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惆怅:“我这乡下住惯了,这镇上,不习惯啊,村里头,从村头走到村尾我都认得,这镇上串门都不方便。”

沈三:“就当是奈多疼疼我们,多来瞧瞧我们,我们有空就回来看看奈们。”

沈大朝沈二沈三举起酒杯,三兄弟碰了碰:“咱村到镇上又没多少路,瞧奈们说的,想到镇上,还不容易。”

沈大个木鱼脑袋,沈老太只能干瞪着沈大。

“淮哥还要读书哩,咱们也不能耽搁。”江氏解释道。

沈老太瞧了瞧下面三个坐在一起的哥儿,志哥最大,淮哥虽是最小的,但志哥有时候比不得淮哥聪慧,老人家看人有自己的一套,三个孙子里面,志哥只能说是老实忠厚,杰哥性子跳脱,有小聪明却担不得大任,而淮哥年级虽小,但条理清晰,做事情有头有脑。

这一个月说久也不久,却也能对比出一些东西来,沈老太观测着,三个孩子虽年级不一样,但也都送去私塾了,志哥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看到书就困。杰哥坐不住,常常想着出去玩。唯有淮哥,沈老太每个午后都回去三儿那儿,次次都看到他踩着小板凳,在那儿练字。

沈老太不懂诗词字画,但就冲着那份毅力,沈老太就觉得此子有造化,也许可成才。

“也是,淮哥读书耽误不得,这都一个月没去私塾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有空我们就来镇上看淮哥。”沈老太忙说道。

沈老头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老妻,向来老妻是最舍不得的,没得这次应得这么快,举起酒杯:“行了,大家住的也近,赶集还到镇上哩,来,干一杯,今年丰收好年。”

“干!阿耶高兴哩,今年阿耶可得多包些红包了。”

“噫!”

喝得男人们都醉醺醺的,各自扶着各自的男人回去休息。

江思娘摸了摸沈三那袖子,等到了屋子里,便推开他,笑骂:“装,再装!我还不知道你!”

倒在床上的沈三睁开眼睛,笑嘻嘻地甩了甩袖子,“还是思娘懂我。”

沈三惯是狡猾,可不想喝得个醉醺醺,落得娘子嫌弃,常日里约他喝酒的友人也不少,总有几个推辞不过的酒会,这袖子吃酒也是常有的事。

江思娘起先还常担心他,后来瞧着他那狡猾样,渐渐也就放心了,这在外,心思多的人总比心思简单的人好过活。

沈三脱下沾了酒的衣服,沈三还特地选了深色的衣服,袖子上沾酒了也不怕别人看出名堂。

江思娘拿过帕子给他擦脸擦身子,沈三许是喝了些酒,神经高涨,江思娘擦脸他就动这动那,江思娘瞪了他好几眼,沈三愈发过分,同江思娘玩闹起来。

江思娘同他在床上闹了起来,夜里头,两个人的笑声尤为明显。那擦脸的帕子也不知道卷哪里去了。

两个人歪躺在床上,气喘吁吁。

“振邦,我瞧着姆妈还挺关心淮哥的课业的,你说要不要给淮哥换个私塾,我听苏家妹子说,咱们镇东有个秀才教书教的比较好。”江思娘想起这回事儿,问答。

沈三摇摇头:“这事儿不急,我是想给淮哥换个老师,但并非私塾。我想给淮哥单独请一位老师回来。”

江思娘大惊,坐起身,凭借着微弱的烛火光,看着他,“单独请老师是不是太过于浪费了,淮哥还不过是一稚儿,且不说日后怎么样,现在淮哥还没定性,若是读书不成呢?”

沈三笑了笑,也坐起身,望向儿子房间的那个方向,“思娘,你还没瞧出来吗?我们的儿子,他奶奶的就是个读书的料!你瞧瞧这周围还有谁家的孩子可以像淮哥一样,定坐一整天,练字没人督促着天天坚持着?我想想我五岁的时候,大底还在地里玩泥巴。”

说到这儿,江思娘也笑了。

沈三顿了顿:“淮哥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三岁就想着自己睡一个房间,我瞧他也是乐意读书的。今年他刚上私塾,千字文已经背出来了,我书房里的不少书他都动过,虽是放回原位,可我书房里的东西我知道。他有这个心,我这个做老子的,总要在后面推他一把。咱们镇上没什么好老师,尽是一些无病呻吟、只会酸诗的老秀才,这城里头的孩子为什么读书好,而咱们乡下孩子难出头,还不是因为自小没接受好老师的教导,我现在既然有这个能力,他有这个心,我就得供着他。”

沈三言语凿凿,江思娘愣在那儿,好让脑中消化这些。

“行了,快睡吧,这事儿我来操心,你且安心就是,蜜娘夜里可有奶?”

