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世杰啊,多亏了世杰,若不然今儿个他可不得摔破了脸。”

“举手之劳而已。”杨世杰不敢居功。

沈三询问了一下他的情况,前年因为舞弊的事件,杨世杰初出茅庐也没能中,今年再来。他比沈兴淮大上两岁,亦是年轻后生。沈三得知他要回客栈,便邀请他到自家来吃饭,住自家来,等过几日一道儿回菱田村。

这后生也不畏手畏脚,似是怕麻烦别人,也是不好意思,但沈三觉得他一个人住客栈便是不大安全,亦是怜惜这后生。菱田村那群孩子沈三也有耳闻,其中以杨世杰最为出名,父亲早逝,寡母将其拉扯大,并且送他去读书,他也是争气,硬生生十四岁的时候考了童生,家中就那般也全是靠自己。沈三作为长辈,如今见他一人,也是想照顾几分。

杨世杰推辞不得,沈兴淮也是极力邀请,便被半推半就地拉上了马车。

车里头还算宽松,在车里头的人当然是不知道沈兴淮险些摔倒了,听得沈三说起,江氏也是后怕了一下,嗔怪道:“走路怎么这么不留神,还好世杰在你旁边!”

范先生道:“瞧你这天天锻炼锻炼的,一点用没有,这几天就成软脚虾了。”

沈兴淮脸黑,道:“脚坐久有些麻了。”

蜜娘帮她阿哥说话:“我坐久了也会麻的。”

沈兴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范先生对此哼了一声。

杨世杰:“这久坐下来,着实吃不消,我瞧有人都是抬着出去的。”

“可不是嘛,越到后面越是身体吃不消,世杰这身子骨还是不错的。”沈三打量杨世杰,身量还是比较修长的,身板子也算厚实,应是下地做过活的。

杨世杰点点头:“家中阿嗲好婆年老,只有姆妈能干活,我在家中一直做农活。”

他那般大大方方说出来,脸上亦无半分羞耻亦或者别的,坦坦荡荡,倒是让马车里的人心生好感,是个坦荡的好男儿。

沈三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初也是这般,一边干活一边读书,你这般用功日后定不会差。”

范先生亦是点头,“只要勤奋肯学,找对了方向,年少时吃些苦,日后便平顺了。”

江氏更是同情心泛滥,这般好少年郎,且不过比淮哥大上两岁,就要撑起这一家子的负担,当真是不易,还能得那般好的名词,当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热情邀请杨世杰住到他家去,到时候一块儿回去。

初到沈家,杨世杰仍旧有些拘束,察言观色,沈家人颇为和善,他渐渐也放下心来,但依旧不敢多麻烦旁人。

之前沈三应了苗秀才的约,待沈兴淮院试后几家人聚上一聚,就在院试结束后的第三日,沈三原本是打算院试结束后就回去的,但有约便又在府城里待上几日。

要去苗家做客,沈三和江氏当日不知苗秀才和苗夫人竟是那般对父母兄嫂,后便不愿深交,但亦不愿破了面子,苗秀才也帮过沈三忙,不管如何,情面上总是要走动几下的。

江氏备了许些礼物,一家人登门造访。

苗秀才家住在一进院子里,人少倒也宽松,其余几家人都到了,苗夫人迎上来,瞧见他们手中的礼物,嗔怪道:“带什么礼物呀!这就是一起凑合着吃吃饭,还带礼物上门!太客气了。”

江氏笑着递过去:“要的,一点点小东西,给孩子们的。”

苗秀才家有两个儿子,都在读书,沈三最不缺就是纸墨笔砚了,自家就是卖这些,拿这些来送礼做人情也是常有的。

苗夫人看着那春芳歇的标志,笑开了眼,接过去,带着他们进去。

如今个几个师兄弟的差距倒是越来越大了,但好在沈三平日里也都是不摆架子,又有师兄弟情分在一会儿便就热乎起来了。

苗家姑娘对蜜娘尤为热情,拉着她要带她一块儿玩,李家姑娘也在,笑眯眯的和气人,据说今年年初定了人家,是户家境殷实的好人家。

江氏听说后,立即就退下个玉镯子给她,李夫人笑着说:“算是讨个喜头,举人夫人的镯子。”

