诚意,也是染旬的福气,孤便让染旬随将军同往蓝雀玩上几日。”

“染染,怎么了?”墨浅吟从后面抱路染尘的肩膀,她却一躲,语气愤然:“你怎么能把囡囡交给蓝箫呢?谁知道蓝箫那厮存这什么心!”

“无妨,这世上能让蓝箫难受的,也就两人,我倒是很看好囡囡。”墨浅吟笑得奸诈,路染尘抓过他的手就是一口,力气使得恰到好处,不重却留下了清晰的牙印,果然是这些年练出来的。

墨浅吟不会生气,笑意颇深,就着路染尘的脖子轻咬一口,然后...“哎哎哎...大白天的,你想干嘛?!”“正好睡午觉。”“睡午觉的你动什么手脚!”...

“小公主,可累了?”奎方队这位娇嫩的小公主不敢有丝毫怠慢。要是有一星半点问题,别说墨王墨后不会饶他,就是自己主子,那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

“不累不累,你怎么这么麻烦,才走了几了地?左右都问了七回了。”囡囡不在父王墨后面前,从来不可以装乖,虽年纪尚幼,俨然有了公主的架势。

奎方被这一噎,尴尬无比,往后几日,公主不发话,他是定不会去主动招惹的。仍是为了照顾孩子,脚程从原本的一月,拖到了五十几日,主子倒是耐性得很,甚至在雀城城门亲迎,奎方心中惊诧,这该是多大的荣宠!

帘子一掀,蓝箫便瞧见了躺在软榻上,睡得七荤八素的囡囡。“小公主,欢迎来到蓝雀。”蓝箫微微一笑,如今岁数长了,便是能在任何人身上瞧见她的影子。

就一三岁大的小屁孩,还真能正儿八经地坐在洗尘宴上接受蓝雀百官朝拜,蓝箫看着眼睛圆圆的墨染旬坐在自己的左侧,颇有其父风范,沉静得很。

囡囡从未离开过母后身边,如今玩心虽重,可大晚上的就特别思念母后。“公主还不休息吗?”蓝箫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趴在窗台上,眼睛一眨一眨,不禁让他忆起多年前,她也是如此,面色苍白,眼却是倔强地睁得很大,睫毛微弯,每眨动一下,似乎都落进他心里。

“睡不着呢,蓝...义父...”囡囡鼻子皱了皱,“有奶茶?”“鼻子倒是很灵。”蓝箫笑起来,抬起手,提着一壶奶茶。

“比之墨鸾的如何?”蓝箫笑起来一如既往的稚气未脱。“说实话?”囡囡严肃地看着蓝箫。“恩,说实话。”蓝箫被他的表情逗乐。

“还是娘娘做的好喝。”想到母后,囡囡嘴角泛起一个甜甜的笑。“公主小名...囡囡?”蓝箫试探地问。“恩,娘娘说名字奇怪,好生养。”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多奇怪,即使大哥老是取笑他。

她果然还是这样,思维跳脱得很。“囡囡很喜欢母后?”到底是孩子,一提到最喜欢的母后,话匣子便打开了。“喜欢的,娘娘每天会给囡囡讲故事。娘娘做的菜很好吃,娘娘泡的奶茶很好喝,娘娘还会给囡囡买糖葫芦。”

几年来,他一直都是埋了探子在墨鸾,不为军情,只为得到她的消息。樊从来不说,看多少在行动上还是给了暗示的,暗示他或许太疯狂了。他也从来不躲避这种,或者得不到而引起的执念。

“义父,要不要吃糖葫芦?”囡囡手脚并用地爬上高高的椅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蓝箫,蓝箫抿嘴:“囡囡,甜的吃多了牙疼。”囡囡不以为然:“我今天就只吃了一串。”

“囡囡喜不喜欢义父?”蓝箫将囡囡抱在腿上,循循善诱。囡囡略一思考,认真地点点头。“那囡囡嫁给义父好不好?”蓝箫本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她的女儿呢。

