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好了信纸,心情大好,两腿虎虎生风,终于在关城门之前赶回了安肃县城。

今日县学闭馆,他径直进入到了后院中,一眼看到了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围坐了一圈,郭志礼和关大宝埋头苦读着,郭志彬则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听到脚步声,郭志彬一下抬起头来,欢喜的唤道:“爹爹,你回来啦!”

郭浩儒扬了扬眉,这小儿近来有些无法无天,一得了空闲便和那罗非,宋城厮混在一起,他本也有心教导,奈何长子考试在即,他一直忙于辅导。

此时见了小儿巴巴的望着的样子,郭浩儒哪里不明白,这小子是在等着关秀秀的信呢!

他心中一动,欺负不到娘子,欺负欺负小儿也不错,故意应了声,又开口问道:“彬儿,你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可练字了?可读书了?”

郭志彬急的团团转。根本没去听老爹问了什么,捉住郭浩儒的袖子追问道:“爹爹。信呢?”

郭浩儒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的道:“信已经交给你娘了。”

郭志彬急的跳脚:“不是我的信,是秀秀,秀秀的信!”

两个长兄同时抬起头,笑看着郭志彬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郭志礼也忍不住插了一脚,装模作样的问着关大宝:“凌云兄,你上次给令妹写信,可得到回音了?”

关大宝为人憨厚,傻傻的问道:“信?什么信?”

郭志礼瞪了他一眼。桌子下的脚狠狠踩下。这个傻瓜,肠子都是直的!

关大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往日里郭志礼做什么坏事的时候,都会踩他的脚,他就知道自己得配合郭公子了:“回了回了。一共写了三大张呢。”

可怜姆妈做的布鞋,三个月就要踩坏一双,幸好他人长的快,不然这鞋子坏的如此频繁,真不知道要如何跟吴氏解释了。

郭志彬一听,顿时大急,关秀秀连关大宝都回信了,还是三张大纸,给他回得话。咋么都得六张,啊不,九张大纸吧?不不,还是三张好了。

郭浩儒看把小儿子急的满身汗,登时不敢再闹,若是儿子病了。家里那贤妻还不得把他给休了!

郭浩儒赶紧从怀里摸出了关秀秀的回信,郭志礼大感兴趣的凑了上去,他方才不过是玩笑,倒没想到关秀秀真的会回信,看来父亲母亲这一次玩笑是当真的了,真的要拿二人的徒弟一决高下。

关大宝也新奇的凑了来,他那宝贝妹妹,究竟会说些什么呢?

郭志彬两只手一拿到折叠的信纸,迫不及待的要打开,随即反应过来,张牙舞爪的把哥哥们往外一推,只是他人小力微,郭志礼和关大宝二人俱都纹丝不动,反倒连声催促他快些打开。

郭志彬斗不过两个大的,又心急关秀秀到底写了什么,到底还是怏怏的打开了,那张大纸刚一展开,郭志礼便扑哧一乐,关大宝则是满脸涨红,自家小妹也实在是太——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郭志彬却叫了出来:“是秀秀写的!”

郭志礼强忍住笑:“的确是她写的。”

那个和平日里过年时家中贴的福字一般大小的哼字,真是绝妙啊,旁人想要模仿都无从下手。

回过神来,郭志礼又忙不迭的去看关秀秀到底写了什么,小姑娘的字很大,三五行字,一眼扫过就看完了。

郭志礼皱起眉,狐疑的又看了一遍,像是他这般大的少年最是敏感,郭浩儒和李氏都只当关秀秀小儿胡闹,他却品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弟弟贪玩,和新认识的朋友三天两头的溜出去玩,有几次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给掩饰过去,他只当是小儿胡闹,反正也并未跑远,且那罗非,宋城都比弟弟大上两岁,又自幼在本城成长,是以他比较放心,一向并不多问,却并不清楚他们厮混的详情。

从关秀秀的行文中,可以猜测出郭志彬写信的内容,定然是说他又花了多少多少铜板,请两个朋友品了什么什么美味。

若真是如此,郭志彬那两个朋友,倒是要考校一番了。

关秀秀还不知道,她这一封信成功的在郭志彬身边安插了一个钉子,还是全天候监控的那种。

郭志礼咳了一声,道:“彬彬,你看,以后不能和罗非宋城一起出去了,要不秀秀来了,你就没钱请她吃东西了。”

