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钱桐朝葛氏使眼色,“桃花,你就由着二弟吧,他才刚答应爹娘不会去见石榴了,我明日从地里干活回来就去砍一担,我砍柴快。”

葛桃花朝自己的男人直翻白眼,“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嫁给你我算倒八辈子的血霉了,家里养着一双儿女已经够难了还要养一个大…”

坐在灶下的钱枫站起来撸袖子,想好好和葛桃花理论一番,他什么时候要大哥养了?

大哥钱桐忙打断葛桃花的话,说:“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下个月就分家。”

钱枫见大哥打圆场只好又放下袖子坐了下来烧火,暗笑道,分就分,他还巴不得分呢,将来他可是要挣大钱的人,大嫂你就等着眼馋吧,到时候可别来求我,嘿嘿!

*

次日,钱老爹和杨氏走在前面,钱枫背着手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走。来到镇上后,钱老爹和杨氏拿出家里的小半积蓄来买肉、糖、布料、银项圈和银手镯,还特意买红纸包了八串铜板,然后老两口就赶紧去了田家,留下钱枫自己在裁缝铺选布料做衣裳。

钱枫选了大红布做新郎服后,又选了几尺蓝色布料做新衣裳,他两眼环顾着墙上挂的布,忽然指着紫色布料说:“用这种布料也给我做一套吧。”

老裁缝笑眯着眼说:“哟,小哥儿眼光不错,这种布料可是缎子的,能穿得起这种布料的人将来定能大富大贵!”

钱枫十指悠闲地敲着柜台,昂着头道:“那是一定的。”

老裁缝紧接着又讪讪笑道:“就不知你口袋里的钱够不够?”

钱枫眉头一挑,“多少钱一尺?”

老裁缝伸出五指。

钱枫嘴角一翘,“五文钱一尺我能买不起?”他说着就从袖兜里掏钱。

“五…十…文一尺!”老裁缝拉长了声音。

钱枫的手顿住了,五十文一尺岂不是一件衣裳要五百多文,他觑着老裁缝,“你打劫啊?”

老裁缝见钱枫那眼神有点凶还有点怪,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说:“你…你可不许耍横。做一套新郎服一百文,刚才那套蓝色的八十文,你就先做这两套得了。”

钱枫将两串钱拿在手里掂得叮当响,两眼还时不时瞅着墙上挂的紫色布料。

老裁缝斜眼瞧着他,暗忖道,买不起就别惦记着,整个镇也就两户地主和一户富农能买得起这种布。

这时一位姑娘走了进来,老裁缝正因钱枫杵在这儿烦着呢,便上前迎道:“姑娘,你也是要买布做新衣裳?”

石榴迈着大步子走到了离钱枫的不远的地方,欢欢喜喜地朝老裁缝点头道:“嗯,我要扯布做嫁鞋。”

作者有话要说:

又闹事了

石榴眉开眼笑的,当她看到老裁缝拿出大红喜布时,更是笑得喜庆。

老裁缝见她眉毛弯弯、双眼眯眯笑,顿觉眼前一片敞亮。虽然她脸庞圆了一些,脸蛋鼓了一些,身形也浑圆臃肿了一些,但看上去却挺招人喜欢的。

看来老裁缝是被石榴的笑感染了,他也跟着开心地笑,做买卖的人平时最爱看顾客的笑脸了,心情一好,他开价也低,指着大红喜布说:“这喜布九文钱一尺,若是你买五尺以上,我就送你一副绣花彩线如何?”

石榴双手轻抚着大红喜布,喜欢得很,说:“好大叔,我买五尺,你送我两副绣花彩线好不好?”