“娘娘说了,同性之间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果的。”这口气,全然是说客的腔调。蓝箫几乎僵在原地:“囡囡是丫头。”

谁知囡囡叹了口气:“娘娘也希望囡囡是丫头,囡囡更希望自己是丫头,可是...”蓝箫本是不信的,带着小家伙一起去温泉沐浴,现实果然是残酷的。

奎方见主子今天一天面色都不太好。正想着全身而退,便被蓝箫叫住:“奎,你多大了?”“二十...有七。”“恩,也该有个孩子了。”“还...”在主子锋利的视线下硬是吞下了早字。

“我想与墨鸾和亲,可宫里没有公主,你就快点娶个正妻生个女儿吧。”这要求,奎方咬咬牙,大义凛然道:“既然是主子想和亲,这公主,也该由主子来生。”

蓝箫诡异一笑:“生个女儿,本殿再赏你百千女子,或是,遣尽府上女子,出家去...你自己选吧。”撂下这话,昂首挺胸地出了书房,待会儿,还得和囡囡一起用膳呢,小家伙可是答应了做他的女婿呢。

奎方只觉得惨烈,自己的人生啊...总觉得从老是送女人来让他折磨的悲剧开始,都和墨后脱不了干系。墨后这厮,真不负炎氏大陆众人所言的妖后之名!

奎方突地想起宫中妃嫔的长相似乎又都有改变,最近一直在走妖女路向。哼,果然...都是受的墨后的影响。他也未曾深究,能进后宫,可都是因着蓝箫的喜好。

“义父的书房里好多画啊!”囡囡在画卷里爬来爬去,“怎么都是一个阿姨?”囡囡撇撇嘴,没有母后漂亮。

“漂不漂亮?”蓝箫拿起一卷,面色泛起温柔,“她是囡囡的义母,是义父的王后。”“啊,那她人呢?”小孩子好奇心重。“她生病...过世了。”带着点心疼的叹息,囡囡不很懂。

只是有一日...囡囡不小心打翻了父王书房里的架子,几个画卷滚落在地,一副正好散开,囡囡惊呼:“爹爹,您怎么藏着义母的画像?”

墨浅吟本是由着囡囡玩耍,自己批着奏章,闻言抬头:“义母?”“义父说这个阿姨是他的王后。”再转头,囡囡看到父王面色发黑,似乎怒极。

“啊,囡囡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娘娘待会儿还有检查呢。”一溜小跑地走了。去找母后,却被阿九告知王上正与王后商量要事。囡囡躲进自己的小殿里,难道父王发现他撒谎了?

倒是路染尘,明明好好地睡着午觉,墨浅吟一脸阴沉地回了殿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她扑倒...现在脖子上还是诸多红色印迹,昨个小宝小贝问起,她只得扯谎说是蚊子咬的,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蓝箫这厮还好意思说要和亲,奎方?路染尘本是不愿的,奈何蓝箫写得情真意切,最后还保证奎家长女那绝对是公主。而晚楚也来凑这方热闹,竟是想将自己的义女,她的小侄女嫁过去。这厢要死要活,那边盛意拳拳...

路染尘要是知道这半天,蓝箫就为了让她儿子做自己的驸马,新仇旧恨,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

“奎,这副如何?”奎方本是因着让他娶妻苦恼,前些日子送来的君主画像,惊为天人,这几天都乐颠颠的,扫了眼主子的画,原来...主子竟是...

画上的女子黑衣衬得肤色娇白,头发有些凌乱,面色苍白...微垂的眉眼...这是...她?

