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六道:“三哥之前去蘇州府便是住这沈家,三哥和探花郎关系很好,我娘说……”江六吞吐了一下,在赵四的注视下,还是道:“三哥同大伯母的关系还不如探花郎母亲。”

江垣和江大夫人关系一般,江家人都清楚,只消和江家关系近一些的,也都知晓,赵四常常追着江垣跑,如何不知,但这新冒出来的沈家,竟是不知和江垣这般熟悉。

江五道:“昭思你放心,那姑娘什么身份,如何能配得上三哥!”

赵四一想,亦觉自己多心了,沈家且就出了一个小小的探花郎,便是眉开眼笑。

江垣同沈兴淮说着事儿,陈令茹与蜜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蜜娘想起赵四望着他的眼神,要说没些龌龊,谁信呢,这表哥表妹自古就是一对,她本就厌恶赵四,竟是有些牵连,也恼怒起江垣。

陈令茹问道:“刚才你碰到赵四了,她可有对你做什么?”

陈令茹亦是看到赵四了,怕赵四对蜜娘不利,忙拉着沈兴淮上去。

蜜娘摇头,“大家都在呢,她能做什么?也没骑马。”

后一句话讽刺意味十足,她冷着一张面容,带着讥讽笑,那面容竟是带了几分攻击性,若是赵四在这边,怕是气得真要打她了。

江垣顿了顿,望向这边,“赵,昭思对你们做过什么?”

陈令茹蹙眉道:“一道打过马球,同蜜娘有些不快。”

蜜娘赌气道:“你表妹故意拿马撞人,撞了我朋友还想撞我。”她语气气愤委屈,眼睛转动看下角。

沈兴淮不知有这一茬,忙问道:“你怎的不和我们说?你们可有受伤?”

江垣也不知她已经碰上过赵四了,道:“你可受伤了?”

蜜娘摇头,狡黠地说:“我没事,我气着她了,她瞧我不爽利。”

江垣心底松了口气,眼底含笑,“你没事便好。”顺带解释了一句,“她同我并非真的表兄妹。”

言尽于此,且就两句话,蜜娘那气就消散了,隐隐有些不得劲,迁怒委实有些不大好,面容却是轻松了起来。

“……不是的,茵娘,茵娘,姐姐不是有意的,姐姐是怕没人为我和皇儿主持公道,姐姐不是想抢他,阿江,姨母知道你死的冤,姨母为你报仇了……茵娘,茵娘!”太后呢喃,最后疯狂地叫喊起来。

张姑姑紧张地摇动她,“太后,醒醒,这是梦魔。”

太后陡然睁开眼睛,张姑姑吓得坐到地上。

太后喘着粗气,浑身酸软冒汗,她坐起来,道:“点灯!点灯!”

张姑姑忙让丫鬟们点起灯盏,太后看着屋子里亮堂了起来,心中的恐惧稍稍减少了,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前头。

张姑姑拧了一张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

太后抓住她的手,眼神如炬:“天亮了去传沈家姑娘进宫!”

第90章 090

天才刚刚亮,沈家就忙的人仰马翻,蜜娘迷迷糊糊就带着东西上了宫里头的马车。

江氏望着摇摇晃晃而去的马车,心里头的忧心更重了,时隔一个多月再召见,又是这般的早,怎么看着怎么不对劲,“振邦,奈港,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沈三亦是眉头紧皱,心底沉了沉,没得当初想的那般简单,口中安慰她:“别担心,咱们家能有什么可图的,我写封信回去问问范先生,别急。”

且也是安慰自己,沈三当即回书房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回蘇州府,便是希望范先生能够出面解决此事,太后要召见他们是无法阻拦的,根源因就是范先生。

出来接她的宫人依旧是那个张姑姑,笑得很是祥和,让她在车上休憩休憩,蜜娘如何敢,端坐着,言语间试探张姑姑。

张姑姑道:“姑娘且安心,太后想姑娘画几幅画。”