郭志彬的小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在朋友和女色之间犹豫不决,半晌,他又看了一遍信,眼睛一亮,还是秀秀聪明啊,这不是说了么,下次出去,叫罗非和宋城出铜板好了。

他这边刚下了决定,院子口就有人来唤,郭浩儒认出是陈学知身边的长随,立刻站了起来,那长随拱手作揖,恭敬的道:“我家大人有请,还请先生随我一行。”

郭浩儒连道不敢,整理了一番衣袍后,喝令郭志礼看着郭志彬读书,又交代关大宝到了时辰记得去吃饭,便随那长随去了。

陈学知没有住在县学里,而是在旁边买了个清静的小院子,郭浩儒也时常来此。称得上熟门熟路。

进入院子,一眼便望到院中那棵虬枝峥嵘的苍松。郭浩儒便忍不住停下脚步,从苍盖如云的树下慢慢的走过去。

昔日他家道未曾中落,人生春风得意的时候,喜欢江南水乡那一派繁华精致的水景,乃至到了今天,看到北方的苍松反倒更有感触。

“哈哈,习文老弟不是总说喜欢我这小院么,老哥我做主,就送给你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炸开,让郭浩儒不由抬起头来。

好友学知陈知松笑负手立于堂屋门前。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郭浩儒立刻加快了脚步。同时疑惑的问道:“木之兄,这是从何说起?”

陈知松执着郭浩儒的手腕,豪气的道:“来来,进来说。”

二人进入堂屋之中,分了主客分别落座。那长随识趣的上了两杯热茶后退下。

郭浩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声好茶,同时又想起了上午在关家吃的那盏茶——读书人之间谈事之前先品茶,农户人家则是先说事,说的口干舌燥了,再把茶水一口喝下,当真是酣畅淋漓。

郭浩儒唇角不自觉的带起一抹笑容,他来到这安肃县,最大的收获怕就是结识了关槐一家。

陈知松注意到了郭浩儒的笑容。不由问道:“习文,有何可笑之处,说来听听?”

郭浩儒放下茶盏,一五一十的道来,只说这读书人和农户人家的不同,陈知松拊掌而笑:“果真有趣至极。”

郭浩儒心道。更有趣的还没说呢,譬如那凌云就是站在山顶吹风,礼部其实是个人,还有媲美福字的一声哼。

郭浩儒又轻咳了两声,现在他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想到关家就想笑。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郭浩儒淡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幼时祖父曾教导我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今时今日才算真正的懂了其中含义。”

陈知松也随之一声长叹:“郭老先生当真是高风亮节,可惜——”

他后面的可惜没有说出,郭浩儒被他勾起往事,二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半晌,郭浩儒强打笑颜,转移话题道:“不知木之兄方才所言何意?”

“啊!”陈知松一拍脑袋,笑道:“险些忘了正事。”

陈知松乃是北方人氏,却喜好吟诗作对,往往沉入伤秋悲月中难以自拔,和他那北方大汉的形象十分不符。

这也是郭浩儒喜欢与之交往的原因之一吧,他生平喜欢有趣的人物,比如关家,再比如陈知松。

陈知松叹了口气道:“习文兄,你可知我为何会来到这安肃县城任一个小小的学知?”

郭浩儒何等的聪明,单这一句提示,他便读出了陈知松的言外之意——当初陈知松为了方便照顾老父,特意申请了移亲就养,从京城那等繁华之地到了这偏僻的县城,看来依旧和他的老父亲有关,郭浩儒轻声道:“木之兄,莫不是?”

陈知松连连点头,“没错,我当初以堂堂庶吉士的身份到了这个偏僻县城,为的就是照顾老父,那时父亲尚可生活自理,现在父亲行动不便,我已决定辞官回归故里。”

郭浩儒惊愕的站起,劝解道:“木之兄这是何必,大可辞官终养!”

陈知松一脸苦笑:“习文啊习文,我这从八品的小官,还有必要留着么?”

