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瞧见她心爱的花灯就这么碎了,这站在这边的委屈一块儿爆发了,大哭了起来。

同秋分争夺的那姑娘慌张地说:“不是我弄的,是奈没拿稳!”

秋分狠狠刮了她两眼,忍着气,走回蜜娘旁边,“蜜娘不哭,我们回去。”

冬至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打着鼓,怕回去被大人骂,“诶,秋分别走啊,这边还有花灯,蜜娘别哭哩……”

秋分生着她的气,不理她,拉着蜜娘往回走,蜜娘一边哭着走回来。

江氏还奇怪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忙哄她,蜜娘哭得满脸泪水:“呜呜呜,花灯,睡(碎)了……”

秋分也没拿回自己的花灯,委委屈屈地说出了事儿。

那厢黄氏恨得痒痒,那小丫头摆显什么摆显,这还得同两个妯娌赔礼道歉:“冬至那丫头真是的,回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了,蜜娘,一会儿冬至的那盏花灯给蜜娘玩好不好?”

江氏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间的事儿。”

夏至这边还有一盏花灯,虽夏至是个大姑娘了,但沈三亦是不忘给她买一盏,她的那一盏给蜜娘秋分玩,算是止住了哭声。

待快要饭点了,冬至还未归,黄氏正要出去找她,她也哭着跑了进来,手里只提着一盏花灯,原是有人把她的花灯给弄碎了,黄氏捉着她打了她几下屁股:“叫你出去拿给别人顽!叫你不顾姐姐妹妹,现在好了,拿出去三盏,就剩一盏。这盏给蜜娘了!”

冬至哭得红肿了眼睛,瞧着那边,蜜娘秋分手里还有一盏花灯,哭闹着不乐意,黄氏那个叫恨,这不省心的东西,可这最小的女娃黄氏向来是疼她的,且有些下不了手。

江氏心里叹息,冬至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说道:“没事没事,蜜娘可以回镇上再买,小孩子都这般。”

一家人正要开饭,今年中秋的团圆饭格外的丰盛,亦有那蜜娘爱吃的大闸蟹,蜜娘窥视已久,待开了饭,第一个就想上手那大闸蟹。

沈老太知她爱吃,第一个就拿了一个放她面前,“来来来,蜜蜜最爱吃的螃蟹哦,小心烫烫~”

“谢谢好婆,蜜蜜最喜欢好婆了。”蜜娘看着面前那大螃蟹,一个劲地吹它。

江氏嗔道:“前两天还说最喜欢奈阿耶,昨天说最喜欢姆妈,蜜蜜,奈到底最喜欢谁?”

小蜜娘理直气壮地说:“每天都不一样的,今天最喜欢好婆。”

沈老太笑得更开心,又给她加了些菜。

冬至啃着鸡腿,在那边摇动椅子,“我也要吃螃蟹我也要吃螃蟹!”

黄氏拍了拍她屁股:“别乱晃,翻下去看你往哪里哭。把鸡腿吃了再吃螃蟹。”

“不嘛不嘛,就要螃蟹。”冬至把鸡腿一扔,“那我不吃鸡腿了,我要螃蟹,大螃蟹。”

她就把那鸡腿扔在了地上,沈老太面色不渝,却是没说话。

黄氏忍着怒气给她夹了个螃蟹,“好好吃饭,别吵。”

蜜娘轻轻地同江氏说道:“这是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江氏摸了摸她脑袋,“快吃吧……”

沈老太离得近,亦是听见了,面色淡淡也不说什么,弯腰把那鸡腿捡起来,放在旁边,黄氏只顾着女儿没得瞧见,夏至秋分却看得清楚,秋分看了看碗里的鸡翅,加紧啃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由远及近的穿来敲锣打鼓声,“……沈…邦老爷……沈振邦老爷!”

“老三,是不是喊你啊?”沈二问道。

沈三心一跳,仔细辨别,同范先生对视一眼,可不是明天才出榜单吗?

那人已经走进了:“沈振邦老爷,中秀才拉!秀才老爷在何处?”

“啥?老三,你中秀才了?你啥时候考的?”沈大一脸诧异。

沈三心里头亦是激动,面上不漏分毫,“大哥,这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聊。”

沈老太激动傻了:“三儿啊,真是奈啊,奈中秀才了!快快快,快开门快开门!”

一家人手忙脚乱地到门口去,那沈家门口亦是围起了不少人。

报信人终于见着秀才老爷了,作揖:“秀才老爷,总算是找着了,去镇上找不找您,特地来给您报个信,您中秀才了,第六十七名哩!县老爷得知消息,赶紧让小的们来报信。”

沈家人吸气,围观的人炸了锅。

“咱们村又出了个秀才老爷哩!”