蜜娘这回带了她画画的工具,心中稍稍安定。

只不过这般早,太后竟是起来了,蜜娘心中怪异,待是见到了太后,她先是惊了一惊,太后比之前一回瘦了不少,望着更是憔悴了。

蜜娘不敢多看,微微低头。

太后冰凉的手拉着她温热的手掌,蜜娘手上一凉,更是不敢动。

太后言语切切:“哀家昨日梦见了去世多年的妹妹,夜不能寐,近日便是她的忌日,她以往未有多少画像留下来,仅有的几幅亦是不清晰了,你画工了得,便是想让你替哀家的妹妹画一幅长生像。”

蜜娘忙道:“能为太后娘娘画像,是民女的荣幸,然民女未见过此人,不知能否画得同真人一般……”

太后精神有些不济,便也不愿多说话,道:“你且画着,无事。”

太后命人拿来了几幅画,有些年岁了,有些话都退了色,颜色都淡了,里头的人也不是很详尽,蜜娘一幅一幅地看着,且是看到一副时,愣住了,她自幼跟着阿公学,对阿公的字迹、画法最熟悉不过,这幅画,她一眼便是能认出是阿公的手笔!

阿公也为太后的妹妹画过画?她单独把那一幅挑出来,不仅仅是因为阿公画的,这一幅也是几幅中人物的模样最为清晰的。

太后坐在上头瞧着,见她挑出了那一幅,便知她是看出来了,心底松了松。

蜜娘观摩完几幅画,希望太后描述一下具体的模样。

太后靠在塌上,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回忆,“……茵娘的眼睛最好看,盈盈含水,眉毛和鼻子和我很像,面盘子倒是同你很像,瘦瘦小小的鹅蛋脸,笑得时候,最是好看……”

仍是很抽象,但蜜娘根据太后的模样还有几幅画,隐约有了轮廓,她打算以阿公画的那一幅为模板,画得再细致几分,阿公画的那副,是桃花林中,少女藏在树枝后边探出半个身子,温柔地笑。

蜜娘是学画的,她深知一个画家的情感都会倾注在画中,这幅画,阿公有很明显的爱慕之意,右上角的诗句中也可看出,她猜测,太后的妹妹就是阿公的妻子吗?

太后是江家的姑奶奶,而阿公是江哥哥的姑爷爷,阿公的妻子和太后是姐妹,她心思甚密,亦有几分联想,每年四月底,阿公心情往往会低落,她心中沉重几分,对这画又严谨几分。

太后夜里未睡好,如今靠在塌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张姑姑见她有了睡意,忙点上安神香,这般催眠的香,蜜娘也恨不得立即给个床榻倒头就睡,不得不用力掐自己一把……

蜜娘在下边的案桌上画,身边有两个宫女协助她,蜜娘照着阿公的那幅画,头部的发髻和衣服着装都照着他上边的画,再增添了一些细节,她用素描的方法画轮廓画的很快,主要是后续要上色。

太后安宁地睡着了,打起了鼾声,蜜娘作画时不闻窗外事,也不受干扰,下笔飞速,偶尔停笔下来比划几下,看看几幅画上的样本。

其中有一幅画中,有好几个女子,应都是当年江家的女儿,太后在正中央,端庄而气势,站在她身旁的应该就是江茵娘,大家之作注重隐私,从几幅画中,依稀可以看出茵娘天真温柔的神韵,她是桃花眼,笑时眼眸微眯,如同太后所言,盈盈含水,最是好看。

