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想了一下,手上却不慢,片刻功夫,关秀秀面前也多了一杯八宝茶。

待两个堂倌退下,关秀秀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志彬,调侃道:“二爷的生活可真是滋润啊。”

此时没有外人,郭志彬低眉顺眼,甚是恭敬的应道:ˉ二奶奶赏的。”

关秀秀撇了撇嘴巴,郭志彬夹了个虾饺给她:“赶紧吃,一会人上来了,你就得在旁边伺候了。”

关秀秀愣了下,问道:“上来什么人?”

郭志彬笑了:“你以为我天天出来就是自己吃茶听曲的?小爷认识的人多了,事儿也海了去了。”

关秀秀挑眉看了一眼,郭志彬斜斜的靠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搭在—了椅背上眉眼带笑角起身带着那股子的洒脱味道便仿佛蛟龙入海,终得了自在。

关秀秀夹起一个虾饺,沾了点姜汁,慢慢的吃着,她早知道,两年间郭志彬怕是有了不小的变化,只是在郭府中他对自己百般疼宠,和以往的百依百顺相比,二人只是关系更亲近些罢了。

今天的郭志彬却比往日多了些什么,顾盼神飞间,分明是做着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运筹帷幄的男人所独有的神态

关秀秀小口小口的吃着,郭志彬斜着眼看着她,每当她吃完一个,就拿起筷子,漫不经心的又给她夹上一个,吃掉一笼虾饺后,关秀秀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郭志彬唇角微扬,戏谑的道:“反应过来了?小爷伺候你吃的香不香?”

关秀秀心虚的低下头,郭志彬看着她不言不语的乖巧模样,心中爱极,原来他家娘子就是个纸老虎窝

里横,出了门,大虫立刻变大猫。

要是在家里他敢这么逗弄姑奶奶,那大巴掌早就糊过来了。

郭志彬咳了两声,两手抬起椅子,往关秀秀的方向靠了靠,关秀秀敏感的抬起头,瞪着他,郭志彬腆着脸把手伸了过去,刚抚上关秀秀的裙角,一群人呼啦啦的从楼梯口上来了。

郭志彬迅速的坐直身体,同时眼角扫了一下关秀秀,关秀秀识趣的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到了郭志彬身后。

这一帮七八个人,俱都穿着锦缎丝绸,腰间玉环,手上扳指,该有的配饰一个都不少。

几人毫不客气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口便调侃起了郭志彬“二少爷今天挺早的啊,二奶奶看样心情不错,提前放风了。”

郭志彬扫了眼旁边的关秀秀,一派自然,但笑不语,关秀秀心中却是百味杂陈,原来他怕老婆已经尽人皆知了。

察觉到郭志彬的眼神,几人后知后觉的看到了站立一旁的关秀秀,此时太阳刚升起来,阳光从雅间的窗户倾泻而入,给这俏生生的大丫鬟笼上了一层金边,加上那宜嗔宜喜的表情,颇为动人。

几名男子俱都愣了一下,随后靠着郭志彬最近的一个白面青年碰—了碰他的胳膊调不是说嫂夫人最醋么还让你带一着这么个俏丫头在身边?”

几人同时露出了男人才明白的暧昧笑容,郭志彬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关秀秀,她低着头,只看到一张小嘴抿的死紧,估计是气坏了。

郭志彬突然意气风发起来,丫果然是个窝里横啊。

另外一个细眉细眼的打量了一番关秀秀,一脸古怪的笑道:“难不成郭兄在家偷吃,放在家中怕那悍妇知晓,所以带在身边了?”

其余几人立刻附和,听着这些年轻男子的调笑声,一股怒气从胸中迸发,关秀秀徐徐的抬起头,扬眉盯着他们,细声细气的道:“我们二奶奶说了,叫我好生跟着二爷!”

那个跟字被她着重读了出来,表明自己是奉旨的钦差,后台正是众人口中的郭二奶奶。

关秀秀生的虽然俏丽,方才一动不动,却有些刻板,现下明明是笑着的,偏偏大眼睛瞪起,红唇撅起,人

看最快更新)人都看出她恼了,整个人都变的生机勃勃,仿佛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从画里走了出来,几名浪荡子俱都看的一呆。

那细眉细眼的青年笑了,站起身,就势做了个揖,关秀秀冷着脸避了过去,他也不恼,轻声细语的道:“却是子贤孟浪了,在这里给小嫂子陪不是了。”

关秀秀气的满脸涨红,陪罪不是还叫小嫂子,这不是咬准了她和郭志彬有一腿么!

