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

这新生儿给沈家带来了喜悦,如今沈家也算是四世同堂了,沈老爷子和沈老安人像是又年轻了十岁,每日忙出忙进的。

钱氏的娘家第二天来看望的,钱氏的娘听闻闺女生了个儿子,那一个心总算是放下来,结结实实给菩萨磕了几个响头,欢喜地拿着很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来瞧外孙了。

沈大如今有了孙子,向来板着的脸也有了几分笑意,村民们瞧着他心情好,大胆地同他打趣:“沈里长,做阿嗲的喽,就是否一样了。”

沈大偶尔到村里头散步,闲聊时,往日那些三姑阿婆谈论自己孙子孙女,沈大都是不耐听的,现在听得那些个阿婆谈论孩子总是忍不住停下来。

“我家孙子啊,六个月大的时候就能满地爬了,腿脚可利索了呢……”

沈大每日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逗弄这大孙儿,这小子也是抢手的很,上头还有沈老爷子沈老安人,边上还有黄氏,钱氏这做母亲的只要把孩子给喂饱了就行,旁的事情一概不用操心。

钱氏的姆妈忍不住感叹:“奈啊,嫁进了好人家,奈阿耶眼光好,这夫婿没选错!”

这大胖小子出生的时候有八斤,壮壮实实的,取了个乳名叫壮壮,还没取大名,按照沈老爷子想象中的排辈分,壮壮这一辈轮到“家”字辈,当初沈老爷子给沈大他们取名字的时候就想好了,按照“振兴家业”排下来,如今家业当真是振兴了。

沈家人都不擅长取名字,沈老爷子请范先生取个名,沈家人对范先生的文化水准毫无怀疑,都是崇敬得很,范先生也恰恰有个取名的癖好,和沈老爷子喝着小酒,斟酌名字,看着这一大家子,脑海里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家和,家和万事兴,不若就叫家和吧!”

沈老爷子喝了点酒,红光满面,拍案:“好,这个名字好!”

这个名字是普通,但沈老爷子喜欢这背后的寓意,年级大了,如今家业也发展了,就希望一家人阖家美满,一家和乐。

蜜娘想要准备些礼物送给大侄子,她记得除了衣服江氏都有帮她收在库房里,家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库房,堆放每个人的杂物,蜜娘如今只会将一些首饰、书画收进库房。她的库房东西还真不少。

蜜娘翻了很久,翻出了一包玩具和一个盒子,盒子里都是一些长命锁、小巧的手镯之类,还有一块玉。

她是家里年岁最小的,下边没有什么孩子可以传下去,一般人像手镯这类金银首饰都是哥哥戴完弟弟戴弟弟戴完妹妹戴,就像是一场接力。当初她出生的时候,家里头已是不错了,都是新的,像长命锁之类其实都没有戴过多少次,一般都是出去做客什么的带一带,但过了这么多年,有些地方还是已经发乌了。

她瞧着自己儿时的东西有趣,便拿出来找江氏。

江氏一见便笑着说:“竟是被奈自己翻出来了。”

江氏摸着这个盒子,竟是没想到一眨眼这个小囡就这么大了,一个个翻开同她讲来历,“这个是奈阿嗲好婆给你打的,一出生的时候就做好的,样式有些老,但那个时候咱们家已经不错了,可是实打实的,不是包金包银的,哎,这个倒是可以拿出来重新改一改给家和。”

蜜娘摸了一下,触感还挺重的,不过这么重带在小孩子脖子里真的可以吗?她也这般问了出来。

江氏瞥了她一眼:“奈当谁天天没事给小孩子带这种,自然是出去走亲戚的时候带的。奈阿嗲好婆那时候疼奈,奈上头几个阿哥阿姐,可都没这个份量,奈下边没了弟妹,不然我还想给下去呢。如今有了家和,过两天我去金铺让人家重新改改,就当奈这个做阿姑的送的。”

蜜娘吐了吐舌头,点点头。

江氏继续同她讲这些的来历:“这个是奈恩娘打的……这个是大爸大伯母的……”等拿出一块玉石,江氏愣住了,眼中沁出一些水光,“这个,是奈阿婆特地给奈去慈云寺开过光的……”

