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知道,似乎不会再说这么句话,甚至按他多疑阴沉的个性,根本不会允许这种时候,白光玖珊一同出现在这里。

不论如何,这是一丝机会。

雍唯深深看着胡纯:“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胡纯心领神会,点点头,“知道。”

“好了,那咱们走吧。”炬峰笑着对雍唯说。

“等一等。”胡纯喊住他们,她冷笑着看炬峰,“叔叔。”她叫了炬峰一声,这个久违的称呼,让所有知道这称呼来历的人,心里都一酸。“是你给了我这副除不掉的笑脸,而你的笑脸却比我还假得多!”

炬峰听了,笑容没变,“是啊,小狐狸,你总觉得自己是被迫微笑,可你知道么,我明明可以不笑,却只能挂上一副笑脸,其实比你更为难。”

胡纯抿了抿嘴,她不想反驳他,可刚才他看见白光时消散了笑容,让她竟然看到了他一丝丝的真心。

“走了。”雍唯举步,头也没有回地走进山洞。

第50章 违背

他们消失后的盏茶时间里,所有人都没有动,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都对炬峰的心机和多疑知之颇深,很怕他并没有走,而是躲在暗处先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

“看来是真走了。”玖珊说,讽刺地笑了笑。他决定离开,正是讨厌这种小心翼翼,炬峰的多疑和阴沉,注定了他谁也不会相信,即便帮助他成就大事,也不会得到他真正的信任。如同天帝对辰王,玖珊对自己的未来,已心里有数。

白光也笑了,笑里却全是苦涩。

风引霜引从山石后面走出来,显然也松了口气,他们快步走到胡纯身旁,风引歉疚地说:“因为不知道入口在哪儿,在世棠宫用法器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还不敢靠近。只有等神主他们进去了,才敢远远赶来。”

胡纯看见他们,心里一暖,连不安都减弱了,她向他们点点头,示意没关系。

“老八。”白光也走过来,摸了摸咪咪的脸,因为太可爱了,又忍不住撸了把她的耳朵,“你快带着他们走。”

胡纯皱眉看她,其实白光和玖珊一起来,她就有点猜到白光是为了救她而来。“可是……”事到临头,她还是犹豫了,“我走了,回头你怎么交代?”她说着,飞快看了玖珊一眼,其实最难交代的是玖珊,无论如何白光和炬峰已是实际上的夫妻,就冲这一点,炬峰未必真正对白光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玖珊可就不会手软了。

白光也看了玖珊一眼,眼中的情绪复杂,有感激也有苦涩,“我决定和玖珊远走高飞。”

胡纯听得一愣,久久说不出话。

白光分明不喜欢玖珊,她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救她和咪咪?“老白,你……”

白光向她使劲地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并不全然是为了救你。”白光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我曾以为,能和他在一起,就够了,无论他在做什么,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有了这个人,就满足了。可是,并不是这样的,人的心总是贪的,我得到了他的人,却总觉得还是被他推开到百里之外,他的心里事情太多,人太多,我不知道,我在这么多的人和事当中,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胡纯想到刚才炬峰看见白光后,消失了笑容的脸,似乎那种烦躁和焦虑,就是他真正的情绪,他能在白光面前表露这些,至少证明白光并没在他的百里之外。可是,这种时候,她怎么能对白光说这些?平心而论,她虽明知白光的心里人不是玖珊,但又深深觉得,白光能和玖珊一走了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玖珊……”胡纯又看了玖珊一眼,他始终站在原地没有靠近,“能对你好吗?”

白光听了这话,也看玖珊,玖珊与她相视一笑,白光有了底气,“能。”

胡纯看着白光的笑容,心里的一块大石也放下来。

“你们快走吧。”白光亲了亲咪咪,催促道。

“那……你们保重。”胡纯看了看白光,又着重地看了看玖珊,眼神中有托付之意,玖珊也含笑点了点头,很多时候,承诺不用非要说出口,会显得虚假而尴尬。

“保重!”白光说,突然保住了胡纯,因为咪咪,她抱得不紧,“老八,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胡纯的心咯噔一下,总觉得这话像一把不祥的刀,扎在她的心上,她正想再看白光的神情,已被白光松开,推了一把,“快走。”白光甚至转过背去。