哎,似乎她和郭志彬有了不止一腿了,反正这话听着就是很生气

那青年抬起头,看着关秀秀满脸涨红的小模样,又是一怔,一旁的郭志彬有些恼了,爷的媳妇你看的目不转睛算是怎么回事呢!

他敲了敲桌子,提点道:“陈大少,你不是有事找我么?”

陈子贤回过神来,把这丫头顿时丢到了一边,重新坐在了郭志彬身边,一脸苦哈哈的道:“郭二爷,上次说的事儿怎么样了,你可得放在心上啊,要叫我去那对头面前低头,我宁可死了算了。”

郭志彬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连喝口茶的功阝等不及了?”

说完,郭志彬拿起手里的茶盅慢慢的喝着,看着陈子贤一脸的着急上火就茶,别有一番风味。

不大的茶盅两口就喝没了,关秀秀板着脸上前,又给他斟满了,如此再三,郭志彬一杯接一杯的品着茶。

陈子贤看看抿着小#嘴的俏丫鬟,又看看浅笑的郭志彬,总算看出点门道来了,他唉声连连:“郭二爷,郭大爷,郭祖宗,别逗小的玩—个成不←—————————————————一

郭志彬这才放下茶杯,笑眯眯的道:“急什么?我和那人约好了,明天见,这么点小事也委实算不上什么。”

陈子贤大喜,拍了拍郭志彬的肩膀:“那老弟可全靠哥哥周旋了

说完,他扫了一眼关秀秀,眉开眼笑的道:“等会哥哥带小嫂子去一趟福满楼,要什么尽管拿。”

郭志彬瞥了他一眼,笑呵呵的应了。

陈子贤去了心事,登时放松下来,唤过堂倌,从袖子掏出两块碎银丢到了桌面上:“来了这

么久,连个说书的都没有,你们这茶楼不想开了吧!”

堂倌弯腰捡起两枚碎银,笑嘻嘻的道:“这不就等着几位爷呢么,大爷们没到,哪个敢开张啊!”

这几句话颇为受用,陈子贤一挥手,叫他下去准备了。

只片刻功夫,下面的方桌前就坐上了一个青衫先生,扎着四方巾,似模似样的先对着四周挽了下手,笑道:“今天小老儿来此,恬为诸位说上一段。”

陈子贤往下探了探头,叫道:“兀那老儿!别说那些老掉牙的隋唐演义三国英雄,来点新鲜的。”

152 小爷的媳妇,宠的起(400打赏加更)

陈子贤这么一叫,下面的人也纷纷起哄,陈子贤洋洋得意的拱了拱手,说书先生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面上丝毫不乱,拿起桌上惊堂木轻轻一敲,手里的折扇一抖,打出个偌大的扇面来。

这架势一摆,客人们知道他要开始说书了,登时都安静下来。

“应天府不远的青州城内有这么一户富贵人家,家中奴仆如云,主人只有三个,老爷太太,还有一个如珠如宝的独生子,年方十八,生的是唇红齿白,一表人才。”

说书先生一开口,果然是个没听过的段子,众人登时来了兴趣,堂倌也机灵,忙前跑后的续了不少茶水,趁机又赚了些茶钱。

陈子贤打开扇子,有意无意的看了一旁的关秀秀一眼,调侃道:“看来这老儿要说上一段才子佳人了,咱们哥几个虽然不爱听,却便宜小嫂子了,等会儿我再打赏他些花红。”

其他几人也跟着起哄,郭志彬素来是个打蛇随棍上的,当下也不含糊,拉了把椅子,叫关秀秀在自己旁边做了,又叫来堂倌给她添了新茶,那几人看着方才摆在郭二爷面前的两份茶具,果有一副是那丫鬟的,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下面的说书老儿口沫横飞的说了遍大户人家的富贵,无非也是米粮成仓,金银成山,家中楼阁成群,把众人的胃口吊足后,终于进入了正题:“可这老员外夫妻却有一桩心事,你道为何,原来那独生爱子年过十八,却尚未娶妻,只说自幼定亲,却和那家失了联系,当家太太有意悔婚,老员外却始终不肯。”

“转眼这苏公子已经年过二十,再耽搁不得。老员外也松了口,恰在此时,偏偏那故人之女拿了信物上门。”

这说书的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果然把一干食客的兴致都钓了起来,议论纷纷,莫不是那女子是个西贝货?又或者丑如无盐?

