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咳了几声,“没说。”

“啊?娘,你…你就帮帮我吧,现在家里的钱都是钱桐管着,我想买斤猪肉给孩子们补补身子他都不答应。”

葛桃花抱起钱柳儿,哄道:“我的好妹妹,待你二哥回来了,你跟他说好不好?”

杨氏斜睨着葛桃花,“柳儿才一岁半,刚会叫爹娘,哪会说这些?你要想让孩子们吃上肉,你自己养猪不就成了?”

“养猪?”葛桃花睁大了眼睛,她才不想养猪呢,每日要打猪草,还得煮猪食,打扫臭猪圈,那活儿又脏又累。

杨氏给一群鹅撒了一些谷子,说:“我每回让你帮着数这群鹅,你都没数对过,你还想去卖炒花生,你会算账么?”

葛桃花的脸倏地一下红了,她确实不会算账。

杨氏又道:“你不会算账还想做什么买卖,难不成卖个炒花生你还要花钱雇人为你算账,你能挣回伙计的工钱么?要我说,你就养猪最合适,以前你煮的猪食,猪都抢着吃呢。”

第96章 难舍难分

杨氏说葛桃花只适合养猪,她心里不服气,那么些人都在桃花村做买卖好好的,难道就她不行,她不信。想到在那儿还能遇到不少达官贵人,她打算亲自去瞧瞧,看别人是怎么吆喝和算账的。

这一日天气晴好,桃花村特别热闹,人来人往。当葛桃花赶来时,见钱枫家的饭馆外面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哪有她摆摊的地方呀。

她凑过去看这些人坐在这儿干嘛,只见钱枫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先喝上一碗茶,然后站直了身子,用木疙瘩一拍,开始说书了。

“东汉末年,各路诸侯以讨伐黄巾贼为由,拥兵自重,各据一方,形成了群雄割据的局面,曹操救下天子汉献帝后便挟天子以令诸侯,…”

钱枫说书时抑扬顿挫,引人入胜,个个都听得如泥菩萨,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连葛桃花站在旁边也听得入了神。待钱枫累了,口也干了,说等到下午再继续时,石榴在旁鼓掌喝彩,蹦蹦跳跳的,所有的客人也跟着欢呼叫好。

因为快到午时了,客人们欢呼过后就搬着椅子全涌进饭馆里要吃饭。石榴和一群伙计们堂前堂后忙活着,这生意简直是太火了。饭馆里座位有限,客人们坐不下才会进别的几家饭馆吃饭。虽然另几家地方小,客人也没满座,但有些生意,也都挣得盆满钵满。

葛桃花见川儿坐在旁边带着小青丫和多多,便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川儿,你在这儿帮着石榴带孩子有工钱么?”

川儿抬头一瞧,“哟,大嫂来了,青丫喜欢跟多多玩,我在家带着她一个也没意思,就过来帮着一起带多多,两个娃儿有伴挺好的,我也能挣一份工钱。本来我是不要工钱的,可是姐姐非要给,反正姐姐家不缺钱,她要给我就收下了。大嫂,你也是来找事做的?听说石伢子家缺一个洗单子和被褥的,每日十五文的工钱,你可以去问问。”

葛桃花尴尬地笑着,她才不想去给铃儿做工呢。要说这十五文工钱也不低,以前钱桐烧炭卖炭,一个月才挣两百多文,算起来连十文钱一日都没挣上。现在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工钱都涨到十五文了,一个月能挣四百多文钱呢。

要是自己能挣这些钱还差不多,给别人干她可拉不下这个脸。葛桃花只好找个借口说:“我不是来找活儿干的,就是来看看热闹。”

“哦。”川儿浅笑应着,心里很是想不明白,桃花大嫂近来一直在家闲着没事干,她不闷得慌么?

