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枫遂问:“啥正经事啊?”

“怀孩子的事啊!你大嫂当年一嫁到咱家来就闹病,去河边洗个衣裳都能晕倒,吓得我和你爹还以为她命不长了,但也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她治病,请镇上的郎中来瞧,还托祥大爷去县里找郎中。后来家里的钱花空了,你大嫂身子竟然也慢慢好转了,大半年后她不就怀上松球了么?你瞧你大嫂现在身子多结实,这都是因为在家能吃上饱饭。”

松球立马仰头应道:“我娘说是在姥姥家饿病的。”

杨氏笑道:“可不是么,肯定是饿出毛病的。”

转头她又对钱枫说:“枫儿啊,你瞧石榴身子长得这么壮实,每日吃得下也喝得下,没怀上身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你们俩常去县里,得了空找个好郎中仔细瞧瞧,买些药回来喝喝调理一□子。”

钱枫暗道,没病喝什么药,药哪里能混瞎喝的,为了应付杨氏,他忙点头:“好好好,下回去县里一定带她去看郎中,这总行了吧?”

杨氏这下没话说了,再瞧了瞧石榴那身板,觉得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毛病的呀。

※※※

天渐渐寒冷,钱桐和二喜等人在山上已经烧出好些炭来,这两日忙着编篓子,把炭装在篓里,数了数,足足有两百多篓,若按重量算,可有一万好几千斤呢。放在是前几年,一篓炭只能卖十文钱,这两年涨了价,一篓能卖上二十五文。

上回钱枫赊了四篓炭给张里正送去了,这回他手里有了钱便还给他大哥。

钱桐掂着一百文钱,说:“这一百文钱我得先交给祥大爷,等炭全卖完了再分钱。我们几人算了,一共能卖五千多文钱,总共十六个人,除去到时候在路上吃点喝点,估摸着一人也能挣上两百文钱呢。”

钱枫得意地说:“哥,你这都干半个多月了,还得花十几日出去拉炭卖,也就是说一个月只能挣上两百来文钱,还不如跟我干呢,我的坊工们半个月就挣了一百文,还一日三餐全都是吃我的,你这半个月一直是吃自家的吧?”

钱桐却觉得挺满意,“若是炭能卖完,两百多文钱能拿到手也不错了,也能过个好年。对了,我们一人能分到六篓炭呢,这不就等于挣来的?明日我拉回来,给你和娘一人两篓,这个冬就不冷了。”

“那待开了春呢,你和大嫂就只顾着那些田地?听说半年的束脩要一贯钱,镇上的私塾好像已经有四个孩子了,你啥时候才能送松球去上私塾啊?来年天暖了你也不能烧炭,你边种地边跟着我干,说不定能挣些钱,早些送松球去吧。”

钱桐见钱枫说得好像他是大财主一般,便笑道:“你那些石头过几日还不知能不能卖掉呢,就在这儿装大财主了。”

钱枫嘿嘿笑着,“只要是好东西就不愁卖不掉。”

钱桐无法理解弟弟怎么会这般宽心,若是他,早就急得睡不着觉了。他想起弟弟说私塾的事,便道:“其实我也打听私塾的情况了,四个孩子有三个是李地主家的,还有一个是镇上方掌柜的儿子,咱家松球若是去了会不会受欺负啊?”

“谁敢欺负他?也不瞧瞧松球的二叔是谁!哥你先别操这个心,赶紧挣上两贯钱再说。”

钱桐见弟弟现在手里有五十个大粗汉,确实没有谁敢欺负他家的人。

次日钱桐把分的炭拉回来了,葛桃花见她男人给了两篓婆婆,又给了两篓钱枫。她在院子里喂鸡时就说:“娘,你养了两个儿子,也不只是二弟孝敬你,现在你的大儿子也能孝敬你呢,你可真是有福。”

杨氏在那儿拔拉着炭,仔细瞧了又瞧,“嗯,我大儿子也不孬,挑的都是好炭,比买的还要好,去年买了两篓炭,熏得眼睛疼。你呀,总算是大方了一回。”