她画完大致轮廓开始上色,人物的细节比较重要,她先用炭笔轻轻做了轮廓,像桃花这种,她可以直接上手。

张姑姑偶尔过来看看,站在她身后定了几分钟就走。

元武帝下朝后就听人来回报,母后昨日夜里又梦魔了,一大早还请了沈家姑娘过来作画。

每年此时,母后都睡得不大踏实,今年尤为,想起小姨和表弟,他心中沉重几分,待处理一些事,他立即前往慈宁宫。

宫人们都站在外头,太后在里头睡着了,不喜人多,只留了几个伺候的,都赶出来了。

元武帝无须通报,便蹑手蹑脚进去,宫女正要行礼,元武帝摆了摆手,张姑姑悄悄地走过来,指了指塌上,元武帝点点头。

蜜娘一概无所知,她已经将人物颜色上了一半,模样已经显现出来了,上头的女子笑容温婉清浅,目光清澈,盈盈一笑间,又有少女的天真娇羞。

蜜娘都忍不住赞叹一声,若真如这般模样,当真是个顶顶的美人儿,从太后的轮廓中,年轻时也应该是挺美的。低头看看画中的人,又是惋惜。

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扭头想要喝水,却是看得一男人。

“诶您不是……”她见他身上的金色龙袍,脑袋轰地炸了,拿着画笔就跪下了。

元武帝笑着微微颔首,摆了摆手,让她起来,怕吵醒了太后不多言。

太后睡时听不得一点声响,如今听到了,便是幽幽转醒了,她这一睡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但也补足了精神,看到前边一团黄色的影子,挣扎着起身:“皇帝来了啊。”

元武帝忙上前扶起她:“朕听闻母后昨夜又梦魔了,就过来看看。”

太后看了看蜜娘,见她拘谨地站在一旁,嗔怪道:“你啊,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又对元武帝道:“又快到你小姨的忌日了,我昨夜又梦见了你小姨,她在梦里同我哭诉,说她无人供奉,连小鬼都欺负她,我心中便是难受得紧……”

元武帝道:“今年儿子一定准备得丰厚一些。”

太后点头,目光又落在蜜娘身上:“你姨母生前的画像都旧了,便招沈家姑娘来替我画一幅,供奉在她长生牌前。”

“朕瞧过了,画得很像姨母,神韵非常像。”元武帝这般说,太后便要下去瞧瞧。

太后望着那画像,迷蒙了眼睛,“像,真像啊,茵娘在闺中时便是这样笑的……”

无忧无虑,天真娇憨,太后笑着对蜜娘道:“画得很好,神韵非常相似。”

蜜娘福了福身:“太后满意便好。”

太后望着她突然道:“皇帝,你觉得她可像茵娘?我瞧着她便是想起了你姨母。”

被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盯着,蜜娘浑身都不敢动。

若真要元武帝瞧着,那真是一点也不像的,而此时只能迎合母后,“神韵有几分相似。”

太后拍手而笑:“正是了,皇帝,你说让沈家姑娘同哀家一道去给茵娘祈福如何?茵娘最是喜爱这般小姑娘,若她在,定是会喜欢的。”

蜜娘低着头不敢说话,听元武帝发话。

元武帝余光瞥见案桌上的一幅画,便是心中了然,道:“善!你可愿意?”

后一句话是问蜜娘的,蜜娘如何能说不乐意,跪下道:“是民女的荣幸。”

此事便是这般定下了,元武帝稍作一会儿,便是离去了,中午时太后赐她一顿午餐,便赏赐了一番让她离去了,这画一日定是完不成的,命她每日都来画几个时辰。

这一日当真是累得不行,蜜娘熬到归家,恨不得立即倒床上便睡。江氏和沈三盘问她进宫之事,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下。

得知她过几日要去安国寺祈福三日,神色便有些凝重,那江茵娘,便是范先生的妻子,若太后真的只是看中蜜娘是范先生亲自教养的,那便也罢了,于情于理,蜜娘去祭拜也是理所应当的。可这一切发生的又这般诡异。

不待沈三他们说什么,蜜娘先问了起来:“阿耶,太后的妹妹可是范先生去世的妻子?那一日江哥哥带到春芳歇的伯伯可是皇上?”