葛桃花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去瞧另外几家摆摊的是怎么卖东西的。来到一家卖葱油饼的摊前,她见摊主一大家子人都在忙活着,有和面的,有煎饼子的,有收钱的,个个都干得十分利索,特别是算账的那个人脑子特别机灵,五张半的饼,他都没掰手指头就直接算出来了,丝毫不耽误功夫。

葛桃花觉得自己确实比不上,且不说钱枫要不要她在他的饭馆前摆摊,即便摆上了,客人一多,她就晕头转向了,不会算账收钱。

她悻悻地回了家,又坐在门口发呆。

到了傍晚,松球坐在屋里做功课,穗儿带着柳儿在院子里玩,她在灶房里做饭,一边做一边叹气,最近她馋肉包子吃了,可是钱桐不给她钱去买肉。她觉得钱桐这样对她,肯定是嫌她不干活不挣钱。

钱桐从地里回来了,来到灶下烧火。葛桃花忽然将手里的锅铲往灶台上用力一放,说:“钱桐,听说严家村二春家的母猪下个月要下崽了,咱们把他家一整窝的猪崽都买回来!”

钱桐吓得手里的火钳嘭的一下掉落在地,“买那么多猪崽作甚,你…要养猪?”

“嗯,娘说了,我就适合养猪,没本事做买卖,那我就养猪好了!到时候挣了钱,钱都归我管,我想买啥就买啥!”

钱桐知道葛桃花本身是个能干的女人,最近她在家闲着也没意思,便道:“行,我帮你一起养,地里的活儿也不忙。只是二春家的猪崽怕是有好些人提前给了定钱,咱们肯定买不上一窝的。倘若咱们把价钱稍微抬高一些,七八头或许还行。”

“七八头也不少了,养好的话,一头就能卖上近千文钱呢。”葛桃花打算大干一场,今日见石榴和钱枫在桃花村忙得热火朝天,她觉得自己也能干出大事来。

她干别的不行,养猪肯定拿手。待以后挣了钱,她也要去做买卖,花钱请个账房先生总行了吧!

次日她就开始自己搭猪棚,去山上砍树和割茅草,这么忙活起来她才发现,还是干些活心里踏实,在家闲坐着真是没啥意思,总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空落落的,真不知城里那些贵妇人平时在家里是怎么坐住的。

钱枫和石榴的生意蒸蒸日上,因为雇了不少伙计,他们俩还时常有空背着多多去爬山玩水。这一日半上午,客人们都上山玩去了,石榴和川儿就带着孩子们坐在河边数石头玩,钱枫在不远处钓鱼。

石榴将石子摆成一排排的,然后来数数,“川儿,你像我这样摆,就知道五个九、六个九、七个九是多少了,牢牢记住这些,以后算账就快了,这是钱枫教我的。待多多长大了,我也要让他去私塾读书,最近我瞧着松球可会算数了,几百几千都能一会儿算清楚。”

川儿听了却露出愁容,“姐姐,多多是男娃儿,自然是可以去读书的,可是青丫是女娃,她要是也能跟着去上私塾多好。以前我在凌员外家当丫头,就听人说京城里也有女娃儿上学堂的,不过她们上的是女子学堂,就连教书先生也是女的。”

“哇,竟然还有女子学堂!”石榴十分向往,觉得读书肯定很有意思,“在京城,生了娃儿的妇人也能去读书么?”

川儿笑着摇头,“应该不行吧,肯定是姑娘们才能上的。”

“哦,看来惠儿大嫂有福了,她倘若生了女娃,又有大胖大哥这位大官撑着脸面,她的女娃肯定能上女子学堂了。咱们这个小地方是不行的,只有一个小私塾,松球最近都在埋怨,说私塾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三十多个人了,从六岁到十八岁的人都有。教书先生忙不过来,听说现在已经不收人了,连男娃都未必上得了,更不要说女娃了。”

钱枫钓到了一条小鱼,兴奋地飞奔过来,拿给石榴看,“瞧,我会钓鱼了,我钓到一条鱼了!”

