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教一个是教,我寻思着,学堂是该扩大一番规模了,实行分开了,如今虽是分了班,还是有些乱,我想着该设立个门槛了,读书本就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的,小学,大家都可以学,学来明智学来懂礼,再多就不应强求。设立中学的门槛,拦下一批本就不适合读书的,让他们早些自寻合适的路子。”

沈兴淮回了村后,学堂就爆满了,一下子涌来了蘇州府各地的人,都是想着他一回来定是会去学堂指点,事实上也是的,他这么早辞官,一来下一代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二来,他想发挥最后一点作用,这个学堂从成立他就没怎么管过,但毕竟用了他的名,若是能在人生的最后培养一批有用的人才,倒也是不失一件利国之事。

他初来没有什么大动作,可心中已经有了个章程,首先就要把学校给制度化一下,他虽然回了乡,但手上也不是没有一点权力,私塾归私塾,学堂都要上报,合理化,另外,要分小中学,科举制度摆在那边,大学没用,一切为科举服务,那就分个小中学。

初等教育管开化,中等教育培人才,固定下来,经年累月,大家都会习惯。若他进展顺利,希望能在死前办几所专门的技术学校,初等教育学完了,去学一门技术也是好的。

沈兴淮也是看着村里人不要命了似的把孩子送过来学,有些孩子已经有了厌学的情绪,是学不进去的,天底下也不是读书一条路子走。

阿衍已经树立了一块新的招牌,告诉大家,不科举也是可以的,可是现代科学还没有孕育,大家仍旧把这个当做上不得台面的“工”。

如今就是缺乏一些规范化的东西,古代太多东西都没办法去规范,读书,一锅子读,招工,要么有关系,要么随便拉个人,没有一点规范性、专业性的东西。

蜜娘点点头,想起儿时,环顾这个院子,有些感慨:“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哥哥不爱读书,被大伯母追着打,大哥哥是个心里头明白的人,没和读书死磕,大伯父也开明,如今大家日子都好过了,反倒要求太多了,可这科举,有些人走了一辈子,头发都花白了,一辈子都死磕在那几本书上,有甚的意思。”

她素来不羁,幼时家中没用那些条条框框约束着她,后来往外头去了,心也广阔了。

江垣斟满水,且是笑言:“若是天底下都若你们这般想,考科举的人都可以少掉一半了。”

然而朝廷自是希望科考的人越多越好,科考也是要交钱的,也是一笔收入。

几个人皆笑。

陈令茹望着这茶,忽的叹息:“男儿家的,可以考科举,女儿家能做什么,生得个顽固一些的人家,指不定就只能读读女戒女则。”

蜜娘自然也是不服气,可能怎么办,如今这世道便是如此,她又看了一眼江垣,心里头庆幸好歹她嫁的好,江垣又是瞧了一眼她,老夫老妻何尝不知对方想法。

蜜娘道:“要我说,女人家做事有时候还不一定比这男人差哩,指不定到以后,咱们女人家也能出来做事情了。”

噫,还真是被她说对了,日后,女子定了半边天,男人都得了气管炎。

沈兴淮眼中含笑,亦是有些可惜她没能生在一个好时代,不过现在也不差,好歹是个和平安宁的时代。

蜜娘遗憾地说:“男人有正经的书院学堂,可女儿家,一般都只是女私塾,连正正经经读书的地方都没有,从这点上便是可见一二。”

沈兴淮灵光闪现:“你可不办个女学?”

接下里的日子都很忙碌,沈兴淮忙着扩建学堂,原先的学堂也见了好多年,有些陈旧了,恰好这格局也不是沈兴淮想要的,他索性全部重建,用水泥建,建两层楼的样式。

亲自操刀,直接用了周围一大片土地,好在这周围都是他们家的,任是谁也没得见过这么大的学堂……

关于女学,蜜娘和陈令茹有些意动,但终究还需考察几分,蘇州府也并没有女学,但那女学,一般都是大户人家自己组织的,私塾的规模,也不成什么体系,若真要办女学堂,怎么办,教什么,亦都是个问题。

随着孩子们的到来,家里头愈发热闹,几个老人也愈发高兴。

沈兴淮以蘇州府为实验,要求学堂都要上报,经过官府审核、评定,并颁发许可证,才可成为学堂,若不然只能成为私塾。县学知接收童生,府学只接收秀才,家庭困难者可申请困难补助,免学杂费。

他虽在蘇州府,但他位置摆在那儿,京中亦是关注着他一举一动,他也只管教化,府洲的大人们也是给他几分颜面。

他自己的学堂就更严格一些,小学学堂要求不高,只管启蒙教化,中学需要考核,每年一次。照旧只收一些学费,书本原价。实行分班分届制,小学需读三到五年,满十二岁才可以进行中学考,中学不限期限,不限年龄。

他知道一开始大家都是冲着他来的,这个学堂的招牌也是他,但以后,他希望是教学的质量吸引了学生。

建学堂的费用都是自家出的,他对于金钱没有那么多私欲,但旁人毕竟是古人,中国人对于金钱,总是很小气的,恨不得能传个千百代,实际上后代会赚钱,根本不稀罕你那一点。西方人在财产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沈兴淮还是很认同的,西方人觉得死后留下这么多财产是罪恶的,认为没有回馈社会,所以很多西方人死后会把大部分财产捐给社会,列如比尔盖茨,马克扎克伯格。

当然即便是现代的中国人也不一定能够理解,更防论古代。

旁人问及,沈兴淮便说:“我家信佛,佛及众生,且不应贪财,死后留下巨额的财产岂不罪恶,没得帮助别人,钱财能否带到地下谁也不知,可我知,如今能受益天下众生。”

后人如何?