葛桃花满面红光,总算在婆婆面前得脸一回。

石榴和钱枫着急,这一有了炭就赶紧生火烧了起来,架了好几根粗炭。杨氏瞧了心疼,“瞧你们俩,巴不得一日就烧掉一篓炭,这得管到出了正月才行。”

石榴忙招呼着,“娘,你和爹过来跟我们一起烤火吧,这样既省了炭还能坐在一起说说话,多热闹。”

杨氏这才露出些笑容,“嗯,你说得倒也是。”

葛桃花凑过来说:“我也一起吧,这样省出来的炭就可以卖钱了。”

石榴把烧得够旺的火盆端进睡觉的屋,杨氏和葛桃花、钱枫,还有两个孩子全围了过来,这间小屋子暖和了起来,大家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确实够热闹。

钱桐和二喜他们卖炭去了,钱老爹是个闲不住的人,刚从山上砍了些藤条回来。

杨氏在屋里喊着,“老头子,到枫儿屋里来烤火吧,炭烧得可旺了!”

钱老爹便把藤条也搂了进来,坐在旁边烤着火,手里还忙着编藤筐,他说要多编些给两个儿子家里用。

钱枫烤了一会儿火就去山上,还带了两壶水给坊工们喝。这几日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山上看着,时不时帮着抬石头,有些人累着歇下来,他就拿着凿具很卖力地干起来,这样身子暖和一些,在山上也不觉得冷了。

最近他还琢磨着怎么做石桌石凳,他知道很多大户人家到了夏季就爱躲在凉亭里,若是有冰凉的大理石凳坐,那可是十分惬意的。他便偷偷去了县里一趟,躲在南门石铺旁瞧着那几位修整石面的工人是怎么干活的,然后再去三里堡铁铺买了几副削磨石面的工具。

回来后,大部分人还是开采石头,钱枫则带着三个人磨石面和石檐,磨得平滑光亮,好看极了。坊工们见了都说等将来有钱了,也给自家买一副这样的石桌石凳回去。

转眼过了十四日,粮食又见底了,钱枫想到后日就要过小年,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再让坊工们带些钱回家,上回发的一百文拿回家过年还是太寒酸了。

这日下了大雪,风雪交加的,钱枫不让石榴跟着去,让她在家好好呆着。杨氏本还想让石榴跟着去找郎中,可是外面确实下着大雪,心想还是等过了年再说吧。

钱枫拿上棉手套和棉帽出去了,石榴忽然追上来,拿出几副棉手套和棉帽,“这几日我就缝了四副,娘也帮着缝了两副,你瞧着大伙儿谁怕冷就给谁吧。”

钱枫拿在手里细瞧了一番,“娘平日里总是唠叨着我不该留下这么多人,没想到她还肯下这个功夫。不过娘眼睛不好,你叫她别做了,这一副也就值个十几文钱,若是这回挣了钱,我就给他们一人买一副。”

钱枫正要走,石榴忽然想起一事,赶紧从袖兜里掏钱,“再过几日二喜不是要娶芍药么,二喜他娘让你帮着带两包爆竹回来,镇上要十二文钱一包,她嫌贵,她给了二十二文钱让你帮他带便宜的。”

钱枫接过二十二文钱,“二喜他娘咋知道二十二文钱就一定能带两包回来?”

“她说若是买不了两包就买一包,但不能比十二文还贵,待成亲那日二喜把芍药接过来时放一回,芍药娘家来送亲的那些人回去的时候就不放了。”

钱枫笑道:“她还真会想办法省钱。”

石榴又说:“她还说了,为了准备这门亲事,还有给芍药家的彩礼钱,可是把她家攒了五年的钱全都花空了,能省一点是一点。也不知二喜他娘会不会喜欢芍药,我咋觉得二喜他娘那张嘴忒厉害,上回你炸山,村里人围过来七嘴八舌,但数她最会说,娘都说不过她。”

钱枫帮她掸掉头上的雪,“你快回屋去烤火吧,芍药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石榴点头,跑回屋去了。