天相已经开始发生转变,原本清澈的深冥夜色,隐隐透出骇人的红光来,像火,更像血。

“快走。”风引看着天色,着急起来,拉了胡纯一把。

胡纯也知道再也不能耽搁,深深看了白光的背影一眼,瞬间与风引霜引来到了祭殿。

咪咪折腾了一天,累得睡着了,在妈妈的怀里甜美安宁,天地即将异变对她来说,相距遥远。

风引和霜引忙碌起来,他们在乾坤袋里找出布置结界的十二颗灵石,按十二时辰的方位布置在结界周围,这种灵石可借周遭地气,不着痕迹地结成结界,不会为神仙妖魔察觉。这本是世棠宫的压箱底货色,因为雍唯没想到这种借地气的东西能有什么用,他本身释放的结界强这个数倍,等他在祭殿避过难,他才想明白这十二颗石头的妙处,特意翻找出来,让胡纯带上。

有了结界的保护,胡纯才敢抱着咪咪,到祭殿外面观察天相,赤红的光更加骇人了,照在密集的乌云上,像翻腾的血海,看久了会想吐。一种轰鸣声从血海中隐隐约约透出来,不甚分明,却不间断,如同巨大灾难的前奏一般。

“怎么会这样?”胡纯胆战心惊地抱紧咪咪,就连上次炬峰造成的天灾都没现在的景象恐怖。

“应该是改变帝轨的后果。”风引脸色担忧,改变帝轨是六界中最大的逆天改命,到底能引发多大的灾祸,无人可知。

突然,天空一亮,无数条仙轨密密匝匝直奔珈冥山而去。

胡纯知道,这是天帝调集了重兵,去阻止炬峰和雍唯。可是,靠近火眼,在没有足够大的梨魄,或者没有能力抵抗大梨魄寒意的情况下,又有谁能做到?就连天帝都束手无策吧?这时,人多是没有用的。

“夫人,快进祭殿里面去吧。”风引突然说,他看了眼咪咪,神情异样坚决,“天帝一定会加紧寻找你和咪咪。”

“嗯?”胡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懵懂地看着风引,几乎是一瞬间之后,胡纯就懂了,天帝会像炬峰一样,寻找能要挟雍唯的人,天妃在炬峰的控制之下,一定会隐藏得非常好,那她和咪咪也就更加危险了。在雍唯心里,他或许有怀疑,但他始终不肯说出口,所以他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天帝会采取什么应对,可以胡纯对天帝的了解,风引的担心,是非常必要的。

胡纯刚抱着咪咪一转身,突然大地剧烈一颤,要不是霜引及时扶住,她和咪咪会摔得很惨。

胡纯骇然扭头,天空真的如同下起火雨,大大小小的陨石带着火尾急速砸落在地面上,地面震颤起来,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咪咪被吓醒了,哭得厉害,可近在咫尺,哭声也被这些灾难的轰鸣压住了。胡纯紧紧地搂着她,跌坐到地上,祭殿山摇晃得根本站不住。

霜引脸色惊恐地紧紧靠着胡纯坐下,虽然身体透露出保护这对母子的意思,但她已经被吓坏了,紧握着长剑的手不停颤抖,贴近胡纯,仿佛是寻求安抚。

风引相对是最镇定的一个,他飞快地在乾坤袋里翻找,找出一个非常小的瓶子,盘膝念动咒语,瓶子口发出微弱的光,但胡纯和霜引都感觉到震动减弱,轰鸣也像被什么隔绝,弱下去不少。

祭殿在震动中眼看快塌了,因为这个小小的瓶子,也安稳下来,在周围的晃动和毁灭中,有那么些遗世独立的感觉。

“这个宝瓶能用一个类似泡泡的结界把祭殿山保护起来。”风引施法完毕,向胡纯解释道,“但很容易被察觉,现在天地灾变,倒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只要及时收起便好了。”

胡纯点头,心安了一些,就连身边的霜引都好多了,不再发抖。

结界外面的世界继续惨烈地崩坏,地面裂开无数深入地府般的沟壑,河道被阻断的江河肆意奔流,从这些沟壑中倒灌下去,像一道道接通黄泉的瀑布。天空似乎成了一面被打碎的镜子,从裂隙中坠下火和冰雹,流星不再唯美,每一刻都是毁损大地的武器。

天塌地陷。

胡纯的心里只冒出这个词,她遮住咪咪的眼睛,不想让她看见如此狰狞的世相。

风引僵直地站起来,望着某一点,涩滞说:“珈冥山……塌落了。”

胡纯呼吸骤然困难,她害怕地顺着风引的眼神看向那个方向,只剩一片残破的火海,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雍唯出来吗?”胡纯揪住风引的袖子,大声问他,她的脸发烫,却没变红,只剩毫无血色的白。

“夫人不要着急。”风引平稳的声音让她松了一口气,似乎他说的就是事实,“神主在进入火眼前,一定已经预料到各种变数,珈冥山塌陷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会有办法脱身的。”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胡纯心如刀绞,她甚至听见自己上下牙轻碰的格格声音,刚才天地崩坏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怕。

她想起雍唯眼神深深看着她说,我不在你和咪咪身边时……

雍唯,他的预料也包括永远也不回来吗?

