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桃花这下心里更过意不去了,“我收你们的东西,二弟还帮着你大哥去卖炭,上回我藏粮食的事,你和二弟不会生气了吧?”

石榴忙摇头,“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钱枫说了,若是他,他也会藏的。”

葛桃花见石榴大大咧咧笑着,才放心了。这时杨氏喂了猪,也过来烤火,“石榴啊,就数你家这火生得大,娘就来蹭蹭。”

火盆里架了好些粗炭,烧得旺旺的,还不时听到噼哩啪啦的声音,杨氏坐了下来,“烧这么旺的火,暖暖的真舒坦!”

石榴又抓出好些东西给婆婆吃,“娘,钱枫买了好些年货,等会儿我们来分分吧。”

杨氏摇头,“我不要你的,枫儿早上给了我两百文钱过年,你爹已经去镇上买年货了。”

这时石榴想起还有一盒手膏,赶紧拿过来给杨氏。杨氏打开瞧了瞧,“哎哟,哪有把猪油把脸上和手上抹的,这也太糟蹋东西了。”

“娘,这不是猪油,你脸和手皴得不好看。”石榴强硬的往杨氏脸上和手上直抹,杨氏被石榴折腾得叫苦连天。

松球和穗儿进来后,抢着往自己脸上和手上抹。

杨氏呼天喊地,“枫儿这又是折腾的啥玩意,这么好的东西不留着吃,净往脸上和手上抹,老天爷瞧见了都会说咱们不会过日子哟。”

大家哈哈大笑,满屋子吵得热热闹闹,已经开始有年味了。

钱枫帮着大哥他们一路的吆喝,以前刚做小买卖的时候是石榴吆喝,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他的脸皮厚多了,吆喝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这一路吆喝,还没到县城就卖了十几篓。

到了县城,钱枫才一吆喝就围上来好些人,不少人都认得他。上回他扛着木牌子带着二十人在街上喊口号,大家还记忆犹新呢。

这回见钱枫又来卖炭,有需要的都凑过来买,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带来的五十篓炭就全都卖完了。

钱枫乐了,“大哥,你瞧见没,我现在成了县里的名人。”

钱桐和二喜他们都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就把上回的事说了。祥大爷可惜地说:“要知道这样,我们来时就该多带些炭来,家里还有一百多篓没卖呢。”

“祥大爷,不急,等过了小年我再出来帮着你们卖个两日,应该就都能卖完了。这时辰也不早了,路又也不好走,还是赶紧回家吧,昨夜里大家都睡得太晚,没歇息好,明日可是过小年呢,就别这么累了。”

祥大爷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可是大人物了,是坊主,还是县里有名望的人,我们哪好总让你帮忙卖炭。”

钱枫笑喷了,“什么有名望啊,我这指不定还是臭名呢,大家围过来就是来看看热闹,要过年了,大家也图个乐呗。”

大家哄笑,然后拉着空板车准备回家。

※※※

小年到了,一家子大清早就开始忙活,上午熬糖,下午做糖块。傍晚就开始做丰盛的饭菜,虽然是小年,没有大年那么隆重,但一家子也是在要围在一起吃的,因为等会儿还要祭灶王。

葛桃花就没在外面的灶上开火,而是来到厨房一起帮着切菜。

有三个女人在厨房里,钱枫就没来凑热闹,而是和他爹、大哥、松球几人在自己屋里玩纸牌,穗儿趴在旁边看热闹。

这副纸牌还是钱枫自己做的,就是用纸折成的“一网二象三狮四虎五牛六狗七猫八鼠”。

这些大家都不会,钱枫学是从县里学来的,就认真地教他们玩。本来他想做象棋或扑克牌什么的,可那些都太难,家里人一时学不会,他就弄这种最简单的。

平时他爹和大哥都是一年到头的干活,到了过年能歇歇,也就是坐在火盆旁发着呆。这下他教大家玩这个,钱老爹和钱桐还玩得挺带劲。

钱枫见他爹和大哥笑得跟孩子一样,此时跟松球真没啥区别了,看来他们也找到了童年的欢乐。

钱枫想好了,以后没事再想点别的什么玩法,人活着不能总是干活挣钱,总得有娱乐才是。先玩小的,再玩大的,让村里人都有自己的消遣方式。

天快黑了,钱老爹端着馒头和肉、菜放在灶台上,灶台上还贴了由祥大爷写的一副小对联。

一家人站好后,钱老爹字正腔圆地念起来,“灶王在上,望保护我家年年有余、顿顿有肉,不缺吃不缺喝,不生病不闹灾,长命百岁!”