苗夫人家有个婆子做饭,但整治两桌终究有些困难,请了娘家的一位妹妹来,据说她那妹妹做菜最是好吃,苗夫人便是又要顾这儿又要顾厨房。

几个女人听得是她妹妹,便说让她少做些,一道儿来吃。

苗夫人有些为难,便道:“我这妹妹呀,是个寡妇,年轻且不过二十出头,男人身子不好,死的早。”

“这有啥的,也是个可怜人,哎,还年轻呢!叫出来一块吃呗,难道这寡妇便是见不得人哩?”安夫人道。

其他几位便是附和。

苗夫人便去叫她的妹子,她妹子没来得及换衣裳,用了些时间擦洗了一下脸面,便是来了,是个白净人,面盘子有些圆,五官只能称得上清秀,就那一身白皮肉白的晃眼。

苗夫人娘家姓刘,她妹子叫刘雪妹,衬了她这一身白皮肉。几个人惊叹了一下,她有些羞涩地抿唇一笑,微微抬头,撞见江氏,江氏穿着华贵,头上插着金钗,佩带珍珠耳环,浑身那气势便是不俗,面容姣美,就是这大户人家的夫人。

江氏朝她笑了笑,刘雪妹忙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苗夫人:“我这妹子碍于身份,甚少出门,有些个怕生。”

几个人亦是理解,寡妇门前是非多,更别说这般貌美的寡妇。

这刘雪妹做菜确实有一手,江南地区多偏爱甜食,她这糖醋排骨糖醋鲫鱼当真是不错。

沈三道:“师兄家的厨字当真是有一手,这鲫鱼当真不错,沾了汤汁,鲜美得很。”

苗秀才且是笑道:“我家哪里来的厨子,且就一老婆子,今儿个这菜是我姨妹做。”

沈三忙站起来作揖:“是我唐突了,不晓得竟是师兄的姨妹做的。”

因隔着屏风,只听得声音,刘雪妹红了脸,细声细语道:“大人客气了。”

江氏笑着道:“我家这位说话不打草稿,刘妹妹见谅了。”

“没事的。”刘雪妹望着江氏,心理亦是感叹,这夫人命可真好,年纪轻轻就是举人夫人,还这般貌美。又是一阵黯然,她丈夫亦是读书人,只可惜那身子骨不争气,去的早,若是还活着指不定也能挣出一个半个的公民。

蜜娘啃着羊仔骨,问道:“这羊仔骨是怎得做的,怎么一点羊膻味都没有。”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刘雪妹,舔了舔嘴边的酱,满足地抿了抿唇。

刘雪妹噙着笑,温柔地说:“就是把羊骨仔泡在……加点……”

江氏虚虚地点她的脑袋:“你啊,就总是馋!”

蜜娘朝她讨好地笑笑,“回去你也做给我吃呗~”

江氏哪里会做菜,她年幼时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后来嫁给沈三,亦是没做过菜,只会几道简单的菜色,那复杂怎么可能会,她家姑娘这不调侃她哩!

这姑娘可真是好看呢,像沈夫人哩!又忍不住瞧上几眼,这笑起来可真是甜蜜,沈夫人可真是好福气,这姑娘生的这般好,做的直挺挺的,满身的书卷气儿,当真是这书香人家的大家闺秀。

刘雪妹想着,若是她日后有个这般惹人怜爱的姑娘可不也千疼万宠,可一想自个儿如今的状况,竟是想落泪,怕扰着大伙儿的兴致,借着去灶头上瞧瞧出去了。

她这转头一出去,便是落下泪来,低头拭泪。站定一会儿,平复一下便要回去,她习惯了这低头不瞧前边,寡妇本就是非多,若是在抬头同人“眉来眼去”,便是要遭人闲话。这三年,她便总是低着头,背也有些驼。

至那转角处儿,撞上了正要出来上茅房的沈三,刘雪妹晃悠几下身子,沈三扶住她后,立即松开后退一步,“真是不好意思,撞到妹子了。”

沈三未见过她,从她这发饰年龄判断应就是苗秀才那姨妹了。且不敢靠近。

刘雪妹站稳,惊愣地抬头,几乎是愣了神,复又低头讷讷道:“无,无事儿,是,我自个儿不小心。”

就是这几秒钟,刘雪妹竟是想,原来这闺女是像的阿耶啊!

