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两个月的功夫,李氏终于发作起来,吴氏叫人请了稳婆来,自己也进去帮忙,关秀秀和郭志彬守在门外,她瞥到郭志彬满脸阴沉,忍不住问道:“你没给你爹爹去信?”

郭志彬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去了,说是等满月了接我们回去。”

这就是说生产的时候赶不回了,关秀秀唏嘘两声,前世的时候,郭志彬千不好万不好,她生孩子的时候却都在身边。

李氏本就年纪大,怀这一胎的时候丈夫又一直没在身边,生孩子也不在身边,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呢。

郭志彬听着里面李氏一声声喊叫,脸上阴晴不定,终于忍不住,一跺脚,向着书房走去,关秀秀皱了下眉头,提起裙摆尾随而至。

看着郭志彬修长的手指握住了砚台,狠狠的磨着,不由问道:“你做什么?”

郭志彬放下石砚,拿起了毛笔,神情从容起来:“写信。”

关秀秀眨了眨眼睛,看着郭志彬一笔一划,极为认真的写了五个字,嘴巴大张,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要把这个邮出去?”

郭志彬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眉目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理所当然的道:“自然。”

他话音刚落,便闻到外面传来了婴儿啼哭之声,吴氏报喜的声音也同时传来:“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关秀秀深呼吸一口气。捉住了郭志彬的袖子,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还要邮么?”

郭志彬展颜一笑,眉目宛然:“自然。”

说着,他吹了吹墨迹。仔细的叠了起来,塞入了袖中,自然而然的牵住了关秀秀的手。“走,我们看妹妹去。”

关秀秀心神震惊中,是以竟然没有反抗,难得乖巧的任由郭志彬牵着,只是郭志彬个子高,步子大,二人走着走着。便成了一前一后。

望着前方少年的身影,关秀秀的脑海里不断的显示出那五个大字——母病重,速归。

看来郭志彬是真的恼了自家老子。

到了屋子里,李氏已经睡过去了,吴氏正在拾掇屋子。郭志彬和关秀秀一起站到了床边,看着那小小的粉嫩一团,两个人的心同时柔软下来,郭志彬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捅了捅妹子的小脸蛋,小婴儿睁着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看着他,煞是可爱。

关秀秀见郭志彬还捅上了瘾,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恼道:“小孩子的皮肤嫩的很。你莫要伤了她。”

郭志彬立刻双手放下,应了一声:“哦。”

看到他这副呆样子,关秀秀心中越发困惑,郭志彬似乎越来越看不清了呢。

因李氏到底年纪大了,生下孩子后,身体就有些弱。吴氏便在这边搭把手,一直照顾着李氏母女,关秀秀自然也常常陪着。

吴氏先还担心女儿什么都不会,伤了孩子,没几日,却见关秀秀哄孩子换尿布,居然头头是道,登时大为放心,她便专心调剂李氏的身子,照顾孩子的任务倒有大半落到了关秀秀身上。

郭志彬提了两包药回来,送到灶上给吴氏煎熬,回身进了屋子里,看到关秀秀正抱着妹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由凑了过去,习惯的捅了捅妹子的脸蛋,笑道:“丑儿还挺乖的。”

关秀秀瞪了他一眼:“什么丑儿,我们佳儿生的多漂亮!”

郭志彬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巴,一旁的李氏啐了他一口:“你妹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还笑她丑!”

郭志彬睁圆了眼睛,坚决否认:“不可能,怎么可能!”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吵杂之声,片刻功夫,一个声音急切切的传了进来:“秀儿,秀儿!”

关秀秀一个错愕,却见郭浩儒已经冲了进来,满脸焦急,看到李氏时,自然而然的落下泪来:“秀儿!”

李氏大恼:“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

郭浩儒怔怔的看着她,一脸悲戚:“秀儿,看了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

说话间,他已经扑到了李氏床头,不顾屋子里的小辈,死死的捉住了李氏的双手,关秀秀抱着孩子,错愕的看去,恰好看到郭浩儒已然斑白的头发。

李氏费力的抽出手,没好气的道:“大夫说了,产后虚弱,喝上汤药调剂一下就好了。”

郭浩儒呆呆的看着她:“就这些?”

李氏眯起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就这些?我一个人怀胎九月,孩子生下来你也不在,你还要怎样?!”