钱枫带着五十号人又要走四十多里路了,虽然雪堆积着并没有结冰,但这一路拉着板车可不容易。这回除了拉十五车的石头,还拉了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钱枫想好了,非高价他绝不卖,因为这副桌凳可是花了他大力气的,若是贱卖了一回,那以后就一直卖不上价了。

要知道他的这副大理石桌凳可比南门石铺麻石桌凳不知要好看多少倍,他的是大云纹,还略带富贵黄色,只怕是有钱人见了都会眼馋。

石伢子也跟着来了,之前这些日子他每日都守在路边的棚里,只有人看没有人买,他也有些蔫了,这回正好跟着来出点力。

走到半道,正巧遇上钱桐和二喜十几个人拉着四辆板车在村里卖炭,祥大爷也在,他要一路跟着算账。可能是炭不太好卖,走了两个村他们才卖掉两篓,按这样卖下去,两百多篓卖到过年也卖不完了。

钱枫便大声吆喝着,“哥、二喜、祥大爷!你们也去县城卖吧,咱们搭伴着去。乡下人都不舍得买炭,在家里架柴烤火就行了,为了省钱他们不怕熏眼睛,还是城里人会过日子,花二十五文钱买一篓炭也不觉得贵!”

祥大爷和他们在那儿商量了一会儿,便立马拉着板车跟在钱枫的队伍后面,只要能卖得快,走远路他们也乐意。

因为有积雪,路很不好走,从早上出发,直到下午才到。本来是寒风刺骨、风雪交加的天,这么一路走来,个个都出了一身大汗,钱枫和几位带棉手套和棉帽的人全都买这些摘了下来。

一到城里,二喜和钱桐他们便吆喝着卖炭,钱枫则带着大伙儿们来到南门石铺。板车都还没放下来呢,掌柜老头便小跑着迎了上来,“钱坊主,你总算来了,我都盼了你好几日了。”

钱枫愣神,上回掌柜老头生气时喊他臭小子,客气时喊他小兄弟,这回忽然就变成钱坊主了,听这称呼,莫非是有好事?

钱枫嘿嘿笑着,“吴掌柜,你盼我干啥,你收我的那些石头都卖完了?”

掌柜老头拉着钱枫,“先进屋喝口热茶再说。”

钱枫跟着进来了,朝伙计说:“再像上回那样,给我的人多烧几壶热水喝吧。”

小伙计也笑逐颜开的,把茶递给钱枫就赶紧去烧水了。

掌柜老头一坐下来便说:“钱坊主,这回我还想收你的大理石,而且过了年我还想多收一些。县令大人已经派人在林庄建驿站了,他们说就咱们这点石头根本不够用,说是要建大驿站。听说苏州城越来越繁华了,京城里不少王爷和大官们都想来苏州瞧瞧呢,既然有这么些贵人要住驿站,可不能建小了,更不能差了。”

他见钱枫两眼冒光,忙说:“县衙们的官差都跟我说好了,让我张罗着买石头,他们不愿费力气折腾这个,你可别寻思着找他们,他们不会搭理你的。”

钱枫笑着摇头,“吴掌柜,你放心,其实我想过了,卖给你我省心,虽然让你从中挣了不少钱,但我不是没铺面么?这大冬天的在外面耗着确实受罪。我刚才是在想啊,咱们的大买卖来了!”

掌柜老头眯了眯眼睛,“啥大买卖?建个驿站估摸着也就要一百车左右,够我们挣两三个月的,这也算不上大买卖吧。”

钱枫喝了口茶,兴致勃勃地说:“你刚才不是说了么,会有很多达官贵人在驿站歇脚,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王爷。咱们赶紧把好石头弄过去啊,他们若是瞧见了,说不定以后京城会有不少人竞相来买呢。”

掌柜老头觉得不靠谱,“钱坊主,你是不是不知道京城离咱这儿有多远啊?那可是有上千里路呢,京城的人跑这儿来买石头,有钱没处花吧。”

钱枫大笑,“人家就是有钱没处花啊,只要东西好,哪里远隔万里他们都想买回去。”