我大明朝疆域广阔,行走不便,又规定不能在籍贯做官,朝廷很体贴官意啊,为了方便官员照看父母,一共有三种迁就方案,第一种就是移亲就养,就是用高官换低官,但是可以迁移到家乡的相邻省府,第二种辞官终养,就是先辞官回家给父母养老送终,守孝完了,再回来做官,但通常是人回来了,原来的官位早就被人占了。

063 给儿媳的聘礼(一更,15粉)

郭浩儒只能陪着苦笑两声,看来陈知松心意已决,他是无法再劝了。

陈知松又道:“习文兄,我已经决定,等这次考试完毕,就向上面举荐你为新任学知!”

郭浩儒刷的一下站起,不敢置信的盯着陈知松,半晌,他复又缓缓坐下,神情复杂:“只怕要辜负木之兄好意了,上面不会同意的。”

陈知松面容一正:“习文兄何必如此丧气,这几年来,蒙中幼童的学习水平如何,你我还不心中有数么,这次小考,安肃县学必然一飞冲天,我还要感谢习文兄成就了老哥的官声美名。”

陈知松长身站起,对着郭浩儒正经一拜,郭浩儒连忙托起他的手臂,连道不可。

陈知松顺势站直身体,指着外面的苍松小院,豪爽的道:“习文兄担了学知之职后,这个院子就算是我送习文兄的贺礼了!”

郭浩儒再次摆手,连连推拒:“这可如何使得,承蒙木之兄帮忙,赏了小弟一口闲饭,聊以养家糊口,习文已经心满意足,如何还敢言及其他!”

陈知松单手抚着颌下三寸长须,笑道:“我身家如何,习文兄怕是还不清楚,山西大同陈家,那也是赫赫有名的望族了,你我相知几年,这个小院子实在不算什么。”

郭浩儒依然坚拒不受:“不不,木之兄,小弟实在不能要。”

陈知松板起脸道:“难道你就一直让嫂夫人苟居乡下?听说,嫂夫人当年出身也是极贵吧。”

把娘子接到身边来?

郭浩儒心中微动,面现犹豫之色,他自然而然的望向了窗外,那一棵松树霸占了半个院子。清净悠闲之气扑面而来,他可以肯定,李氏一定爱极这里。

若是在松树下摆放上一张藤椅,拿上一本书,暖暖的晒着太阳,该是何等的惬意。

陈知松看出郭浩儒的意动,趁热打铁的道:“习文兄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妨把那《李太白诗集》作为老哥的临别赠礼。若是可以,再加上那本《白氏长庆集》——”

陈知松意犹未尽的说了十几本郭浩儒珍藏的书籍,抬起头,恰好对上郭浩儒瞪圆的双眼,不由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这个,老哥好像有些贪心了。”

郭浩儒怒极反笑:“木之兄莫不如把我那一箱子的书都给搬走吧!”

陈知松登时大喜。“当真?”

郭浩儒兜头一口啐了过去:“做梦!”

那箱子书可是他家娘子的心肝宝贝,若是都给了出去,怕是郭某人以后都要睡地上了。

郭浩儒看着一双眼瞪得如同牛眼的陈知松,面色一缓:“不过,若是只要一本《白氏长庆集》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陈知松咬紧牙关:“不行。最少也要一套《李太白诗集》!”

郭浩儒坚决摇头:“不行,只能是《白氏长庆集》!”

陈知松眯起眼睛:“《李太白诗集》。”

郭浩儒双唇抿紧:“《白氏长庆集》!”

二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宛如闹市中的泼妇一般,到得后来,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声音再回响:“李太白!”“白长庆!”

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二人进行学术之争,探讨李太白和白长庆二人,谁在历史上的地位更高,哪里会想到这两位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先生却是如商贾一般讨价还价。

陈知松最终败下阵来。他从口袋中摸出地契往郭浩儒面前一拍。怒气冲冲的道:“给你!我的长庆集拿来!”

郭浩儒一怔,脑袋一下清醒过来,他嗫嗫的道:“木之兄——”

陈知松咧嘴一笑:“怎地,你还想反悔不成?!”

郭浩儒走出了院子门。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松枝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捏紧了袖口,里面的房契仿佛重若千钧。

他的精神一阵恍惚,这个清静的小院子,以后就是他的了?一本书换了一个院子,感觉那么不真实。

郭浩儒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拖着脚步走到石桌旁,一屁股坐了下去,不放心的又摸了摸袖口,单手撑腮,长吁短叹起来。

恰好几个小的吃了饭回来,看到他这幅样子立刻围了上来,郭志礼皱眉问道:“父亲,何事烦恼?”