郭浩儒渐渐回过味来了,妻子这般中气十足,明显是没神马大毛病,他刷的一下回过头来,瞪着小儿子:“志彬,你不是说你娘病重了么?!”

郭志彬抿紧了双唇,不说话。

郭浩儒大怒:“这种不孝之话你也说的出口!”

话音未落,洪武皇帝的近臣,内阁大学士郭大人脑袋上便狠狠的挨了一下,李氏抽出鞋样子,一下又一下的砸过去:“怎么的,我没重病你很失望是不?你还敢说儿子,如果不是老二照顾着,我早就完了!”

郭志礼揉了揉眉间,一手拎着弟弟的衣领子,一手推着关秀秀:“出去吧。”

关秀秀小心的放下孩子,从善如流的出了门,她倒是不担心郭家婶婶的御夫之术。

一出门,郭志礼便板起了脸:“志彬,你怎么写的信,那种事情也能乱说么?你知不知道,父亲险些病了。”

郭志彬抬起头,看着自家大哥,双眼明亮无比。慢条斯理的道:“不知道。”

郭志礼的脸一沉,正要开口,郭志彬又道:“我只知道母亲看到那贱婢邮回来的东西,险些小产。我只知道提前两个月告诉父亲生产之期,父亲却没有赶回来——”

关秀秀睁大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大后的郭志彬和郭志礼杠上。再也不是印象里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郭志彬姿态从容,每一句都如同大棒狠狠的敲打在郭志礼的头上。

上一世,这兄弟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便像是老子训儿子,郭志彬总是任由郭志礼训个灰头土脸,然后灰溜溜的溜走。

郭志礼脸色一暗。盯着郭志彬,半晌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你不知道,父亲在京中有多辛苦——”

郭志彬再次不客气的截了长兄的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妻子怀胎九月。守着她生产,在我看来,就是必须为之事。”

兄弟二人,生的一般的琼枝玉树,并肩站在一起,当真是两个俊俏郎君,只是一个为母,一个为父,铿然对上。关秀秀冷眼旁观,却第一次觉得郭志彬实在可爱可敬,远远超过了郭志礼。

郭家兄弟的争执到底没有分出个高下,那边郭浩儒的声音尖锐的响起:“什么,你要佳儿姓李?!”

刷刷刷,少年少女同时转过头去。瞪着那一扇门板,似乎看到了里面气急败坏的郭大人和运筹帷幄的郭夫人。

关秀秀心道,婶婶果然是吾辈楷模啊,御夫之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不管郭浩儒是如何的恼怒,李佳儿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李氏出了满月,郭浩儒便带着妻儿往京中返去。

关家老爹带着妻儿依依不舍的送到了村外,看着郭浩儒坐上马车,渐行渐远,这才往家走去。

郭浩儒给妻子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道:“你要小女儿姓李,我也从了你了,只是老二的婚事——”

李氏眉间蹙起,板着脸道:“老二的婚事怎么了?秀秀多好的丫头,要不是她床前床后的伺候着,我们母女早就一尸两命了!”

郭浩儒心中有愧,现在是彻底不敢招惹一点就着的火爆娘子了,他揉着眉头,苦口婆心的道:“今非昔比,秀秀那孩子当然好,只是我怕她进京以后不适应——”

李氏冷哼一声:“有什么不适应的?!你不是给老大定了一门好亲么,出门应酬都叫老大媳妇去好了,我老实跟你说了,小儿媳妇,我是当闺女娶回来疼的!”

郭浩儒一时哑然,罢了,左右郭志彬那个样子,也不适合走科举的路子,若是住不习惯,就叫小儿两口子到乡下住,万一出了事,倒也可以保住一条血脉。

他心中有了打算,又对李氏处处忍让,在进京时,终于把娘子哄得心花怒放。

习惯了每日往郭家跑,郭家一进京,关秀秀反倒有些不习惯了,每日里拘在屋子里,练练字,做做绣活,时间便过的很快。

转眼又到了秋收季节,关大宝盼着这一日许久,终于可以进省城参加乡试了。

吴氏给儿子整理了下衣领,唠唠叨叨的念道:“自己在外,要多加小心,莫要不舍得银钱——”

关秀秀把陆棋风拽到一边:“我哥哥这次考试就靠你了,你路上多照顾着他点。”

陆棋风的眉眼俊朗,却不若小时候那般爱笑,皱着眉头应了下来。

看着二人走远,关秀秀叹了口气,陆千户从龙有功,可惜跟的却是太子一脉,现在朝廷里太子一脉尽皆被打压下去,陆千户原本已经升为明威将军,正四品官衔,却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连连受到贬斥,一路回到了千户的位置,吃起了老本。

老子都不顺,儿子自然更加糟糕,陆棋风的日子便不那么好过。

关秀秀看着陆棋风沉稳的眉眼,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你真的决定娶关妞妞了?”

