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儿回转身,仔细的将门掩上闩好,又仔细检查了窗户是否关上,这才慢慢走到他对面坐下。

“夜棠,我找你…有点事。”

韩烬放下笔微笑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吗?桂儿,你的脸很红…”

“有…有很红吗?”她急忙伸出手掌捂住两颊,“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有点紧张而已…向来不是腼腆的人,这会儿却笨拙的不能言语。在他面前向来如此,怎么说怎么做都放不开似的,连方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化作乌有。她一下子站起身来,结结巴巴道:“我看,我还是…还是回去睡觉好了。”

“桂儿。”韩烬出声喊住了她,绕过桌子拦在她面前,“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她望着他深邃的瞳仁,依稀仿佛看到一丝叹息——这样的距离,谁先拉近?——已然将他忘记了,此时又怎好再让他失望?

她低下头道:“我…我在莒炉堂的时候,不知道苏三公子做了些什么,背上一直隐隐作痛。我自己也看不到,所以…所以…”她突然握住他的手,“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韩烬一瞬间愣住了。

他懂么?他懂么?他一定懂的…

她在心里默默的祷告,不敢看韩烬的表情,一咬牙摸到腰侧的衣扣,抖抖索索的,好半天才解开一颗。

然后她的手就被按住了。

她抬起头,韩烬的声音低柔如此刻夜雨:“桂儿,转过身去。”

眼神柔软如蛊,桂儿心如鼓擂,依言转身,感觉到修长的手指从她腰侧穿过,轻轻的解开外衣,随后替她将颈后的长发轻轻拨到一边,动作很慢,却十分仔细。

随后,肩上一凉。

温热的气息拂在□的肩膀上,原本浑身僵硬的桂儿却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是他的,本该给他。

本该如此。

他可是她心甘情愿托付终生的那个人哪…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没有月光,幽幽的烛火明灭不定的照在眼前女子半裸的后背上。半褪的中衣下,肌肤细腻光滑,线条柔美,韩烬深深的看着,着了魔一般——这是她自己看不到的奇异景象——匀停的骨肉上,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正振翅而起,热烈的火焰,纤毫毕现的羽翅,青幽中透着微红的色泽…那覆满整个背部的刺青图案,带着一种妖异魔魅的力量,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眼中的色泽转为幽深的墨绿,忍不住伸出手,沿着那只火凤的轮廓,慢慢的描摹勾画…寸寸移下…

不觉间罗衫轻分,一室寂静。

第八章 风月误(二)

桂儿背对着韩烬,只觉得微凉的指尖沿着背上的肌肤一路往下,划过腰际,像有小虫子爬来爬去,痒痒的,又带着说不出的麻,十分难受。

她轻轻的唤了声:“夜棠?”

韩烬这才如梦初醒,猛然收回手,正要替她将衣服拉回去,却听桂儿低低道:“夜棠,那天我梦见我们小时候了。”

他的手不由的一顿。

桂儿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脸红红的,眼睛却很亮:“我总是会忘记自己梦到过什么,但这一次我却记得很清楚,梦里的你还是个小孩子…夜棠,你说过我们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的长大,我记起来了呢!”她用手比了比,“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是我记起来了!夜棠,你一直在我记忆里,不曾忘记,我一定会慢慢想起来的!一年以后,两年以后,哪怕是再过十年,我也不会再忘记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拥进怀中,牢牢的抱住。他将她按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离心脏更近一些,就能更清晰的听到真实的心跳声——他的心跳的很快,这样的承诺…这样的承诺呵…竟让他欢喜的惊慌失措。

“桂儿…桂儿…”他俯□吻住她的唇,厮磨辗转,却又极尽温柔,她渐渐沉溺在他的气息中,只觉得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融化。

她曾经爱过的人,她今后也会一直爱下去的人…她的夫君!

窗外雨声不绝,滴滴落檐,缠绵入骨,更衬得枕衾暖软,肤发留香,长夜春宵不尽,只愿长醉不醒…

却在此时,黑夜中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一声,两声,三声…整整齐齐的三声,轻重相同,就连间隔的时间都一样。

桂儿听的模模糊糊,推了推韩烬,喘息道:“有人…敲门。”

他却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想理会,只埋首于她的颈侧,用蝶戏般细碎的亲吻让她无法顾及其他。

可片刻之后,古怪的敲门声又不依不挠的响了起来。

她的手抵在他肩上,气弱的唤了一声:“夜棠…”

“不必理会。”他的声音里暗哑而低沉,隐约带着不耐的怒意。可话音才落,那个一丝不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声,两声,三声…呆板单调,却叫人再也无法忽略。

桂儿伸手抚上韩烬微微蹙起的眉头,轻笑道:“去开门吧,有客人。”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翻身而起,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绕过屏风,朝外走去。

在桂儿看不到的门外,传来了细细的说话声。不过片刻,韩烬便回来了,眉间的神色愈发不耐,与她说话的时候却恢复了柔和:“桂儿,我有些急事要立刻去办,你先睡吧。”

桂儿朝屏风之外的屋门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拢了拢被子,问道:“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找你?”