钱枫暗道,这词念得好,都是老百姓的愿望啊。

大家朝灶一齐拜了拜,然后开始把小桌拼成大桌,把菜都摆上了。钱老爹再出去放爆竹,一家子围着吃饭,热热闹闹过小年。

钱老爹端起酒盅喝了一口,说:“我和你娘过了大半辈子,过了那么多次年,哪怕是大年,桌上最多也只摆过六道菜。今年过小年竟然能摆上八道菜,还全都没有重样的,咱家的日子好过了!”

钱枫拍着胸脯说:“爹你放心,等过大年时,我再买几样来,凑成十二道。”

钱老爹笑眯眯地说:“成,今年咱家就过个年年有余的年。桐儿,这都是枫儿的功劳,你就和枫儿喝上一杯吧。”

钱桐忙端起酒盅,“来,二弟,我敬你。”

“啥敬不敬的,咱们哥俩干一个。”钱枫和他哥碰杯。

石榴忙给自己倒了一盅,站起来说:“爹、娘,我敬你们二老一杯,祝你们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来年生个小仙女!”

这些可都是钱枫之前教她的,说这样爹娘肯定高兴。

钱老爹和杨氏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平时可没有儿媳妇敬过他们,杨氏还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葛桃花见了有些心急,暗忖道,也不知是谁说石榴傻,明明精得很,嘴甜会哄人,还会来乎事。可她做为长儿媳,被小儿媳比下去了可不好,她也得有点表示才行啊。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坐在那儿只是胡吃海喝可不行,一时想不出法子,她就那么看着石榴仰脖子喝酒,钱老爹也高兴地把整杯喝净了,连从来不沾酒的杨氏为了给石榴面子,也打算喝一杯。

钱枫忙拦住,“娘,你肚子都大了,可不能喝整杯,你抿一小口意思意思就成。”

杨氏瞧着石榴,越瞧越满意,就端起酒盅抿了抿。虽然才抿一口,她都辣得两眼直眯眯。

葛桃花越来越感觉她这个大儿媳被小儿媳给压了下去,这可怎么办?

开抢喽!

在这个节骨眼上,葛桃花不想输给石榴,大口吃了几样好菜,便到自己屋里拿钱去了。

钱桐卖炭的钱还在祥大爷手里,要等卖得差不多了才能开始分钱。枕头底下也就只有八十多文,若不是钱枫上回给了他们一百文和分家时得了点钱,他们只能等着分卖炭的钱过年了,手里根本没有零钱花。

葛桃花先拿出六十文,觉得拿太多了,又放下四十文。可是还没出房门,她又折回去了,孝敬公婆才二十文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本来她来拿钱就是想让自己面子上好看一些,倘若只拿二十文出去,怕是反倒叫二弟见了笑话她,所以她咬咬牙又加上三十文。

最终她拿出五十文钱出来了,把钱放在杨氏的面前,“爹、娘,二弟孝敬你们两百文钱,我和钱桐没本事,挣不上几个钱,就只能拿五十意思意思一下,还望爹娘别嫌少。”

杨氏刚才抿了一小口酒,竟然脸红了,这下她见大儿媳还拿出钱来,就知道是见石榴和钱枫在他们两位老人面前得了脸,大儿媳也想撑个面子。

“桃花呀,咱们正在吃菜喝酒呢,你咋突然想到去拿钱了。你和桐儿日子过得难一些,这钱我和你爹不能要,我们老人家也花不了啥钱。”

钱桐见自己婆娘还舍得拿钱出来给爹娘,倒是高兴的,便对杨氏说:“娘,你就收下吧。我和二弟可都是你的儿子,他孝敬了,我和桃花可不能干看着。现在他是比我能挣钱,保不齐将来我也能挣不少呢,你若是不收,肯定就是嫌少了。”

杨氏听了直笑,“你这是跟枫儿学的吧,都会耍嘴皮子了。”

钱老爹也搭腔道:“桐儿也跟着枫儿学得有长进了,不仅知道要去烧炭卖炭挣钱,还比以前会说话了。以前啊,可是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

钱桐听了脸红,“瞧爹说的。”

钱老爹又道:“你娘是觉得我们两个老人家用不上啥钱,没必要收你们的。”

葛桃花见公婆都笑了,那就是她的心意二老已经收下了,笑道:“咋用不上钱,来年就要生小仙女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听到这杨氏一下把钱揣在了袖兜里,“好,我不嫌少,留着给我的小仙女花。”

一家人欢笑,葛桃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些存在感。她才坐下,石榴又来给她敬酒,她想到自己又没有怀身子,连忙端起来一饮而净,钱桐和他们的两个孩子都看愣了。

石榴也不示弱,一口干。

钱枫被这两个女人弄傻眼了,竖起大拇指说:“不得了不得了,咱家有两个女英豪,堪比穆桂英了!”