阿婆?阿婆?蜜娘迷蒙地睁着眼睛,只觉得在记忆深处很熟悉,她脑海中闪现出她家镇上的老宅子,“阿婆的蜜蜜……”“蜜蜜乖,阿婆给扎花花……”

蜜娘翻木盒子,这个盒子上边有一个放收拾的,下边还有两个小的抽屉,她一打开,果然看见了一朵绢花,“这也是阿婆做的……”

她莫名的眼睛酸胀起来,有一种加了锁的东西好似被她解开,儿时的记忆在一段懵懂时期忘却之后,又重新被翻起,她依稀记得一直有这样一个优雅祥和的老人,抱着她,逗她开心,喂她吃饭,“阿婆的乖蜜蜜哟……”

江氏听得她道一声阿婆,忍不住那泪,就这般流了下来,摸着她的脸颊:“难为你还记得,你阿婆泉下有知,定是开心,姆妈这辈子,最疼的孩子就是你了……”

这个在她生前最后的日子里带给她快乐,寄托了她希望的孩子。

蜜娘有些难受,摩挲着手里小巧的玉,这块玉是给小孩子戴的,做的非常小巧,对于大了的她来说,显得太小了,那红绳也短得很,她想了想把红绳绕在手上,“姆妈,奈帮我戴手上吧。”

那红绳在她手腕上绕了两圈,刚刚好,那块玉小小巧巧,就像是一块玉牌,但当初江老夫人考虑到孩子皮肤娇嫩,背面打磨得特别光滑,如今还泛着光泽。

江氏把她的长命锁重新去改造了一下又传给了家和,她又大了一串小巧的锁,平时也能够带。

沈老安人看着那块长命锁,对几个儿媳孙媳感慨:“要是搁以前啊,这长命锁都是要传下来的,哥哥带完弟弟带,下头一代一代的,用到不能用。蜜娘那会子,咱们家已经好了,我和老头子啊就花些钱打了个纯的,没想到蜜娘下头没弟弟妹妹了。如今咱们家是好了,可也不要忘记以前吃的苦头,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气,人都说富不过三代,为啥呢,第一代勤勤恳恳,第二天平平碌碌,第三代昏昏沉沉,咱们家第二代的孩子,不会出差错的,第三代,家和要起个好头……”

钱氏深感责任重大,手里抱着的那胖墩墩的小家和,还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地啃着小手。

黄氏忆及这几十年,也是忆苦思甜,唏嘘万分。

蜜娘是家里头好起来才出生的,蜜罐子里长大的,自然是不能理解沈老安人感慨什么,是觉这话题过于沉重了,捏着小侄儿的手逗弄着他,笑道:“那阿嗲好婆要长命百岁,好好教导教导重孙,村里人都说了,好婆教出了三个好尼子,孙子还个个出息,这重孙儿也得靠好婆。”

老人可不就爱听这些话,三个儿媳也使劲地说好话,老人说话总是有说不尽的过去和担忧,心里头太过沉重。

沈老安人看着下头几个儿媳孙媳孙女,露出一个笑容:“奈们啊,就记住几点,要想家宅安定:第一,不能有妾室。第二,别总想一大家子凑凑合合滚在一块儿。人多心不齐,不往一处使总有一天要断。第三,一碗水端平喽。第四,不管有钱没钱,孩子怎么养,心眼子养正了不会出错,该打的时候就打。”

老安人这些话话糙理不糙,她一生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年轻时同嫂子吵那些家产,凭着一股气同沈老爷子挣出了一份不错的家底子,给三个儿子买了地盖了房,娶了媳妇,原本想着这一辈子大概也可以了够了,谁知道年纪越大,家里头越好,到这把年纪还能成老安人,这一辈子也算是过得值当了。

