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厅堂里稀稀拉拉的人,都三三两两的。

范先生:“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就一乡野老头,你认错人了!”

“范大人,没想到您竟就躲在蘇州府。下官陈敏仪见过大人。”陈大人行下礼。

范先生抿着嘴看着他,“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大人,你认错人了。别再找了,回去吧。”

他便上楼,不理会下边那死脑筋的人。

到包间,大伙都吃得差不多了,男人们喝了酒,苗秀才酒量一般,发了点酒疯,要学范蠡去游那震泽湖,如今在蘇州府,哪里来得震泽湖,游那金镜湖还差不多,也是哭笑不得。

(金镜湖:金鸡湖的古名,又名镜湖)

被其他人拉着劝说,大儿子背着他上了马车,其他人也各自回家。

第38章 038

捎带着安树等人的书信回到震泽,沈三让顺路人先把书信给送了,他们也先回菱田村,将近半个月未回总要先去看看老父老母,把那点礼物送掉。

沈老头沈老太也是盼望得紧,日日惦念怎得还不回来,可算是盼着他们回来了。家里面还未做晚饭,沈老头立即让人去买肉买鱼虾。

沈三是先回镇上放掉些东西的,顺带着把沈二一家也带了回来,这家里头又是热闹了起来。

江氏给沈老头买了个新的烟管子,给沈老太买了新的金耳环,老头老太也就这点子喜好,不难猜,沈三在里头乡试,江氏就带几个孩子游蘇州府城,给家里头都买了些东西,她是弟妹,自是不好给沈大沈二买,但黄氏花氏以及几个侄子侄女都买了。

孩子们拿了礼物都高兴得自己玩去了,冬至和秋分拉着蜜娘问府城好不好玩,羡慕她可以出去游玩,也想听听府城的模样。

蜜娘说:“就是人多了些,街比咱们吴县多了些。”

“没了吗?怎么感觉同咱们这儿没什么区别呀?”

……

大人们也在唠嗑聊天,沈三同他们说起在府城的时候请几位师兄吃了饭。

“那个安树我知道,琴妹那个村里出去的,和琴妹的大嫂家是亲戚,现在在府城的衙门里做活呢!前些年在府城买了栋宅子把他老爹老娘接了过去,是个孝顺能干人。”沈老太说道。

这十村八里的,随便转一圈都能扯上些关系。

“安树生的是两个儿子吧,我记得他大儿子我还见过,长得像安树他媳妇。”黄氏回想了一下,女人在这种事情上记忆力就会变得尤其得好。

沈兴志道:“我见过,清明节的时候,他大儿子回来祭祖的,在镇上碰到过一回。”

沈三:“他大儿子如今也在城里找了个职位,安树也想让他进衙门,但他儿子太年轻得等个几年。”

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这种衙门职务,都是有些关系好进去,外面人想挤进去就是困难些,像安树,当时也没啥关系,就靠着自己挤了进去,如今在衙门里写写文书,轻松还拿公饷,这在村里人看来是份顶顶有脸面的工作了。

皆称赞了一番,但现在家里头过得可不差,也不羡慕那些个,只不过说出去倒也是挺好听的。黄氏道:“这倒是不错,稳定又能帮家里头,说出也有面子。志哥倒是也可以谋个这样的职位当当。”

沈兴志且道:“我字也得不好看,人家可不要我做文书哩。”

沈大:“谁叫奈写字像那螃蟹脚似的,现在晓得字写得好还能有用处了吧!”

沈兴志便问道:“阿耶,奈的字也否好看呀,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只能做里长呀?”