石榴甜甜地叫老裁缝好大叔,叫得老裁缝开怀大笑,因为一般人都是叫他老裁缝或是掌柜的,还从来没有哪位叫他好大叔的。虽然石榴叫他时有些傻里傻气,可她脑子却一点儿也不傻,知道多讨要一些绣花彩线哩。

本来送一副绣花彩线老裁缝也就只能挣石榴六文钱,再多送一副的话估计还得赔上三文钱,因为这种彩线的价钱并不便宜。可老裁缝实在不忍心拒绝石榴,便爽快地应道:“好,我瞧着姑娘是要嫁人办喜事了,我就赔钱沾些喜气吧。”

老裁缝竟然赔钱做买卖,真是破天荒了。

石榴听了嘻嘻直笑,“多谢好大叔,多谢好大叔!”她道谢时右手已经伸进左袖兜里掏铜板了。

钱枫在旁瞧了这一幕不禁发笑,暗忖道,也不知是哪个男人要娶这位丑萌丑萌的姑娘,她估摸着有一百好几十斤吧。哎哟!还有那高高的胸脯,比现代社会女人丰的胸还要不可思议,也不知穿D杯能不能罩得住。他双眼再往石榴身后一瞅,啧啧啧…真是好大的屁股,肉乎乎的、圆滚滚的,要是腰身别这么粗就好了。

老裁缝见钱枫竟然盯着人家姑娘的胸脯和腚部细瞧,立即咳了几声,朝钱枫斜眼鄙视。

钱枫知道老裁缝的意思,却仍然毫不在意地往石榴身上瞧,他又不是眼馋大美女,只不过是瞧一瞧眼前的姑娘觉得有趣而已。他想瞧就瞧,谁管得着他的眼睛?

瞧过石榴后,钱枫终于收回了视线,笑问:“老师傅,你这不是重色轻友么?哦…不对…你我还算不上友,你这是重女轻男。我要做一套新郎服和一身蓝色袍子,咋不见你送我东西?”

老裁缝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石榴一声惊叫。她刚才一直看着喜布,压根没注意旁边站的男人是谁,因为她娘平时教过她,见了男人千万不要随意去看,她也默默记下了。这时她听见钱枫说话,觉得他说话有些不稳重,她便侧脸瞧了钱枫一眼,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她吓得“啊”的一声尖叫,随即往后跳开了好几大步,手里的铜板也散落了一地。

钱枫都被她一声尖叫唬得也倒退一步,遂问:“这位姑娘你瞎叫什么?你长这么大没见过男人啊!”

石榴本来是又羞又惊,现在听钱枫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又生气,指着钱枫说:“你…你你…”

钱枫把她的手打下去,“我我我…我怎么了,你口吃啊?”

“你你…你不认识我了?”石榴惊愕地看着他,“我是…”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她又赶忙捂住了嘴,一双新月般弯弯的小眼这时却睁得挺大。

钱枫觉得自己不认识她真的没什么好稀奇的,平时他走在路上经常遇见有人认识他但他不认识别人的事,他才来几个月当然会有很多人还没认全。他哼笑道:“对不起姑娘,贵人多忘事,我实在不太记得你是哪家的姑娘了。”

“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说话也…”石榴这时有些懊恼,她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呢,他看上去像个懒汉,说话时又像个二流子,早没了钱枫当初那般憨厚的样子。虽然她早闻钱枫从香椿树上摔下来后变得有些怪,但实在没能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钱枫见石榴刚才还布满喜气的那张脸此时已经鼓成了大包子,他不禁坏笑道:“我变成啥样是我的事,也犯不着你来操这个闲心,对吧?你这么爱操心咋也不见你瘦呢,哦…若是论斤卖,你这身肉估计能卖不少钱的,猪肉是七文钱一斤,你的肉也只能值这个价,那你就能卖…”

钱枫伸出十指有模有样地算了起来,“哟,你能卖一千多文钱呢!”

钱枫只是觉得逗一逗石榴很有意思,因为看见她这副模样他就忍不住想寻她开心,所以说话完全不管顾轻重。

老裁缝见石榴红着脸、咬着唇,恶狠狠地瞪看着钱枫发愣,他有些为石榴打抱不平,说:“好了好了,这位小哥,她是一位即将要嫁人的姑娘,你若是再惹她欺负她,到时候他的夫家不要她了,你就得把她娶回家去了!”

钱枫刚才还在发笑呢,听到这番话他吓得戛然而止,慌忙捂住嘴,暗道,好险啊,这种姑娘他可不要!