“谁是穆桂英?”石榴和葛桃花齐问。

钱枫夹一块红烧肉吃着说:“等咱们吃饱了饭,我摆一个桌子,你们边烤火边听我说书,说的就是《穆桂英》,咋样?”

“好!”一家人齐声应道。

钱枫开怀而笑,还是自家人肯捧场啊。

※※※

过了小年,钱枫在家闲着也没事,便和大哥一起去卖炭。

因为腊月二十六是二喜成亲的日子,大家就让他这两日在家忙着布置洞房和准备办喜酒的菜,别跟着去卖炭了。

有钱枫帮忙,这炭卖得就快多了。他在县城大声吆喝,还耍嘴皮子和客人讨价还价,二十五这一日炭就卖得差不多了,说等到二十七日再去卖一回就全都能卖完。

二十六日大家可都得在家呆着,因为要喝二喜的喜酒。

女方嫁人是中午喝喜酒,而男方娶亲得请两顿,中午请女客,晚上请男客。这一日钱枫闲着没事做,就给石榴盘了个头,虽然盘得四不像,松松散散的,可石榴喜欢得很,根本不舍得拆,还戴上绢花,另外还擦手膏,并且抹粉描了妆。

钱枫来到火盆旁刻着象棋,瞧了瞧石榴,“今日是芍药嫁人,你打扮得这么显眼是不是不合适,都说抢新娘的风头不太好。”

石榴拿起镜子照了一下,“没事,芍药傍晚才能到二喜家,我是中午喝喜酒,和她撞不到一块的。村里总有人当我的面说我不像桃花村的姑娘,说桃花村的姑娘个个水灵秀气,应该像芍药和梨花那样才好看。今儿个中午咱们村里的妇人估摸着要坐齐了,我就想让她们瞧瞧我也不丑的。”

钱枫点头,“行,你就去显摆显摆,把首饰都戴上,穿上新做的衣裳,看谁还敢说你不像桃花村的姑娘。”

这时葛桃花进来了,她想蹭蹭石榴的东西描个妆。

钱枫憋着笑,这些女人真是有意思,凑到一起去难道不是喝喜酒而是比美?

妯娌俩都打扮好了,两人拿着镜子照个没完,之后又给穗儿打扮。

葛桃花忽然想起送礼钱,便问:“二弟,咱们都是分了家的,三家全都得送礼钱,娘是长辈,她说她要送二十文钱,因为你成亲时二喜他娘也送了二十文,娘就拿二十文还礼。那咱们和二喜是平辈,送个十文钱够不够?正好我能把它吃回来。”

钱枫知道大嫂平时花钱省,炭钱还得过两日才能分,便道:“大嫂你随意吧,我让石榴带二十文钱去,她和芍药是多年的好姐妹,送太少了说不过去。”

葛桃花脸一僵,“你们也送二十文?才刚分家的人不需送那么多,虽说石榴和芍药是好姐妹,但今日是送给二喜家,和芍药没关系的。要不你们少送一些,这样也不显得我送得太少。”

钱枫为了迁就大嫂,只好同意了,“石榴,要不咱们就送十五文钱,咋样?”

石榴当然听钱枫的话,嘻嘻哈哈地说:“好,就送十五文。”

葛桃花这才笑了,“那我也添上五文,凑够十五文,反正过两日你大哥就能分钱回来。也不知我能不能把十五文钱吃回来,对了,我得把穗儿带去,晚上再让你大哥把松球带上,全都吃回来!”

钱枫不禁发笑,才十五文钱你一家四口人去吃,估摸着二喜家还得赔钱。

到了午时,杨氏在家里做了一顿饭,让钱老爹、钱桐、钱枫、松球凑一桌吃。她和石榴、葛桃花婆媳三人要去喝喜酒了,后面还跟着个小穗儿。

杨氏瞧着两个儿媳都抹了粉画了眉,就连穗儿都跟着描了妆,这回不像上次那般吓人,而是淡妆,确实是好看多了。

她得意地说:“嗯,今日我两位儿媳能出风头了,我孙女穗儿也是百里挑一的。”

才说着她们就撞上了来喝喜酒的秋菊,她就是和葛桃花从同一个穷村里嫁过来的。秋菊远远就笑着打招呼,“哟,你们婆媳几个打扮得跟年画上的人似的。”

秋菊先瞅瞅杨氏的肚子,然后又瞅瞅葛桃花和石榴,再低头瞧着她自己一身破旧衣裳,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本来是想跟着杨氏婆媳一起走的,这会子她却故意把葛桃花拖住,单独和她说话,“桃花,咱俩从小就在一处玩,又嫁到同一个村子里,平日里处得跟亲姐妹似的,你跟我是不是比跟石榴还要亲?”