说书人笑眯眯的喝了口热茶。方道:“这小娘子却是货真价实,只是自由流离失所,失了教养,在新婚之夜,苏公子掀了盖头。一眼看去,那小娘子羞答答的低着头,倒也生的副花容月貌。却不知羞耻,竟当着一干亲友的面,嘱咐那苏公子速去速回,勿要贪杯――”

关秀秀一怔,这段子怎么这么耳熟?

连郭志彬也愣了下,不会那么巧吧?

堂上众人哄笑阵阵,连道不可能有这样的新娘子,就是再泼辣的妇人。过门头日也要装上一装,哪里有不害羞的直接惦记着洞房的。

说书先生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把那苏娘子的泼辣之处逐一道来――当晚就轰了所有丫鬟出门。天生一个醋坛子,又叫新婚夫婿把好端端的园子毁了,非要种什么青菜。一股小家子气扑面而来。

关秀秀脸色铁青,再无疑问,分明说的就是学士府的那点事儿,不过改头换面一番,换了名姓罢了。

郭志彬亦是满脸阴云,听着下面那老儿却是越说越兴奋,把一些有的没的也添加进来,什么苏娘子怒闯倚红阁,掀了苏公子的酒桌,恨不能成日里把男人拴在腰带上。

郭志彬的手攥紧茶盅,正要发作,身旁之人却比他动作还快,一杯热茶笔直的朝着下方掷去,只是准头差了些,砸在了说书先生的案几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热茶飞溅,离案几最近的几人纷纷跳了起来,连声咒骂。

陈子贤站起身来,走到了二楼的栏杆处,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玉面含霜,冷声道:“我陈五丢的杯子,哪个不服,尽管划下道来!”

大厅迅速的安静下来,那几个跳着脚的低下头去,明显自认了倒霉,陈子贤扫了眼楼下大厅,冷哼一声:“真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进来了,我看这安贤居也快关门了。”

楼下掌柜的一个哆嗦,楼上那几个小爷就没一个好惹的,他东家虽然背景雄厚,却也不能平白开罪了这几个爷。

掌柜的使了个眼色,几个伙计上前,把那还没缓过劲来的说书老儿连哄带骗架到了一边,那说书的还一脸懵懂,掌柜的心下暗叹,这人,怕是以后应天府的大小茶楼馆子都进不得了。

只是他现下自身难保,也无暇分说,一手拎起袍子,颠颠的跑到二楼,亲自赔起了不是,茶水自然要免单,另开出一桌上等酒席,只说给几位小爷赔罪。

陈子贤大咧咧的受了,又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通,最后丢下几块碎银,满脸阴阳怪气的道:“爷出来是寻开心的,不差你几个茶钱,可别到处说嘴,说爷吃了你的茶水,又如何如何。”

那掌柜的脸上青红交加,面对这油盐不进的主,当真是无可奈何了。

关秀秀缓过劲来,看着陈子贤却比方才顺眼许多,心道这些个纨绔子弟,倒是也有义气的一面,她扯了扯郭志彬的袖子,眼睛忽闪忽闪。

郭志彬捏了捏她的手,插话道:“今日也败了兴头,不如换一家,我来做东。”

陈子贤几人自然叫好,呼啦啦的起身,往楼下行去,郭志彬拖后一步,和陈子贤并肩而行,两道剑眉皱到了一起,轻声道:“今日多谢了。”

陈子贤手里的扇子柄敲了敲郭志彬的肩膀,板着脸道:“自家兄弟,见外了不是?”