心痛的同时,她已经不自知地向结界外闯,被风引一把拉住。

“夫人!”他皱眉,略含责备,这是他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神情,“现在外面天灾频频,即便有仙力法宝,也未必能保证安全,绝对不能出去。更何况带着咪咪!”

他的话惊醒了胡纯,她低头看着怀里受到惊吓,仍可怜巴巴睁圆眼睛的咪咪,心里的愧疚之情翻滚上来,她怎么这么粗心,差点儿把咪咪也带入了危险之中。她抱紧咪咪,用脸贴了贴咪咪软嫩的小脸,咪咪感受到了母亲的安慰之意,伸出小手摸了摸胡纯的脸。

这柔弱温暖的触碰让胡纯泪如雨下,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咪咪,难怪雍唯会那样万般割舍不下。

她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了雍唯的心痛,更不忍他一个人在天地崩坏中孤立无援,灾难有没有伤害他?炬峰有没有伤害他?

一个通贯天地的炸雷响彻寰宇,真如把世界摧毁的最后一道剑光刀痕。

咪咪又吓得哭起来,胡纯一边担忧地轻晃哄她,一边看着炸雷在地面上轰起的漫天烟雾。

“原来改变帝轨……等于毁天灭地。”风引也望着那片烟雾。“难怪……”他眼神森冷,“神主曾说过,命运的轨迹随时改变,改变了起因就等于改变了结局。炬峰想拥有帝轨,但他能统治的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胡纯沉默,似乎很久远之前,炬峰也用这样的表情说过类似的话。是关于她的笑脸的,但大致的意思很类似,人妄图改变命运,可即便达成了目标,结局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她又看了眼风引,总觉得他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或者,他不该对命运有这么深的感悟?

“我要带着咪咪去找雍唯。”胡纯说,非常坚决。那道巨雷劈过,好像灾祸在逐渐停止。

“不行!”风引比她更斩钉截铁。

“要不……我们一起去?还能有个照应?”霜引犹犹豫豫地说。

“我们受神主之命,就是保护夫人和咪咪。”风引说得掷地有声,“所以就绝对不能让你们涉险。”

“我一定要去找雍唯!”胡纯很少固执,但这次,她下了决心。

风引沉默了好久,看来也是经过一番挣扎,“那就把咪咪留下,由我和霜引保护。小小孩童,就算这份惊吓也受不起。”

这回轮到胡纯翻来覆去无法决断了,雍唯进入火眼前,再三嘱咐她,绝对不要放下咪咪。可是……她皱眉望着结界外的一片残破山河,挂在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仿佛是讽刺。

“你们能发誓,用生命保护咪咪么?”她走投无路般看着风引和霜引。

誓言,是最轻飘的交易,可到了这个时候,是最无奈的选择。

霜引和风引都有些迟疑,霜引很实在地说:“豁出性命绝无半分犹疑,只是打包票保护咪咪安全……这个……”

胡纯听了,无奈一笑,原来霜引在担心这个。

“只要守在祭殿山,有灵石和宝瓶,应该没有问题。”风引替胡纯说出口。

胡纯点点头,虽然心里满是不安,她还是把咪咪交到了霜引手上。

第51章 选择

胡纯赶到珈冥山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了,只剩一片废墟。--*---*---珈冥山底就是火眼所在,现在已经塌落成一个巨坑,珈冥山碎成无数巨石,竟然也不能填满这个深通地底的大洞。

在凌乱的山石之间,还隐约能见到世棠宫的一些残垣。那么巍峨华丽的宫殿屋宇,对胡纯来说,只是转瞬之间,已经被掩埋在巨石之下。胡纯默默地看着,被摧毁掩埋的,不仅仅是她和雍唯的住所,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她和青牙,爬了三天三夜才来到世棠宫,被高耸入云的世棠宫大门吓得目瞪口呆。

她因为无法忍受琇乔出现在世棠宫,毅然决然逃离这里,在山脚下第一次看见夜空里华丽的仙轨,但并不认识那是什么,还以为是流星。

胡纯觉得自己一直不太喜欢世棠宫,觉得还不如祭殿有家的感觉,即便成了世棠宫的女主人,也没欣喜若狂,她对世棠宫的占有欲,甚至不如见惯天上风景的玲乔。可真见它毁于一旦,心还是很难受的。