葛桃花眼眸闪了闪,“你不会是有啥事吧?”

秋菊掩嘴一笑,“瞧,好姐妹就是好姐妹,我一开口你就知道我是啥意思。不是听说你小叔子那石头山上能挣钱么,你帮我在他面前说一说,让我家那死男人也去干活挣点钱咋样?”

葛桃花僵住了,“我…我家钱桐都没说跟他弟弟去干呢,我那小叔子说了,待过完年,让他大哥把田地都侍弄好,闲时才能去他那儿干活,他会看活干的多少给他大哥钱。我也没听他说要村里的男人帮忙干活的,他手下那么多人,用不着吧?”

秋菊撅着嘴,“我知道他手下人多,咱们不是好姐妹嘛,你就递个话求个情,不就成了?那些坊工才一个月就能挣三百文钱回家,还发了好些年货,我家那死男人夜里都念叨着睡不着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田地里的活大都是我干,他就搭个手而已,成日想着出去挣钱,他去镇上的豆腐坊干一个多月,才挣八十文钱回来,谁知道他这是怎么干的。”

葛桃花知道秋菊的男人好吃懒做,可好姐妹一场,她又不好抹人家的面子,只好说:“我回去跟我小叔子说一说,若是不成你可别怪我。”

秋菊大喜,忙从兜里拿出钱来,本来她是准备送十文钱到二喜家的,这时她拿出两文钱给葛桃花,“这是给你的好处钱,要是说成了,我还多给,每个月给你五十文成不成?”

葛桃花听说每个月能有五十就心动了,半推半就地收了两文钱,“你送八文钱给二喜家够不够?”

“咋不够,去年哪家娶媳妇都是送八文钱的,今年不知是谁带的头,个个送十文,真是没事找事,难道钱多了没处花?”

葛桃花想到自己可是要送十五文的,她动了动嘴皮子,还是没说出来。

来到二喜家,杨氏婆媳三人把礼钱给了二喜他娘高氏。院子里摆了四张桌子,堂屋摆了两张,总共有六桌的女客,这就是全村的妇人了。没出嫁的大姑娘大多是不能来喝喜酒的,除非是替她娘或嫂子来喝才行。

杨氏婆媳三人一落座,便被其他妇人包围住了,一会儿看石榴一会儿看葛桃花,觉得她们打扮得比平时好看多了,这可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枫哥儿他娘,你家枫哥儿到底挣了多少钱能透个底么,好让咱村里的人羡慕一下嘛。”

“就是,说一说嘛。石榴,要不你来说吧。”

石榴正要张口,被杨氏狠狠掐了一下,石榴立马闭嘴了。

杨氏故意叹了叹气,“你们是瞧着我两个儿媳妇面上打扮得好,哪里能挣上什么钱。身上的新衣服是我家枫儿上回卖蚕茧换来的布做的,就挣那么点钱啊全都买了开山的铁家伙。我家上回都断粮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葛桃花把粮食藏在秋菊家的事,被秋菊传得几乎人人都知道,只有葛桃花自己不知道罢了。

大家都点了点头,听杨氏接着说下去,“我家枫儿是什么性情你们还不知道么,他是有一文花两文,有一百花一千,他挣的那几百文钱啊,全都用来买年货了,买一堆吃的用的,还有往脸上抹的,唉,糟践钱啊。现在他身上已经空了,待过了正月十五,你们每家赊点粮食给我家吧,待卖了石头我家枫儿再还钱给你们。”

女客们本来是想听听钱枫到底挣多少钱,结果杨氏开口向大家借粮食。她们可不敢轻易答应,这得回家问自己男人才行,都呵呵笑了笑,然后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过一会儿开席了,菜盘子还没端上来,个个已经拿好了筷子,等着开抢。葛桃花还小声嘱咐着穗儿,“等会儿你站起来夹,要夹好菜吃,多吃点啊。”

穗儿直点头,“好!”

