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沈三安慰完妻子,又得安抚父母和岳母,怎得一个心累,看着稳当地坐在椅子上的儿子,清了清嗓子:“淮哥,还不快且早饭,奈一会儿还要去私塾。”

沈老太和沈老头想起小孙子,伤春悲秋的情绪一扫而空,沈老头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淮哥的头,手上的粗茧子带出了几根发丝,“淮哥快吃,好好读书,以后挣个功名。”

沈兴淮深谙生活之道,他姆妈和好婆之间的润滑油就是他,讨好阿嗲好婆对他家只有好处,乖巧地:“淮哥读好书,考科举,孝顺阿嗲好婆阿婆。”

沈老太和沈老爷子开颜,“好好好,我们淮哥晓得(知道)科举。”

沈老太把糕点往江氏那边推了推,“思娘这一胎怀得可辛苦?瞧着肚子忒累人,英妹阿泉阿有港(讲)啥时候养(生)?”

沈三道:“大姐前两日来看过了,应该还有大半个月。阿耶姆妈难得来一次,我让江河去叫大姐泉哥一家过来吃顿便饭。”

英妹是沈老太的大女,嫁在镇上的行医人家刘家,刘家是开医馆的,英妹嫁过去后跟着丈夫学了一些雌黄之术,主要是妇科、产科,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女子有点小毛病也不好意思找大夫,英妹的存在就方便了许多。平日里,镇上的妇女有什么毛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家的医馆。

沈老太也想念许久不见的大女,大女要忙医馆,也难得有空闲来看看她,但平日里的供奉却没断过,她和老头子的保养品一年吃到头,村里头同龄的老人谁有他们看上去好。沈老太也念着大女的好。

沈三想了想又道:“顺道让江河去私塾里请个假,阿耶姆妈难得来一次,就让淮哥在家多陪陪你们。”

沈兴淮点头。

沈老头有心阻止,但耐不住心底亲近孙子的渴望。

一家人坐下来吃早饭,江氏的肚子有些大,椅子需离桌子远一些,却是不大好吃饭,江老夫人坐在一旁照顾她。

沈老太落在她的肚子上,“好在是第二个了,应该会比淮哥那会儿子轻松一些。”

女人生孩子半只脚跨入鬼门关,沈老太想起今年要减产就有些忧心,虽然自家不缺吃不缺穿,减产也弗会得饿死,但节衣缩食,这孩子就碰上了不好年头。

江氏摸了摸肚子,漾开了笑容,“这个孩子倒是个心眼子大的,否闹腾,估摸着是个好带的孩子。”

沈老头叹息一声:“好养活就好,我瞧着今年怕是不安稳。”

江老夫人也是过来人,闻言,接话道:“怕是地里要减产吧!”

“可不是嘛,现在这地里稻谷还没熟透,接连下了这么久的雨,再不天晴,这都要被泡烂了。家里还种了荞麦,荞麦虽然喜湿,但现在田里都快要溢出来了……”沈老头提起家里的田地一脸愁容。

沈兴淮捏着小勺子,暗自听着,看来今年这儿的梅雨季节应该是太长了,据他所知,这儿靠着太湖,不缺水也不会被淹,湖泊蓄养水土的功能还是很强大的,也没有什么地震,自古就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

他胎穿过来这几年,庆幸这户人家虽不是富裕人家,但也称得上小康。若碰上减产,不至于饿死,但都得勒紧裤腰带。

沈老太更为担忧他们:“奈们该怎么办?地都佃出去了,要是减产,佃户要留下几成,还得交赋税,奈们自家能有多少啊!”

沈三便知他们这一次过来的意图,为人父母方知父母心,“姆妈,晓担心(别担心),前两日我刚跟国福港好了,要是真的减产,让他留点粮食给我们。姆妈,我们家还有田湾村那边的地呢,去年还剩下一些旧粮。家里怎么突然种荞麦了?”

南方种荞麦的人可不多。

沈老头拿起一块定胜糕,“奈姆妈去年就说要种点荞麦,想弄点荞麦粉。”

“我们家淮哥爱吃糕点,我就想种点荞麦做糕点。”沈老太的目光落在正在吭哧吭哧啃糕点的小孙儿身上。

沈兴淮看了看手里的定胜糕,口中的糕竟是慢慢地咬不动了。

江氏知公婆疼爱儿子,竟为此专门种了荞麦,“阿耶姆妈这又是何必,他一雉子能吃多少,为了一小儿专门种荞麦这不是折煞淮哥嘛!”