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那些汹涌而来的神仙,全都不见踪影,珈冥山废墟寂静得可怕。胡纯反而觉得放心,至少说明雍唯不可能葬身于此,他肯定和炬峰转移去了其他地方,吸引了天帝带着人马也杀奔过去。胡纯仰望天空,灾难已经停止,天空冥黑一片,像暴风过后的大海一般,深邃而平静。大地已残破不堪,天空却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胡纯闭起眼,回忆起雍唯教她的追查仙轨的方法。

越是法力高深的神仙,越能隐藏自己的仙轨,但是,只要追查的人方法得当,法力足够,越熟悉被追查的人,越容易找到他的下落。胡纯按雍唯说的,把灵力都聚集到太阳穴,不要用眼睛看,要用双眼之间,额头的天眼去看。

胡纯一颤,看见了!雍唯的仙轨!微弱却温和,淡淡的橙黄色。

她大喜,追查到仙轨,就说明他还活着。她第一次看见雍唯的仙轨,那样漂亮,也怪不得世棠宫的人,要以淡橙黄色做霓裳的主色。

胡纯不知道仙轨的落点是什么地方,只能用一枝风遁杈,追寻而去。

仙轨的尽头,竟然是天霜雪域。

在那样的大灾劫后,天霜雪域竟然毫发无伤,甚至不远处的那条河都被保护得很好。胡纯赶到这里,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她刚才一路赶来看见的残破景象都是错觉,世界还如同天霜雪域一样,美好如初。

两群人在对峙,已经倒下了很多尸体,胡纯的到来并没引起注意,她在人群之后,躲躲闪闪往中间看。站在矛盾中心的,有天帝,炬峰和雍唯,炬峰用剑架在雍唯脖子上,他和雍唯都受了些伤,衣服也有被烧过的迹象,但大体上说,都不严重。

胡纯细细看了看雍唯的表情,在这两群人中,他算是显得最无所谓的一个了。

这让胡纯松了口气,只要雍唯没事,炬峰和天帝的斗争对她和雍唯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胡纯几乎是瞬间了解的目前的形势,炬峰虽然一副挟持雍唯的样子,但他一定不会真的动杀机,雍唯对他还有大用场,最不肯让雍唯死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天帝虽然内心深处并不太在乎雍唯的死活,可要想修复量天尺,还真缺不得雍唯,所以被炬峰卡住了要害。

也难怪雍唯这副置身事外,冷眼戏谑的表情了。对他来说,世间的可笑,不过于此。父亲和舅舅,各自出于自己的目的,用他来制约对方。本是至亲的人,最不曾考虑的便是亲情。

确定雍唯安全,胡纯才有了心思观察其他人,还好,她没看见玖珊和白光,甚至连青牙都不在,这让她的心气更顺了。突然,她轻轻地呀了一声,因为她看见了玲乔和辰王。他们站在离炬峰很近的地方,显然是炬峰的一股主力。

惊讶过后,胡纯又觉得理所当然,辰王被天帝排挤,不得不舍掉一个女儿自保,虽然炬峰也不怎么样,但已经是他最好的投靠对象了。

“炬峰,没想到你还对当年的事,如此耿耿于怀。”天帝端着架子说,声音很浑厚响亮,胡纯在人群最后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没用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只问你答不答应。”炬峰还微笑着,被施了法术永挂笑容的仿佛是他,只是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森冷。

“雍唯捣毁了量天尺,罪大恶极,你代我把他正法,也未为不可。”天帝明显不愿意答应炬峰的要求,也赌他不会杀雍唯,所以反将一军。

“哈。”炬峰干笑了一声,纠正天帝说,“我的好外甥,真不愧自小受我教导,他并没有捣毁量天尺,只是损坏,而且,完全在他能修复的范围内。”

天帝沉默。

“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他。反正如今已经六界大乱,有没有帝轨,老天帮不帮忙,也没什么太大意思。辰王归顺了我,还有这么多仙魔都听我号令,我还何必执着于帝轨呢?”炬峰颇为豪迈地说。