小蜜娘有时会跟着江老夫人睡,江思娘会把蜜娘夜里的口粮挤出来,好让她睡个好觉,“有了……你干啥呢!”

“我来瞧瞧我的口粮……”

第8章 008

沈三一家回到镇上,沈兴淮又继续上私塾,他今年是第一年进学,虽然他从心智和阅历上来说,他是个成年人了,但,最关键的问题的,他看不懂繁体字……

他目前还处于间→繁的切换当中,靠猜测可以猜测个七七八八,学上去也比真的孩子快一点,但毕竟字词的古意和现代的意思差距很大,他几乎是需要从头学起的。

还有就是,沈兴淮的语文水平很差,他初中之后,就去英国留学了。他最擅长的大概也就是英语了吧,然而在这个时代上样子是用不上的。沈兴淮上一世学的是理工科,然而这个时代显然很适合文科男,对于他来说,诗词仅限于唐诗三百首的水平,想抄袭都难。

沈兴淮长叹一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能否提前告知一声?起码让他学点书法吧!

先天不足,后天来补,沈兴淮自进学一来,每日私塾里的大字没有落下过,自己还会额外地练习,先生称他勤奋,殊不知这古代教育资源分配比现代还不公平,这小地方没有什么好的老师,出个举人也实属难得。

就像你一个小地方的中学拿什么和南师附中、启东中学来比?优秀的师资资源必定会向发达地区倾斜,也必定会集中在权贵之家,寒门难出贵子,要想同那些从小跟随名师教导的人竞争,先天上他并没有任何优势,后天再不努力,也许就是老态龙钟老秀才。

天气渐渐冷了,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也比大人的厚实,小蜜娘已经可以稳当地坐起来了,嘴里会发出一些单音节的字,怕她着凉,每天都穿的圆滚滚的,像个胖团子,手也生不出来,坐在床上玩的时候,要去抓东西总是翻倒。

沈兴淮看着有趣,每次都把玩具放远一些,让她要用力往前去勾,小蜜娘身子往前的时候圆溜溜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就像个小圆球往边上滚了。

沈兴淮笑着把她扶正,再让她继续拿。

次数一多,小蜜娘也知道她哥哥在玩她,不肯再去拿,瘪了瘪嘴,眼睛开始积蓄眼泪。

在小蜜娘爆发前,沈兴淮立即把玩具赛回她手里,亲亲她的脸颊,小孩子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奶香味。

小蜜娘很少记她哥哥的仇,赛回她手里就又笑了,她笑得时候两个梨涡又甜又暖,一家人都非常喜欢看她笑。

沈兴淮陪她玩了一会儿,计算了一下时间,摸了摸她戴着帽子的头,“好吧,早教时间到了。”

小蜜娘听不懂以为哥哥在陪她玩闹,啊啊地举起手里的积木。

沈兴淮把她的帽子扶正,跳下床到桌子边上去拿本三字经,然后回床上。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江思娘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后,打算过来看看小蜜娘,在门前就听见了屋里朗朗的读书声,透过窗户的小缝隙,看见两个孩子都乖乖地坐在床上,小蜜娘一脸认真地看着淮哥念书,时不时跟着淮哥啊啊几声。

江思娘笑了笑,还是没进去,转身又回去了。

一开始她也担心淮哥能不能带好小蜜娘,后来看着小蜜娘不吵不闹也没出事情,也就放任他们了。上次从村里回来,淮哥还说要开始给小蜜娘早教,振振有词地说:小孩子不是不懂,你说多了她就懂了,你不说她肯定不懂。

每天下了私塾,就开始给小蜜娘早教,大人看他像模像样的,也不打扰他的热情。

虽说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温度高一些,但这两者的冷根本不能比,北方是干冷,干到你要干裂的冷,南方是湿冷,湿气刺得你骨头疼,当然震泽这个地方相对而言好很多,冬天最冷应该也就零下两三度。在古代看来,南方是北方暖和的,那是因为古代没有暖气。

现代南北两大矛盾:北方统一供暖、江浙沪包邮。然而此时北方还没有集中供暖,冬天冻死人的情况并不少见,北方过冬需要毛皮,南方准备几件厚实一点的大袄就可以了。所以在现在的人看来,南方是比北方暖和的。

沈兴淮并不是很能适应冬天没有暖气的日子,但夏天没有空调的日子他还是熬了过来。就是每天早起的时候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从被窝里爬起来都要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他有生之间他是绝对见不到现代的那些高科技的,还是早些习惯吧。