郭二爷家那点破事早就传遍了应天府,他们这些人耳目灵通,自然早已经知晓,只是看着郭二爷成日里乐在其中的模样,却也不好点破,偶尔胡闹的打趣一番罢了。

只是他们说得,那小老儿却说不得,陈子贤压低了声音道:“只是这事,郭兄还要好生计较一番。”

郭志彬点了点头:“放心,我已经有了成算。”

说话间,他眉宇颇为阴鸷,却是现出了几分狠毒之色。

到了楼下,公子哥们自有骑驾,郭志彬带着关秀秀上了马车,看着她抿着小嘴的样子。一阵心疼,伸手把她拢到了怀里,一下下的摸着她的脊背。

关秀秀靠在男人宽大的怀里,加上身后舒服的抚摸,心神放松下来,她歪着头。靠在了郭志彬的肩窝里,恹恹的道:“以后,我还是老实的在家里呆着吧。”

郭志彬看她这副霜打的茄子的模样,和往日里生机勃勃的样子大不相同,暗道果然是个窝里横。心中好笑的同时颇为懊恼,还不如不带她出门了。

郭志彬的手一顿,揽住了关秀秀的肩头。手指顶起关秀秀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想看鸡飞狗跳,我就给你找来一窝鸡犬,我郭二爷的女人。宠的起!”

关秀秀听着他这般嚣张的言语,扑哧一乐,郭志彬手一松。木然的看着她俏脸破冰回暖的样子,有些着恼的问道,“笑什么?”

关秀秀仰头看着他。主动的靠向了他怀里,双手揽住了他的腰,笑眯眯的道:“你方才的口气,和那陈子贤真是像个十足,怪不得物以类聚。”

郭志彬一下想到了方才陈子贤看着自家娘子目不转睛的样子,哼了声,道:“这次却是承了他的情了,我明天就还上。”

关秀秀想起方才二人的对话,好奇的问道:“那陈子贤求你什么事情?”

郭二爷笑了:“能有什么事情,他当街撞了人,那人说腿断了,想要讹他些银子,这位爷发了狠,面上答应,私下跟着那人到了家中,叫来一群壮仆,把那人一家五口的腿全都打断了。”

关秀秀半张嘴巴,这,真真是个纨绔,前世也曾听说这等事情,但自己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却是没有和这般纨绔正面冲突过。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认识的人参与其中,而且还是恶霸的一方,关秀秀第一次真切的认识到,今生和前世确然不同了,至少郭家,现在在应天府,已经是横着走的那一批人中之一了。

关秀秀眼珠一转,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他又为何求到你身上?”

郭志彬对着她纵容的一笑,身子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关秀秀搂在了两腿之间,感受着她软绵绵的身子,和方才一身僵硬大不相同,心情也放松下来,笑道:“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他若是打了人后再赔上些银子也就罢了。”

关秀秀无语,心道,果然是纨绔子弟,肆意妄为还不擦屁股。

郭志彬捏了捏她的脸蛋,手感滑腻,身下早已经起了反应,却只能强忍着,声音不自然的低沉了几分:“这厮点也够背的,丢下那断了腿的一家后就跑了,却被他的对头撞见,接回了府里,准备好生将养一番,再捅出去闹他一闹。”

关秀秀的身子也软了下来,在郭志彬的胸口蹭了蹭,问道:“他对头是不是也极有势力?”

郭志彬被她蹭的火起,捉着她的手摸向了自己胯下,关秀秀瞪了他一眼,郭志彬面露祈求之色,关秀秀咬着下唇,手却顺着他的手一下下的动了起来。

郭志彬呼出一口长气,沙哑着嗓子笑道:“那是自然,其实那对头也不过想叫他服个软,他嫌丢不起这个人,就让我从中说和。”

话音未落,关秀秀懈怠的几下却让他着了火一般,手臂一紧,再次箍住了关秀秀的腰肢,恨不能把她揉入身体中。

郭志彬含着关秀秀的耳朵舔了舔,仿若恶作剧一般悄声道:“明天我就带你去见见他那对头。”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显是到了地方,郭志彬呻吟一声,任由关秀秀替他整了整衣襟。

陈子贤几人已经下得马,他手持马鞭,不耐烦的一顶车门,催促道:“赶紧的,磨蹭什么呢!”