石榴见他一听说要娶她就吓成这个样子,更是气得胸前起起伏伏。她蹲下来把刚才散落在地上的铜钱一一捡起来,边捡还边往另一只袖兜里掏着什么。

钱枫没在意,不料石榴站起来后往他眼前一挥,不知是什么粉末落得他一身一脸。

“什么呀这是?啊…辣死了…辣死了!”钱枫拼命地揉眼睛,双脚直跳。

石榴得意地双手插腰,扬着脸道:“这是我刚买的胡椒粉,辣死你!”

钱枫在旁疯叫,石榴也不管他,而是把手里的铜钱交给老裁缝,老裁缝一边担心地瞧着钱枫一边量出五尺布裁给了石榴,还送给了她两副绣花彩线。

石榴买完后拿着布和彩线已经走出门了,寻思了一下还返回来踢了钱枫一脚,骂道:“你才一身猪肉呢!”然后趾高气昂地走了。

钱枫双眼辣疼,根本睁不开眼,也不知石榴到底在哪个方向,他就双脚乱踢,石榴早走开了,他哪里能踢得着她。

老裁缝赶紧端来一盆冷水,拉着钱枫来洗眼睛,“这位小哥,要我说你真的是活该,你平白无故欺负一个就要出阁的姑娘干啥,她若是回家告状,她的娘家和夫家可得扛着家伙来收拾你,你怕是要被他们拍成肉酱了。”

钱枫把整个脸都浸个清水里,好半晌才能睁得开眼睛。他瞧见盆底映出了自己红肿的眼睛,气得肝脏皆疼,揪心道:“掌柜的,你也忒夸张了,我只不过跟她开个玩笑,至于么?哼,她把我的眼睛害成这样,下次要是再被我碰到,我可跟她没完!”

钱枫用袖子胡乱揩了揩眼睛上的水,掏出钱给老裁缝,说:“就给我先做新郎服和那身蓝色袍子吧。”

老裁缝见钱枫走出门后还不停地用袖子揉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心里不禁发笑,忖道,对付这种小痞子,还就得用撒胡椒粉的法子治一治他!

钱枫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气恼,本来他是闲得慌想逗一逗那位胖姑娘,没想到差点被她害瞎了眼睛。她到底是哪个村的,得了空一定得把她给寻出来好好教训一顿,这种姑娘可真是黑心啊,下手没个轻重。

钱枫回了家,家里只有松球和穗儿蹲在院角玩泥巴,他的大哥大嫂都下地收花生去了,爹娘去了田家还没回来。他唉声叹气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春凳上,松球和穗儿就围了过来。

“二叔,你的眼睛是怎么了?”松球好奇发问。

钱枫眨眨眼睛,又揉揉眼睛,懒懒地说:“进沙子了。”

“咱们殷山镇没有沙子啊。”松球很认真地纠正他。

钱枫一愣,“呃…被马蜂蜇了。松球,你给我打盆水来。”他仍觉得眼睛疼,还想在水里浸一浸。

松球跑进厨房,没有端来水,却从厨房的一个小碗里抓来一把蒜泥,趁钱枫坐在那儿不注意,往他眼睛上一糊,说:“我娘说了,被马蜂蜇了要涂这个。”

钱枫辣得腾地一下跳起来,“哎呀!你这个小混蛋,你想把你二叔的眼睛给辣瞎啊!”他慌忙跑进厨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脸浸在了水缸里。

松球跑着跟进去瞧。在旁四岁的穗儿见二叔这般狗急跳墙的模样,咯咯直笑,“二叔的眼睛要瞎喽,二叔的眼睛要瞎喽!”

