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瞥了她一眼，大概也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听话，伸手接过那叠纸，正要翻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玄武道：“青龙，宗主有事要见你。”
如今已是夜深人静，韩烬这个时候找人，实在有些奇怪。青龙皱了皱眉，将口诀塞进怀里，又伸手扣住腰畔的刀柄，慢慢的走了出去。
屋门一开一合的片刻间，桂儿根本看不清外头的状况，只是听到门板合上的同时，一声低喝传来，随后是凌乱而快速的兵刃相交之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身体撞在木板上的砰砰声响。
她心中一紧，外头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想了想，她用力撑着双手想要站起身，可还没迈出步子，就听青龙一声冷笑：“韩烬这小子果然早有疑心，可就凭你们两个，还拦不住我！”
这话说得狂妄，桂儿却听得心头一阵狂跳，想要迈出去的步子也生生的收了回来。
韩烬发现了青龙背后投靠星罗公主的事情，所以派玄武和白虎来对付他吗？
不管如何，如今三人在门外混战，这么好的机会，不走更待何时？
她扶着桌子朝后退去，屋子东边还有扇小窗户，虽然她此刻只有提笔的力气，但翻个窗什么的应该不难，哪怕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也好…
才退了两步，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依稀熟悉的声音，轻轻唤道：“归陌姑娘，请到这里来！”
她霍然回头，身后的窗户已然半开，窗口探出一个人来，一身灰色的僧衣，头上没有半根头发。
和尚？！
竟然是曾经在鹿鸣城给她看过病的念一！
桂儿完全料不到会在这里看到一个完全无关的人，顿时愣住了。
念一见她忡怔，身形一闪，无声无息的落在屋子里，道了一声“得罪”，一手已经探向她的脉门，一探之下，已知晓她内息衰弱，劲力全无，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他略一沉吟，又道了一声“得罪”，右手手腕一翻，左手在桂儿背上一托，竟将她轻轻负在背上，手在窗台上一撑，人已跃出了屋外。
桂儿听他轻声说道：“归陌姑娘，贫僧是来救你的。”
耳边传来那三人打成一团的呼喝声，桂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念一对她的称呼不是“女施主”也不是“莫姑娘”，而是“归陌姑娘”。
归陌？
谁才会叫她归陌？
她咬了咬唇，忍不住低声问道：“是…是不是苏嬴叫你…”
“事情紧急，贫僧尚未告诉三公子便独自前来。不过想必他此时也该知道了。”念一一路施展轻功，如飞檐走壁，言语却清淡平和，叫人安心。
桂儿却说不出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问，念一道：“三公子此刻正在帝都，贫僧先带姑娘去扶月侯处。”
“大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贫僧依三公子嘱托前往帝都解焦木蛊的蛊毒，事毕之后本想去四春城与扶月侯会合，没想到却在百味厨厨房后的小巷子里见到一个奇怪的小贼。贫僧曾经从三公子口中得知四护法的形貌，便留了一个心…”
那些食物果然是青龙偷来的，他一定知道自己形象太过引人注目，绝对不能堂堂正正的走大门进去。也幸好偶遇他的人是念一，若是个普通人，甚至武功稍有不济的江湖人士，别说追来这里，就连认也认不出来。
不幸中的万幸。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念一已经离开了韩烬一行人所在的屋子，消无声息的穿行于街巷中，眼看前方屋舍渐渐稀疏，很快就要到达城外宽阔的帝陵围场。
桂儿的心情稍稍放松，问道：“不知大师在帝都有没有见过…见过我家元宝？”
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元宝的近况，念一却突然脚下一顿，去势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低声道：“噤声。”
桂儿心知有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黑沉沉的石板街道中央正站着一个人，双手兵刃闪着寒铁的冷光，五指成钩，竟是方才还在与青龙缠斗的玄武！
她怎么这么快就察觉，竟然还能拦在他们前面？桂儿还来不及去想，念一已将她放下，顺手解开她几处穴道，嘴唇微翕，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往西走一里，至帝陵围场之处再往南，至四代惠阳王陵阙，将此物交给守陵的卫军。”
桂儿只觉得手中一凉，似乎被塞入了一块令牌，随后一阵劲风拂过，顿时将她推开三四步之外。
她心知方才是念一使了传音入密之法，避开四周耳目，告知她如何找到百里垚。她看了一眼拦在前方的玄武，知道自己留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咬了咬牙，说了声“大师小心”，扭头就跑。
转身的刹那，眼角瞥见玄武身形跃起，脚步声夹杂着衣袂带风的声音，紧紧追上。但念一袖袍一展，已拦在玄武身前。
桂儿隐隐听到念一宣了声佛号，道：“好久不见…”话尾似乎喊了一声什么，但桂儿一心只顾着逃走，加上解了穴道身体变得轻捷，他们之后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到。
往西走一里，至帝陵围场之处再往南…她根据念一的指示奔走，手里紧紧攒着那块令牌。周围的房屋越来越少，最后路两边只剩下茂密的树丛和花田，眼前渐渐显出了一个个黑魆魆的山陵的轮廓。