沈三亦言:“可不是,买点荞麦粉就是了,累得奈们二老,他一小儿能吃几块,村里人家办酒席讨几块来便是的。”

沈老太可不乐意把那些糕点同自己的手艺相比较,“别人做的怎么能同我的比,淮哥就爱吃我做的!”

江氏抱着肚子:“啊!”

一桌子人也都不讨论糕点了,紧张地看着她。

江老夫人就在江氏旁边,连忙扶住她:“咋地了?肚子疼?”

江氏蹙眉,感觉下面有些疼痛,不是普通的腹痛,她已经生过一回了,知道这是要生了,“好像,要生了!”

沈老太结巴:“不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

沈振邦刷地站起来,“我赶紧去找大姐,思娘你疼不疼啊?先去床上躺着……”

沈老太看着儿子慌乱无主的样子,稳住心神,相比江老夫人,沈老太可有经验得多了,快步走到儿媳身边,推开毛手毛脚的儿子,摸了摸肚子,“羊水还未破,晓急,估计是见红了,时间还长着,三儿,先抱你媳妇到床上躺着。”

沈老太太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震住全场,有条不紊地把事情安排下去,早在之前就把一间客房作成产房,沈三把江氏抱过去,沈老太把垫子放到江氏腰下垫高。

沈老太把沈三和沈兴淮给轰了出去,父子两垂头丧气地走出去了,沈兴淮头一次碰上妇人生产,心里头也是鼓鼓地跳,忧心江氏,又害怕,古代医疗水平落后,如果出了意外又该如何是好,沈兴淮非常喜欢他今生这个家庭,不说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衣食无忧,人际关系和睦……

沈兴淮的目光落在合上的门,脸有些白,“阿耶,姆妈……”

沈三深呼一口气,抱起儿子,拍了拍他的背:“你姆妈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江河带着刘泉、沈英妹赶了过来,几个人浑身都有些湿,也顾不得擦水,刘泉和沈英妹拎着药箱子跑了进去。

沈英妹着急地问道:“上次瞧着还有大半个月,怎么就早产了?”

江氏靠在床上,伸出手让刘泉把脉,刘泉把完一只手又换一只。

“拂晓的,就一起且早饭,且着且着就肚子痛的,见红了,羊水还没破。”沈老太揪着手,内心火燎火燎的,“阿泉,思娘没事吧?”

刘泉摇摇头:“没事,估计是小家伙着急着出来了,思娘身子没问题。杨姨(江夫人)、姆妈,扶着思娘走一走,小家伙还没下来,阿妹熬着些(忍着些),省点力气,且点东西。”

刘泉不能在屋里多待,把脉之后就出去了,留沈英妹在里头照顾。屋里头的话传到外头,父子三人都放下心来。

沈老头从儿子怀里抱过小孙儿,瞧着小孙儿一脸严肃地盯着房门,稀罕得不得了,带着胡渣的脸蹭了蹭孙儿白嫩的小脸,“淮哥不怕,姆妈没事。”

沈兴淮搂主沈老头的脖子。

刘泉笑着上前朝岳父问候一声,亲近人家也不多讲究,捏了捏沈兴淮的脸:“淮哥今日怎的没去私塾,可是逃学了?”

沈英妹同沈三亲近,两家人家走得近,感情都是日久累积的,刘泉也最为稀罕这个年纪小小却一副老熟面孔的小外甥。

沈兴淮偏过头:“我陪我阿嗲、好婆哩!奈晓捏我面孔,我大的,马上要有弟弟妹妹哩~”

沈兴淮心理懊恼,面色愈发严峻。刘泉又是一笑,却不逗他了。

女人生产时间可不短,生个三天三夜也是有的,江氏这还没有发动,更不好说。到了中午,里头还没有什么动静,草草地吃了顿午饭。下午刘家的老太太瞧夫妇两还不归家,有所预感,带着孙儿孙女找了过来。

刘家老太太亦是慈和人,年轻时是个产婆,经验老道,上年纪后,眼睛不大好就不做了。老太太双手一摸肚子,便道:“快了快了,晓急的,这娃儿急着出来哩。”

老太太经验十足,果不其然,下午便开始发动了。

老太太在里头坐镇,英娘看护,沈老太和江老夫人打下手,江氏心里头踏实,不慌不乱,跟随着指导用劲。

沈老头坐在椅子上,默念着佛经。

刘家大儿欣喜一声:“咦,雨停了!”