沈三笑着颔首,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待他走过,刘雪妹方抬头往后瞧,只见得他转身的背影,修长挺拔,刘雪妹也不禁挺了挺腰板子,后又松懈下来。

待回到饭桌上,便是有些魂不守舍。

苗夫人正夸沈兴淮:“淮哥可真是神童,这十二岁的童生,这蘇州府都是少年呢!若是我家那小魔头有他十分之一,我便是心满意足喽!”

作为母亲江氏自是骄傲的,但这神童的称号可担不起,“神童可算不得,运气好罢了。”

“哎,也是你们教的好,阿耶是举人老爷,教自家儿子。我家那位啊,书院里头忙的很,连自家儿子都没空教!”苗夫人这般说道,又接了一句:“若是能同你家淮哥一道儿学就好哩!也能有人带带呢!”

苗夫人话便是说到这个份上,江氏全不知如何应答,只能扯着嘴皮子笑,“我家那位呀,也哪里教过淮哥……”

那头的沈三大笑起来,接话道:“哈哈哈,嫂子可别折煞我哩!我就这半吊子水平,教不得淮哥呢!师兄们可最知我这水桶到底有多少,哎,年轻的时候可没好好读过书,人近中年才知道后悔哩,也是靠着这运气。这中了举后啊,也不知多少人家想让我收个徒弟,我啊,就怕这误人子弟呢!论教书,我哪里比得上苗师兄!”

苗秀才显然是不知苗夫人这一出,僵硬了一下,听得沈三这话,举起酒杯同他碰了碰:“师弟读书的时候聪明,就是不大用功,不肯背书,师傅便……”

几个人便立即转到读书时候的话题。

又是喝得一番烂醉从苗家出来,江氏搀扶着到马车上,蜜娘笑嘻嘻地凑过去,戳了戳沈三的脸颊:“阿耶喝醉了吗?”

沈三迷迷糊糊地唔了几声。

蜜娘嗅了嗅,捏了捏沈三的袖子口,“阿耶少骗人哩!又使坏。”

沈三蓦地睁开眼睛,拉蜜娘到怀里,朝着她呼酒气,蜜娘哈哈直笑,笑出了眼泪,“阿耶臭死了,讨厌!”

江氏推了推他:“别闹哩,快换下衣服,可别蹭的酒气味儿到处都是……”

那外头,刘雪妹正提着剩饭剩菜要出来倒掉,听得正在远去的马车里的声音,站在门口竟是不忍离去,明明里头暖和,她却觉得这外头才是温暖如春。

第49章 049

刘雪妹倒了剩菜剩饭,里头苗秀才同苗夫人吵了起来,苗家大儿子大儿媳在一旁劝架。

苗秀才喝了酒,涨红了脸,指着苗夫人骂:“……奈懂什么,让师弟收下奈尼子,也否瞧瞧沈三连县令的儿子都没收,收他,奈当奈尼子是个宝贝啊!”

苗夫人扯着嗓子喊:“啥的奈尼子!否似奈尼子啊!奈就否想想奈尼子个前途,奈一辈子就这么个教书匠,过得穷兮兮的,还想小宝跟奈一样啊!”

苗秀才的大儿子拉住苗秀才:“好了,阿耶,晓吵了,别人家都要困觉了。”

苗秀才:“奈瞧瞧奈姆妈,个副嘴脸,人家没得想收的意思,奈阿要点脸面的!那人家似啥啊人,我们家是什么人家!要否似靠着原来那么点师兄弟的情面,奈当奈脸面多大!”

苗夫人气得上前就要抓苗秀才的脸,苗夫人的儿媳拉住她:“姆妈,姆妈,阿耶喝了酒,糊涂着呢!”

“我糊涂?我看是她拎否清!以为天底下都绕着她转啊,对我阿耶姆妈指使来指使去的,师弟如今是什么人,还理所应当的,把自个儿当什么东西呢!还想和师弟结亲,做奈的白日梦去,人家闺女愁嫁吗,非要嫁给奈做儿媳妇!”苗秀才越说越激动,“就奈这样,不敬公婆,淘汰兄嫂,谁家愿意和奈结亲啊!都一个地方出来的,随便问问打听打听就晓得了!”

苗夫人红着眼睛:“我这为了谁!还否似为了我们这个家!就靠奈,有那一帮子拖油瓶,奈现在的日子能过得这么舒坦吗?回过头来怪我!好意思的!”