“桂儿,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事?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当年莫家的那桩血案。”他在床头坐下,伸手替她整理着因方才的亲密拥吻而散乱的发丝,一边说道,“这些年,也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在帮我,明里暗里的寻找线索…下次有机会,再介绍你认识。”

说罢,他低头在她额角轻轻一吻:“我走了,早点休息。”

韩烬转身合上屋门,檐下已有人打起竹伞等待。一身黑衣劲装的女子,眼神淡漠,长发梳起,眉心一道伤疤直至下颚,看着十分肃杀。

两人均是一言不发,一前一后朝前走着。黑衣女子手中的伞尽数撑在韩烬上方,全然不顾自己被雨淋的湿透。直到走到巷子里停着的一辆马车前,她才收起伞,揭开车帘,韩烬仿佛对此司空见惯,看也不看便坐上了车。

马车一路行驶,一炷香时间之后,停在一处大宅前。雨夜朦胧,整座宅子安静的妖异。连绵的房舍,华贵的门庭,却一丝灯火也无。

若是桂儿在此,一定会大惊失色——数日前,她被莫名其妙捉来见星罗公主的,正是这个地方!

可韩烬下车的时候却并不诧异,他甚至没有朝那扇半开的大门瞧上一眼,兀自匆匆穿过雨帘,转过回廊,推开了东首一间大屋的门。

门后是一片暖黄旖旎的灯光,蜜蜡幽香,熏人欲醉。只是重帘四合,这才透不出一丝光去。

一样的地方,迎接的却是不一样的人。

他尚未站定,一抹紫色的影子已从纱帘之后走了出来,巧笑嫣然:“韩公子,好久不见了。你…”她柔柔的看向他,语带娇嗔:“…可有想念本宫?”

韩烬抿了抿唇,俯身行礼:“公主安好。”

话未说完,她伸出葱管一般的手指捂上他的嘴唇,随即身子一软,偎在了他的胸前。

“夜棠,怎么来了鹿鸣城也不同我说一声?我一直想见你…好狠的心…”

软玉温香在怀,韩烬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耐,只是当他扶起她的时候,神色已温和如常,轻声道:“韩烬此次来鹿鸣城事出突然,不敢惊扰公主大驾。”

“你何时与我这么客气了?”她抬起头来,白皙娇艳的面容上一双凤眼盈盈,唇若点朱,“公主这称呼好不生分,我不喜欢。”

见韩烬不作答,紫衣蹁跹的星罗公主便趁势握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脸颊上,声音低糯,道:“夜棠,你来了就好。这段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一直很害怕…二皇兄有高人相助,若是只凭我一人,实在难以应付…”

韩烬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道:“我不是已经帮到公主了么?六野道一战,扶月侯损失惨重,短时间内自顾不暇,恐怕再无心力拜访南山君。只要能在此时除掉南山君,扶月侯将再无凭恃…”他的眼神骤然转冷,透出浓浓的深碧色泽:“苏嬴再怎样厉害,终究不过是个江湖出身的世家公子,于国务政事这些关节之上对百里垚的帮助并不大。所以…还请公主安心。”

“你啊…你…”艳若桃李的贵族女子轻轻一叹,纤纤玉手覆上他的眼,“这样的眼神,真是叫人又爱又怕哪…夜棠,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韩烬却只是沉默着。

星罗公主也不在意,放下手挽起他的胳膊,笑容婉转柔媚:“长夜漫漫,韩公子既然来了,便陪本宫下局棋吧。今后诸事,如何落子,本宫还要向韩公子多多讨教!”

桂儿醒来的时候,清晨的日光正透过窗纸洒进屋子里,隔着屏风的薄纱和天青色的床帐,看起来分外柔和。

她微微动了动,却发现身子正靠在一个人胸口,他的手臂横过她的腰侧,握住了她放在身前的手,姿势十分亲密。

他…是何时回来的?