一桌人都笑了,沈大虎着脸,沈兴志低头闷笑。

聊到那苗秀才,听得他在蘇州府的书院里当夫子,世人皆敬重读书人,可黄氏却道:“那苗秀才的媳妇可是个厉害人,苗秀才否似我娘家村里人吗?他阿耶姆妈还在村里头哩。”

沈老头:“他阿耶啊似叫苗二?我年轻的时候和他一块儿做过工。”

黄氏点头:“就是他,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又是能干得很,他婆娘不怎么干活的,家里家外的活都是他做的。他婆娘也坦气(舒坦),村里头都骂她懒婆娘。他家有三个儿子,上头两个阿哥供弟弟读书,这不苗秀才考出来了!可是啊,苗秀才那媳妇和他姆妈关系否好,两个人要打架的。”

花氏扯了扯沈二:“诶,那苗家老大的儿子啊是想到奈这边学木匠啊?”

沈二应了声:“我还没得回话,我现在忙得很,还没功夫待新徒弟。”

黄氏继续说道:“苗秀才就到蘇州府去谋职了,靠着他媳妇娘家那边的关系谋了书院的夫子,就在蘇州府安家落户了,这苗秀才也算是出了头,那哥哥嫂子们供了他那么多年,可不也就想要些好处吗?苗秀才他娘想和小儿子住,他那媳妇定是不肯啊,哥哥嫂子也不待见,他媳妇是个厉害人,把持着家里头呢,平常时候都不回来,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呢!”

沈三竟也不知那苗师兄家里头竟是这般情况,在蘇州府瞧着那一家子也是不差的,这背地里竟是那般任由媳妇对老父老母,皱紧眉头:“在蘇州府的时候,苗师兄瞧着还是不差的,也倒是帮了我不少。吃饭的时候还托我带信给家里头,说是许久未回去。”

沈老太满脸不赞成,对那等读书人所不齿:“真要是想念家里头,就好好管管这婆娘,就任由她这样对家里头爹娘,那哥哥嫂子供他读书,他倒好,做了秀才拍拍屁股走人,好歹也帮衬帮衬家里头,给侄子侄女安排安排。这书啊,读进狗肚子里去!”

沈老太这般说着,那黄氏和花氏也是万般庆幸自家这小叔同那苗秀才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沈三自是天。这家里好上去还不就是靠着小叔子开个春芳歇,还不忘带上他们,如今这家里头是一天好过一天。

黄氏忙说道:“可不是嘛!那苗秀才的媳妇还不让苗秀才的老爹老娘哥哥嫂嫂去府城,不让住他家里头,嫌他们脏嫌他们臭,搞得他们不从村里头出来一样,可还没飞上天哩!”

“这般忘本的人,这祖宗都是地里人,以为拍掉了脚底的泥就飞上天喽,这土腥气还没洗干净哩!三儿,这种忘本的人,以后少来往,就算是他那媳妇不对,他这做丈夫的,就不能管管啊,有了媳妇忘了娘,还忘恩负义。”沈老太叮嘱道。

沈三叹息一声:“苗师兄在这家务事上当真是不清楚,这不赡养父母,要是被告了官府,那功名都可能被撸掉,他哥哥嫂嫂也是实在人,不然的也不会供他读了这么多年书。”

花氏心里头也是可怜那苗家两对兄嫂,这供出个读书人当真不是容易事儿,却是得了这般下场,“哎,那天提着篮子找上我家门,说要让他大儿来学门手艺,日后好混口饭吃。现在想想,这好歹个秀才侄子,要来做木匠混饭吃,振武,奈要不答应了吧?”

沈二倒也不立即答应:“这还得瞧瞧那孩子如何,若是吃得了苦,就让他跟着我学学。”

江氏想起夏至的成人礼:“夏至拜阿太的东西阿有都准备好?缺啥?我和振邦来弄,对了,金项链我来弄了。”

(拜阿太:当地一个习俗,相当于成人礼、及笄,一般是当地孩子十六周岁的时候。)

花氏:“这怎么好意思!我和振武来。”

“没事,咱们家头一位姑娘拜阿太呢,我同蘇州府那银楼已经订好款式了,咱们这儿款式都旧了,你们可以打个金手链,这项链就别和我抢了。”江氏笑着说道。

沈三亦是道:“夏至也是咱们看着大的,咱们家头一个大姑娘,可得办的好看些。”