到帝陵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辨认下一个方向，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叹息：“你还要去哪里？”
她循声望去，路边不知名的花树上，正静静的靠着一个人，幽蓝的衣袍，长发垂肩，俊挺的脸上缀着熟悉的，却又显得无比陌生的笑容。他就这样沐浴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中，犹如精心刻画的塑像，仿佛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的似乎要滴出水来：
“桂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六章 忍辜负（二）
韩烬！
桂儿倏然收住脚步，暗暗吸了口气，转身就走。
可对方显然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蓝色衣影一闪，人已挡在她面前。他伸手来拉她：“桂儿，跟我回去。”
她却脚下一错避过了他，沉默着继续往前。
没有回应的抗拒让他深深皱眉，返身划向她的手腕，试图再次拉住她。桂儿二话不说，身子一仰，从怀中掏出匕首就去切他的脉门，下手竟是毫不留情。韩烬心中愈加不快，内力外吐，动作顿时加快了许多，穿过刀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桂儿，你在做什么？”
她咬了咬牙：“韩公子，你认错人了。”
“韩公子”…这生分的称呼让他不由的沉下脸，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抬起来：“桂儿，我找了你这么久，不是要听你说这样的话！”
她被迫直视他，目光终于不再闪避，眼神分外清澈，带着淡淡的嘲弄：“我本来就不叫桂儿，这个名字是你取的，不是吗？”
他深深的看着她，反倒轻轻的笑起来，手指一松，抚上她的脸颊：“你果真…还是记起来了。”
“这不正是你的意思？”她冷笑，“玄武送来的解药是开瓶即散的嗅剂，根本无法防备。你一开始就想让我想起往事——你是谁，苏嬴是谁，他以前是如何对我的，还有元宝究竟是谁的孩子，你…你…”她突然说不下去了，这些事，从她离开苏嬴身边那天起，就一直在困扰她。想起的事情越多，越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送来解药，除非他很了解她的个性——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就绝对无法安心的留在苏嬴身边。
他不需要和苏嬴硬抢，只需要耐心的等她自己离开，然后寻找，然后轻易抓住她。
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她果真一步步遂了他的心愿，他知她如此之深，这真是让她无比懊恼。
面对她的指责，韩烬并不反驳，只是重复道：“桂儿，跟我回去。”
“回哪里？公主府么？”她一手挥开他，“很抱歉，你想做枭阳国女皇的帝君，请自己想办法，我绝对不会把凰引图交给你。”
韩烬一愣，继而轻笑起来，笑容比方才还要舒心愉快，低喃道：“原来是为了此事…”
他一手将她拉近，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柔声道：“傻姑娘，我要娶的人从来只有你一个，怎么会有别人呢？”
桂儿正要反驳，后颈突然一麻，顿时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他怀中。
韩烬抱起她，声音也变的轻快起来：“桂儿，我们该回去了。”
她没他那样的好心情，眼看着帝陵的轮廓越来越模糊，念一和玄武之间也不知道胜负如何，偏偏自己功力刚刚恢复不到三成，根本无法挣脱韩烬的钳制…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怒气，低叫道：
“韩烬，放开我！”
“你休想逼我交出凰引图，除非我死…不，就算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得到！”
“韩烬你卑鄙无耻…”
“住口。”他倏然间淡淡的打断她，“桂儿，不要仗着我喜欢你，便挑战我的底限。”说罢，又微微俯□去，嘴唇离她不过一寸的距离，脸上笑容未变，眼神清寒，柔声道：“若是再说话，我就亲自封了你的口。”
最后那句威胁果真让她瑟缩了一下，她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淡色薄唇，用力的撇开头，却终于不敢再开口。
直到他抱她上马，一路飞奔，消失在夜幕中。
远远望见熟悉的门楣，桂儿知道自己又被带了回来。
韩烬推开院门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既不见白虎，也不见青龙，地上纹丝不乱，就好像她离开前所听到的争斗完全没有发生过。
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烬轻轻的搂了搂她的肩膀：“桂儿，跟我进来。”
她不由自主的被他带进院子最深处的一间屋子，屋里宽敞素净又不失风雅，与青龙的住处大不一样，桂儿看了几眼，便觉得眼熟，此处的布置陈设，竟和鹿鸣城中的小屋有九成相似。
看着熟悉的场景，往日点滴浮光掠影般涌起。她皱起眉，双手紧握，低下头不想再看。可他却抬起她的脸，低声说道：“把眼睛闭上。”
她却狠狠的瞪着他。
“闭上。”虽是命令却带着一丝无奈，因此显得轻柔，“你不会想一直戴着这张死人脸吧？”
桂儿这才惊觉自己脸上还一直戴着郑三白那张面皮，顿时觉得一阵恶心。见韩烬手中拿着一把薄而尖利的小竹刀，刀尖上不知涂了什么药物，发出淡淡的绿光。她知道他是要为自己除下面具，心中来回纠结了几番，终于还是急于恢复本来面目的心思占了上风，慢慢的合上眼睛。
只觉得韩烬的呼吸越来越近，手指从她的脸一直移到耳根，慢慢的摸索着，状似无意的拂过耳垂，指尖的温热让她浑身一颤，刚要闪避，耳根处却一凉，竹刀不知切在了什么地方，片刻后只觉得脸上有层东西被慢慢的撕了开来。