“沈家祖坟真是冒了青烟啊!”

“振邦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出息的,打小就不一样。”

沈三回礼:“多谢大人了,大人劳累了,还请到寒舍一坐,中秋佳节的,大人没得同家人团圆,为了沈某报信,惭愧惭愧。”

那人笑得高兴,忙说道:“什么大人,小的就一跑腿的,秀才老爷真是太客气了,能为秀才老爷报信那是小的的荣幸,诶,我就不多逗留,还有下家哩,离得远,在隔壁镇。”

“辛苦了辛苦了。”沈三偷偷塞了个荷包放他手中,问道:“这放榜不是明日吗?怎得今日就来信了?”

那人把荷包塞袖子里,耐心答道:“这放榜是明日,可名单已经拟出来了,县太爷今日傍晚收到的,立即让咱们报信来的,那文书什么的,还要待明日放了榜,蘇州城里头送过来。”

“多谢,打人慢走,路上且小心。”沈三送走那报信人,立即就被邻里给围住了。

“振邦,可真给咱村长脸面!秀才老爷了!”

“就是,振邦,怎得一声不响地就考出了个秀才老爷啊?”

沈三一张嘴哪里对付得了这么多张嘴,只是笑着作揖:“伯伯伯母,叔叔婶子们可别折煞我了,什么秀才老爷的,可别啊,都是振邦的长辈,看着振邦长大的。”

沈老太还沉浸在她儿子是个秀才的欣喜当中,忙拦着那七大姑八大姨的:“好了好了,都是邻里的,也都是看着振邦长大的,可别叫啥秀才老爷。这团圆饭的,还没吃完哩。待明天,那文书来了,都来咱们家吃饭啊~”

“那是一定,文曲星的饭一定要蹭的。”

“老太太好福气,成了秀才娘,回去了回去了。”

一家人接受完邻里的恭贺,回到那饭桌上,菜色也凉的差不多了。

脸上都还挂着欣喜的笑容,饭菜都是次要的了,赶谁家里头出了个秀才,那儿还顾得上其他的,只顾着高兴哩。

沈老头喝了杯酒压压惊,“三儿啊,奈倒是快说说这咋回事?”

沈三颇有些不好意思,细说起来:“打着去年开始我在外头行走,没个功名当真是不方便,处处吃人排头,得范先生提点,觉得是该考个功名……当时想着,若是不中便不说哩,中了再同阿耶姆妈说。”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哎呦,我就说奈去年咋就一直在村里头待着,也不出来干啥的。”说着,沈老太又双手合十,“真是菩萨保佑啊,我家振邦居然是秀才老爷了。”

沈老头给范先生倒满酒,朝他举了举杯子:“多亏了范先生,振邦得先生指点才能有此造化,能遇到先生,当真是振邦的福气啊!”

范先生不敢鞠躬,倒是夸起了沈三,“诶诶诶,当不得当不得,那也是他自个儿勤奋肯学,天资聪颖,若不然还能硬按着牛喝水呀?”

沈三站起来举杯,认真道:“在此还真要感谢范先生,若非范先生提点督促我,我定没得此番造化,先生在上,还受振邦一拜。”

沈三拿着酒杯弯腰鞠躬,范先生虚抬起他,“你人到中年还能有一番作为也是好的,全赖你之前的积累,且也别骄傲,那秀才还吊着末尾,这乡试……再接再厉。”

沈三那点子感动也就没了,这老头说话当真是不行,人正感动着被他一说只想打他。啥吊着末尾啊,考中就好了,哪儿管名次。他且还没考虑过乡试……

这会子的团圆饭亦是增添了另一项意义,沈三中了秀才,这社会阶层就开始不一样了,家中出了个秀才,走出去也是倍有面子。

既是已经知道中了秀才,沈三也没必要回镇上了,只要等着蘇州城里的文书下来,沈老头沈老太已经暗搓搓地想好了要摆上个几大桌的酒宴。

待第二日中午,那送文书的人一来,沈家三个门前都放起了大鞭炮,炸的整个村都是鞭炮声,就那一晚上,村里人也都知道沈三中了秀才,过来瞧瞧那秀才老爷。

这个时候来不及通知人了,只能手忙脚乱地一家一户地去通知,当天晚上就开始摆酒席,沈大沈二沈三家家户户都摆满了,仍是不够,还借了邻居家的院子摆上了几桌。

沈老头沈老太都快要把那一族人都给叫来了,要不是真的摆不下,那七拐八拐的亲戚也要请,但沈三亦有生意上的人,另有一些帮了他的师兄弟,今儿个是赶不过来,但这酒宴连摆三天,明日后日还是能赶上的。