他每天早上都会洗个冷水脸,绕着院子跑一跑,身子暖和了,再练一会儿字。

沈三深感他儿子的努力,亦觉得做父亲的更应该努力起来,好给他早日找到一位好老师。

沈三发奋之下,把他书局旁边的小商铺也给买下了!然后打算把两间商铺给打通了,扩大店面,沈三之前的店铺位于镇上的善德街,是镇上的最热闹的街市,这一排的街铺都是旺铺,若非隔壁店铺那家夫妻要回老家了,沈三也买不下来。

旺铺不好的地方就是每一间铺子都不会很大,虽楼上还有一个楼阁,但对于书局来说,还是不够。书局不光买书,笔墨纸砚、字画也卖,楼上有一部分是做储藏室的,空间又小了一部分,后面虽有一个小院子,但院子里又不能放书,府衙这几年也不准许街铺后院动工,沈三愈发觉得店铺太小。

若不是舍不得这好位置,沈三也真想换一个大一点的店铺,谁知这个时候,隔壁的商铺就要卖了。

隔壁商铺的夫妻是金陵人,来这边开了一家淮扬菜馆,生意颇为不错,平时沈三就爱去他家打打牙祭,夫妻两都是好人,在这儿虽好,但毕竟是异乡,家中有老人,据说身体不好了,希望他们回去,两个人先和沈三透露了口风,沈三大喜,几乎立即拍定买下。

夫妻两也是心急回去,也不怎么磨价格,沈三就拿下了。在十一月底,去官府那儿改了文书。

沈三邀请他们去他家喝个践行酒,夫妻两都是爽快人,也不扭捏,就来了。

两个人有个儿子,六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三岁跟着父母来这儿,夫妻两忙着挣钱,没空管他,淘气得很,又因为营养不错,还是个小胖墩。

男人姓张,由于头大,人家都喊他张大头,妻子姓胡,瘦瘦小小的却很精干,都叫她胡姐。江思娘抱着小蜜娘,小蜜娘已经可以吃一些辅食了,米糊糊什么的,虽没什么味道,但她吃的还挺香的。

张大头和沈三碰了喷酒杯,一干而尽,“哈,这些年谢谢沈老板的照顾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又不识字的,多亏了你照料。”

沈三加了块排骨过嘴,“相互的,张大哥也免了我不少饭菜钱,就是可惜以后吃不到张大哥的菜了。”

张大头:“以后有缘自会相见,来金陵就来找我。”

胡姐挨着江思娘坐,瞧着那乖巧的白嫩娃娃,又看看自个儿吭哧吭哧扒饭的胖墩儿,羡慕地捏了捏小蜜娘的小手:“这娃儿,可真俊,白白楞楞的,难怪这沈老板现在张口闭口就是闺女,稀罕死了。”

沈兴淮捏着筷子笑了笑,胡姐就是典型的L和N不分,白白嫩嫩,白白愣愣。

江思娘笑着把小蜜娘朝向胡姐,“我家老爷一回来就找这闺女,疼得紧。”

小蜜娘吃的嘴巴边上都是米糊糊,愣愣地抬头看胡姐,似是在想认不认得,复又想起自己的米糊,扭过头,手一个劲地伸向小木碗。

胡姐把那碗拿过来,小蜜娘也就转过来了,胡姐捞一勺米糊糊,小蜜娘乖乖地张开嘴巴,吃到了东西,小蜜娘就高兴地蹬脚,朝着胡姐笑。

胡姐心都软化了,这闺女当真是甜,怎的就生了个不省心的小子,“哎,当真是羡慕妹妹,还是这姐儿乖巧,哪儿像我家这小子简直就是一混世魔王,闹腾得很。这几年忙着生计,别说生娃儿了,连管教小子的时间都没有。”

“那这以后回家乡有什么打算?”江老夫人问道。

张大头捡花生吃,边吃边答道:“打算回家去种种地,然后做些个婚宴厨师什么的,开店赚的多,也累人。我们家这小子已经六岁了,哎,我瞧着沈弟家的淮哥,一直很羡慕。我大头以后也就是这样了,就盼着我孩子以后读点书,做做账房什么的也就不错了,考功名我也就不想,我们家没那个种气。但在这儿,都没空管他,男孩不必姑娘,长歪太容易了,回去要好好教养他。”

小胖墩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张大头。

沈三给他满上,“父母给孩子做的榜样好,孩子差不了,大哥嫂子都是勤快人,日子过得定不会差,孩子读读书也好,好歹知道些礼义廉耻。”