沈三如今也不欲瞒她,这般岁数了,即便不告诉她,她也会知晓的,便是将范先生的事儿详细说道了一下,他不知内情,也只知大概,范江氏是个可怜女子,要他说,他更鄙弃范先生,连自己妻儿都保护不好,如何谈论家国天下,护得住旁人的妻儿,护不住自己的妻儿,愧为丈夫和父亲。

蜜娘沉默半晌,大底是明白了为何要她去祈福和立长明灯,她是阿公亲手教养的,阿公疼她如亲孙女,在她心中,阿公本就是她长辈,那便是她的阿婆,“我本应去替她祈福。”

她替那个温婉清浅的女子惋惜,却又做不到指责阿公,阿公亦是付出了后半生孤独终老的代价,唯一能做的,便是替阿公为她祈福,望她下辈子幸福。

蜜娘每日这般出入宫门,想不引起旁人的注意都难,旁人亦是想不到这小小的沈家有何能耐,娶了陈家嫡女,闺女入了太后的青眼。

这几日蜜娘见了不少贵人,皇后、妃子皆赏赐了她一番,她小心谨慎,怕出错累及家人,她是替太后作画的,大家且都客气。

江氏近日受到了不少邀约,竟是不乏侯门和高门,亦有不少人打探蜜娘的亲事,她喜忧半参,如今也都是瞧着太后的面上,见蜜娘入了太后的青眼,这高门大户愿意娶蜜娘的也多是庶子,江氏如何舍得她嫁过去受苦。

再说了,太后这宠爱也非发自内心,本就无亲无故,沾了范先生光,也不是长久之事,江氏只盼着这事儿赶紧过去,她好替闺女好好相看相看,什么门第都是虚的。

待四月十六,蜜娘带着行礼准备上马车去宫中,她需先到宫中,再同太后一道去安国寺。到门口,马车旁还有一匹骏马,马背上着一人。

正下着小雨,她愣怔在那儿。

江垣:“还不快上马车!”

第91章 091

江垣主动要求护送太后去安国寺,他对元武帝道:“祖母念及小姑奶奶,然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前往,命我替她前去祭拜。”

总需要一人护送过去的,江垣去自是比其他人更让人放心。

密密匝匝的细雨打在脸上,莺歌扶着蜜娘爬上马车,江垣和沈三江氏说了几句,得知江垣会一道过去,沈三和江氏心中稍稍安定。

蜜娘稍稍撩开帘子,下着雨,他未穿蓑衣,穿了骑装,正背对着她,不一会儿说好了,他坐正,蜜娘忙放下帘子。

江垣余光瞥见帘子动了动,马踏动两下,回到马车旁。

“勿怕。”

蜜娘听得轻轻一声,待是见到他时,她心中便是安定,却又涌起一股酸涩之情,他若非是普通人家倒也罢了,只可恨是那侯门嫡子,她受不得的,那侯门府邸亦非她能入的,且也不是她所愿的,爱恋且不过是一时的,可婚姻却是长久的。

江垣朝马夫挥了挥手,夹紧马,一辆马车和一匹马朝皇城驶去。

到了宫里头,后宫皆来相送,打着伞站了一群,太后起得也颇早,眉宇间有些疲惫。

元武帝道:“母后以身体为重,尔等好好照顾太后,妄不能出任何差错。”

护送太后而去的队伍皆下跪,元武帝又稍稍说了几句,便扶着太后上了马车。

江垣打前头,马车四周护了两层铁骑,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蜜娘同太后一辆马车,太后的马车非常宽大,车上扑了厚厚的地毯,太后上了马车便眯起了眼睛,马车上只有张姑姑伺候,她拿了些糕点放蜜娘手边上,蜜娘朝她笑笑,她亦笑笑。