另外他中了秀才之后,当地的乡绅富豪都派人来送了礼,也算是结交之意,沈三客套地收下了,也回了礼,回了一套春芳歇印的四书五经,用木盒子包装成一套,精心又不费多少钱,都是自家生产的。沈三毫不客气地就用来回礼了。

送些钱银的沈三都收下了,那等送宅子什么的,沈三且都好言回绝了,再备上厚礼,让人挑不出错。

沈氏族人皆欢喜,家族中出个功名人当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那沈老头沈老太为人和善,多厚的,瞧如今沈家,又开书局又有印刷坊的,同这书打交道,现如今还出了个秀才,这算不算得“书香世家”?

似乎任何事情沾上了书都会变得文雅一些,如沈三行商道,开春芳歇,只因卖的是书,又有照顾穷苦读书人的好名声,世人并无那般低贱他,如今又考了秀才,更只觉那是因为天天接触书。

有了功名更有不少好处,那田地就可免赋税,当然不可能是全免,可免一百亩地,沈三名下虽不止有百亩地,但他自己只用那五十亩地免税,其余五十亩地让沈大沈二平分,沈老头沈老太当真是欣慰,这三儿得了好处总是不忘两个兄长,现如今家中和睦团结,又是一片蒸蒸日上之势,若让两老现如今走了,也没啥好遗憾的。

村中人皆言,沈老头家那祖坟冒青烟了,便就有人指了指沈大爷那家,若是冒了青烟,怎得就不旺那家。可不是,沈老头是分出去的兄弟,沈大爷才是本家。可如今瞧着,沈大爷哪还比得了沈老头一家。

沈老太嗤笑,什么祖坟冒不冒青烟,要冒烟也不烧他们这一房。这日子啊都是自个儿过出来的,好命也是自个儿拼出来的。

这三日宴席期间,沈三亦是让名下两间春芳歇免费租书,买书便宜一成。

那中秀才的欣喜头过去,这日子还是该怎么过照样怎么过。

第23章 023

沈三中秀才后,颇有一番交际,今儿个这位乡绅宴请,明个儿那位大人有请,他那交际再也不仅限于那些小商小贩之中,金樽清酒,觥筹交错,沈三有些飘飘然,不禁感叹,这大丈夫立于世,当真应有个功名。

念及这般造化皆因范先生,又思及他岳母,当日若非他岳母心生善念,将范先生带回来,亦是没得今日。他岳母也是女中诸葛,思虑甚密,方得留住先生。又给岳母多上了几炷香,告知中秀才之事,权且慰藉。

江氏妻凭夫贵,女眷的交谊扩大不少,亦是扬眉吐气一番,那十年前嘲笑她交给一穷小子,且看今朝。

沈三有功名亦有财有貌,那也不乏以送婢女之名送妾室之人,沈三心中警醒,知那妾室为乱家之根本,且推拒之,隐晦暗言:内有母虎。

众人恍然,且罢手。那沈夫人瞧上去这般柔弱乖顺,这关上门,竟是有这般御夫之道!

江氏不知自个儿被按了个母虎的印象,心中也警惕起来,她夫婿有钱财之时,也不是没人惦念,可那些个无非是那边的豆腐西施,沈三洁身自好,向来不去那烟花之地。待那有了功名,却不一样了,这隔三差五富贵人家皆想递给好,当真是防不胜防。她自是也不愿做那外人口中的糠槽妻,对那容貌之事更为在意了许些。

家中亦是要添些下人好不让人落下口舌,然家中主人着实少了些,且只买了两个婢女,做些端茶倒水之事,再者照顾那小蜜娘,她且也五岁多了,正是玩闹的年纪,她也没法一直盯着她,有一人看顾着,倒也是稳妥。

前院里,买了个跑腿看门的小厮,福伯年纪大了,江河算不得下人,沈三那书局越做越大,江河忙着沈三外头的事儿,这家里头也顾不上。

买的那两个丫鬟皆是十三四岁,打那穷苦人家出来的,江氏观其性格老实,又是勤恳,且也放心。江氏亦给沈老头沈老太买了一个婆子,这儿子家中用上了下人,那老爹老娘还没有,沈老头沈老太虽再三拒绝,江氏那句“若是传出去且被人戳脊梁骨”,两老念及儿子,才收下了。