钱枫边浸眼睛边懊恼,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他咋这么倒霉啊,这是捉弄别人不成,反被别人给捉弄了,今日这双眼睛可真是遭大罪了。

钱老爹和杨氏回家后见钱枫在井边打水,然后又提进厨房往缸里倒,他们俩很是惊喜。

钱老爹放下一担箩,赞道:“不错,枫儿终于知道要干点活了。”

杨氏喜形于色,附和道:“那是,就要娶婆娘了,他自个儿也知道要治一治懒病了。”

这时松球却跑过来告状,“阿奶阿爷,二叔刚才把脸浸在水缸里,然后又把一缸水都舀出来倒了。”

穗儿小跑着过来,仰着头奶声奶气地说:“二叔眼睛差点瞎喽。”

钱老爹和杨氏瞠目结舌,他们的小儿子今儿个又闹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嫁人像赌博

石榴嘟着嘴回家了,一路上都气鼓鼓的,见了小石子就踢,见到路边的野菊花就折。她攥着野菊花,然后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揪下来往地上扔,一边扔一边自言自语地骂道:“钱枫你个大混蛋!大痞子!大…大淫贼!恶棍!臭不要脸!”

再想到钱枫嘲笑她长了一身猪肉,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虽然她也想早点嫁人,这样爹娘就不必再为她的亲事着急了,她也能有疼爱她的男人了,可是钱枫看起来哪里像是个会疼人的,明明就是个专门欺负人的!

“哼,我才不是好欺负的呢!”石榴抹了一把眼泪,想到自己朝钱枫撒了胡椒粉,辣得钱枫直抓狂的模样,她又暗自得意起来。

回到村里,她见梨花和芍药两位姑娘坐在一棵老树下做针线活。她们俩都是年底要出阁的,两个月前就开始呆在家里不下地干活了。

石榴虽不聪敏,但也知道自己是不讨梨花喜欢的,她就没吭声,从旁边走过。

没想到梨花今日却很有兴致,她和芍药见石榴拿着大红喜布回来了,便一起过来拉着石榴坐下了。

梨花一直对石榴很是不屑,因为当初钱家是托媒人来向她梨花提亲的,只不过她的爹娘不同意,她自个儿也是不答应的。如此说来,石榴可是捡了个她不要的男人。

这几个月来,她一看到石榴那股优越感就油然而生。她瞅见石榴手里拿的大红喜布,便笑话道:“石榴,你咋买的全是红布,一般姑娘出嫁至少要做八双鞋,春夏秋冬各两双,难道你要一年四季都穿红布鞋?你瞧,我是各色的布都买一些的。”

石榴瞧见梨花的小筐里有红布、绿布、紫布、蓝布,她却觉得这些各色的布并不太好,说:“当新嫁娘不是都要穿大红色的么?一年四季穿红的也挺好啊,我只需把每双鞋上绣的花色不一样就行。”

梨花没想到石榴竟然这么说,她翻了个白眼,嘲笑道:“难道你给钱枫也做红布鞋?哪有男人穿红鞋的,你这脑子还真是被草给塞住了。”

石榴平时听多了人家暗讽她笨,以前她大都是嘟着嘴没回话,但今日她可是有话回的,“我不给钱枫做,我只给自己做。”

芍药怕她们俩会吵起来,赶忙插话道:“没事,你先给自己做,待有空闲可以再去买些布来给钱枫做。无论哪家的姑娘出嫁都会给男人做几双鞋的,这个可不能少,否则婆家会挑理。”

石榴想到钱枫就生气,哪里肯为他做鞋,她捏着手里的红布,仍然坚持道:“我真的只给自己做,我不会做钱枫的鞋,我又不知道他的脚有多大。”

芍药又道:“刚才我瞧见钱枫的爹娘去你家送大礼了,他们应该已经把鞋样留给你家了。石榴你可别犯傻,一定要给自己的男人做鞋的,这是图个吉利,以后在一起过日子他就不会打你骂你。”

芍药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听到不少钱枫的传闻,以石榴这笨笨的样子,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去了婆家少不了要挨打挨骂的,所以劝石榴为钱枫做鞋,这样婆家也少挑一个错。

石榴嘴笨,说不过芍药,只好点头道:“好吧,下次等我爹去镇上,让他再带些布回来。”

这时梨花见石榴腰间鼓鼓的,便伸手去摸,“你这是买了什么?”

石榴正要拿出来,可梨花的手更快,她伸手便从石榴的宽腰布带里抽了出去。

梨花赶忙打开抽出来的小香囊,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对银耳坠和一支银钗。梨花惊道:“你这是自己买的?”