石榴拿着小鱼在多多面前晃荡,“多多,中午让你爹把这条鱼炖汤给你喝好不好?”

多多伸手一抓,抓得两手腥腥的。

钱枫赶紧将小鱼放在盆里养着,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川儿笑着应道:“姐姐说咱们镇上的私塾已经不收人了,羡慕京城里不但有许多学堂,还有女子学堂呢!”

石榴抱着多多在水里洗手,感叹道:“难怪那么多人都向往京城,原来是那里富贵人家的女娃也能读书。钱枫,你说惠儿大嫂在那儿过得咋样了,南北生活习性不一样,她一家子能适应得了么?”

钱枫担心的不是他们在京城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习性,而是怕贾大胖适应不了尔虞我诈的官场,他一直想去京城瞧一瞧,现在听她们俩说起学堂的事,他就更想去一趟了,说:“石榴,要不咱们在桃花村办学堂如何?办两个,一个普通学堂,一个女子学堂。”

“办学堂?”石榴惊呼着抱着多多奔了过来,“你说的是真的么?可是…咱家有这个钱确实没错,但没有教书先生呀!”

钱枫打着响指说:“教书先生好找啊,你的男人就可以!”

石榴瞅了瞅他,伸着舌头笑道:“你就算了吧,你没空,咱家这么多买卖,你哪能一天到晚的陪着孩子们读书。”

钱枫抛着石子说:“我跟你说笑的,我偶尔说个书还行,要让我整日教孩子们读书,怕是坚持不了太久。找教书先生并不难,我让曲大人帮忙找几个未中举但才学很不错的人就行了,这钱咱们出得起。至于女子学堂的教书先生,怕是要去京城里找了。还有,想备足够多够好的书籍,也得去京城一趟。”

石榴已经很了解钱枫说话的套路了,立马嚷道:“你不会要去京城吧?你要是去的话,我也要跟着去!”

川儿碰了碰石榴,“姐姐,你不能去,多多还没断奶呢,何况家里有这么些买卖,你们俩都走了,谁来打理?”

钱枫也想带石榴去京城玩玩,可是家里确实离不开人,何况他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贾大胖混得咋样了,上回贾大胖让人送来书籍和匾,自此之后连信都没来一封,这事蹊跷得很,钱枫心里一直不太踏实,想亲眼见一回才好。

“石榴,这回你就别去了,如今天热,在路上难捱得很,多多还不满一周岁,隔奶也不太好。下回咱们挑个秋高气爽的时候去如何?此次我想去京城不只是为买书籍和请女教书先生,主要还是想看看大胖一家子怎样了,他一直没写封信派人送过来,这不太像他做事的风格呀。”

石榴有些扫兴,嘟着嘴说:“你跑这一趟来回至少要两个月吧,你得早些回来才是,到时候好卖草药了。”

钱枫见石榴低着脑袋,知道她很想跟着一起去,凑过来搂着她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待多多断了奶,到时候我带你们娘俩一起去,我会提前雇人来当掌柜守着店。石头山的事倒是不需多操心,有青头守着就行。”

石榴扬着脸说:“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数!”

钱枫伸手和她拉勾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石榴这才嗤的一声,笑了。

过了两日,钱枫骑着马去县里找曲大人赁一辆马车,准备路上的所需用品。石榴已经不是想着要跟钱枫一起去玩了,而是一想到他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回来,心里就慌得很,她和钱枫还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过呢。

第三日,钱枫都准备妥当了,石榴和川儿、青头及葛桃花、钱桐都在路边送他。

钱枫再三嘱咐道:“石榴,大哥、大嫂,你们在爹娘面前千万别说漏嘴了,只说我是去看望贾大胖一家,不要说我去请女教书先生的事,他们要是知道我要办女子学堂,不知又要闹成什么样子,肯定会说我是在干有伤风化的事。”

石榴点着头,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转。

葛桃花小声问了一句,“二弟,你确定要办女子学堂?你说女娃儿要上什么学堂,你这不是瞎闹么,这确实是在干有伤风化的事啊!”