陆棋风瞥了她一眼,较劲的道:“是我爹真的决定了。”

郭家如今在朝堂之上风头正劲,只是名声不那么好,人人想跟郭大人搭上关系,却又避讳许多。

幸好,这位关家小娘子嫁给了郭家老二。陆棋风若是娶了她的堂妹,拐弯抹角的和郭家成了姻亲,又不显眼,又可以守望互助。端的是一招妙棋。

关秀秀眯起眼,伸手就是一锤,恼道:“莫要欺负我们关家无人了。你既然要娶妞妞,就要对她好点。”

话音未落,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堂哥,这是我给你绣的荷包,你带在身上吧。”

二人同时转头,看到了一身男装的关妞妞,笑容满面的把一个不规则的荷包往关大宝手中塞去。

陆棋风的两道浓眉扬了扬。眼中调侃意味甚浓,关秀秀的唇角抽动了两下,这个关妞妞,太不给她挣面子了!

送走了关大宝,关秀秀回到了屋子里。看着桌上的包裹发呆,半晌,她一点点的打开了包裹,看着里面的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了里面盛放着的一碟糕点,她拈起一块,香酥甜香,不愧是京中老字号满口香的招牌玫瑰酥。

只是吃了一口。关秀秀便吃不下去了,把吃了一半的糕点随手一丢,靠坐在床头,发起呆来。

郭家离去已有大半年,她最明显的感受莫过于自己一直居住的卧房了,床头上挂着绡帐。对面立着个百宝阁,上面各式玉器玩物,手边的梳妆台,亦是上好的花梨木,也是京中最时兴的款式。

她的房间不大,入门却立了个四面鎏金屏风,一眼望去,她这屋子可真称得上大家闺秀的闺阁秀房了,连小舅母来了后都赞不绝口。

这屋子里的物件,全部是郭志彬从京中打发人送来的,一点点的把关秀秀的卧房装点成了这般模样。

小舅舅的事情,她在信上随口一提,小舅两口子就从许府搬了出来。

关秀秀抬起手,下意识的摸了摸鬓边,上面只插了一支不打眼的银钗,样子却是极好的,钗头一只含苞待放的花蕾,难得花蕾可以打开,里面却是细细的银丝拉出的花蕊。

银子虽然不值钱,加上这样的手艺,买下来却不比金钗便宜了。

而关秀秀常日里戴着这只钗,不过是因为这只钗是她的钗子里最不起眼的一支了。

其他的不是金就是玉,这等乡下地方,实在戴不出去。

就连她这间绣房,现在除了爹娘兄长,还有对她关爱有加的至亲,旁人都是进不来的。

关秀秀深知这样一间房,在这乡下地方,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她的视线一转,落到了点心匣子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郭志彬到了京城后,先是给她捎来各种家具摆设,后是首饰头面,最近这一个月,却都换成了吃食。

看上去郭志彬送的东西是越来越不值钱了,关秀秀的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送物件还好,总是银子买的到的,这吃食,无论是瓜果李桃,还是山货海鲜,却全部是些易腐之物。

若是没有滔天的权势,怎么能保证千里之外送来的吃食依然新鲜!

莫名的,关秀秀想起了那句古诗,还是太子殿下教导于她的,当时朱高炽满脸戏谑,“一骑红尘妃子笑——”

郭家,现在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了!