刘雪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门口。

大儿子夫妇终于把这对夫妻给拉开了,一家子也都心力憔悴了。

苗家夫妇便开始冷战了,苗秀才搬到书房去睡了,刘雪妹便觉尴尬,第二日便说要回震泽去了,苗夫人如今也没空管她,只道一声知道了,苗秀才担心她一个女人家一个人当真是不方便,得知沈三明日走,问刘雪妹可愿再留宿一晚搭沈家的车回去。

刘雪妹内心有难以启齿的想法,那种期待又自责的情绪萦绕着她,纠结之下她仍是点了头,暗暗给自己辩解,她且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她一寡妇也配不上那等官老爷……

人坐的有些多了,又有外人在,便是不好再坐一道了,分了两辆马车,男女分开,蜜娘也好在车上睡个觉。蘇州府到震泽可要大半天,晃哒晃哒不是很舒服,蜜娘每回都要在路上睡上一觉。

专程到苗家接了刘雪妹,刘雪妹上了马车,瞧着只有江氏蜜娘和一个丫鬟,问道:“沈大人不回去吗?”

江氏让丫鬟给她泡茶,“在前头的马车上,人多了分两辆马车宽敞一些,别拘束,喝点茶吧。”

刘雪妹有些失望,低头道:“给夫人添麻烦了。”

江氏瞧着她那总是弯曲的脖颈,怕她多想,道:“什么麻烦不麻烦,顺利的,因为还带了几个咱们震泽到蘇州府来院试的孩子,一辆马车本就坐不下。正好咱们这儿宽松一些,可以睡个觉。”

蜜娘正在吃早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阿姨,吃点早点吧,一会儿颠簸了就不舒服了。”

刘雪妹连摆手,看着蜜娘温和地说:“我吃过早饭了,谢谢。”

“我这姑娘啊,整天就爱吃吃喝喝,好在不是那种容易胖的。”江氏道。

刘雪妹浅笑:“小姑娘家的都爱吃。”

蜜娘在外人面前还是克制了一下,留了几块早点,靠在靠垫上要闭目养神了,这一路的颠簸,她可受不了,最好是睡着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江氏也靠在边上,在看书,她最近被闺女带的也爱看一些话本。

刘雪妹拿出包裹里的针线活,慢慢开始做,马车里便安静了下来,她余光瞥见江氏,心生羡慕,生得好又识字,也只有这般女子才能配得上举人老爷吧。江氏拿着书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指甲透润,显然就是那贵妇人的手。刘雪妹摩挲了一下自个儿的手指头,算不得粗,却也糙糙的,有一两个茧子。

也没什么心思做针线活了,愣愣地望着窗外头,白天有阳光,虽是秋季还有些燥热,马车里拉上纱窗,还能有风吹进来。

刘雪妹心思忍不住发散,有些痴痴地看着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蜜娘,瞧着她的每个五官,都能拼凑出她阿耶的面孔,她就像是着了迷,从他闺女脸上寻找每一个迹象……

蜜娘且也是未真的睡着,亦是有感觉,睁开眼,便是瞧见这刘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里头奇怪,刘雪妹不知她还未睡,对上她的眼睛,慌乱地低下头又抬起来。

“刘姨,为什么看着我呀?”

江氏从话本里抬起头,刘雪妹低着头笑笑,道:“我刚才发呆愣了神,蜜娘长得可真好看,和夫人真像。”

蜜娘笑着弯起眼睛:“我像我阿耶呢!”

笑起来可就更像了。

江氏拿着话本挥了挥:“可真是白生了奈,一点啊否像我。”

蜜娘扑上去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道:“我的脸型像你呀,手脚像你呀,除了脸啥都像你……”

好一顿撒娇求饶,可把江氏给逗乐了,嫌弃地推了推她:“行了行了,走开点,粘得慌!”