沈老头睁眼,穿过厅堂,屋檐下还滴答滴答落水,但比之前委实慢了许多,屋外竟有些亮堂,似是乌云驱散。

“头出来哩!思娘,加把劲!”

厅堂里的人都振奋了,数个站立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屋里头的声音不断,直至最后:“出来了出来了!弄瓦!是个奴嗯(女儿)!”

随后哇哇的哭声响起。

沈三问道:“大姐,思娘呢?”

“么事!有点且力(吃力)。”

屋里屋外一片欣喜,沈兴淮最后一块石头落地。

沈老头却是盯着屋外头,外头越来越亮了,似是,雨过天晴了!

刘泉顺着沈老头的视线,“莫不是要出太阳了?”

沈三和沈兴淮顾不得其他,心思全在屋里头的母女身上。

沈老太把小孙女洗干净之后,用准备好的棉布给包起来抱出去,刚开门,沈三和沈兴淮就冲了上去。

沈三瞧上一眼,就吓了一跳:“怎得这般小这般红!可是不好?”

刘泉上前,包裹里的小娃娃真心是小,但却不瘦弱,浑身红彤彤的就像是刚出生的兔子,小虽小,但身体应该是没问题的:“这小囡囡骨架子小了点,身上肉敷敷的,身体没问题。”

沈老太瞥了一眼三儿,大惊小怪,怜爱地看了看包裹里的小家伙,小家伙眼睛紧闭着,出生时哭了一下,现在安安静静地睡着,“红才好,现在越红以后白着哩,我们家的种气。”

沈三还是抽搐不敢抱这个小得像只兔子一般的女儿,沈兴淮垫着脚尖,奈何人小身高不够,始终看不到,扒拉着沈三的腿,“我也要看阿妹!”

“我也要!”刘泉的小女,才三岁的小囡也凑进来说道。

沈三一手夹起一个,稳当地把两个娃娃抱起来,沈老太把新生儿微微倾斜。

“好小!”刘愫惊恐地看着眼前红彤彤的小东西,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就像个小老太太,“好丑啊!”

沈兴淮下意识反驳:“胡说!”

内心却也是一片震惊,似乎长着翅膀的小天使正离他远去……

第3章 003

沈老头高兴得很,瞧着小孙女皱紧的脸,连喊三声好。

新生儿脆弱,沈老太给大伙瞧过之后赶紧回屋里去。

一家人都沉浸在新生儿出生的喜悦当中,却也各有心思,刘愫和沈兴淮内心无限循环“阿妹咋长这么丑”,沈老头惦记着地里头的庄稼,小孙女一出生就放晴,妥当的小福星!

已经是傍晚了,却比白日里都亮堂,甚至透出了夕阳的光辉,这是雨过天晴了。江河在院子里扫水,福婶开始张罗晚饭,雨过天晴之后,院子里的空气清新怡人,傍晚的余晖也足以让人欣喜,沈三就提议在院子里整治一桌庆祝新生。

沈老头美滋滋地喝起了老酒,望着天边的晚霞,四周已经没有乌云了,按照多年的经验,应该是放晴了。

刘泉和沈三一左一右坐在沈老头边上,沈老太、江老夫人、刘家老太太做一块儿,近亲人家,也不讲究作为排序,乐呵着一道吃酒吃菜。

孩子那边又另外摆了一个小圆桌,随他们玩乐去了,英妹在那儿看护着,喂刘愫吃饭,小丫头会自个儿吃饭,就是不大老实,总不爱正经饭食,爱吃街头的小零嘴,英妹总是虎着脸给她喂饭方吃得下去。

“个天好天(这天晴了),看样子要好下去嘞。”沈老头喜不胜收,想想地里的稻谷,一盏酒又下去了,“小娘鱼有福气啊!”

越是年纪大,对神灵这种东西更加虔诚,沈老太和沈老头每年少什么都不会少庙里的供奉,祈求家里安康。

沈老太惊觉似是这小孙女出来时恰是雨停,后便是出了太阳,越想越觉得这孩子带着福气,“奈否港我还么想到,这细奴恩(小女)有点来头哩!”