“别动。”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的割开人皮面具与皮肤的连接处，由于戴着的时间太长，桂儿只觉得脸上又痛又痒，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韩烬一手按住，叹气道：“叫你别动…”说着手下微微用劲，一下子将整张面具撕了下来。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涂上了一层清凉的药膏，韩烬的手掌轻柔的抚过她的脸颊，将药膏均匀的抹开，一室幽香。
当她听到水声的时候，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睁开眼睛：“我自己来就好。”
韩烬也不坚持，将手里的水盆递过去，自己则坐在一边看她洗脸，悠悠道：“桂儿，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认出你来的？”
也不等她回答，他便自顾自答道：“你在车上看我的那一眼，如果是真的郑三白，不会用那种像是看到妖怪的眼神看我。而且，你一上车我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再怎么伪装都掩盖不了…”他定定的看着她，低声道，“你身上的味道，我不会忘记。”
桂儿还在擦脸的手倏地一顿，两颊顿时浮起红晕。不是因为娇羞，而是觉得羞耻和气愤，还有对自己说不出的厌弃。
韩烬继续道：“那之后我就暗中让白虎调查了青龙和他的徒弟郑三白，才知道原来真正的郑三白早就已经死了…”
她将手里的布巾一扔，冷冷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韩烬望着眼前终于露出真容的女子，目光在熟悉的眉眼上贪恋不去。多久没有见到她了？从春到夏，而如今已是初桂飘香的时分…离开这么久，她终于回来了！
当初她的不告而别让他惴惴不安，直到发现床下的凝泽香不见了，才察觉到她也许已经察觉了他的秘密。他并不是日日与百里淼见面，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他找遍了整个鹿鸣城却找不到她的形迹，到筥炉堂找苏嬴对质也一无所获，她走的这样决绝，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他会选择帮助百里淼登上帝位，只是为了让一直不能见天日的北溟朱衣旧部可以走出十万大山，可以堂堂正正的获得身份和财富，可以在江湖中拥有一席之地…他真正为自己谋求的，不过只有一个她而已。
她曾经说过“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这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动人的一句话…可是现在，她却冷冷的说：“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他的脸色一暗，眸光渐渐恢复清明，淡淡笑道：“为夫想给娘子解释一下与星罗公主的渊源。”
桂儿脸色一白，时至今日，且不论她是否还有资格，但苏嬴毕竟未下休书，她还是苏嬴明媒正娶的妻子。韩烬明知如此还是这样称呼，听着十分刺耳。
“你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叫夜棠…”他伸出手指按住她因长期戴着面具而失去血色的嘴唇，柔声道，“桂儿，我与百里淼真的没有半分关系，你不要再生气了。”
“你与她的事，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当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他盯着她，“对你来说，百里垚的事情真的那么重要么？”
桂儿一时语塞。的确，当日如果只是为了枭阳的皇位之争，她会选择当面询问，而不是带着元宝愤然离开。那时候月夜下两个相拥的身影，不为人知的亲密，粉碎了她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信任和深情——那一刻的伤心和绝望，是因为他，只因为他。
半晌，她转开头，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不在乎了。”
刚说完这话，她便觉得身子一轻，随即被用力的扔到了床上，韩烬的身体沉重的压上来，面容近在咫尺，向来温柔的眉眼此刻却蕴了怒气，隐而不发，语气不带一丝温度：“百里淼想要做女皇，我答应帮助她，只要成功，所有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财富，或者地位。再强大的人和门派，一辈子躲在山里，都是没用的。我与百里淼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互相利用，没有发生过什么，以后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她不想听，他就偏要说给他听。
“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财富，还是地位？”她不由冷笑，“如果——尊贵的女帝将整个江山送给你，你要还是不要？”
他愣了愣，也不知道这句质问的话那里取悦了他，竟然浅笑起来，眼底那一丝怒气也慢慢消散，低下头朝她唇上吻去：“你会在意么？我想要的东西，其实…”
她转开头躲避他，却在话音未落的时刻听到门外传来白虎的呵斥声：“谁？”随后又低声道：“公主，宗主现在有事，你不可以进去！”
“你走开！”百里淼略显惊慌的尖利声音清晰的传了进来，“夜棠？夜棠你在里面对不对？青龙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开门！”
韩烬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看门外，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女子，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轻声道：“你先等着。”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放下床帐，打开了门。