沈兴淮笑:“无手无脚?还是无脑?我能生养世世代代不成?”

外人皆称他大义,名声愈显,可背地里如何骂他傻,沈兴淮不得而知,总归学堂有了起色,大家的思想也是可以慢慢转变的。

最明显的改观就是,蘇州府的教育明显地远超其他几个府洲,不管是科举的人数,还是识字的人数,都上涨了很多,皇上大悦,欲效仿蘇州府的模式颁布到其他府洲,然像沈兴淮这般自己出资办学堂的毕竟不多,主要还是要靠官府带头。

沈兴淮六十五岁那年,先后送走了江氏和沈三,守孝三年之后,新上任的皇帝欲请他出山,这是先帝的第六子,和平的年代,皇位争夺愈激烈,先帝猜忌嫡长子,嫡长子并非不优秀,坏就坏在他年长,倒是这第六子,恰好是先帝年岁大了,他成长起来的。

沈兴淮与他有师徒情分,他又是三朝元老了,新帝待他客气,他亦是报之以李,但请他重回朝堂,沈兴淮前半辈子奉献给了朝廷,他如今更像抓教育。

等他七十岁那年,阿衍终于成功改良了蒸汽机,他这一生基本上都在研发当中,大周和外国的交流增多,也引进了许多外邦书籍,阿衍翻译了几篇有关科学哲学的著作,如今京城正在讨论阿拉伯数字的事情。

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历史已经改变,也算是对得起此生穿越了。

他看着床榻前的儿子孙子重孙,笑着与世长辞,就是为了他们,也不枉费此生为他们努力改变这个世界。

他恍惚看到遥远的过去…….

他是个普通人,没有金手指,没有造反、一统天下的心,也没有做种马的梦,原以为人生应该会简单地围着家人,可是后来他发现,每一个他所努力的事情,都可以影响很多很多,悄然之中,历史又改了轨迹,驶向哪里,如今谁也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一个改了道的时代。

一定是一个与屈辱无关的未来。

他安详地闭上眼睛,以期待能够看到未来。

——未来的分割线——

“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沈兴淮惊坐起,立即有人按住他,“您不能动,您还没有痊愈,先生……”

他脑袋有些疼痛,难道他又回到了现代,“我?我怎么了?”

“您出车祸了……”

沈兴淮转动眼睛,看着病房里的摆设,他真的又回来了?还是那只是他的一个梦境?

他看到病房里电视机上显示的时间,一千多年?吓了一跳,什么鬼,一千多年有这么发达的科技?

随后医生赶到,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判定他没有任何问题,让他留院观察几天,再出院。

他拿到了手机,搜索了一番,原来一千多年是从近代开始算起,大家认为蒸汽机的出现是现代的开端,所以发明蒸汽机开始算起。

他想了想,搜索沈兴淮。

沈兴淮,字竭泽,蘇州府震泽人士,谥号文泽……

沈兴淮眼眶渐渐红了,原来,真的不是梦。

他开始疯狂地查找后面的消息,阿衍被称为现代科学教父,他后半生专注于科学研究,创建了一个叫物理的学科。蒸汽机是发明了,但由于钢铁演练技术的限制,火车的推广晚了一百年,不断有穿越者推动历史的发展,他死后五百年后,大周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

兴淮学堂如今还在,春芳歇也还在,蜜娘成了有名的女诗人女书法家,她办的女学成为近代第一所女性学堂。

出了院,他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张去蘇州的高铁票,然后坐地铁直达震泽。

这里如今是蘇州著名旅游景点了,原本熟悉的景致没了,除了那几栋大宅院,经过世代的维修,和他住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不一样了。

导游在那边介绍着:“相信大家都听过沈氏建筑群这一说法,这边的宅子都是沈家后人的,当然也有特例,那边就是江宅,又是另外一个故事……沈家建筑群中最有名的就是三栋宅子,一栋是□□芳歇的园林,和大家知道的春芳歇文化公司一样……

这个地方为什么人才辈出,大家都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但教育这个词,是我国古代著名政治家、教育家沈兴淮提出来的,他创办了兴淮学堂,是我国第一所近代化的学堂,据记录,学堂一开始只是供沈家后人读书,沈兴淮胸怀大爱,致仕之后,就扩大的学堂,如今这所学校集小学中学大学一体,是我国科学孕育的摇篮,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