沈三却丝毫不在意:“个天气哪里是一个小孩子决定的,阿耶姆妈就是会多想,这一天里头天底下要有多少孩儿出生,那到底哪个儿才是老天瞧重的?”

话虽这么说,沈老太和沈老头还是坚信自个儿的小孙女是个福气人。

江老夫人心想: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福气自然比没有好,她阿嗲好婆也能多疼她些。江老夫人的目光又落在淮哥身上,她闺女前半生坏在没有兄弟,碰上振邦这样的夫婿属一幸,有这样的夫家属二幸,三幸则是要看淮哥。刚出生的外孙女倒是比她姆妈福气好。

江老夫人想着,拿起酒盏给沈老头、沈老太满上,“这小丫头最大的福气应该就是投生在了这好人家,碰上了这般好的阿嗲好婆。一个小丫头的福气能有多大,顶上天也就是家里头多疼些,嫁个好夫婿,以后孩子争气些。我瞧着这丫头可比她姆妈福气大多了,我家老头子三代单传,传至思娘这一辈,竟是只有思娘一个姑娘,我公婆不喜,思娘这辈子就坏在没有一个兄长,爷奶也不疼。好在老爷眼力见,一眼就相中了振邦,思娘这后半辈子可算是有福气,小丫头也比她姆妈有福气多了。”

说到最后,江老夫人试了试眼角,又有几分舒心地叹息一声,她年轻的时候和婆母关系不好,连带着思娘也吃了不少排头,思娘这性子随她的父亲,有几分倔性,说是能干人,却也不好。择夫婿时她就担心思娘这性子要吃苦头,好在婚后夫妻两也和乐。

江老夫人家中也是,兄长是秀才,年少时也读过一些书,婚后,和江老秀才举案齐眉,亦以诗书为闺房情趣。江老夫人也是玲珑心思之人,年轻时也是顶拔尖的人物,这一辈子唯一的失败大概就是没能生出儿子。言语的艺术自不是沈老太乡野老太可比拟的,江老夫人要是夸起人来,让人听着便是神清气爽。

论智商心计,十个沈老太也不是江老夫人的对手。但在生养上,沈老太笑傲群雄,三儿两女,三个儿子不说出息,也是孝顺忠厚。

沈老太笑得很是开怀,眼角的笑纹全部都起来了,“哎,可别这么说。男初一,女十五。这细女刚刚好五月十五,还赶上了晴天。我们淮哥就是初一生的,要老婆子我说啊,就没有比咱们家这两个更有福气的孩子了。”

沈老头笑着抿一口老酒。

刘家老太太抚掌道:“老姐姐好福气哩,老婆子我也接生了这么多孩子,这小娘鱼生的时辰实属好时辰,我阿家在道法上有点学问,我略有些耳目,命道我是看不出来,却是会点推演,小囡这生辰八字最是旺命。”

沈三和刘泉相视碰了碰酒盏,两个人干了一干,老人嘛都喜欢把所有好听的话往孩子身上套。

沈英妹给刘愫喂好饭,就到屋子里去看江思娘。

江思娘刚休憩了一会儿子,睁眼就瞧见小女裹着粉色的小包裹在自己旁边,她浑身红彤彤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努着,骨架子小、鼻子小、眼睛小,哪儿都小,江思娘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沈英妹端着饭菜进来,“思娘,现在感觉如何?”

江思娘靠在床头,这孩子骨架子小,她着实没受什么痛楚,已经是第二次生产了,相比第一次,这个孩子真真是没让她受多少罪,这一次宫缩也不是那么疼痛。

“比生淮哥的时候好多了,小囡骨架子小,又是第二次了,我都么得受几乎罪(我都没受多少罪)。”江思娘柔和地抱起身旁褓襁,放到自己身上。

沈英妹床上用的小桌放上去,江氏刚生产完,为了产奶,都是另做的不加料的菜,沈英妹把菜摆好,看着褓襁里的小人儿,欢喜地伸出手:“来,憋偶抱抱,奈且饭。(给我抱抱,你吃饭)”

小人儿还真不开眼睛,脱离了母亲的怀抱似乎是有些意识,嗯哼了几下,又安详睡去。

沈英妹看着她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三弟的影子,心中欢喜,要说这家里头兄妹几个,生的最好的还是老三,都说男像娘,女像爹,淮哥只有三分像他阿耶。思娘也是清秀婉约,但论五官,倒是不如老三昳丽。