老安人心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着下一辈总有那么几分担忧。

几个媳妇也都是极其敬佩她的,这么多年来婆媳之间不是没有矛盾,这二十多年下来,对她只剩下佩服了。

沈家第四代的第一个孩子,自是顶顶重要的,满月酒的时候小家和被夸上了天,七大姑八大姨愣是从头夸到脚。

下个月便是莲姐儿的阿太酒了,家和的出生让沈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家和身上,沈琴妹多有不满,觉得他们不注重莲姐儿,黄氏几个妯娌同沈琴妹关系算不得多好,对莲姐儿这个孩子亦说不上多喜欢,身为舅姆,她们做好最基本那点也算是可以了,一人一个纯金或是纯银的首饰,怎么着也拿得出手了。

若说私心里头,莲姐儿、刘愫都是外甥女,几个人自然还是更喜欢刘愫的,抛开两个姑子的因素,刘愫性子开朗大方,不拘小节,相处的时候又多,人心都是偏的,你一个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影见面就哭的,哪能喜欢得起来。再说平日里同沈英妹来往也多,冬至蜜娘几个生辰,沈英妹都会备上一份好礼,这心里头可不记下这个情,且也别说什么势利不势利,这做人本就是这样有来有往的。

去年刘愫的阿太酒,沈家几房也都是尽心尽力的,估摸着沈琴妹也瞧在眼里,想让他们也帮忙,可刘泉没个兄弟,沈英妹也就个儿媳妇能帮帮忙,往日里沈家有事情,沈英妹都是第一个上来搭把手的,将心比心。孙四牛可都是有好几个兄弟的,奈何沈琴妹瞧不上她几个妯娌家,几个妯娌也看不惯她。

莲姐儿阿太酒那日,蜜娘秋分和冬至到了那边一瞧,还真是只有她们几个,莲姐儿几个堂姐妹来了也就是堪堪问候一声,沈琴妹一个人忙的很,忙前忙后,顾不得多少。蜜娘瞧着孙家的几个伯伯伯娘,忙也不帮,就好像是参加一个没有关系的酒宴,暗想,这孙家几个兄弟可当真是冷淡。

但孙四牛还是敬重几个兄长,把几个兄长迎到上边。沈琴妹非先要让自家兄弟上台,气得孙四牛几个兄弟差点甩袖子走人,簪礼的时候,又是嫌弃兄嫂给的簪礼小气,沈老爷子沈老安人瞧着脸辣辣的。

这场阿太酒办的也闹哄哄的,孙旺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狐朋狗友,竟是不招呼一声就带家里头来,沈琴妹恨得,这桌数就不够了,只能临时再加上几桌。

菜色便是这桌缺那桌多,乱七八糟的。蜜娘坐在里头也不得劲,秋分出去上茅厕了,她便也寻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孙家的院子里也办了不少桌,出了院子才清净一些,蜜娘绕着孙家的屋子走动几下,呼了几口浊气,正欲回去,转身的时候竟是在孙家的巷子口看到秋分走出来,走到巷子口便是站定了,似是同人说话,蜜娘刚要喊她,秋分就看见了她,慌乱地说了几句,便朝蜜娘那儿跑来。

“蜜娘,奈怎的出来了?”

“秋分,你在和谁说话啊?”蜜娘问道。

秋分不自然地笑笑:“碰到了一个我在镇上的朋友,好了,我们进去吧,不然他们要来找了。”

蜜娘想问,那你怎么不请朋友出来说话。但她本就不是多问之人,只悄悄将这疑惑藏在心底,不再多语。

莲姐儿的阿太酒过后,沈老爷子沈老安人身子不好,亦是有些无脸面对孙家两老,沈琴妹这番做派瞧不上叔伯妯娌,且就是娶妻不贤啊,可那不贤之妻出自沈家,当初孙老爷子让儿子娶这么个药罐子何尝不是看在沈老爷子的份上,没想到娶了一个搅家精。沈老安人自问若是她儿媳妇,她定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如今,这是她闺女,不祸害她家害了旁人家。自觉颜面无光,年纪大了本就受不得这吵吵嚷嚷乌烟瘴气的地方,便是早些个离了席面。

沈老爷子躺在车里,悔恨地讲:“都怪我啊,害了老孙家,养出这么个搅家精,让人家兄弟生隙,瞧瞧她这做的什么事啊!”