话音未落,郭志彬已经推开了车门,跳下了马车,陈子贤微微一怔,郭志彬白皙的脸上遍布红晕,明显情动,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郭志彬身后的大丫鬟,小美人低垂着头,低眉顺目,别无二样。

他眉毛扬了扬,郭二爷当真是在二奶奶眼皮子下玩金屋藏娇的把戏啊。

这边郭志彬已经抬起头。扫了一眼面前的牌匾,登时笑了:“你们兜了个大圈,就为了来听戏?”

先前那白面的孙青凑了上来,笑嘻嘻的道:“二爷不知道了吧,这天福茶园新进了个班子,那当家的花旦且不说。小生可是一等一的俊秀。”

郭志彬薄唇勾起,这几个小爷素来爱玩,不忌男女,左右和他无关,大白天的。这厮就算禽兽上身,也做不出什么来。

郭志彬含笑看了眼关秀秀,正好。平日里若是看戏,只能叫了戏班子去府里唱,在这茶园看戏又是一番风貌,他有心叫关秀秀见识一番,也不再推拒。

说是茶园,其实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面二层小楼,是平日里演出的地方。后面住着戏班子,白天在院子里拉嗓子练功,到了晚上。才是上台的时间。

几人刚进门,便有个堂倌迎上来,看几位穿着打扮俱都不俗。自然带了笑脸出来,弯着腰道:“几位爷,我们园子还没开唱呢,要不您几位先到旁边的楼里坐会,茶水钱算我们的,晚上再过来,一准给你们留着前面的好位置。”

陈子贤瞥了他一眼,对着几个兄弟笑道:“这厮倒是会说话,看你这么伶俐的份上,小爷也不为难你,给我们找个座,叫新来的花旦小生清唱几出,也就算了。”

那堂倌一脸苦相,这还不叫为难,今儿个晚上是戏班子第三天登场,头三天都攒足了力气,盼着一鸣惊人呢,要是花旦和小生唱了几出,晚上破了嗓怎么办。

陈子贤话说出去半天没有反应,脸一下阴了下来,提高了声音道:“怎么,我陈五说话这么不好使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爽朗的声音笑了起来,众人抬头望去,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从二楼的楼梯上蹬蹬跑了下来,逐一的叫出了这帮纨绔的名头:“陈五爷,孙三爷,郭二爷――”

胖子赔笑道:“诸位爷来我这小茶楼真是蓬荜生辉啊,都是这不长眼的搅了几位爷的兴致。”

他说着,一脚踹在了堂倌的膝盖处,那十几岁的少年顺势跪了下去,胖子呵斥道:“还不去把荷官和莲官叫出来!”

堂倌知道这是来了老板也开罪不起的大人物了,连滚带爬的往后面去了。

胖子引得几人到了前面的雅座上,又叫人奉了茶水点心,陈子贤坐定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得了得了,你该干嘛干嘛去,看着你这张大饼脸就倒胃口!”

胖子的笑容一僵,却不敢不应,道了声歉后退了下去。

关秀秀忍不住笑出了声,陈子贤看了过来,对着她倒是和颜悦色的多,笑眯眯的问道:“小嫂子笑什么呢?”

郭志彬的手从桌下伸出,稳稳的握住了关秀秀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仿若一座山,沉稳而可靠。

关秀秀美眸流转,笑道:“我看你和那老板演的这一出,比戏里可精彩多了。”

陈子贤怔了一怔,这小娘子初看姿色也不过中上,偏偏宜喜宜嗔,表情动人之极,他身边那些驯服惯了的女人没一个比的上,又或者如他母亲姐姐一般,都是懂事知礼的,又如同隔了段距离,好生无趣。

被如此调侃,他也不恼,得寸进尺的道:“那我就打扮一下,等下给小嫂子来上一出?”

郭志彬瞥了他一眼,轻咳了两声,陈子贤干笑两声,寻思着看样子这丫鬟暂时还是郭二爷的心头好,说不得还要等上一等了。

这边插科打诨的功夫,莲官和荷官出来了,一眼看去,一个生的眉清目秀,一个五官艳绝,恰如他们的名字,一莲花,一荷叶,相映成辉。

孙青已经目不转睛的盯着了,指着下面的两个戏子笑道:“看看,那个姿色寻常的是花旦,叫做荷官,那生的堪比女子的却是小生,唤作莲官,有趣吧?”