关秀秀莫名的担忧起来,她只想一生平顺,却不想牵扯到权贵中去。

昔日里,她做绣娘的日子,也在京中高门大户中出入,见识过不少人家今日还高楼大厦,转眼就倾覆无完卵。

上次,她无意的提了下小舅舅的事情,没过多久,舅舅舅母就从许府搬了出来,铺子也热热闹闹的重新开了起来。

本该高高兴兴的事,关秀秀却莫名的起了寒意。

哪怕关秀秀上一世的大伯哥是三品大员,她也无法想象,郭家现在到了什么地步了。

关秀秀从枕下抽出了一封信件,这是郭志彬最近给她写的一封信,信上提及明年三月,郭志礼考中了进士就要娶亲,他满心欢喜的表示,大嫂入门,他就来迎娶关秀秀。

关秀秀眉头皱起,郭家老大的婚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娶的是哪一家的千金,郭志彬却含含糊糊的一直不肯说,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高门之女。

婆婆再好,妯娌处不好也够揪心的了,尤其还是长嫂掌家。

关秀秀肠子都悔青了,退亲可以不?

134 你有青梅我有竹马

不出关秀秀意料的,关大宝乡试一举得中,考中了主榜三十六名,这个名次还算不错,他底子好,但是脑袋不够灵活。

关大宝还未回家,报喜的就到了,整个祥瑞庄都沸腾了,老关家祖坟大冒青烟啊,祖祖辈辈可还是头一次出个举人呢。

待得关大宝回来,各种请柬就没断过,附近有头有脸的乡绅,安肃城里的大户,俱都投了帖子来,待听说这位新科举人尚未娶亲,整个安肃境内的上层都沸腾了,嗷嗷嗷,多好的女婿人选啊!

关大宝却颇有自知之明,回来后,只去拜访了下知县大人,跟新任学知打了招呼,便以专心研读准备殿试的名义,闭门谢客。

吴氏欢喜的合不拢嘴,以后她就是举人他娘了,吴家的两位舅爷以及大姑奶奶都送了贺仪来,三人颇有默契的都包了一封银子,这进京赶考可是大事,手里银钱最是紧凑。

吴氏知道这个时候矫情不得,把贺仪都收了下来,又把关大宝仔细的叮嘱一番,告诉他舅舅们的心意,叫他莫要忘本,关大宝老实的应了。

转眼到了年底,一家人吃了团年饭,兄妹两个坐在一起守岁,关大宝从炉子里拨拉出一个烤红薯,剥了皮,送到小妹手里,低声道:“这下好了,你嫁到郭家,哥哥好歹也能给你撑腰了。”

关秀秀垂下眼帘,哥哥拼死拼活的读书,就是为了给她撑腰么?

她伸手握住了关大宝的手腕,轻声道:“若是哥哥信得过妹子。等进了京,再选一门好亲事。”

关家没什么资本,若是关大宝想要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唯有结一门好亲。

关大宝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只要是个知道孝顺父母的就好。”

关秀秀吃了一口红薯,嘴巴里甜的沁的出蜜。笑嘻嘻的道:“我哥哥生的一表人才,自然要娶一个如花美眷回来。”

待灶火渐渐的熄了,兄妹二人打着呵欠散了,永乐第一年就这么无惊无险的过去了。

出了十五,关大宝便要进京了,依然是陆棋风送他,送了关大宝回来。陆棋风就要和关妞妞成亲了,因妞妞毕竟是小名,所以又取了个大名,唤作关锦绣。

关大宝初入京城,真是看什么都新鲜。二人寻了个客栈住下后,稍事整理,关大宝便带着些土产登门造访郭府,陆棋风亦是和他一起。

遥遥的看到红色大门,门前两只镇守平安的石狮子,二人同时放慢了脚步,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了郭家在乡下的宅子,二人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郭家真的发达了。

守门的小厮早看到了这两名年轻人。其中一个书生打扮,另外一个却是一身利落的武夫装束,一时之间,小厮也有些吃不准这两位的身份了。

会考在即,天天拿着帖子来造访大人的也不知道多少,可惜郭大人向来不耐烦应酬。大半学子倒是都被原道打了回去。

若是单单只有那名左边的举子,定然是来寻郭大人无疑,偏偏又有这么个武者,谁不晓得去年才回府的二公子最喜欢英雄好汉,这四九城里的勋贵子弟倒是认识大半。

待得两人走的近了,小厮眉毛抖了抖,衣服料子都挺普通的,款式也不时兴,看来是两个乡下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大人的名头,也来吃大户,小厮心中莫名的生起一股怒气,还真是当郭学士府是什么猫狗都可以进来的地方了。