石榴眨巴着眼睛,“这是我娘上回去镇上让人打的,今日我只是去取回来,我娘说这些要给我做陪嫁的。”

梨花瞅着不眨眼,喜欢得不得了,摸了又摸,眼见着她就要把银钗往自己头上试戴,一下被石榴夺了过去。梨花恼了,“哟,又不是金钗,我戴着玩会儿也不成么?”

“不成,我娘说了,自己的嫁妆别人可以看可以摸,但绝不能让别人戴,否则就不吉利了,男人会生外心的。”石榴很认真地说,然后用袖子把银钗和银耳坠擦了擦,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小香囊,塞进腰带里。

梨花揶揄道:“别人家都是男方打首饰,哪有女方自己打的,难不成还要哄着男人娶?我家也打了一副银首饰,但那些都是留给我三个弟弟娶亲用的。”

石榴不藏不掖地说:“我家还有几千文钱哩,我爹娘说足够石伢子娶亲用的。”

在旁的芍药听后很是羡慕,而梨花已经嫉妒得脸都发青了。梨花有三个弟弟,她的嫁妆肯定会少得可怜,因为她娘说男方送来的那些彩礼,得留下一大半给几个弟弟以后娶亲用。

芍药家境也不好,她有一个已经成了家的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是不会舍得给她多少嫁妆的。

芍药忍不住羡慕说:“石榴你带这么多嫁妆去婆家,哪怕你以后做了些错事,婆家也不好意思说你的,真好。”

石榴听后傻笑着,她也没想到要安慰一下芍药。

梨花阴阳怪气地说:“芍药,你和石榴都是要嫁到钱家村去的,嫁妆多少不打紧,以后日子过得好不好才是紧要的。有些姑娘出嫁后在婆家得没命地干活,还常常受挤兑被挖苦,没几年就折磨得人老珠黄了,若是再没生个男娃,那就等着被休回娘家吧。但有的姑娘出嫁后比在娘家过得还要滋润,好吃好穿的,有男人心疼着,还儿女双全,公婆也待见。这些啊,不仅要看命,还得看嫁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

芍药听后更是忐忑不安了,因为她要嫁的男人虽然都说是个能干活的,但听说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对谁都没个好脸色,也没个热乎的话,以后要和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她有些害怕。

石榴听不出梨花在暗讽钱枫这个男人不是个好货色,是她梨花不要的。但石榴自己已经往钱枫这个人身上的各种毛病方面想了,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心里不免有些忧愁。

这时有一位七十岁的老婆婆拿着个蒲扇过来乘凉。她一坐下就说:“哟,咱们村里今年要嫁的姑娘全齐乎了,到时候也不知谁日子过得最好,要说嫁人啊,就跟赌博似的,谁也说不准。石榴,今儿个上午钱家来送大礼了?听说你下个月就要出阁,钱家会请四抬大轿来迎亲?真是了不得哟,咱们村的姑娘还没有谁坐过大花轿哩!”

石榴觉得四抬大轿来迎娶她很是风光,就嘻嘻笑着点头道:“嗯,钱家托媒人来是这么说的。”

梨花和芍药刚才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此时都睁着大眼睛直往石榴身上瞧,就她这样一直嫁不出去的姑娘还能有四抬大轿来迎娶,相比之下,她们俩有模有样有脸蛋有身段,可是她们的夫家顶多能拉牛车来迎亲。

芍药羡慕得说不出来,梨花干脆抬起屁股掸了掸,匆匆地说了句,“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家准备午饭,先走了。”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从她的背影似乎都能瞧出嫉妒和愤怒来。

当然只有芍药和老婆婆瞧得出来,石榴却没觉得。她抬头望了望天上挂的太阳,纳闷地说:“时辰挺早的啊,梨花这顿午饭做得也忒早了。”

芍药只是笑了笑,低头绣花没说话。

老婆婆拿起芍药做的嫁鞋瞧,直夸她做的好。石榴见了就赶紧跑回家拿针线筐,坐在芍药身边学,老婆婆还在旁边教着,石榴学得很开心。

直到太阳快移到正空中时,石榴才和芍药各自端着针线筐回家了,然后去屋后的菜园子里摘菜,准备做午饭。

当石榴做好了一桌饭菜,田老爹和林氏、石伢子也回来了。

林氏一回家就拉着石榴去卧房里看钱家送来的大礼,“闺女你瞧,钱家真的是舍得花钱,买这么些东西,你嫁到钱家肯定不吃亏的,既然他们家舍得在你身上花钱那就是愿意对你好!”