F;守护的不老岁月---晚楚

“大哥,你果然受女子欢迎啊,上至八十岁,下到三岁,看看,哪个不喜欢你。反观二哥的女人缘...二哥也就一个倾穹了。”路染尘呵呵笑起来,而他扫了一眼拉着他的手不放的丫头,无奈地带回来左相府。

十岁光景,在侍女清理后,才看清真颜,皮肤白皙,嘴极小,眉眼细长。睫毛卷而翘,一头发极是浓密,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可是,女子在他眼中,早已与男子一般,他眼里,容得下,也只容得下一个她,一个,眼里永远也不可能容得下他的女子。

“义父。”声音清脆,带着水汽,那一点一滴的娇美,明明只想展现给他,他却从来看不见。这一年,晚蓉十三岁,被晚楚认作义女,跟在他身边三年,这一月,墨后有了身孕,这一天,他酩酊大醉,却是在最迷离的时候,仅仅只是味道,便辨出她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他将她推开,毫不留情的。

他化名楚辞,等着她跳进早已设好的圈套。白王对她是真的宠爱,他到白鹭数次,对白承风也是查得透彻,这样一个忍辱负重,冷清漠然的男人 ,对她如此细致,她却...决定离开。

再见她,她的机警活泼让他有些意外,若不是他参与了她整个出逃的计划,或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人,还是那个过于乖巧甚至胆怯的御史府四小姐。

他看着明王爱上她,看着暗王因她而痛苦地沉沦,他不知道,其实自己也在一点点陷下。目光时而游离,却总是停留在她身上。

他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她爱的...是暗王。可是他不能说,因为暗王害怕找到一个留下的理由,因为暗王也希望保住明王的命,守住明王的灵魂。在这出戏里,他既是角儿又是看客,他从不知疲倦,却在有一日,他发现自己的心空了,才感觉到有多累。

她要自由,他便全心全意地为她争取。可是,失了忆的主上变回了那个冷血残酷的墨王。她的自由,他竟是愿意用生命都换不得,第一次,无所不能的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大婚那日,他不似落秦,怀揣着吾家有妹初长成的喜悦。他只是抱着酒,枯坐到天明。

三年无后,多少人恶语中伤。他一个一个地报复,即使不死,也必定妻离子散,断子绝后。呵...晚楚只是个披着文雅外皮的妖魔,他的温柔...只为了她。

“大哥,你该娶媳妇了。”她总是怕他孤独终老。他温和一笑:“我连女儿都这样大了,便不用娶了。”他不会再娶,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她...

晚蓉不懂,自己的美貌,几乎让世间任何女子自惭形秽,可义父,却从来不肯在她面上,哪怕停留一刻。幼时的颠沛让她早熟,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义父,那个温柔的男子,她便被下了蛊,被蛊惑的,是她的心。

义父有喜欢的女子,十三岁义父酩酊大醉那次她便知道了,他反复地唤着的 那个名字,那个女人,此刻,正被墨王万般宠爱,捧在手心,揣在怀里。

越长越大,也越来越痴迷义父,这样的男子,为何那人会选择墨王?那个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疯子,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姑丈。从此,她心里开始对她排斥,尽管她因着喜欢女儿而对她极好,但是她讨厌那人。

可,在她十七岁那年...她因着发火,而打翻了那人的一杯茶,当时滚烫的水泼在她手上,她竟是有一种快意。而义父,匆忙赶来,见到那人的手被烫得通红,几乎是咬着牙看了她一眼,冷若冰霜,与刚刚看着那人的目光怜惜截然不同。

第二日,宫里便有了圣旨,将她远嫁去蓝雀,与奎方和亲。她几乎疯了,她不嫁,即使要嫁,也只嫁义父一人。她以为是那女人的报复,她跪着求义父帮她说情,义父却冷冷地丢下一句:“是我上奏的。”便拂袖而去...

一个月后,她启程,离开墨鸾,这个她埋着爱情的地方,嫁去蓝雀,那个没有义父的地方。

晚蓉出嫁那日,他站在高高的城门上,甚至没有与她道别,晚蓉回眸那一瞥,滑落的泪水,却唤不起他的怜悯,哪怕一点点。晚蓉不喜欢她,他看得清清楚楚,从前也是她拦着,他才从不罚晚蓉,所以,并不是他多疼爱晚蓉。甚至晚蓉能留在左相府一待七年,也是因着她喜欢女儿。