沈老安人且是叹息:“算了,要是我们走了,关系也就淡了。奈们兄弟几个,没得教她饿死就行,她这个人啊,好赖不分。”

第65章 065

沈老爷子和沈老安人都是好脸面的人,深觉愧对孙家,虽然这些年沈家日子好了没忘拉扯她们,但那也只有孙四牛一家。可这兄弟情分被破坏,沈琴妹待婆婆也不见得多好,今日一瞧,女婿家同几个兄弟连普通的堂兄弟的都不如。

沈老爷子和沈老安人思虑重,本来就年级大了,回来之后就病倒了,伤风了。吓得一家人轮流来服侍,两老六十多岁了,在旁人眼里也算是进入晚年了,不用下地干活,瞧着比旁人六十多岁年轻一些,身子也硬朗一些,陡然这般生病,当真是毫无预兆。

家中小辈皆希望他们能活的长久一些,这个家全赖他们在中心主持着,才能这般安稳和谐。

多少都能知道两老是为何而病,每日让小辈们多家宽解。

沈兴杰第二天就回县里去了,沈大替沈兴杰在县里头买了一栋一进宅院,菱田村这边圈了一块地,日后这栋宅子肯定是要传给沈兴志的,沈兴杰在县里读书有栋宅子也方便,日后还要不要回来造宅子就随他。婚后沈兴杰是住在县里头的,夫妻两个日子过得倒也和乐。

这宽慰两老的事情就落在沈兴淮和三个姑娘身上了,沈兴淮每日一早便到两老的床头,喂他们吃药说些让他们高兴的事情。

沈老爷子和沈老安人提及后辈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人总是居安思危,亦或是看多了那些不成器的后辈,不管前人再怎么努力攒家业若是碰上不成器的后辈,可不败光?

沈兴淮道:“好婆以前不是总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谁家没个不孝的子孙后代,那帝王江山都没有能传个上千年上万年的,更何况咱们这种小户人家?”

话是这么说,人老了天生思虑就多,担心小辈担心这担心那,尤其是在那么个不孝女的刺激下。

沈兴淮一手拉着沈老安人一手拉着沈老爷子,“当然了,若是以后的后辈能够像阿嗲姆妈这般会教导孩子,那定是不差的。”

沈老安人嘴巴一弯,“奈啊,竟会哄我们。”

“是真的,咱们家能有如今,全靠阿嗲好婆给打的底子,底子建好了,才能一层层垒上去。等日后我有空了,一定要把咱们家的发家史写下来传给后辈,好让后人瞻仰他们的祖先是如何从一穷二白一步步做大的。到时候阿嗲好婆们说,我来记,写一份组训传下去给子孙后辈们。”沈兴淮认真地说道。

蜜娘都忍不住用敬佩的眼神望着他,为了让啊嗲好婆开心,她哥这都能夸下海口?

沈老爷子握着沈兴淮的手做起来,干瘦的手和沈兴淮年轻有力的手形成了对比,他激动地问道:“真的哩?写一本书?”

在老人眼里,那能写书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都是那有名的大人物写书的,他孙儿竟是要些一本书来写他们!

沈兴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沈老爷子和沈老安人兴致高了很多,同他说起以前家里头的日子,絮絮叨叨。

两个人陪沈老爷子沈老安人到晌午再回去吃午饭,出了门,屋外头风凉飕飕了,蜜娘紧了紧外衣,憋了一上午的问题,如今终可一吐为快,“阿哥,奈不会真写一本书吧?”

沈兴淮瞥了她一眼,问道:“有何不可?”