家中虽添了下人,但也没多大变化,该是自己做的亦是自己做。

范先生不喜他那般有些成绩便得意忘形的姿态,也不道,只瞧着沈兴淮亦是勤勤恳恳地同他读书习字,心中稍有慰藉,却又恶狠狠地想,连自个儿子都不如。

对此子亦是有几分感慨,他倒是个有恒心和毅力的,这三年来,无论刮风下雨的,早上醒来便是绕院子跑上个一两圈,再是十张大字。其父中秀才,也无那欣喜若狂之态,只道:“阿耶是阿耶,这秀才功名又非世袭。”勤奋有余,亦是聪慧清醒,实属难得。

范先生待他倒也有几分疼爱,虽不比蜜娘。那孩子心智早熟,心思细密,且有些大人也比不得,范先生亦是没法拿他当孩子待。人非草木,这几年间,日日相对,没个祖孙情,也有个师生情。

那蜜娘是他打小看到大的,从那几个月大,到会走会跑,会喊人,这些情谊自是非比寻常,亦是范先生舍不得走的原因之一。

沈三参加那宴会,被那些个乡绅土豪要诗作要对联,他有些小聪明,稍微也能应对一些,且次数多了,便也头疼,到范先生那儿,想求些对联与诗作亦或者指点一番。

范先生最近本就看他不爽得很,哪肯愿意教他,且那嘲讽道:“那秀才老爷怎得连诗、对联都不会,这功名可实在不?”

沈三那功名怎来的,范先生当是最为明白的,一是那一年当中努力苦学,又得他提点些小窍门,二是他亦有些小聪明,运道好,要说真材实料,倒也只是半罐子水。

范先生冷哼一声,侧过身去不看他:“你那半罐子水,且也别乱晃了。我那诗作给你,可有那脸面拿出来?想想你这一个月,且飘然不?”

沈三被他那讥讽得也有几分心气上来:“先生本就知我这考功名本就是为了利禄,先生当初劝我考功名之时,也说那大丈夫且应有点功名地位。”

范先生被他那气得,手头那本书就这般砸了下去,颇感失望:“那功名全非你朝世人炫耀吆喝的东西,是让你不被人低贱。你以为考个秀才便是天下无二了吗?我怜惜你之才能与资质,方拉你上正途,且非你如今那纸醉金迷、好大喜功之态。这世间的秀才有多少,你不过侥幸得之,你真以为那些人当真是敬重你,愿同你来往吗?且不过看你年轻,有望再进一步,你却安于此,且看那几年之后又是如何!”

沈三被那书一砸,又得范先生一番话语,却是清醒了。他非蠢物,虽是世俗人,但亦是极其聪慧之人。想想着近一月的沉迷酒宴,只不过得那些个往日瞧不起自己的人的谄媚,便未得其他。这世间便另有一言,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事万物便都是如此。不开拓家业只守成,便只会越来越少,他人在前进,你在原地,亦是后退。

范先生想起江老夫人临终所托,有负所望:“老夫人临终让我照看你们,点题你,我想照你如今的志向,我也算是全了老夫人的所托。我也是不管你了,原是觉,你还年轻,且可往上冲,也好给你下面那两个孩子撑出一片天地,也好给蜜娘好一些身份,如今看来,也就指望淮哥了……”

范先生不看他一眼,且走了。

沈三捡起那书,心中亦是沉甸甸的。那书是淮哥的,是史记,他不过九岁多,却是看起了史记。待翻开,那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皆是个人感悟与心得体会,他这儿子自小就比人聪慧,亦还懂得进取,鼻翼竟是有些酸涩,他这父亲,竟是连个儿子都不如……

沈三回去后,推了今晚的邀约,在自己的书房里静坐一会儿,翻了一会儿书,有些心烦意乱也看不进去,便回了房。

那江氏正在算账,蜜娘坐在一旁玩弄她的宝箱,那宝箱皆是放她喜爱之物,比如说,那珠花儿,沈二给她做的木蜻蜓。

沈三到屋里,蜜娘高兴地叫道:“耶耶!”

沈三看得她那可爱的模样,心情略好,过来抱起她,“蜜蜜在玩什么?”

蜜娘还抱着她的宝箱,放在沈三胸口下面,跟沈三呢着额头,甜兮兮地说:“蜜蜜的宝箱。”

江氏抬头看一眼,问道:“奈今日不是要去方家吗?”

“不去了,回绝了。”沈三说道,又对蜜娘道:“阿耶可不可以看看?”