郭浩儒抬起头,招了招手,让大儿在自己身边坐下了,从离开京城开始,他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孤儿寡母无以为继,一直有意识的培养郭志礼的**能力,平日家中有事,也并不瞒着这个长子。

郭浩儒伸手从袖中取出房契拍到了桌子上,用手一指东南方向:“以后,陈学知大人的院子,就是咱们的了。”

郭志彬欢呼一声,立刻扑了上来,拿起地契看了又看,关大宝亦是面露喜色,他纯属替老师高兴。

唯有郭志礼,眉头皱起,询问道:“家中银钱紧张,父亲一向身无长物,难道——是用家中的藏书抵资?!”

郭浩儒大吃一惊,长子素来聪明伶俐,却没想到精明到了这个份上,他下意识的反问道:“你怎知道?”

郭志礼理所当然地道:“陈学知每次来咱们这里,那双眼睛就跟黏在了书箱上一样,怕只有爹爹没看出来吧!”

郭浩儒恍然大悟,一脸汗然,他观察竟不及大儿仔细,话已说开,郭浩儒索性光棍到底:“哎,我答应了赠送陈兄一本《白氏长庆集》。”

郭浩儒一脸缅怀:“这书其实是你娘的陪嫁,当初嫁过来便说,若是有女儿,将来都要做女儿的陪嫁的。”

郭浩儒顿了下,又道:“若是没女儿,就给你们充作聘礼。”

其实李氏的原话是,充作聘礼再叫儿媳陪送回来。总归不吃亏,只是说出来有损娘子的慈母形象,还是他自己清楚就好。

郭志礼叹了口气,小大人一样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安抚他道:“那也没法子了,古人云,君子一诺,千金不换。父亲既然已经应允,就要做到。”

长子说话有理有据,郭浩儒正大感安慰之际,郭志礼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父亲就全当陈学知是您那无缘的儿媳妇吧!”

关大宝扑的一声笑了出来,郭浩儒怒瞪大儿一眼,郭志礼一脸无辜,没人注意到郭志彬的双唇轻动两下,眼睛盯着手上地契。喃喃道:“秀秀的——”

因第二日就要上场,孩子们被郭浩儒早早的打发了去睡觉,一共两间房,郭浩儒独自占了间小的,大的那间卧房三个孩子同睡,同时又充当着书房。因孩子们年纪尚小,也并不拥挤。

睡至半夜,郭志礼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立刻翻身而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楚墙角的瘦小身影,立刻出声斥道:“志彬!你不睡觉,在做什么呢?!”

他一出声,连带着关大宝也醒了过来。关大宝为人仔细。他穿好鞋子,又燃着了灯烛,屋子里马上明亮起来,却见郭志彬矮着身子在书箱前。书箱里的书本被他翻的乱七八糟。

郭志彬站直身体,义正言辞的道:“母亲说了,那是给秀秀的书,不能叫爹爹拿去卖了!”

郭志礼啼笑皆非,母亲只说是给儿媳的聘礼,又没说是大儿媳还是小儿媳。

关大宝更是哭笑不得,自家妹子也太有行情了。

郭志礼套上鞋子,趋步到了郭志彬身前,压低了声音斥道:“你小孩子懂什么,爹爹已经答允陈学知,就定然要做到!”

经过了关秀秀的大字报的暗示,郭志礼已经非常自觉的承担起了为人兄长的职责。

郭志彬瞪圆了黑漆漆的眼睛,反驳道:“爹爹只说要给陈学知一本《白氏长庆集》,又没说是宋版的,我们自己抄录一份好了,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嘛。”

郭志礼瞪着弟弟,这小儿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了得,长大可如何是好!

他毫不犹豫的道:“好,凌云,你铺开纸墨,我们分别来写。”

关大宝半张嘴巴,从看热闹的一下成了共犯,他就知道,有什么坏事,郭家老大从来不会放过他——郭志礼很清楚,看在关家老爹的面子上,郭浩儒的责罚也会轻上三成。

三人铺开纸墨,一人占据了桌子一角,白长庆的诗,关大宝和郭志礼早已经烂熟于心,二人看一眼诗名便运笔如飞。

郭志彬只有一手好字拿的出手,他认认真真的抄录着,一个时辰的功夫,三个孩子已经合力抄录完了厚厚一本《白氏长庆集》,接下来关大宝望着一桌子的纸张傻了眼:“装订还好,可这封皮如何是好?”