沈三是沈英妹带大了,情分非比一般,沈英妹直爽大方,待江氏也如亲妹,江思娘亦是极为亲近丈夫的长姐,姑嫂间少有间隙。

“个小囡以后一定长得不差,瞧着高鼻梁,像振邦。福气哩,男初一女十五,她一出来,老天放晴了,姆妈直夸个小囡有福气。”沈英妹轻轻地摇晃褓襁,又将外面的对话说给她,权当宽慰。

夹在老娘和弟妹之间,沈英妹最是清楚这对婆媳之间的隔阂,思娘是个好的,对她老娘也多有孝顺,她老娘对思娘多有看不惯,也多是因为老三。沈英妹这些年没少两头安抚,眼瞧着思娘这一块儿都要成心病了,沈英妹也是怜惜她,她又如何舍得下寡母,不管是住在村里还是镇上,只要老三养着岳母,里头外头都会有话说,倒也不如住在镇上舒心。

江思娘捏着勺子,低头愣怔,竟是落泪也不自知,等泪滴落下,方知自个儿哭了,慌忙用手掌抹掉。

沈英妹比她还着急,“哪儿得哭的!晓得落下毛病,瞧瞧你这贴心小囡,哭不得哭不得。这日子越过越好了,盼头还在后头呢!”怀里的小婴儿是时候地哭了起来,沈英妹把小囡放她怀里,“乖囡应是饿了。”

江思娘解开胸襟,有过一次经验,熟练地喂奶,小囡含了几次终于吸上了奶,便闭着眼睛卯足了劲用力吸。

沈英妹坐在床沿上,“这乖囡有福气,姆妈阿耶喜欢得紧,奈心思放宽,姆妈刀子嘴豆腐心,心里疼着,面子上总是抹不开!”

江思娘含笑,轻轻摸了摸小囡稀稀落落的胎毛,“女儿家在世上受束缚居多,福气顶了天也不过嫁个好夫婿,生个孝顺出息的孩儿。也就希望她这一生都甜甜蜜蜜,若不如乳名就叫蜜蜜吧,愿我的小蜜娘一声顺遂。”

沈英妹念叨了几声,喜笑:“小蜜娘,这乳名好玩,蜜蜜,就是用土话说就像是叫猫咪,贱名好养活,也就我们几家亲近人家叫一叫。”

“可不就是一只小咪咪嘛(猫咪的方言化),这么小一只,可把她爹吓着了。”江思娘看着她松了嘴,解开襁褓,让她趴在肩膀上,小蜜娘打出一个奶泡。

吃过晚饭,一家子到江氏的屋里来唠嗑,内室的帘子一拉上,爷们坐外头的椅子上喝茶聊天,女人们进去围绕着小蜜娘逗弄。

市井人家,又都近亲,也没多个讲究,只消没看着不该看的,又有何可龌龊的。

蜜蜜的称号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虽然叫着像是叫猫咪,但老人家认为贱名好养活。

沈兴淮也跟着钻了进去,先去看了看他娘,又眼巴巴地看着被他好婆抱着的襁褓,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血脉相连的妹妹,沈兴淮踮起脚尖,扯了扯沈老太的衣摆。

沈老太低头看这小人,微微屈膝,把襁褓微微竖起来一点,“淮哥惦着妹妹哩,果然是亲妹妹。”

面前的小婴儿还是在皱巴巴的红彤彤的,但没有初见时的吓人,沈兴淮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沈老太刚想躲开,襁褓里的小娃儿却是睁开了眼睛。

一条缝一样的眼睛,上面似是有一层薄膜,看不出是双是单,是大是小。

“呀!她睁开眼睛了!”刘愫先叫了起来,然后笑着往前凑,“妹妹醒哩!”

沈兴淮的手落在她的红红脸上,不敢用力,只敢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软的不可思议。

“淮哥面前就睁眼拉,果然亲兄妹哩。”沈英妹绕到前面,“这乖囡不闹腾,小蜜娘,蜜蜜啊!”

小蜜娘毫无所知,自顾自睁着眼睛。

刘愫人矮,仰着头,傻兮兮地叫道:“妹妹看看我呀!看看我呀!”

沈兴淮快速地瞥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挡在她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