钱枫说着就带掌柜老头去看他的大作,就是那张石桌和四个石凳,“你瞧见了没,这大云纹好不好看?这颜色富不富贵?比你那麻石做的看上去不知要高贵多少。”

掌柜老头近看着,眼睛就差贴上桌面了,还用手摸了又摸,赞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我卖了这么些年的石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富贵的石桌石凳。”

忽然,他抬起头来,“你卖给我吧,送到驿站去后,指不定真有哪位达官贵人见了喜欢,会派人来买呢。”

钱枫双手抱胸,得瑟地抖着脚说:“便宜了我可不卖,要卖就卖大价钱!而且官府有钱,花大价钱买这么一副好东西,他们也乐意。”

掌柜老头笑呵呵地说:“你开价,只要不太离谱,我都收!”

钱枫在路上就寻思好了,是想卖两千文的。现在听说要给达官贵人们用,那两千文就太低了,才值二两银子,好东西也被他们看成是贱东西了。他伸出两根指头给掌柜老头看,“少了这个数我不卖。”

“要两贯钱?”掌柜老头嘴上咋呼着,其实心里在想,才两贯钱,他稳赚啊!

钱枫摇头,一字一顿地说:“二…十…贯!”

“啥?”这下掌柜老头是真的吃惊了,“二十贯?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我那麻石桌才卖一贯钱,你这卖两贯钱就够贵的了,怎么还扯上要二十贯了?不行不行,这么贵我可不收。”

“哦…不收?那行,我自己去林庄找官差。”钱枫转身就要走,掌柜老头赶紧撵上来,“你别走啊,先商量商量嘛。”

掌柜老头伸出十指,“十贯钱总够了吧?”

钱枫摇头,“不行,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一文都不能少。你二十贯收过来,转手卖人家二十五贯,你不也大挣了么?”

掌柜有些焦虑,他不想错失这些的好东西,但又怕太贵官府不会要,“官府虽然有钱,但也不是瞎花钱,贵了他们也不会要。”

“人家正想哄着达官贵人呢,只不过二十多贯钱的东西,他们怎么会不舍得?若是他们不肯收,你再把东西退给我,成不?”

掌柜老头双掌一击,“成!”

一副桌凳卖了二十贯,十五车石头才卖九贯。钱枫拿着二十九贯钱,简直要乐疯了,立马带着大伙儿们逛街去买东西。

他拿出十贯钱,给每人分了两百文。还拿出五贯钱给大伙儿买年货,这样他们就有东西带回家过年了,另外再买棉手套、棉帽。

石伢子跟了出来,钱枫也不想亏待他,给了他一百五十文,还买些年货让他带回家去,好让岳父岳母开心开心。

他自己揣着十三贯多钱,打算回家先囤个一个月的粮,剩下的钱就是自己挣的了。买东西时正好撞上钱桐和二喜,钱枫把二十二文钱交给了二喜,“你娘不知你会来县城,让我帮着买两包爆竹呢,你自己买吧。”

二喜和钱桐见钱枫这般疯狂地给坊工们买东西,便凑上来问:“钱枫,天上掉下银子被你捡着了?”

过小年

都说有财不可外露,二喜他们都围着钱枫,钱枫便低调地说:“也没挣多少钱,就是给大家买一些年货回家,另外每人发了两百文钱。”

至于他要囤一个月的粮,还有买粮后能剩七贯钱算自己挣的他可没说出来。

其实挣的这些钱他还得拿出一部分去买十几副削磨石面和雕刻的工具,就在来买东西的路上他已经寻思好了,他得选出十几名心细手巧之人来做细活。

因为能做成石桌石凳的石头比较特别,都是很大且花纹好看的,这些好石头可不能卖出去,得做为自己殷山石坊的招牌。另外,他也知道偶尔能开采出十分别致的石头,可以做石屏、雕花画屏、砚台、笔筒、花盆等等。

因为这些大理石的花纹实在是好看,做出这些精致的东西肯定能把那些爱玩附庸风雅的大户人家给吸引住。在这个古代,那些公子哥和小姐们,还有达官贵人及富贾们,他们平时可娱乐的东西太少了,能做出一些精致的东西让他们互送礼物,也挺不错的。

当然,这些凡是能做出好东西的石头都不能卖,只卖花纹普通与一般规格的石头,这样他的石坊就是有特色且无人能效仿的殷山石坊了。

二喜和祥大爷上回就听说坊工们分了一百文,这回又分了两百文,吃喝且不说,另外还有年货带回家,他们几个都十分眼馋了。就连平时不看好弟弟的钱桐,这会子都羡慕起来。

钱枫瞧了一眼他们拉炭的几辆板车,问:“你们的炭卖得咋样了?”