第十六章 忍辜负（三）
韩烬并没有点住她的穴道，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站起来，也可以随时出声。
但是偏偏她什么也做不了。韩烬和百里淼就在离她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只要有任何动静就会被听到，想要在他们面前逃走，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被百里淼看到的后果，还不如留在韩烬这里。
他就是吃准了她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吃准了她什么都做不了，才放心让她就这么留下来的。纱帐之后的桂儿，不禁紧紧的握起了手掌。
百里淼一边进屋一边急道：“夜棠，你听我说——”
“青龙已送到公主府上了？”韩烬不等她说完便轻轻一笑，“他只是中了点毒，右手受了伤，过两天就能养好，公主不用担心。”
韩烬是青阳坛传人，擅于用毒。那天桂儿假扮的“郑三白”上车，他便察觉有异，当时不动声色，暗中却已在青龙日常所用的器物上下了无形无质的毒药，直到今日青龙与人动手。
就因为这些慢慢摄入的毒素，即使青龙的武功在四使中最高，最后却还是被白虎一人就擒了下来。
那之后，不管青龙是服软还是谩骂，韩烬都一概不理，更不提任何惩罚，直接绑了送去星罗公主的府上，不说一句话便告诉百里淼，她背着他私底下做的事，他都十分清楚。
正因如此，这位尊贵的公主才会不顾身份大半夜的来找他。
此刻听到他平静的语气，百里淼反倒更急了，抓住他的衣袖分辨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夜棠，是…是青龙他自己来找我，说可以直接找到那个有凰引图的女人。我想你哄了那女人那么久，最后还是被她跑了，说不定青龙那种法子会更有效一些。如果真的能找到凰引图，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我担心你太累，我想帮你啊夜棠！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韩烬挣开她的手，轻笑道：“公主言重了，韩烬怎敢责怪公主？青龙不过是个护卫，承蒙公主看得起，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留在身边就是。”
若无其事的温和让百里淼更加紧张，双手不自禁的扭起衣角，狠狠道：“我…我不要他！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谁也不要！我这就回去杀了他！”
躺在床上的桂儿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因为百里淼的狠，也因为韩烬的轻描淡写——他仅凭几句话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借百里淼的手除掉了青龙，更反借青龙一事，让百里淼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导。
借刀杀人，敲山震虎，这个他，才是真的他么？
听了百里淼急切的辩白，韩烬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百里淼知道说到这个份上，此事已不便多提，却又不愿意就此离开，想了想道：“夜棠，我已经两天没有收到幽燕的消息了，听说太子哥哥已经出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韩烬沉吟道：“幽燕夫人是唯一一位随太子出京的妃嫔，她的把柄都在你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或许是路上耽搁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苏嬴去了京城，此事也不可大意，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幽燕夫人那里，再多派些人盯着。”
听到这里，桂儿突然想起在善叶镇上，南山君和百里垚苏嬴所说的那些话——
“两位觉得，若是星罗公主想要上位，会用什么方法呢？”
“禅位名正言顺，不留把柄。”
“所以她一定是想要善了，而我们，就偏不让她善了！”
苏嬴会去京城，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离间。
她突然心里一动。
屋子里，韩烬和百里淼的交谈已近尾声，韩烬显然不想留客，百里淼见再也无话可说，于是软软道：“夜棠，如今已经夜深，我方才急忙跑来找你也没有带随从，不如…”她朝他靠近一些，微眯起眼，吐气如兰，媚眼如丝，“今晚让我留下来嘛…”
不等韩烬回答，身后突然有人道：“就算公主要留下来，这里恐怕也没有地方给你休息。”
声音有些虚弱，还有些不自然，韩烬闻言却微笑起来。百里淼朝他身后望去，差点惊的跳起来，忍不住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她一进屋就注意到半掩的屏风后床帐落下，却无论如何想不到里面竟然会有一个人，更想不到的是，这个人还是他们一直在找的莫桂儿！
在鹿鸣城的时候，这个女人不是已经被潜龙谷的三公子救走了吗？韩烬不眠不休四处寻找她的情形她都看在眼里，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背着韩烬和青龙联手，不止为了尽快得到凰引图，也是为了尽快除掉她。他们之间的亲密，让她嫉妒的寝食难安。
可是现在，这个惹人讨厌的女人正发鬓散乱衣冠不整的，出现在韩烬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