“可不是,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这人呐,没个廉耻心,就跟不穿衣服跑出去似的!沈弟啊,你是个好人,可比我那几个兄弟都好!你知道我和孩子他娘为啥出来不?被我那几个兄弟逼走的。”张大头又干了一碗酒,已经有几分微醺了,越说越激动。

胡姐在下面踢了踢他,示意他家丑不要外扬。

张大头挥了挥手:“反正也要走了,再说沈兄弟也不是别人。我家兄弟多,我爹前头一任妻子生过两个儿子,我娘又生了我们兄弟三个,我排行第四。人多地少,前头生的两个儿子比我们年级大,老头子靠老大养老,兄弟两竟然想把地平分了不分给我们兄弟三个,我娘当然不答应,家里头闹腾了好几年。我大哥二哥怕我们讨老头子欢心,多拿东西,成亲了也不肯搬出去,一大家子就挤在那一个院子里,还不得闹腾死。

也就那群呆逼!整天惦记这些那些,有点能耐,自己都挣出来了!那院子是在太闹腾,我媳妇还小产过,后来生了墩子,我们就想着出来安生过日子。这好不容易安顿了吧,我娘来信说,快要被大哥一家折磨死了,老头子身子也不好了,哎,你说这日子过得!”

胡姐也惆怅地叹息,在外地想故土,可故土愁事儿更多,当真是难以两全。

江氏此时当真是庆幸沈家是个清明的人家,她公婆真真是极好的,公正又厚道。

沈三同他碰了碰杯子,安慰道:“不盯着祖宗那一亩三分地,外头的地界更是广阔,张大哥看得开就好。你们夫妻勤恳,祖宗的地也还不是自个儿挣出来的,张大哥也可以。”

“可不就是这个理!”

胡姐含笑看着他,转头对江氏说:“我家这位喝了点酒就是这样,爱扯嗓子。哎,我家那点事儿让你们看笑话了。当初要不是看上大头这人踏实能干,就冲着那一家子的糟心,我也是不干的。”

江老夫人倒是很认可胡姐的眼光,这兄弟分了家也就不是一家人了,这选丈夫也不能光看门楣,关键还是要看人。“分出去就不是一家子了,夫妻两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日子红红火火得赛神仙。”

“是哟,我也就盼着能这样,最好啊,还能生个小闺女,像妹子家这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胡姐又忍不住捏了捏小蜜娘的手手脚脚,真是爱不释手。

江氏瞧她艳羡,为母的自豪油然而生,便问道:“可要抱抱?蜜娘不认生。”

胡姐伸出手,江氏把她送过去。

胡姐低头瞧着乖巧的小囡,她也瞧着她,呀咿呀一的。

小胖墩儿推了推胡姐:“娘~”

胡姐随口搭理了一句:“诶~”

“娘~”

胡姐不理会,刚想把小蜜娘换个姿势抱,身子就被一个大力给推了出去!

胡姐摔下板凳,小蜜娘是横着抱的,也没抱稳,后脑勺磕到了板凳,不过几秒,大哭了起来。胡姐也撞到了桌角,额头红了一块儿。

“啊呜呜~”小蜜娘哭得撕心裂肺。

一桌的人全都站起来了,江氏几乎把小蜜娘夺了过去,心疼地也快哭了,摘下她的小虎帽,瞧着后脑勺有一块已经肿了起来,江氏一碰,小蜜娘那哭声就更大了。

沈兴淮看到小蜜娘摔下去的那一幕,心跳骤然停了一瞬间,立即绕过去,瞧着平日里都不爱哭的小蜜娘哭得撕心裂肺,沈兴淮就像是被捏住了心。

张大头踢开椅子,上前就把小胖墩儿捉起来,按在椅子上狂抽,“你干啥!让你推你娘,你每瞧见你娘抱着小妹妹啊!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小胖墩被按在长板凳上,也大声嚎哭起来,“呜呜呜,我就是想要我娘理我~她抱别人也不理我~呜呜呜~”

胡姐站起来了,担忧地看着小蜜娘,“都怪我,没抱稳,都怪我养的这孽障,当真是对不住妹子了!这小子,不知轻重,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

胡姐也恨恨地大了小胖墩几掌子,小胖墩哭得鼻涕眼泪都分不清了。

江氏也是不忍,又是心疼闺女,只得说:“算了算了,可别打孩子了,墩子也才六岁。”

那小胖墩平时里没得父母教,尝尝独自一人玩耍,就想着父母有空多理理他,却不想母亲抱了另一个孩子亲近。

沈三瞧着他虽是恼火,亦不能过分为难一孩子。

大头夫妇也无脸再待下去,扯着儿子就要走,硬是要给沈三塞几两银子,道是给娃儿看大夫的。

沈三不缺银子,但若不收,那夫妻两心中唯恐难安。

过后,刘泉过来看了一下,只是磕碰着了,肿了,但无大碍,过个两天就消了,但还是敷了点药膏,小蜜娘委实委屈,看见沈英妹,啊啊地指着自己脑袋,表示自己疼。

这还不算,到了半夜,江老夫人摸摸她的身子,竟是一片滚烫,夜里发了高烧!