祥大爷叹道:“走街串巷卖了这么久也只卖二十一篓,不过比在村里卖还是要强多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明日再卖吧,正好跟着你们一起回去,路上全是积雪,还不知子时能不能到家呢。”

因为后日要过小年了,无论是挣到钱的,还是没挣到钱的,都拿些钱出来买年货回家,只不过买多买少的事,赶着买完后就急着回去。

路上的积雪比来时更深,钱枫带着坊工们倒好走一些,因为板车都是空的,而二喜他们则艰难许多,因为还得拉着炭回家。钱枫便让坊工们帮帮忙,跟在后面推炭车,即便是这样,也过了子时才到家。

石榴为了等钱枫,根本不敢上|床,怕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她生了盆炭火,坐在旁边纳鞋底,就这么纳着纳着,她手里的鞋底都往地上掉好几回,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

可是一想到下了这么大的雪,板车会不会拉不动,钱枫会不会回不来?那么多人又没钱住客栈,他们不会在外挨一夜的冻吧?

她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心疼,便时不时跑院门口来张望,往返几次,她都失望地回自己屋里了。

就在她冲动得穿好棉袄准备出去寻钱枫之时,院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石榴顿喜,飞快地跑出去开院门。

石榴根本没看清来者是谁,便往来人的身上一扑,“你回来了,我都等急死了,生怕大雪积得太深,板车会拉不动。”

钱枫愣了愣,“你咋穿这么厚的衣裳,不会是打算出门吧?”

石榴点头,嘿嘿笑了笑。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钱枫身后还站着大哥钱桐,她吓得一下离开了钱枫的怀抱,“大…大哥,你也回来了?”

钱桐见他们俩刚才抱着,他都看得脸红了,幸好是黑夜,谁也看不见他的大红脸。

这时葛桃花也出来了,说:“钱桐啊,你说你卖点炭可把我给担心死了,生怕你被大雪给埋住了。”

钱桐身子一僵,这女人和女人还真不一样,石榴是给弟弟一个大拥抱,他的婆娘张口就是不吉利的话。不过他还是比较习惯葛桃花这样,太腻乎的女人他可受不了。

钱桐应道:“这么晚你咋还没睡?”

葛桃花帮着钱桐一起拎篮子,里面装了一些年货,她用手扒拉几下,说:“我躺着了,就是一直担心你,睡不着。你买这些年货花多少钱,贵不贵?”

“咱们回屋再说吧。”钱桐拉着葛桃花赶紧进去了。

钱桐是怕葛桃花看到院门外有一堆好东西会眼馋,这些都是钱枫买回来的。钱枫和石榴往屋里搬了两趟才算搬完,关上卧房的门,石榴蹲下来翻了翻,“你咋买这么多东西,糕点、瓜子、干枣,还有莲子,这些都很贵吧?”

钱枫坐在火盆旁烘了烘手,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石榴,“咱现在有钱了,买这些没花多少钱,石桌和石凳就卖了二十贯呢。”

“二十贯?”石榴将钱全倒在桌上,傻眼了,“这得数多久才能数清楚啊,你们抢来的钱?”

钱枫发笑,“我们可都是良民,怎么可能抢钱?”

他把今日的事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石榴,石榴听个半懂,先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一阵,然后问:“你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再也不必为粮发愁了?”

钱枫点头,“应该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先过眼前的日子,你再去看看那只袋子里有啥。”

石榴再跑过去翻腾,“哟,还有年画呢。咦?这是什么?”