没有人能伤害她,即便是他养大的义女也不行。晚蓉对他的情意日渐明朗,他便只能让她离开,因为,他的心早已不在。

G;一梦一生----白承风

“主子,您又在想王后了?”青夜捧着披风,一步步走过来。白承风未曾回头,声音飘渺:“若哪日朕不再想她,便说明,朕已经死了。”

青夜很想不明白,明明只见过几面,为何主子会这般迷恋那乐皇后?!“主子,于贵妃到处在找您,您还是回吧。”白承风未曾出声,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回吧。”他的声音飘然,略带沧桑。

“又棋。”他看到向他跑来的那个女子,眉眼间带着一些极细的相似。

“我想喝莲子汤...”又棋声音憨憨的,带着一些傻气。

“好,我们喝莲子汤。”白承风露出极轻的笑,慑住了一众宫娥侍从,只有在这座栖花宫里,他们的王上,才会有这样无忧的表情。

白承风哄着于又棋睡下,坐回书桌前,抚着桌脚的那方镇尺,想起大婚前一天,又诗还曾用它替自己压住险些被吹飞的文书。

又诗,他的王后...想起她,便又想起他们从头到尾的相识相遇...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颇有些尴尬——相国寺后的殉情崖下。那年他十一岁,本是跟着护卫来相国寺祭奠已逝的母妃的,谁知在这殉情崖突遇刺客,他被生生地抛下崖去,身体腾空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却不期然,遇见了那个今后最牵挂的人。

在树藤的缠拌下,他落地后,只受了轻伤,十一岁前,他是一个懦弱又胆小的人。他很害怕,无边无际的黑暗,时而摇曳的古木显得异常的诡异。磕磕绊绊地终于发现前方有一点点的亮光。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是一个小女孩,一身有些破的黄色衣裙,手中拿着一根粗木,时不时地挑动火堆,防止火熄灭。似乎是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那一瞬,她的眼睛里没有惊慌,平静得像水一样,无波无澜。

踌躇地站着,不知如何开口,她见他站了许久,复又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坐么?”他这才放心地挨着她坐下。“你怎么在这里?”她抬头好奇地问。

“我...不小心掉下来的。”她瞟了他一眼,似乎已经看穿了他拙作的谎言,却不说穿,抿嘴笑道:“还真够不小心的。”“那你怎么在这?”他有些不服气。“我啊...醒过来就在这里。”她抬头看看天,声音有些飘渺,他心中笑道,这谎撒的,还不如他呢。

“你知不知道回去的路啊?”他着急地问。“不知道啊,我连这是哪都不知道呢。”她说得很坦然,很...像真的。

“饿不饿?”她转头笑着问,“你有吃的?”他不太信。“呵呵,没有,所以...只能一起饿着。”她淡然一笑,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干净的笑,在宫中根本不可能见到,就是他那些所谓的妹妹,也知道看人脸色说话。

突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难道有人?!她也听见了吧,警惕地站起来。谁知道走过来的,是一头野猪。它有些凶狠地盯着他们。他害怕地后退一步,她还是站在原地,手中执着拿根粗木。

野猪扑过来,她挥舞着木棒挡住它,他不安又惶恐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她毕竟太小,野猪将她扑倒在地,欲咬她,她用木棒死死地抵住它的口:“用木头打它的头,快点!”她稚气的声音里点着一丝威严。

他鼓起勇气拿起一边的木棒,挣扎着,可是,看她真的要撑不住,眼一闭,狠狠地敲在野猪的头上。咚的一声,那头野猪倒下了,他喘着气,恐惧地看着它的尸体。那个小女孩挣扎着爬起来,不满地看向他:“你怎么这样胆小。”“我...”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她转过脸来问,神情天真,不像是坏人。他抿嘴不出声。他是不愿意相信母妃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的。所以,后来的后来,他真的后悔了,当听到她爱上南荣子桓的那一瞬,痛楚伴着悔意,生生将他吞没。若他说了,她是否会记得他?是否,就不会那样轻易地爱上别人。