蜜娘看看佛经,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她偶尔换一下姿势,很快就到了安国寺,雨也停了,太后住主院,她住侧院,修整了一会儿,就到前头去,方丈早就准备好了,每年此时安国寺都会清客,此时只有她们。

太后跪在蒲团上,念超生经,因昨夜梦魔的心渐渐平定下来,心中不无悲苦,且是一步错步步错……

蜜娘自己抄了一本佛经,供奉在长生牌前,同太后念了一个时辰的经书。

太后命她点了一盏长明灯,蜜娘照做,这长生牌前的长明灯已是不知多少盏了,点完长明灯,今日之事大底完成了,蜜娘扶着太后回院子。

太后躺在塌上,她在一旁抄经书,忽的听太后一声。

太后道:“你可怨恨哀家?”

蜜娘不知她所说何事,更如何敢答是,见太后目光虚幻,好似透过她望着另一个人,她滞愣几分,太后清醒过来,挥了挥手道:“你且回去抄吧,好生休息。”

蜜娘福身告退,且是后边再无召见。

三日中每日早上都需要到前头来念佛经,其余时候可以在房中抄佛经。菜饭也都会送进屋子里,蜜娘三日中除了陪太后礼佛,便没有出过房门,偶尔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她日日都会在窗口上发现一些小物件,都是给姑娘们解闷玩的,还有一瓶活血膏和玉肌膏,她知是何人放的,心中却无半分甜蜜之感,隐有烦闷之感,写佛经写不下去了,便到屋外走一走

院中有一颗很大的银杏树,院子里头没有多少下人,太后不喜人多,院子外面有侍卫守护着,院中很寂静,山中的空气清新怡人,蜜娘烦闷的心情稍稍缓解。

蜜娘摸了摸树干,据说这颗银杏树已有两百年的树龄,算得是年岁颇大了,也许再过一百年,这棵树还在,而人定是不在了。

院子门口有几声声响,在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明显,江垣进了院子,入眼便是抚摸着树干的她,一身素青色的衣裳,发饰也简单,站在树下,背着光,皮肤白皙得通透,脸颊子瘦了,面无表情时,冷淡如同天上的雪,经久不化,但江垣见过她笑时的可人,只觉她应是永远开心的。

蜜娘目光在他身上滑过,转过身,正欲离去,江垣大步上前,蜜娘停了脚步。

“可还习惯?再等等,明日便回去了。”

蜜娘背对着他,点点头,“习惯。就是江哥哥不要再送东西了,会误会的……”

江垣知她应是懂他的意思了,这些日子,他做的这般明白,温柔地望着她的发鬓,道:“那就误会吧。”

蜜娘大震,背后酥酥麻麻,手脚却是僵硬,他这是何意?鼓足勇气,转过身,她仰起头,认真地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三妻四妾,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一大家子。”

江垣望着她瞳孔中的自己,她的眼睛很明亮,一如她的人,明朗而纯真,他又如何舍得她沾染一丝的黑暗,笑着点头:“我知道。”

祈福三日很快就过去了,蜜娘最后祭拜她的牌位,虔诚地祝愿她来生能够幸福。浩浩荡荡地回了宫,太后似也是很累,无意再留她,赏赐了一番,便放她出了宫。

安全归了家,沈三和江氏放下了心,且是昨日,范先生的书信来了,只道:“已知,稍安。”

蜜娘亦是累得很,倒头便睡,梦中她隐隐有些感觉,她的被子被掀开,裤腿被推上去,江氏的声音时而传来,“……打出生到现在,何曾受过这般苦……就是这皇帝太后又如何,日后最好别再来了!”

接着温热的手掌替她安抚膝关节上的淤青,她舒服地陷入沉睡。

待蜜娘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整张脸埋入被子中,嗅着家中熟悉的味道,心中甚是安定,许是回到家中睡得舒服,今日身上舒服得很,翻了个身,换成侧卧,忽地又想起昨日他在院中的那句话。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