石榴打开一个小木盒子,见里面是乳白色的东西,再闻了闻,“这个味儿怪怪的。”她伸手就挑了一些要往嘴里送。

钱枫忙喊住,“这个不能吃!”

“为啥不能吃,这有三盒呢,我就尝一口嘛。”在石榴的眼里,这种东西必定是吃的,否则用来干嘛?

钱枫向她招手,叫她坐过来,然后把她手指上挑的那些乳白色的东西涂在她的手背上,“你看,你的手都冻裂了,多疼啊,每日涂几次这种膏,过几日就能好了。”

钱枫帮她涂了手,再涂一些在她脸上,“你的脸也被风吹皴了,以后到了秋冬你每日都抹一些,皮肤就好看了。”

石榴恍然大悟,“哦,这是猪油!猪油留着炒菜吃多香,每日往脸上擦太可惜了。”

钱枫嗤笑,“我买了十斤肉回来过年,少不了吃猪油,看你馋的。这里或许有一些猪油吧,但可比猪油贵多了,这里还有棕榈油和…和什么脂,我也不记得了。那个掌柜的说,平时只有贵妇人才舍得买,我就买了三盒回来,你和娘、大嫂、松球、穗儿都得擦擦,你们一个个的脸都皴得难看死了。”

石榴用手摸了摸脸,再摸了摸手,“那我也当一回贵妇人了?”

钱枫笑,“嗯,你是…村里的贵妇。”

石榴被抹了这些很不适应,感觉脸上和手上被糊了一层粘乎乎的东西,“那我能躺床|上睡觉么?”

“能,一会儿就干了。我也困死了,赶紧睡觉。”钱枫说着就脱鞋往床|上爬。

“你还没洗脸洗脚呢。”石榴说着就要去厨房烧水。

“算了,你手上刚抹东西就别再沾水了。我就偷懒一回不洗了,都说男人是臭男人嘛,那我今日就臭一回。”钱枫钻在被子里睡了,还笑着说,“我身上臭,你等会儿别打我主意啊。”

石榴瞪眼珠子,“谁打你主意啊,是怕我往你身上爬么,我脸上和手上都抹东西了,才不方便呢!”

石榴把火盆端得离床铺远一些,再瞧了瞧手,感觉温润了许多,她吹了蜡烛,欢喜地爬上|床,搂着钱枫睡,她一会儿就忘了手上抹东西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坊工们来向钱枫拜别,都要回家过年了。钱枫叫他们过了正月十五再来,在家好好过个年。

王青头咧嘴呵呵笑着,“坊主,我们肯定全都会来,这么些年了,平时我们连过年都在外面要饭呢,这是几年来我头一回能过个安稳的年。这次回家去一下能住二十多日,还有吃有喝的,估摸着身上还能长几斤肉。”

大家哄笑,然后各家回家。

葛桃花刚才瞧见那些坊工们都带着年货,瞧着很是眼红,待这些人都走了,她便来到石榴的屋,正巧见石榴在往手上抹东西。

石榴忙拉着葛桃花过来,“大嫂,你也抹一些,这是钱枫从县里买回来的手膏,脸上也能抹,钱枫说多抹几日就不皴了。”

葛桃花瞧着稀罕,往手上和脸上抹了许多。石榴又拿了一盒出来,“这是给你的,还是一盒是给娘的。”

葛桃花伸手接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我的呀,二弟还真是心细。”

她当宝贝似的揣进袖兜里,然后坐下来问:“二弟呢,他出去了?”

“他跟大哥一起卖炭去了,你不知道?”

葛桃花吃惊,“二弟也去了?我只知道你大哥急忙出门,说去祥大爷家里和大家会合,明日就要过小年了,他们今日还得去卖炭。我见二弟出去,还以为他是去哪家玩呢。”

石榴再捧出瓜子来给大嫂嗑,“钱枫说大哥他们卖炭不会吆喝,就知道喊‘卖炭了!卖炭了!’不喊自己的炭好,也不喊价钱便宜,这样买的人少。还说有人来买炭,动不动就还价,大哥他们心急,很多炭都便宜卖了。钱枫说这么好的炭被糟践了可惜,他就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