钱桐在旁揪了葛桃花一把,不让她说。葛桃花却急眼了,“你揪我干嘛,我这是为二弟好,他能瞒得住一时,难道还能一直瞒下去?到时候各村各族的老人来咱家算账,爹娘如何受得住?”

钱枫知道这事确实难办,让女娃儿上学堂肯定会有很多人反对,要么没人愿意让家里的女娃儿去上,要么就是有一批人来家里闹事。不过这都是后话,他先不考虑这些,说:“大嫂,这事你说得没错,我还需慎重考虑,先瞒得一时是一时,你千万不要让爹娘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说这事不是找不自在么?我劝你最好放弃这个打算,不要请什么女教书先生回来,反正我家穗儿是不会上女子学堂的,人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娃儿懂得太多会惹事端的,穗儿她…”

葛桃花还在滔滔不绝地说,钱桐直接扯着她的胳膊拉她走,“咱们赶紧去砍树吧,猪棚还没搭好呢。”

钱桐回头朝钱枫挥了挥手,“二弟,你路上要小心,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钱枫应着。

石榴的眼泪还一直在吧唧吧唧地掉着,“钱枫,咱们这儿离京城路远,说不定会遇到蛇和野狼,你会害怕的。你还记得那次去益城么,你都吓晕过去了!你这一去就是两个月,我真的不放心。”

钱枫被石榴惹得也想哭了,强忍着泪,笑着说:“你净瞎担心,这回我赶的是马车,而且待我路过县里,曲大人还会派一位识路的差役跟我一起去办事,路上遇到蛇和野狼的话,有差役护着我呢,他带着大刀,还有功夫的!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多多,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石榴哇的一声哭了,“两个月好长好长,我怕夜里睡不着觉,怕你在路上会遇到坏人,怕你会迷路,怕你…”

钱枫本已经坐上马车了,这时又跳下来抱着石榴哄道:“你什么都别怕,我肯定能一根毫毛都不少的回来。其实两个月真的很快,我教你,每过一日你就在墙上画一横,待画够了六十横,我就回来了,真的是转眼的功夫。”

说着说着钱枫眼眶里也闪着泪花,尽管之前已经嘱咐大哥、大嫂和青头、川儿多照顾石榴母子,他还是不太放心,然后又让岳父岳母和石伢子多帮忙。其实不需他说,石榴的娘家人自然知道要好好帮着石榴的。

钱枫紧搂着石榴,“我的好石榴,我的婆娘,你别哭了,再哭我就挪不动腿了…”

石榴一听,便来劲了,又哭得稀里哗啦,还说:“要不你就…别去了?”

钱枫一怔,不去不行啊,一想到贾大胖没来信他心里就毛毛的,总觉得他出了什么事似的。“石榴,我真的能不去么?”

川儿也在旁跟着抹泪,王青头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一对粘粘乎乎的还有完没完了?他过来一把将两人扯开,推着钱枫上马车,然后狠狠踢了马一脚,马便撒腿跑了出去。

石榴吓得追了上去,“钱枫,你抓紧绳子,马跑得太快了!”

钱枫毫无准备,身子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抓紧了绳子,回头道:“青头,算你狠!石榴,我没事,你回家吧!”

川儿伸手用力掐了青头一把,还瞪着眼小声说道:“你差点害得钱枫大哥摔下去了!”

青头却咧嘴大笑,“我不这样,他还走得了么?”

石榴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哭着大声嚷道:“别把我给惠儿大嫂和小殷山做的红豆手链弄丢了,一定要亲手送给他们!你别在路上瞎耽搁,要早些回来!”