她不由失笑,自己竟然睡得这样沉,连韩烬什么时候回来,如何在身边躺下都没有知觉,看来是在筥炉堂那两天,提防苏嬴过于辛苦了。

笑声未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桂儿,你醒了?”

或许是因为初醒的缘故,韩烬的声音听起来暗哑低沉,桂儿心里忍不住一跳,一下子直起身来,答道:“醒…醒了。”

低下头,却见他正靠在枕畔微微眯起眼睛看她,散开的乌发和微敞的衣襟平添几分往常没有的慵懒魅惑…桂儿慌忙闭上眼,摸索着跳下床,躲到了屏风后头,一件一件老老实实的把衣服穿了起来。

——若是昨夜不被打扰,今晨醒来之后的第一眼,会是怎样呢?

想必不会这样慌张,不会这样羞赧了吧?

察觉到自己竟然在婆婆妈妈的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桂儿不由万分汗颜,轻叹一声,听到韩烬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桂儿,今日带上元宝一起出门吧。”

“去哪儿?”

“去我们的家…”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曾经的家。”

桂儿一直都明白,自己来鹿鸣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韩烬口中“曾经的家”。

虽然那是一段被她抛弃的过去,虽然浓烈的血色已然悄悄湮灭,但是事实不能被抹杀,死亡也没有随着她的记忆一起消失。总有人会在冥冥之中望着她,挥之不去的梦魇也许正是往事的残烬,还有不得不面对的仇恨要去平复。若是回到故园,也许就能想起一些什么,她一直这样希望着。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桂儿以为会看到荒草凄凄的废墟,又或者是满目的断墙残垣,却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条普通的街道,路不宽,两边林立着店铺,午后时分,街上人迹寥寥。

“这是…”

“鹿鸣城是商业大郡,城中不会有空地闲置。三年过去,早已经面目全非。”韩烬一边解释一边俯身抱起元宝,“元宝,我们去那边玩好不好?”

他手指的方向是众多店铺中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元宝点了点头,乖乖的回答道:“韩爹爹说去哪里,元宝就去哪里。”

韩烬一脸惊讶的望着他,桂儿顿时大窘,急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教的。”

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去扯元宝的脸颊:“臭小子,谁教你胡说八道的?”

“没…有…胡…说…”元宝满脸委屈,口齿不清的辩解道,“娘亲昨晚…都没有陪元宝睡觉…娘亲不是去陪韩爹爹了嘛…如果韩爹爹不是爹爹,娘亲怎么会和他…一起睡呢?娘亲昨天明明说过…”

桂儿急忙一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童言无忌把三个爹爹之类的胡言乱语都抖了出来。虽然是小孩子的戏言,可光天化日之下也实在有伤风化…

“桂儿。”

她抬起头,却看到韩烬眼中弥漫起的笑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淡淡的喜悦,却又带着绵绵的叹息,满目柔光,如落星辰。他笑的那样好看,好看得让她移不开目光,只想一直这样看下去,看到天荒地老,无论身后还有怎样的深仇大恨,都不想再却理会。

“这样…真好。”他看着她,自语般的低声说着,语气游离却欢悦。随后拉起她的手,边走边对元宝说道:“为了庆祝元宝终于叫我爹爹,等一下爹爹请你吃新摘的水梨好不好?”

第九章 忘忧蛊(一)

不知道韩烬说了些什么,那间铺子的老板欣然将他们迎了进去,随后穿过一条窄窄的过道,打开了店铺的后门。

门后是不到十步的后院,只栽种着一小株桃花,枝头还有残留的粉红花朵,在微风里悠然绽放。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正坐在树下缝衣,脚边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抱着襁褓中的弟弟小声的哄着。想是老板的家眷。

一踏进院子,韩烬便问起院后的两层小楼,老板说那是他买下这间店铺时便有的屋子,因为手上拮据,也不曾翻新,看得出有些年月了,梁柱之间的雕花有着旧年烟熏的痕迹。

“这里曾是你及笄之前住的屋子…”韩烬在桂儿耳边低低的说着,握住她的手,一一指给她看,“这里原本有很多房子,连成一片,有半条街那么长。后面还有一个演武场,不过现在…只剩下这几间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对遥远回忆的追思,恍惚之间溢满了留恋,就好像在这里度过少年时光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似的…桂儿正随着他的述说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相似的吉光片羽,却听到他轻声问道:“桂儿,要进屋子里去么?”

“啊…不,不用了!”

——她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何必再去打扰不相干的人?

胖胖的老板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这里出去就通到河滩,那边都是荒地,不住人的。在下正准备去衙门里申领,看看年底能不能把那地收过来,这样家里就能盖新房子了…”

韩烬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推开了门:“桂儿,出去看看?”