关大宝在门口站定,抬起头,看着牌匾上的郭府,点了点头,没错了,他的视线下落,落到了守门的小厮身上,温和的笑道:“还请小哥传个话,就说学生关凌云来拜访授业恩师。”

小厮站在石阶之上,自然的比关大宝高了两头,鼻孔却是朝上的,冷淡的道:“我们大人忙着呢,不在家。”

关大宝愣了下,挠了挠头,殊不知他这番小动作落到了那小厮眼中,更为鄙夷,真是乡下人,举手投足都带着那么一股小家子气。

“那请通报下府上大少爷,就说昔时同窗来访。”关大宝只得转移目标,反正见到郭志礼也一样的,他手里提着的包袱里备了两双新鞋,尽够那厮蹂躏的了。

小厮眉毛扬起,反倒有些惊疑不定了,这乡下人求见老爷也就罢了,怎么还求见大少爷?

大少爷鲜少出门,朋友可不像是二少爷那样多。

另外一边陆棋风的耐性告终,他双手环肩,往前一迈,上了一个台阶,便比那小厮高出半头,强壮的身子往前一挡,不耐烦的道:“兀那小儿,还不叫你家二少爷来接陆大爷!”

小厮被他气势所迫,唯唯诺诺的应了,连滚带爬的往府里奔去,陆棋风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冷哼一声,对着关大宝恼道:“你就是对这等人太客气了,这些小贼最是眉眼高低,看人下菜碟。”

关大宝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没跟这等下人打过交道。

守门的小厮自然进不了内院,只在外院找了管事,如实的通禀一番,便又老老实实的回来守门了。

两个小厮和两个客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小厮们窃窃私语上了:“多新鲜,两个人一起来,一个要见大少爷,一个要见二少爷。”

谁不知道郭家两位少爷截然不同,一个知书达理,一个喜好吃喝玩乐,真是难以想象这两位少爷的朋友怎么会搭上界。

二人正嘀咕着,其中一个的眼睛往府邸之中扫了扫,悚然一惊,推了推身边的兄弟,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少,还,还有二少!”

另外一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时也呆愣住了,只见府上两个少爷穿着锦绣长袍,一前一后,匆匆的从府上的石板路上走来。

二人半张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郭大学士如今圣宠正隆,来拜访的人无论官职高低,都很自然的把自己摆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莫要说郭大学士亲迎了,就连两位少爷也鲜少出门迎客。

往往是根据来客的身份高低,而由大管事二管事来迎入花厅,老爷少爷再慢条斯理的走出来待客。

有数的几次莫不是公侯家的世子,又或者朝廷上的一品大员,等闲三品以下,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的麻木了。

二人总算机警,立刻就挺直了胸膛,双手交叉身前,垂首顺眉的唤了两声:“大少爷。”“二少爷。”

府里的少爷们却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几个大步便踏出了府邸,郭大公子一马当先,直接握住了关大宝的双臂,看着这位儿时好友,真情流露的道:“扶风兄,你可来了!”

小厮们眼睛都看直了,大少爷平日里为人温和,面上常常带笑,可若是像今日这般,激动的脸都红了,那可从来没见过。

这位客人,到底什么身份?

下一刻,郭家二少爷直接给出了答案,郭志彬一揖到底,恭恭敬敬的唤道:“舅兄。”

哎呀呀呀,是舅老爷啊,是二少爷的未过门娘子的兄弟啊,小厮们追悔莫及,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亲戚给关在门外了。

两个小厮也算机灵,马上打着千道:“小的给舅老爷问安了。”

关大宝赶紧把他们扶起来,两人打蛇随棍上,伸出手就要接过关大宝手里的包袱:“舅老爷辛苦了,小的给您拿着吧!”

关大宝赶紧拽住了,“别,还是我自己拿着吧。”

一旁的郭志礼见状,调侃道:“扶风兄带了什么宝贝,如此小心。”

关大宝讪笑两声,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鞋子上,郭志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也想起了年少轻狂,不由咳了两声,带了些薄怒道:“为兄的毛病早已经改掉了。”

一旁的郭志彬适时的接话道:“大哥,我这个月已经给你寻了十一把扇子了。”

丫不踩人脚,改玩撕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