蜜娘嘴巴可以装下一个蛋。

沈兴淮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蜜娘直呼痛,沈兴淮又笑着揉了揉她的脸。

“蜜娘,我们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有一群努力向上的长辈,人得到的越多,有些本真的东西越容易失去,写一本书是希望能够警醒后人,前人栽的树总有一天是会倒下的,最主要的还是后人能够自己会栽树,我们不知道后世会发生什么,但我希望我们这一辈优秀的品质能够一直传承下去。很多东西财富、功名也许一个战乱就会没有,但是一个人生存的能力、本身的品德永远是人体内最坚强的东西。”沈兴淮很早就萌生过写些东西给后世的想法,也不枉他来此世。

借一个家族的发展他希望能够体现一些他想要表达的,也许不能改变主流的思想,但亦是希望有所启发。

蜜娘望着她兄长的背影,如同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她记得儿时阿哥就会一直教她,她也曾想过世上为何有她阿哥这般聪明的人,好似天生什么都懂的,直至今日,她似是明白她同阿哥的差距,不仅仅是在阅历见识上,更是一种思想的深度。

沈兴淮回头见她还未跟上来,见她表情呆滞,好笑地问道:“怎么呆住了?”

蜜娘加快脚步,“阿哥,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到你这么个高度……”

“如果,你长到我这么高,姆妈可能会哭死。”沈兴淮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惹得蜜娘追着他打。

第二日沈兴淮竟是真的带着纸笔过来,让沈老爷子老安人说,他记。两老兴致高涨,这心情一好,那病也好得快了许多,没几日便又生龙活虎了,两人每日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同孙儿说道,每天就是搜刮脑子里那点子东西。

不久后就是秋分的阿太酒,有了夏至在前头,秋分的阿太酒就按照夏至的办,没有了第一回的手忙脚乱,夏至如今有了孩子,但仍然惦记着这个妹妹,秋分也依恋夏至,每个月都要到夏至那边住上几日。

蜜娘画了几幅花样到秋分那儿,秋分毫无意外再做绣活。

“噫,这个图案秀给谁啊?”蜜娘看着秋分手上戏水鸳鸯图案的荷包,问道。

秋分缝完一针便不缝下去了,放进针线篮里,“给我阿姐的,我过几日到镇上去。”

蜜娘敏感地发现她把那个荷包塞到了针线篮的最下面用上头遮盖住,女孩子的心思总是这么细腻又多疑,她不禁联想到那一日在莲姐儿家的巷子口,迟疑了几分:“秋分,奈,最近怎么老去镇上?”

“陪我阿姐呗,替阿姐照顾照顾孩子。”秋分笑着拿起蜜娘画的图案。

花氏端着点心茶水进来,蜜娘问候了一声。

花氏见了她很是高兴,说了几句,瞧见秋分在看图案,道:“秋分,奈这回就别去镇上了,老打搅奈阿姐姐夫啥样子,奈都要拜阿太了,这个月就别去了。”

蜜娘看向秋分,她们自小一起长大的,蜜娘能感受到秋分的不乐意,但秋分自小不是爱表现情绪的,抿着嘴:“我最近绣了一些东西,要送给绣楼,再挑些线回来。”

“咱们家又不缺这个钱,奈老是绣这绣那的,别眼睛看坏了,让奈阿耶送过去不就行哩。”

秋分的绣工极好,绣品都是上上品,绣一些大的,都能卖上颇为不错的价格,花氏也向来以这个为傲,在外头夸过很多回。

秋分不乐意,蹙着眉头:“阿耶不知道我要什么线,我就住几日。”

花氏对这二女儿向来没什么话可说,见说不通,只扔下一句硬邦邦的随你吧,有些生气地走了。

蜜娘小心翼翼地望着秋分,秋分低着头看图案,没有任何反应。

“二伯母也是不想让奈累着……”

秋分抬起头,眼眶有些红红的,笑了笑:“没事,我都习惯了,她待我,便是从来没有一句好话的。她,不喜欢我的。”

蜜娘心疼之色溢于言表,她见过二伯母待夏至姐,全然不是同秋分这般的,儿时且未觉如何,越大,便是越觉这对母女当真不似母女。

她坐了一会儿,宽慰了秋分便是归了家,范先生得了一副好的字帖,邀她一块儿欣赏,她如今满心满脑都是秋分,如何欣赏得来。

范先生收了字帖,便问:“今日怎得这般魂不在心?”

蜜娘眼中带着迷茫,“先生,这世上可有不爱自己孩儿的父母?”