沈老头敲了敲烟头,“正是这个理,家里头现在好了,这姑娘家的脸面也要撑起来。”

黄氏做伯母的当然也不能差,便道:“那金手链要不给我吧,我去县里头打一个,把那三金都打齐了。虽啊肯定是比否上思娘的,也是做伯母的一片心意。”

沈大点头,朝沈二道:“这金手链就我们家打了。”

花氏沈二心里头也是暖融融的,明白他们这是为了减轻她家的负担,开了个商铺,投了不少钱进去,但他们家还是有储蓄的,只是如今三家人家条件都好了,也不差那么点,只是那份心意让他们心里头妥帖。

沈老头沈老太且都笑着,刚聊好那苗家兄弟几个,瞧着自家几个都这般要好,也是极其快慰的,“好了好了,都别争了,这金项链就给思娘打了,手链给阿二(黄氏),我和老头子就打根金簪子。”

家里头也都清楚,花氏那娘家定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的,这拜阿太要叠层的定胜糕,还要粽子、青团子,都是要外家做的,碰上这般不成器的外家,估摸着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索性就当那外家不存在,就自家什么都备全了。

江氏和黄氏也是真心想给夏至做脸面,这女儿家的舅舅是个很重要的人,看相对象要舅舅帮着看,出嫁还要拜别舅舅,可那花家靠不住,若是真指望他们,那天难堪的只会是夏至。作为家里头最大的姑娘,江氏和黄氏自己没女儿的时候,待夏至也是顶好的,看着长大的,性子又讨喜,她们这做伯母婶娘的,也是想给她撑撑场子的。

大家这番好心思,花氏和沈二感激得很,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人,且都记下这份心意,日后好还回去。

“大人,咱们派人跟着那户人家到了吴县下面的震泽镇,如今范大人就住在那户人家里,打探说已经好多年了。”那人恭敬地递上一份文案。

陈敏仪翻开来,问道:“那户人家是何等人?范大人同他们有何关系?”

“那户人家姓沈,户主叫沈振邦,是个秀才,前些日子就是到府城来乡试。范大人在那沈家住了七八年,当他家孩儿的先生,他家有一男一女,男儿如今十三,去年已经是童生了,是县案首。女孩儿八岁,大人亦是为她启蒙。听周围人说,是沈振邦的丈母娘江杨氏曾在慈云寺门前救过范先生,将范先生带回来,以礼相待,那江杨氏隔年便病逝了,临终前托付范大人……范大人便一直在沈家住下了。”

陈敏仪也翻完了那文案,望着那记录沉思,细细琢磨该如何,且对那人道:“先派人跟着大人,别再丢了,那沈家对大人应也是不差的,以大人那性子,若是不好,便早走了,停留了七八年,那行善积德留下来的福气……”

陈敏仪摊开信纸,开始研磨,思索着该如何同上边说。

第39章 039

那乡试一过,沈三闲了下来,便顾起家中的新房,这八月之前,园林大部分完工了,内部装饰还有没完工的,但沈三预计是年底前搬进去。

蜜娘打出生就住在镇上的江家宅子里,偶尔回菱田村的家里,虽县里、府城都有宅院,但在她心中那儿算不得家,便是这第一回搬新家,可让她欣喜坏了,女儿家的对自个儿的闺房也有了想法,同沈三提要求了呢!