郭志彬只瞄了一眼便放了心,莲官男生女相,想来关秀秀是没有兴趣的。

方才那堂倌怯怯缩缩的又上了前来,捧上一本戏折子,请几位大爷点戏。

孙青接过戏折子,想了想,递到了郭志彬面前,笑道:“既然是二爷请客,那还是二爷先点一出吧。”

郭志彬也不含糊。拿过折子,直接就放到了关秀秀面前,兄弟几人面面相觑,陈子贤对关秀秀在郭志彬心中的评价再上了一个台阶。

关秀秀扫了一眼下面的荷官和莲官,这两个站在一起颇为怪异,女子本也算生的不俗。却生生被那小生给压下去了颜色。

她略一踌躇,小心的问道:“可不可以让他们反串?”

反串?

几人俱都一怔,随后向着下面看去,孙青率先拍手叫好:“小嫂子真是聪明,这么妙的主意也想的到。甚好甚好!”

几名纨绔子弟再看关秀秀的眼神登时变了,他们最怕那些无趣的妇人,所以一班兄弟出来耍的时候往往不带着女子。没想到这丫鬟却是个会玩的。

随意点了两出,一出游园惊梦,一出十里相送,都是有名的才子佳人的戏码,哥几个眼神一对,便商量妥当,看今天郭二爷这么在意这丫鬟,不如卖个情分。权当他们今天陪着这小娘子耍了。

孙青却在心里寻思着,下次弄个打戏,叫他们反串一下。定然有趣。

几位爷的面子够大,一句话下去,莲官和荷官下去打扮了。喝了盏茶功夫,几人渐感不耐,孙青叫道:“脸不用涂了,穿件戏服出来唱就是了。”

里面荷官正哭哭啼啼,她一手攥着帕子,抹着眼泪,抱怨着站在面前的莲官:“原本我生的就不如你,这下好了,直接成了那帮子人的耍头了,从小练的花旦,叫我怎么扮小生!”

莲官生的艳丽,人却极沉稳,他眉头皱起,催促道:“这个时候抱怨有什么用,反正小生的词你也记得,随便唱两句,哄得他们开心也就算了。”

还是胖子老板颠颠的跑了来,一看登时急了:“姑奶奶你赶紧的吧,你们戏班子不想在京里混了,我还想开戏园子呢!”

荷官这才打起精神,只在脸上稍做描绘,换了声淡粉的书生长袍,和莲官一前一后的出了后台。

莲官甫一亮相,几个纨绔的眼睛都直了,尤其孙青,恨不能眼珠子都黏在莲官身上,他叫道:“小嫂子真是出的好主意,这小生反串起来果真漂亮。”

再看旁边小生扮相的荷官,原本清秀的脸庞换上男装,却另有一股子的清俊味道,和莲官站在一起般配无比,好一对才子佳人。

只是一开口就露了馅,荷官依依呀呀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女子的无病呻吟,反倒是莲官,声音清亮,和他的扮相虽然不符,却也别有一番味道,演杜丽娘那段还差了点火候,到祝英台时,可真让人惊艳。

靓丽的容貌下那不屈的风骨被演绎的精彩绝伦,几个纨绔都看呆了去,陈子贤缓缓的打着扇子,调侃道:“老三,你看上的人可不好到手啊。”

孙青捉起茶杯,一口饮尽,口里的干渴才缓解了些,他被陈子贤刺激的发了狠:“哼,我就不信,这应天府有我搞不到手的!”

关秀秀眉目间一沉,这几个纨绔当真是巧取豪夺,看上的东西想方设法也要弄到手,她前世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很是理解,莲官这样的身份,是无法和孙青对抗的,心下不禁潸然。

两出戏终于到了尽头,莲官和荷官一起上前来答谢惹不起的大爷们,陈子贤手一挥,立时上前来一个长随,手捧着托盘,里面赫然是一排雪白的五锭银子。

五十两纹银,足够包下整个戏班子去唱一出堂会了,班主喜出望外,赶紧叫荷官和莲官谢过几位爷。

孙青笑眯眯的拉过莲官,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一支纯金发簪,想是随身备着打赏粉头用的,抬手就要往莲官头上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