铺子后果真有一条小河,比沟渠宽不了多少。从后门到河边是一小片河滩,稍远的地方堆满了石砾,近处开垦了数垄新土,土里冒着幼嫩的苗,是新种的菜秧。

很持家的妻子呢,想起那个在树下认真缝补的妇人,桂儿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浅笑。血海深仇也好,富贵无双也罢,在她看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一畦青翠的菜地。离开小山村已经月余,遇到了很多危险,也见识了很多有趣的东西,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不过她最希望的,还是能和夫君元宝一同回到那个虽然偏远却安静祥和的地方去,可以眉目恬淡的过日子…没有家仇,没有死亡,多好…

“…桂儿,你在听吗?”

“嗯?”

“这里曾经是演武场…算了。”韩烬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来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既然如此,也不用勉强自己想起来。”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这样的表情,是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头很痛?”

桂儿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事,我自然知道。”

韩烬笑着,转身去抱蹲在石滩上看着河水发愣的元宝,“小宝,我们走吧。”

然而话未说完,元宝身前的河水突然左右一分,两个人影毫无预兆的从水中窜了出来,手中薄刃闪着雪亮光芒,一人朝元宝当胸刺去,一人却是脚下不停,直取几步之外的桂儿。

这变故,几乎是在瞬息之间。

桂儿慌忙错步避开来势凶猛的一击,待要飞身去救元宝,离的更近一些的韩烬早已经一把抱起尚自懵懂的孩子,掌心一拂,将来人的刀夺了过来。

看不清他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桂儿一怔,身后的刀风却又扫来。她急忙伸手从腰间拔出韩烬给她常备防身的匕首,一回手,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刀锋。

一瞬之间,数念变幻。

是什么人会来偷袭他们?

这两个刺客和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小山村里的那批强盗也好,之后遇到的扶月侯百里垚也好,甚至是星罗公主百里淼,都没有这样凶狠,一照面就痛下杀手。

难道是…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来,来路不明的红货,神秘的屠杀…韩烬说过,他花了三年时间来追查,却至今没有查出端倪。

会是那些人么?

她转头朝韩烬看去,却正好看到他手中的刀划过一线完美的弧度,准确切断对面刺客的喉咙,余力未尽,直至左胸。

一刀毙命。

飞溅的鲜血就像盛开的花,洒落在石砾上。韩烬轻巧的躲开,抱着元宝的那只手将他紧紧按在胸前,那一幕血腥的杀戮,并没有让幼龄的孩子看到。

很…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一刀的桂儿,第一个反应不是惊慌,也不是害怕——她只觉得那一刀的动作,干净利落,很漂亮…很好看。

为什么不厌恶杀人?

仿佛是,见惯了死亡似的…

因为分神,她手上一松,雪亮刀光趁机落下,桂儿顺势身形一矮,灵巧的从对方肋下穿过,手中匕首往那人胳膊上重重划了下去。

果然还是下不了狠心,尽管那一瞬间她有机会将匕首插进他的心脏,尽管那一瞬间,她心里的确起了一闪即逝的杀念。

凄厉的叫声尚未出口,韩烬便已飞掠而至,一脚将桂儿身后那人的穴道闭住,又一脚,不偏不倚的踢进了狭窄的河道里。

等桂儿站定时,方才那个死在刀下的刺客也已沉入水底。轻微的两声水响,甚至没有惊动在门后院子里和家人聊天的店老板。

一眨眼间,河滩上又只剩下他们三人。桂儿心有余悸,抬头望着韩烬和韩烬怀中的元宝,道:“这到底是怎么…”

“还有人,我去追!”

韩烬不由分说的打断她的话,将元宝转交到她手中,身形一展,已跃过河道,借着对岸的一株老树,翻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迅速的离去。

桂儿只看到韩烬身前几步的地方扬起了一片黑色的衣角,随后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灰黑色屋檐之间。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居然也敢飞檐走壁?

最重要的是,那里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是谁?为什么方才不出手?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元宝,不知什么时候,韩烬已经点了他的穴道,力道很轻,刚刚好让他昏睡,却不会伤及身体。

毕竟还是,不忍心让那么小的孩子看到残忍的血光吧?

但是,毫无疑问的,她的夫君绝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大好人,尽管他看起来,比谁都要和蔼温柔。

韩烬早在夺刀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房顶上的黑衣人,此刻一路追而去,直至一片杂树林,这才足下发力,轻轻一跃,落在那人的前头。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