“我要一块像姆妈一样的大桌子,要大镜子,最好是很清楚的那种,然后要挂珠帘子……”

沈三可犯了难,那水银大镜子,可难弄哩!这一弄不打紧,还得弄个两块回来。便想着托些关系,若是贵些也无妨,搞两块大点的做成梳妆镜,日后还能做嫁妆,这般想,倒也是个长远的投资。

沈兴淮那设计的排水系统便是显现了优势,每人房中设一厕,无需每日提来提去,只需用水冲一冲便可,那浴桶也是,引水有竹节管子通入公共的热水房,打开闸门便出了水,一根放冷水一根放热水,排水也只需把那排水管子拔下来,便流出去了,省下了不少功夫。

那木匠头也是第一次造出这种东西,对此赞不绝口,亦是没想到自个儿有生之年还能造出这般独具匠心的引水排水一体的东西。

那排出来的水引到粪池,可做肥料,那粪池是专门另外见了一间屋子,挖了一个大深坑,建在一个角落里头,也不怕味道熏人了。

范先生极为喜好这园林,这文人便是有那卖弄文墨的喜好,这还未搬入,大家一伙儿逛园林时,那文人墨客的癖好便是显露无疑,“这三面环水,又向湖中延伸,楼高,是个聚气的好地,“漪澜水榭”这名颇为符合……”

“这个院地势低,又有那头山坡挡着,有坐井观天之感,不适于做主家所住之处,便是做客居吧,且也是取个雅名,叫“锦客居”……”

众人倒是跟在他身后,倒也不打扰他这雅兴,总归是要取名的,沈三便是没那兴趣亦是无那取名天赋,范先生倒是颇为在行,还说起了这风水,当真还省下了那风水费、取名费哩。

隔壁沈大家的宅院虽是比这儿玩开工,可耐不住他只造个宅院,造了一年不到,却也是快要完工了,两家这大院子竖立在村东,那路过的外村人皆驻足询问这是那户大人家。

那园林的名称沈三亦是用春芳歇,这牌匾只要一挂出去,几乎谁都知晓。他尤为喜爱这名,下边造纸坊印刷坊书局都是这名,可巧这园林用那沈家园林太过俗气,这春芳歇便显得文雅洒脱。

沈大特地向范先生求了一副墨宝做门牌匾,另求一副对联贴那堂屋上,范先生大手一挥,多送了几幅墨宝,又花了几天的功夫把园林的牌匾也都写出来,又是感慨,自打遇上这一家人后,他这字画跟不值钱似的!

家里头都忙着新家,不亦乐乎,沈大一家也忙那新家,沈二瞧着两个兄弟宅子都落成了,也是卯足了劲赚钱,也想给孩子撑个家底。今年家里头酒事多,九月份刘悯成婚,十月份夏至拜阿太,十一月份沈三家的乔迁酒,可也真是忙坏了。

“找谁?”小厮探出脑袋。

“府上可有位姓范的老人家?”

小厮打量着这两位,瞧门口两位大人仪态威严,瞧着便是不一般,把门开了开,小心地问道:“你们可是说范先生?”

陈敏仪先答道:“正是,可否通报一声。”

小厮问道:“官人贵姓?”

“陈。就说是先生故人”

小厮:“两位官人且先等候一下,小的去通报一声。”

沈三不在家中,范先生在教沈兴淮习字,小厮在屋外喊道:“范先生,门外有人找您!”

范先生放下笔,心中许是有预感,扬声问道:“可知是谁?”

“他们自称先生故人,其中一位姓陈。”

范先生低头不语,沈兴淮好奇地看向他,范先生在家中已有七年,都未听先生提起过什么故人。

“范先生,可见否?”小厮得不到回应,再次问道。

范先生:“带他们进来吧,带到旁边的厅房。”

小厮得了回应,立即小跑回去。

范先生叹息一声,这该来的总是还要来,且对沈兴淮道:“你自个儿练着,我去去就回。”

沈兴淮点头,心思却忍不住多想了起来,先生这么多年未提过家中事,怎得突然冒出两个故人。

那头,小厮领着陈敏仪二人进来,两人打量着这宅子,宅子有些年岁,但沈三隔几年修葺一下,看着还算不错。可在两人眼中,也只不过是那等普通人家,竟是能让那人在这儿住了七年。

恰好碰见江氏带着蜜娘出来,江氏便问道:“小贺,这两位是?”