蜜娘点点头,沈三抱着她坐下来。

“这是阿耶给蜜蜜的买的珠花,这是二爸(二伯)给蜜蜜做的蜻蜓……”那小奶音带着甜甜的味道,沈三靠在椅子上,脑子里还回想着范先生那番话语……

“阿耶,阿耶!”小蜜娘得不到父亲的回应,揪着他的衣服摇晃他。

沈三回神,摸了摸她的头,略有些敷衍:“蜜蜜真厉害,有这么多宝贝。”

蜜娘得了夸奖,笑眯眯地说:“蜜蜜可以给阿耶玩。”

“谢谢蜜蜜。”沈三亲亲她的小额头,看着这般娇俏可爱的姑娘,也不知日后被哪家臭小子牵走了,沈三心理酸酸的,大底是岳父情结在作祟吧。

想到为了的女婿,沈三又想着,这边地界小,好男儿少,若是能去蘇州城那定是最好,最好也是他们家这般,不用太富贵,讲些诗书礼仪,可又一想,他这般地位也配不到多好人家,这什么锅配什么盖,若是嫁了个高门,他若没得人家地位高,受了欺负也帮不上又该如何?想起范先生最后那话,沈三那点子心气也上来了,他这父亲怎得不行了,怎么也得给她挣个好夫婿出来!

“蜜蜜啊,阿耶以后好好努力,给你攒嫁妆,提提咱们家的门楣,可不是哪个臭小子都可以把你娶走的……”沈三愤愤道。

小蜜娘抬头看了看她阿耶,低头玩弄她的宝箱……

第二日,沈三脱去那些个参加宴会的华服,只穿一件旧儒衫,一早便在范先生那书房里等着。顶着他儿子诧异的眼神,沈三厚着脸皮坐他旁边一块儿听范先生讲课。

范先生也不理会他,权当他不存在,沈三舔着脸来问他问题,也不多话,讲完题便也不说了。

范先生这冷待遇也是持续了近大半个月,见他是真心上进想学,才缓下了脸色,他这大半生也只有求着上门让他收徒弟的,他倒好,别人求都求不来,他这般不屑,亦是辜负范先生那一番苦心,也让范先生着实心冷。

也好在是个能说通的,及时醒悟过来,倒也不晚。

又是一年冬日,沈三同江河商量在开办造纸坊的事,那春芳歇的书如今不光销往隔壁几个镇,好几个县也都到他这儿来拿货,那印刷坊也是愈发忙碌,资金又充裕之后,他便想起了那造纸坊,这造纸术早有描述,只需找些熟练的技工,这纸坊他便是自己办了起来,并非只供应印刷坊,还有春芳歇当中,不光要普通的宣纸,还需一些精品纸。

印刷坊旁边没有地了,他便在另一边买了一块地,打算造个纸坊。

族中得印刷坊一成利润,也是富裕许多,首先族田就多了好几块,都分给族中困难人家种,再是修了一下祠堂。如今掌管家族的是沈三的叔公,同沈老头是堂兄弟,是个严厉的倔老头,但也最为明事理,贪财之事向来不会在他身上,也好在有他,族中许多人家遇难皆得救济。

但叔公年岁也大了,也是该物色新的族长了,那叔公觉沈大是个好苗子,那印刷坊之后,沈家三个兄弟在族内威严也上升不少,族中得印刷坊的好处,对这自是没有多大意见,叔公就开始放心培养沈大。

江氏同镇上那些大户人家有了交往之后,瞧那大户人家的女子自小就请人教规矩、教琴棋书画与女红,自觉也不能让蜜娘落了下成。

那规矩也倒是罢了,这小地界也没得找人学规矩,那书已是跟着范先生在学了,江氏便从那绣房请一位绣娘回来教蜜娘刺绣,每两日授一次课。

蜜娘那小手还从未拿过针线,只听得大人常说“你若不乖要用针线扎了”。对那针线好奇了一番,可待学时,便不觉好玩了。那小手被针线扎破了,便哭得昏天黑地。

沈三心疼闺女,退了那绣娘,呵斥江氏太过心急了,她且这般小,怎得可能拿好针线。

她虽有六岁,然实际只有五周岁。

江氏亦是心疼,那望女成凤的心思委实太过心切,亦不该人云亦云。

蜜娘也算是逃过一劫,再未碰过那针线。

沈兴淮想起现代的那些小孩子,都是要学一门才艺的,搁在古代,这穷人家便是学女红,富贵人家便是琴棋书画。这会子也没得芭蕾拉丁什么的,琴棋尚早,这书画却可开始学起来了。

沈兴淮上一世是学建筑的,是会点素描,幼时亦是学过油画,倒是可教上几笔,突生那等画画的兴趣,也好给蜜娘找个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