石榴早上吃得少,故意留着肚子吃中午的,这会子饿透了,也拿起筷子。第一盘油煎糍粑一上桌,大家便挥舞着筷子抢上来。

不只是石榴,几乎个个都是留着肚子来吃的,一盘只有十二块油煎糍粑,一桌本来是十个人,每个人应该都能吃上的。但好多人都带着孩子来,结果就有人吃不到了,所以大家才会抢。

石榴这桌除了穗儿,另外还有两个三四大的女孩,大家一开抢,结果就有一位小女孩没抢到,大哭了起来,她娘只好咬一半在女儿碗里,哄着她吃。

石榴和葛桃花看样子虽然是比较厉害的,但比起那些常年抢菜吃的悍妇,还是差一些,都只是最后才抢到。

杨氏边吃边感慨,“每回吃喜酒大家都抢着吃,啥时候能过上不抢的日子哦。”

葛桃花应道:“娘,这平时吃萝卜青菜吃惯了,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好的,谁能不抢?”

秋菊边吃边说:“听说这是二喜他娘亲自做的,真好吃,我家粮刚够,就没打糍粑,听说买得五六文钱一斤呢,忒贵。”

石榴忙道:“我家买…”

杨氏在桌底下踩了石榴一脚,石榴顿住,那句“我家买了十几斤”的话被噎了一大半在嘴里。

杨氏接着她的话说:“枫儿是说要买,可是他没钱啊,买啥买?”

石榴和葛桃花都明白了,婆婆是想让大家觉得钱枫没挣上钱,怕大家眼红会使坏,也怕个个都找着想去石头山干活,那样就给钱枫惹麻烦了。

每盘菜端上来大家都抢,一共八道菜,每桌十几个人吃,最后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一吃完,杨氏担心的事来了,有不少人拉着石榴一旁说话,也有人拉着葛桃花,还有人拉着杨氏。虽然杨氏一再强调钱枫没挣到钱,可是给坊工们发的钱那都是摆在眼前的,想让人家不知道都不可能。

这些妇人都想让自家男人去石头山干活,说家里的田地由她们女人干就行,虽然那样很辛苦,到时候肯定得起早摸黑没命地干,但她们为了钱也乐意。不是说每隔六日能歇一日么,有这一日男人也能帮家里干点活。

石榴被几个妇人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回答,“我得听钱枫的,我做不了主。”

“那你跟他好好说说,吹吹枕边风呗,在床|上多使点劲,他肯定能同意的。”

“就是,以你这身板,没少让钱枫舒服吧,你若是说动了钱枫,我家男人挣来了钱我就送一只鸡来给你补身子,你嫁过来这几个月都掉肉了。”

“你家送一只鸡?石榴,我家送两只,咋样?”

大家觉得石榴头脑最简单,不会拐弯抹角,所以找她的人最多。

结果石榴还没开口,这些妇人之间开始闹起来了。

“你这不是跟我抬杠么,我说送一只,你就说送两只?你想干嘛?”

“还有她们,我说送二十斤粮来,她们就说送三十斤粮。三十斤粮顶九十文钱呢,能不能挣上这些钱还两说。”

“你们谁都别跟我争,我就送三十斤粮。石榴,你听我说,到时候只要钱枫同意我家男人去干活,我家每个月都送三十斤粮过来。每个月呢,你要记着跟钱枫说,好不好?”

这些妇人吵成一堆,石榴感觉这场面好可怕。

反正已经都吃完了,新娘得傍晚才来,杨氏便拉着石榴和穗儿赶紧回家,葛桃花也紧跟在后,她也被吵得晕头转向,两耳一直嗡嗡的。

回到家,杨氏来到钱枫的屋里,把一家人都叫齐,问这事怎么办,个个都想去石头山干活,哪里用得上这么些人。

“枫儿啊,你可一个都不能答应,那五十号人都是吃你的,村里人都得吃他们自己家的,能不能挣钱且两说,到时候可别因为这个说你给的钱不公道,大家都扯皮打架可不好了。”

钱老爹也说:“是啊,本来一村子的人处得还算和睦,因为这事闹僵了可不好,你总不能让所有人都来吃你的粮吧,那你买再多的粮都不够。”

钱枫早料到这些,“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收他们的。大哥是我亲哥,我也只同意他农闲时干一干,石伢子是我小舅子,我也不能说不照顾着他。他们俩是我至亲的人,我让他们帮忙,谁也没话说。其他人我一律不收,我那五十号坊工都听话得很,若是弄村里这一帮人,他们都自恃是本村人,肯定会欺负坊工这些外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