范先生坐下,“万千之大,自是有的。这做父母的,有百般疼爱、有严厉万分,自然亦是有那冷酷无情的。人与人是讲究缘分的,父母缘浅,子女不亲,皆是有的。怎的了?为何想到这些?”

蜜娘长叹一声,小小年纪竟是学那老者,范先生失笑。

蜜娘眉毛下垂,道:“只觉这世上颇多太难懂之事……”她不明白,秋分亦是二伯母之女,为何二伯母可以待夏至姐那般亲近,却能够待另一个女儿那般疏远。

蜜娘正是心疼秋分,秋分却早已看开,又开始绣那戏水鸳鸯的荷包,想起那人,脸上泛起一抹绯红,手上针线飞快。

秋分又是去了镇上,蜜娘闲来无聊,看沈兴淮写那家书,沈兴淮名字起的亦是简陋,沈氏家书。沈兴淮上一世本就是理科生,学文还是这一世的事情,他写这本书的目的并非是要炫耀文笔、展现水准,所以他选用了朴实而简洁的文笔,只要是读过一些书的人,大底都看得懂。

他写完一点让蜜娘一边看一边改错字,蜜娘经常会看一些话本游记,于他兄长这一类文风却是少见,若说是记录还有些小说话本的味道,言语没得夸张浮华,朴实中带着一些独特的吸引力。

蜜娘看了入迷,天天催着他继续写,沈兴淮本是打算一点点写的,竟是被她催着写了不少。蜜娘话本游记看得也不少,还能替他提些意见,他便是欣然接受。得知他要写本家书,沈三竟也是兴致勃勃地过来看,江氏也来了,看过之后,有些事情,是沈三经历过的,老爷子老安人记不大清了,他倒是清楚,许多不清晰的地方倒都是他来补充的。

范先生亦是未见过这类文体,似是记事又类话本,但描绘之下确实是不错,毕竟这本书是为了传给后代看的,无需多华丽的文体,道:“此作用来警醒后代委实不错,以前人为鉴,醒后人。”

秋分爱往镇上跑是大家都发现了的,江氏嘀咕:“秋分怎的总是不在。”

蜜娘亦是这般想,自阿太酒过后,秋分便是常常住镇上,夏至和苗峰打算在县里头开一家木活铺子,专门买一些小玩意,夏至脑袋灵光,觉得那些木桶啊、木梳大伙都需要,做个十几二十个都不怕卖不出去的,若是招上一批木匠专门做这些,放铺子里头卖,不用专门找木匠打造,还要等。

夏至忙,秋分便说要去帮帮她。

现如今一个月里头大半个月都是在镇上的。

花氏原本想着让秋分帮忙也好,若是她和沈二过去,旁人会说闲话,什么夏至只养着亲爹娘不养公婆,秋分过去便没得这话。

但时间久了,花氏又听到了另一个闲话,花氏到村里头走走,便是有人问:“大妞啊,奈们家秋分啊是定好亲了啊?”

花氏奇怪,诧异道:“没有呢,哪有的这么快哩!”

花氏相看肯定是相看过几个了,但心里头还没定呢。

那媳妇掩着嘴笑:“哎呦,那估计是看错了,我今儿个去镇上,看到奈家秋分同一个男人说话哩,还以为秋分好事来了。”

“也许是她姐夫吧,奈们看错了吧。”

“噫,不会呀,夏至相公我见过的,否似那样的。”

花氏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满怀心事地回去了,越想越是心惊胆战,立马让人送去镇上,便是见着了让她如雷轰顶的一幕!

她那好闺女,竟是被一男人送回家门口,还被人家摸了脸!

第66章 066

“秋分,快进去吧,外边冷。”他抬手拂去空气里头乱飞的赃物。

秋分笑着点点头,转身正要进去,竟是瞧见一眼熟的马车,再是定睛一瞧,花氏正坐在马车上望着这边,秋分脸上慢慢没了血色。

花氏狠狠地瞪着他们,手握着门框扣得紧紧的,马车夫有些不知所措。

何叔安有所感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面色有些羞愧,正踌躇着是否要上前去解释,见花氏的表情,他若是过去,定是越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