“也是,萍水相逢而已。你要不要睡一会?”他还是抿嘴不语。她好笑地摇头。“你...真的是醒过来就在这里了吗?”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忍不住问她。她闪闪的眼睛,吸引了他,这样的不由自主。“呵呵,”她一阵讪笑,“估计是掉下来的,这么高的地方啊,竟然就破了一点皮,太奇迹,跟写小说一样。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我来祭奠母亲的。失足掉下来的。”

“我看你很累了,睡一会吧,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对吧。”她眸光盈盈,很真诚。“恩。”她看上去才六岁光景,竟是动手为他搬了些干草,铺在地上,他就着躺下,第一次,睡得如此简陋,这样狼狈,却意外的甜美。

第二日大早,侍卫便寻到了他们,同侍卫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胖胖的妇人和一个年纪小小的丫鬟。

"哎哟我的小姐哦,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了!"妇人与那丫鬟泪流满面。小丫头眼中尽是疑惑,仿佛不认识一般,只是一瞬,便晕了过去。

他几乎是冲了过去,却被侍卫拉住,说是要向王上交代,必须马上带他回去。他甚至来不及再与她说上一句半句。

他始终记得临睡前,她看着他那双怯懦的双眼,幽幽说的那句:“你是男子汉,要更勇敢。”

他要变得更强,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回去后,他几乎完全改变,刻苦看书,慢慢赢得父王宠爱,去了外公家,外公是个富商,可是士农工商,再有钱,却没有地位,便是母妃枉死的一个原因。

利用外公的钱财,打通各大官家,最后凭借惊人的天赋,十四岁那年,他拜入杨大将军门下,成了他的义子。

十九岁后,他已然超越别的皇子,义父也答应助他夺位,条件却是娶他的女儿——杨素芝为王后。他竟然拒绝了,嘴上快过思维,毫不犹豫地拒绝,义父自然恼了,甩手而去。

三日后,义父却答应了他,后来听说...那夜杨素芝在义父门口跪了一晚,她喜欢他,即使做了侧妃她也甘愿。

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她顺理成章在所有人眼中成了风王妃。他不知,她竟有这样的心机,她惦记的,还是王后的位置。

十年里,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着她,每日听着她的消息,他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娇贵了些,怯弱了些,仿佛与那日崖下的,判若两人。

她十五岁那年,她被她的妹妹推下楼梯,暗卫护救不及,他得到她受伤,生死未卜的消息,几乎疯了。每日夜里偷偷去看她,竟是一如当年的模样,她还是他的又诗。

十年,他已有足够的能力护好她。他便将南荣子桓调往边境,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休想染指。他要让她做他的妻,他的王妃,他的王后!

极尽全力的保护爱惜,纵然宠溺,却换得大婚那日,她死去的事实。

清早,他便守在栖花宫门口,守着他的新娘,一身红衣,赛过世间所有女子,那是...他的妻。

他的娇笑。

他只想像普通男子那样,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然后白头偕老,原来,这也...这样难。

她伏在他的背上,轻微的呼吸扫在他的脖颈上,像是碎石落入幽井,泛起丝丝涟漪。他多想一直这样走下去,从朝霞升起,到日落西山。

那晚,他真的有些醉了,克制如他,都醉了,他沉浸在无限的喜悦里,今夜,是他的喜宴,他娶到了最爱的女人。

当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心底漫出的那股子绝望,她停止心跳的那一刻,他的心跳仿佛也一并停止了。

“王上,三更了,您该歇息。”侍从小声提醒,打断了他几乎遏止他呼吸的回忆。

“知道了。”冷然的声音。“主子。”青夜风尘仆仆地赶来。

“怎么样了?”他的语气有些急。

“主子,墨鸾的金银公主,有问题。”这声音,仿佛一阵救赎,白承风面上是极喜的表情。

“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又诗,是你吗?

路染尘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昨天听到院长爸爸去世的消息,她觉得,天塌了,晕过去以后,一个短短的梦境,恍然自己还是个六岁的孩子。

“路院长遗体要火化,现在送你去殡仪馆。”孤儿院里其他人都是一脸悲伤。她垂下头,为什么要醒来? 于路染尘,这只是一梦,而白承风,却注定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