第9章 009

小蜜娘夜里发起了高烧,一家人谁都没得睡好,饶是孩子再怎么乖巧,那也才是六个半月大的孩子,第一次生病来势汹汹,小蜜娘半夜醒来也是哭闹不止。

江河把刘泉给请了过来,刘泉开了药,小蜜娘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能喝药效太强大的药,温和的药剂见效又慢。

煮了药,孩子也喝不下去,只能把勺子硬塞进喉咙口,把药灌进去,吃一半吐一半,哭得小蜜娘喉咙也哑了。几个大人都夜不能寐,沈兴淮也睡不着,沈三硬是把他赶回去,他闭着眼睛,意识却一直是清醒的,一直听着耳边时远时近的哭声。

这个时代,婴儿死亡的概率是非常大的,即便是孩子成年了,也不一定能够健康活到老。讲究多子多福也不是没有原因,养个孩子夭折率太高,若是只有一个孩子,那自己的晚年就得不到保证。

沈兴淮不敢睡,他有些害怕,害怕一觉醒来就听到一个可怕的消息,那个孩子是那样的甜蜜可爱,每当想起这个,沈兴淮就非常的痛恨这个时代,痛恨这可怜的医疗水平。

天快要亮的时候,小蜜娘终于睡去了,她只能侧着或者大人抱着,她后脑勺还有一个肿起来的大包。刘泉说,可能是受到了惊吓,邪风入体了。小孩子本就脆弱,今天被摔了一个大包,估计吓得不轻。

沈兴淮早上看过她之后,继续去私塾上学,等他下午回来,小蜜娘还在睡觉,侧着脑袋,露出了后脑上那个红块,小孩子头发稀少,九月份的时候,沈老太又给她剃过胎发,现在才长出来一点,可以很容易地看到头皮。

也许药效也许是裹得很紧,小蜜娘出汗了,细软的毛发都汗湿了,贴在头皮上。

刘泉傍晚又来了一次,小蜜娘虽是退了烧,但整个人还是恹恹的,奶也吃不下去,醒来了就容易哭闹,但又不吃奶尿布也是干净的,大底就是身子不舒服,又讲不出来,只能用哭闹的方式。

“小孩子发烧容易反复,今晚还有可能继续复发,你们还是要多注意注意。蜜娘这般哭闹,也是因为发烧引发了身体不舒服,可能是头疼,身上酸痛,你们拿块热毛巾,给她的身上揉揉按按,她会舒服很多。”

半夜里,小蜜娘又开始烧起来了,比之昨天好上许多,三个大人衣不解带轮流看守,每过两个时辰喂一次药,快要天亮的时候烧又退下去了。

一连三天,一家人都瘦了,小蜜娘小舌头肿了,喝奶都疼,都只能硬喂下去。

沈老头沈老太收到消息隔天就上门了,老太太迷信,说:“偶找观音菩萨看过了,菩萨港,蜜蜜啊被她太婆婆看了看,吓着了,哎呀,偶个乖乖,怎么瘦了这么多!”

(迷信:被家里死去的长辈看了看,当地人的说法是,那些长辈在下面纸钱不够了,就要找儿孙们要纸钱,然后跑过来,家里就会有人生病。

我奶奶是个迷信的小老太,然后我小的时候生病如果看医生一直看不好,她就会去求神问佛。有时候迷信这种东西,不能全信,但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老太太瞧着白白嫩嫩的小孙女脸瘦了一圈,还恹哒哒的,脸色蜡黄,又看小孙儿也是瘦了一圈,这家里头当真每一个好的,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啊呀,怎么都瘦了哩!乖囡哦,不怕不怕,脏东西一会儿好婆赶走它……”

沈兴淮晓得他好婆又要像做法一样了,小的时候见识过一次,他也就淡定了,虽然身为新世纪人类,他内心并不是很相信,但这个时代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

沈老太点了三炷香,在屋子里各处绕来绕去,每个角落里都会鞠躬拜一拜,一群人就跟在她身后拜。

“婆婆啊,奈纸钱不够了我们马上烧别奈(烧给你),奈别急啊,蜜娘小,多保佑保佑她,来来来,出来吧,我们准备了好酒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