炬峰身后的神魔们齐声高呼:“顺天应命,无谓帝轨!”,一时气势大涨。

“想让我交出融翘,绝不可能!”天帝愤然拒绝。

胡纯听了,差点吐血,她记得融翘是天狐娘娘的名字,炬峰用雍唯做人质,就为了让天帝交出天狐?幸好白光不在,不然得多伤心。

炬峰做了个手势,喊声低了下去。

“绝不可能?”炬峰笑得很和蔼,手却毫不留情,长剑在雍唯的肩膀上深深一划,血一下子喷出来。

胡纯尖叫一声,也不顾隐蔽,扑过去想从炬峰手里夺回雍唯。炬峰并没阻拦她的靠近,只是长剑又逼回雍唯的脖子,让雍唯挣扎不得。胡纯看着雍唯渐渐殷红的衣衫,泪如雨下,用手去按他的伤口,温热的血液把她的手很快染得深红一片。

仙魔们都起了骚动,圣血对他们的蛊惑还是非常厉害的。就连胡纯都差点忍不住想舔一舔手上的血。

雍唯的伤口止不住流血,胡纯着急起来,难道炬峰用的也是一把天刃?他明知雍唯被天刃所伤就无法自愈,眼下仙魔陷入疯狂,也不是有利的局面吧!

“你快给他止血!”没等胡纯喊出这句话,天帝已经厉声喊出来了,而且露出了焦躁的语气。

“那融翘……”炬峰笑着问。

“这就叫她过来!”天帝已经掩饰不住恨意了。

“快给他止血。”胡纯跪在雍唯身边,看他已经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哭着哀求炬峰。再这样下去,别说雍唯的血要流干了,这些被圣血迷乱的仙魔们一拥而上,非把雍唯吃得渣都不剩。

“没见融翘,就让他……”炬峰突然停了口,他看着从天霜雪域里走出来的白光,紧紧抿住了嘴唇。

白光面无表情,她走到已经瘫坐在地的雍唯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碧玉瓶子,瓶子里是些透明的胶状药物,倒在雍唯伤口上,血立刻便止住了。炬峰的剑离雍唯的伤口那样近,白光倒药的时候,擦伤了手指,天刃所伤,即便伤口细小,血也不停的流出来。炬峰的剑收了收,距离雍唯的脖子,白光的手,都远了一些。

白光像没看见一般,只对哭泣的胡纯说,“别担心,老八,神主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似乎惹恼了炬峰,他的剑从雍唯的脖子上飞快地抬起,指向白光,“回去!我并没原谅你!”

他虽声严厉色,但白光却泰然处之,她把用空的瓶子扔到地上,眉眼不动地说:“我并不需要你的原谅。”

胡纯边用袖子擦眼泪,边看了白光一眼,她认识白光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白光这么有胆气的样子。

白光突然一笑,像是高兴,又极具讽刺,“今天,对我很重要,我要看着,一定。”

说着,她回身走了几步,坐在大门旁边点缀用的石头中的一块上,既不发火,也不妥协。

炬峰显然有些拿她没办法,重要的是当着天帝和辰王等敌我双方一众人,和白光争执不休,哪还有威严和气魄可言?所以炬峰只能把剑一沉,又架回雍唯的肩膀上。

其实刚才他把剑拿开的时候,胡纯就使劲掐了雍唯一把,机不可失!结果雍唯非但没有感谢她的提醒,反而用眼角瞟了她一眼,屁股很沉地坐在那儿没有挪窝的意思。胡纯被他看得一肚子火,她又怎么着他了?他倒一副生气责怪的样子!

不过这也让胡纯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雍唯不是真的无法逃脱,是他自己并不想跑。

胡纯脑子转了转,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炬峰要挟天帝交出融翘,天帝因为急需雍唯的帮助,竟然答应了。这点上,的确是合了雍唯的某些报复心理,毕竟天帝抛弃天妃,最直接的原因是天狐融翘。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雍唯跑他都不会跑,他就是要看看天帝和天狐这出好戏。

这么一觉悟,胡纯也有了看戏的心情。

可是……想到炬峰要讨回天狐,她就乐不起来了,她回头看了看白光。

白光微笑着,像看大家,其实根本没有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包括炬峰。

胡纯皱眉,被施咒微笑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白光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发苦。一会儿炬峰和天狐如果表演起余情未了,白光要怎么办?

白光不是决定和玖珊走了吗?怎么又会在天霜雪域出现?亲眼看见炬峰讨还天狐,就算将来一走了之,也是心头永远无法拔出的刺了吧?

胡纯一晃神,又觉得白光看到这一幕,彻底对炬峰死心,也不能算坏事吧?说不定更能和玖珊一心一意好好过日子。

“今日我舍弃天狐而保全雍唯,为的就是六界苍生!”天帝沉声对炬峰这边的仙魔说,“只要你们明辨是非,我一概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