小厮朝江氏行礼:“夫人,这是范先生的故人,来见范先生。”

江氏也是愣住了,随即笑迎:“失礼了,竟是不知是范先生故人,两位官人见谅。”

陈敏仪错开一步,上身微微前倾:“是我们失礼了,突然登门,冒犯了。”

“哪里。小贺,好好招待两位官人。”

蜜娘一直盯着两个人瞧,陈敏仪对上她的视线,蜜娘缩了缩,是觉不好意思,又朝他笑。陈敏仪亦是朝她笑着点点头,两人跟着小厮走向另一边。

江氏望着两人的背影,揽着蜜娘的肩,叹息一声,许是留不住范先生了……

陈敏仪身旁之人开口说话了:“范大人这些年一直在这户人家?”

“是,教这户人家的一子一女。”

小厮将他们带至屋外,不进去,“两位官人,范先生就在里面。”

陈敏仪朝他点点头:“多谢。”

小厮摇着头称不敢。

陈敏仪暗道这户人家的下人规矩倒是不错,推开那门,朝身旁人看了看,两个人一块走进去。

范先生已坐在那儿,陈敏仪关上门,那人先行礼:“张严见过范大人。”

“陈敏仪见过范大人。”

范先生语气淡淡:“我已经无官无职,不是大人了,且就一乡间老翁做做那教书匠,若是敬重些,喊我先生便是。”

二人面面相觑,不应。

范先生指了指前面两个座位:“坐吧。”

二人入座,范先生斟茶。

“范大,先生,这些年,圣上一直在找您,盼着您回京!”张严率先说道。

范先生突然问道:“张严,你媳妇当初生了男儿女儿?”

张严摸不着头脑,答道:“生了个男儿,如今已经大了。前些年又生了个闺女。”

范先生笑着合掌:“你瞧,你们都是有亲人有子孙的人,而我,妻儿双亡,无子无孙,那京中又有何值得我留恋的。”

张严张着嘴无话说,陈敏仪低头,他入朝时,正恰好是圣上登基前两年,斗得最狠的时候,且也就那两年同范大人有几分交情,亲眼瞧着他一夜之间白了双鬓,待圣上登基后不久,便离去了。

也是十五年过去了,圣上亦是怀旧恩之人,没有放弃过寻找范大人的下落。

陈敏仪:“圣上曾言:此生最为愧对的便是大人。这十五年中,圣上无时无刻都在派人寻找大人的下落,此次得大人下落,立即派张大人前来接大人回京。圣人言,大人无子,他曾受大人庇护与教导,也算得半子,望大人可回京颐养天年。”

张严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恭敬递上:“圣人手书。”

范先生拆开,当着二人面看了起来,看到最后且也有些泪意,陈敏仪和张严心底松了松,原以为此事应成半分,却听得范先生道:“此生,我是不会再进京的。圣人无错,且教他无需自责,已是旧事了。我会回一封书信,你们代我交给圣人。”

张严想再劝,范先生摇头:“多说无益,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且回吧。”

二人拿着范先生的书信离开了,范先生将自己关在房中未出。

沈三归家后得知此事,亦是忧心,但当初岳母去世时便说了,若是先生要走,谁也不能阻拦。可这七年相处下来,那小老头虽是有可恶之处,待他不那般和善,但也踹着他上了正轨,将淮哥教导了出来,待蜜娘更是掏心掏肺,又是极为不舍。

吃饭时,便是多了几分沉默,蜜娘虽不知何事,但会观其脸色,那大人们皆沉默不语,她也低头吃饭。

沈三先咳了咳,问道:“先生,今日有故人找?”

范先生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正是。”

沈三往前倾了倾:“未听得先生提起过什么故人?可是家中亲人?”

范先生不语,半晌,道:“有话便直说。”

“……先生,可是要走了?”

一家人皆看向他,蜜娘筷子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