若是连封皮也弄虚作假,却是要被人一眼识破了。

郭志礼当真杀伐果决,他刷的一下撕下原版的封面,急的郭志彬哇哇大叫:“大哥!”

郭志礼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好东西都留下来了,区区封面丢了又如何!”

郭志彬怏怏不乐的配合着两位兄长把一本书重新装订了起来,至天快明时,终于大功告成。

大爱郭志礼啊~有同好的举一下手,咱们组团去围观美少年。

郭浩儒来叫几个孩子时,看到他们眼圈泛红,还以为他们担心考试,一夜未睡,柔声又安慰了几句。

三个孩子紧张的看着郭浩儒走到书箱前,翻找片刻后,不疑有他的拿走了那被调了包的《白氏长庆集》,同时松了口气。

说是尽量模仿乡试,也不过是把下场的时间延长,毕竟这次县考的都是些少儿,磨练一下耐性就好。

郭浩儒牵着郭志彬的手,看着郭志礼和关大宝进了场,又和其他送子弟来考试的士绅们打过招呼,便和陈学知一起,到了县衙中,静待考试结果。

这次考试,由何知县主考,为了避嫌。陈学知并不知道题目内容。

郭浩儒将《长庆集》交给了陈知松后,便自行到角落里坐了下来,他的十指攥着杯子,手背青白,虽然他口中说不过是让孩子们练习一下胆量,心中却未尝没有抱着一丝期望,希望郭志礼和关大宝能够一举中的。

待到锣声响起,代表着第一场考试的终结。郭浩儒终于出了一口长气,当年他自己下场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紧张。

一旁的郭志彬早已经酣然入睡,郭浩儒的外衫密实的盖在了儿子身上。

郭浩儒辞别了陈知松,去领了郭志礼和关大宝回家,嘱咐烧饭的婆子整治两个肉菜,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见肉就跟狼似的。六只眼睛都在冒着绿光。

只是半大的小子同时也是最爱惜羽毛之时,若是堂而皇之的去抢夹,却又自觉跌份。

郭志礼当仁不让的给自己夹了块肥瘦相间的梅菜扣肉,笑眯眯的道:“子曰,肉食者鄙,兄弟不才。故而食肉。”

关大宝眨了眨眼睛,坦然的也夹了块肉道:“志礼兄言之甚是有礼,吾听之如绕梁三日,三月不识肉味,现在正要好好尝尝这块肥肉究竟是何等妖孽。”

郭志礼才思敏捷,马上又有了新招:“朱门酒肉臭,如此秽物,就让为兄替你们解决了吧。”

“何不食肉糜?读的时候一直难于理解,今日需亲身验证一番。这肉糜和普通的稀粥究竟有何区别。”关大宝一脸深刻的研究模样。夹了一块又一块的红烧肉,一本正经的捣成了泥。

郭志礼聪颖**,关大宝基础扎实,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转眼间那一盘子的梅菜扣肉和旁边的红烧肉俱都被瓜分干净。

郭浩儒的筷子愣是半天没伸出去,听两个亲传弟子绕的云里雾里,自己还在纳闷,这都什么玩意,都是自己教的?

郭志彬先还觉得好玩,待看到两盘肉都被抢了个精光,登时大恼,六岁小儿的优势瞬间体现了出来,他干脆的张开嘴巴,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投诉着两位兄长的惨无人道:“呜——肉——”

郭浩儒手忙脚乱的哄着小儿,转头瞪着关大宝和郭志礼:“你们是怎么做哥哥的!”

郭志礼和关大宝对望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到手的肥肉又拨出去了些。

看到自己的饭碗被泛着油光的五花肉堆满,郭志彬的眼泪瞬间止住,筷子闪电般伸向了一块梅菜扣肉。

刚到嘴边,郭志礼笑眯眯的问道:“志彬啊,哥哥不是给你讲过了孔融让梨的故事了么?”

郭志彬的筷子连停都没停一下,一旁的关大宝赶紧提供友情火力支援:“连我们家秀秀都知道恐龙让梨呢,每次我回去,都给我夹腊肉。”

关秀秀果然是郭志彬的死穴,郭志彬的手一僵,郭志礼面露喜色,关大宝心头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