林氏拿出钱家送来的银项圈和银手镯往石榴身上戴,看合不合适,“哟,钱家老两口还挺会买的,知道我家闺女胳膊粗,买的银手镯也格外的粗,戴上去正好呢。对了,你有没有把银耳坠和银钗取回来?”

石榴点头,从腰间取了出来递给林氏,林氏把这些一股脑儿全往石榴身上戴,还喊着田老爹和石伢子过来瞧。

他们都直夸石榴戴这些好看,石榴却苦着个脸。

“石榴你这是怎么了,不喜欢么?”田老爹问。

石榴摇了摇头,摸着手腕上的大粗银手镯,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去镇上碰到钱枫那个大混蛋了!”

林氏惊道:“你这个傻丫头,你咋能叫他大混蛋呢,他是你的未婚夫,你的男人!”

田老爹却笑问:“他是不是跟你说话了?他知道你就要嫁给他了,找你说几句话也是情理之中,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叫他大混蛋。”

石榴寻思了半天,想想还是算了,钱枫说她长一身猪肉和她撒胡椒粉的事还是不说为妙,免得爹娘担心。她只是跺脚道:“他好像不认识我了,可他以前明明是认识我的!”

田老爹和林氏、石伢子皆怔,钱枫怎么可能不认识石榴?肯定是石榴搞错了吧。

田老爹有自己的想法,他笑道:“石榴啊,他可不是不认识,他是不好意思说认识你,这是人家在害羞呢,你可真是个傻丫头哟!”

石榴正要解释,林氏也跟着说:“就是,人家钱枫肯定是脸皮儿薄,你可不能大大咧咧地去找他说话,叫人见了笑话,你没跟他说话吧?”

石榴怕被爹娘骂,只好含糊地说:“没…我没跟他说话。我肚子饿了,咱们吃饭去吧。”石榴把首饰一一摘下来,都交到了她娘的手里。

一家子都去隔壁围着桌子吃午饭,吃完后林氏就准备来腌肉,因为钱家送来了好几斤,这正值大夏天,若是不腌起来会坏掉的。林氏打算腌起来放进坛子里,然后吊到井底里,这样能放好久都不会坏。

“石榴啊,我让你买的胡椒粉呢?”林氏在厨房里找半天都没找到,她想在腌肉上面撒一点胡椒粉。

石榴坐在门口裁红布,听她娘这么一问,她含糊地说:“我…我忘买了。”

林氏知道石榴时常丢三落四,也没当回事,忘就忘了吧。

石榴却很心虚,平时她极少跟家人说谎的,可今日她好像说了好几回谎,老天爷会不会布雷来劈她呀?

林氏腌好了肉后,又兴致勃勃地拿出钱枫的鞋样递给石榴,说:“这是钱家送来的鞋样,你给钱枫做几双,一定要做得登样些,叫钱家不能小瞧你。”

石榴鼓着腮帮子说:“我只买了红布,我不想给他做鞋!”

林氏却跑进屋里拿出一大块蓝布,说:“钱家想得真是周到,连这些布都准备好了。”

石榴拿起剪刀,真想把钱家送来的这块蓝布给剪成碎渣,只是她娘在旁边瞧着,她不敢剪而已。

这时她的大伯突然跑了过来,大声嚷道:“不好了!不好了!你家的牛脱缰跑了,我回来时见它在河边呢!”

石榴和林氏皆大惊失色,田老爹和石伢子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石榴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出去,她有一身的力气,以前也和爹娘一起抓过牛的。紧接着林氏、石伢子也狠命地跑了出去,牛可是家里的大牲畜,一头牛值一千五百文钱哩。

田老爹脑子最清醒,没糊涂地跟着跑,而是先从屋里找出穿牛鼻孔的缰绳,才向河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