刘雪妹低眉余光一直望着那边,亦不知她这辈子还能否有个自己的孩子,一阵感伤。

早晨出发的,下午的时候才到震泽镇,把人一一送到家里头,人家也没什么可送的,车里头就多了不少新鲜的果蔬,待回到菱田村,杨世杰家就在村口,家中寡母便来接应,千恩万谢的,非要塞块肉给他们,沈三自是不能要,只说:“家里头爱吃蔬果,肉就算了。”

农家人谁家没个菜地,种上几颗果树,蔬果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杨母又匆匆从家里拿了一大篮子的蔬菜,千恩万谢地送沈三一家走了。

沈老头沈老太早就等了好几天,江河虽回来报过信,可耐不住老人心急,总是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

还来不及到春芳歇歇脚,就到沈老头沈老太这边来了,也临近晚饭了,如今天渐渐黑得早了,饭点也提前了,家里头准备了螃蟹,蜜娘可乐坏了,大了一点,她如今被允许一次吃两个螃蟹了。

沈二一家如今也在造房子,有时候都回村里头住了,铺子里有小伙计和徒弟看着。

聊着聊着便是扯到了下一辈的婚事上,黄氏如今在给沈兴志相看媳妇,倒也不是没好的,就是好的太多,人总有一些贪心,总想娶个再好一点的,便是想给沈兴志找个读书人家的闺女,最好识的字,她想着孙辈的男孩里头就志哥不考功名的,已经是差了一截,再下面一辈,总得要赶上来,她比照着沈三和江氏,只觉娶个读书人家的女儿日后孩子聪明。

花氏也在给夏至物色合适的好男儿,夏至条件不差,又有这般好的小叔在背后撑着,若是出嫁,那镇上的大户也是使得的,可就坏在她是要做嗣女的。但凡是家境殷实的,谁愿意让自家儿子如同上门女婿一般。虽花氏放出话来,只要一个孩子姓沈便行了,可夏至便也就不是一般媳妇。

也是愁着呢,沈三也是家中人脉面最广的,黄氏和花氏自是知道家中小辈的婚事日后也得仰仗着这小叔,也乐得他多关照几分,也不掩埋,便一一道来。

沈三听得黄氏想给志哥找个读书人家又家境殷实的,且是摇摇头,“不成,这女方家里头高,男方低,不是好姻缘。这男方家里头低一等,女方可不就强势了。”

江氏闻言瞧了他一眼。

沈老太亦是这般想:“高门嫁女,低门娶媳。这娶妻娶贤,家世一般般无所谓,只要这家里头清白,姑娘人好,便是好了。要求太多反倒不好。”

黄氏不大听得进。

沈三又道:“这读书人家的闺女都有点心气,那也要志哥压得住。若是志哥压不住,这夫纲不振,可不是好事。倒不如娶个家世相当的,性子好明事理就好,日子也和满。”

江氏咬着那脆骨咯嘣脆,沈兴淮有些同情地看了他阿耶一眼,今晚他还是睡书房为妙吧!

黄氏对这话还是听得进去的,便是有些不甘愿,“若是那大家闺秀性子温婉也是使得的,毕竟这读书识字,明事理些。”

沈老太一针见血:“志哥日后可不走科举,也得人家不嫌弃。这事儿都说不准,最稳妥的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的,家里头清明,性子好识大体便就是最好了。”

家里头自然还是沈老头沈老太最有话语权,其次是沈三,沈大于这些不通,多是听老父老母的,亦或是弟弟的,沈老太这般年纪了阅历丰富,看人看事也有自己一番见解,沈三如今人脉广阔,家中诸多事还是要仰仗他。

他们这般说,沈大亦是认可,道:“就是如此,这娶妻如何能只看家世,男儿家的都是要靠自己撑起来的,难不还靠媳妇家,不就成了吃软饭的。”

黄氏一不敌三,败下阵来。

蜜娘啃着螃蟹,吭哧吭哧地默默吃了两个,身旁江氏兴致不高,不想吃螃蟹,蜜娘便道:“姆妈,奈螃蟹不吃给我吧。”

江氏也不知道她吃了两个,便是给了她。

蜜娘添了舔嘴边的蟹黄,砸吧砸吧,笑嘻嘻又开始吃江氏的那只螃蟹,这蟹膏流着黄,一剥开就是一股热气,蜜娘烫着了手,立即缩手摔了两下,浇上点醋,把那蟹壳里的蟹黄给吸了,这小吃客,如今吃起螃蟹来愈发熟练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才回家,江氏周身都笼罩着低气压,沈三的话也不接,也就沈兴淮知道些原由,沈三到如今还不知自己讲错了话。

到房里头,沈三问道:“今儿个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