“我记住了!”钱枫扯着嗓门哽咽地应道。

第97章 钱枫的愤怒

从殷山镇到京城有一千多里路,加上夜里还要停下来住客栈,在路上足足赶了十六日才到京城。陪着钱枫一起来的那位差役疲惫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和钱枫都足足瘦了一圈。

一路风尘仆仆到了京城,钱枫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脏乱,也顾不得饥肠辘辘,更顾不得欣赏京城的风景,而是双脚一落地便去打听贾大胖住在哪。他和差役打听的人都是一些衙门口的当值人员,这些人连贾大胖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贾大胖住在哪。

钱枫有些纳闷,贾大胖跟着皇上来到京城入朝为官,名气应该不小,怎么会没人知道呢?

他再带着差役逮着人问路,去了吏部尚书的府院门前,看门的小厮压根不让他们俩进去,说吏部尚书岂能是谁想见就能见的?钱枫让小厮进去通报一下说有急事找吏部尚书,小厮说每日都有这种无理取闹的人,钱枫倘若再不走开,他就喊人将钱枫和小差役给抓起来。

钱枫恼了,他只不过想找个人而已,怎么就这么难?莫非自己不惹点事出来,还真就没辙了?

他和差役寻一处客栈住下,然后他自己一个人跑到六扇门前击鼓,说有冤案。

现在终于有人让他进去了,他抬头还未看清楚高堂之上坐的大人是啥模样,就大声凛然道:“草民钱枫,要状告当朝官员贾大胖!”

堂上坐的老头眉头一拧,脸色有些紧张,没说话。

钱枫觉得纳闷,这位大人既不问详情,也不问贾大胖是何人,看来他一定是认识贾大胖的。

可他不动声色,只是眯着一双苍老却不昏花的小眼,瞧着下面的钱枫。

钱枫暗想,这个老头不会将他私自关起来,然后关他一辈子的牢狱吧?看来自己只能把事情闹得更大一些才行,又道:“草民还要状告一人。”

老头轻咳了一声,“还有谁?”

钱枫斩钉截铁地说:“当今圣上!”

“什么?”老头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一个劲地咳,眼泪都咳出来了,他双手紧紧扶住桌子,“你…你个大胆狂徒,你连皇上都敢告,你活得不…不耐烦了?咳咳…咳咳!”

钱枫还真怕老头会咳死过去,忙道:“你别激动嘛,草民没有活得不耐烦。皇上以前去草民家住过一夜,还和草民同游桃花村,且与草民的婆娘石榴相处甚欢呢!当时皇上还想让草民来京城入朝当官,但被草民给拒绝了。这事你一定要当面跟皇上说,否则耽误了大事你的脑袋还不够皇上砍的。皇上若觉得没有做对不起草民的事,你就让皇上来与草民对质!”

“你…你…咳咳!”老头远远指着钱枫,那只枯手一直在颤抖,然后厉声吩咐衙役,“快!快将他打入死牢!咳咳…咳咳!”

钱枫被几位衙役揪着去后面的死牢,这可是钱枫头一回进牢狱,里面昏暗脏臭,钱枫恶心得直吐,连肠子都快吐出来了。那些衙役紧捂着嘴,但并不敢对钱枫怎么样,因为钱枫在堂上说他与皇上有关系,听他那意思与皇上还交情非浅,衙役们不敢造次,只是将他关进死牢,锁上牢门后便一声不吭地走了。

老头由下人扶着惊慌失措地上轿,要去皇宫禀告皇上。

钱枫捂着嘴蹲在牢里,心里还挺害怕,皇上会不会真的是个无情无义之人,直接命人将他的头给砍了?可是据他与皇上两面之缘的观察,觉得皇上至少会问一问他到底所为何事,然后才会处置他。

他在牢里忍耐了四个时辰,感觉自己憋得快晕过去了,这时牢门忽然被打开,几位衙役客客气气扶着他出去。

见到敞亮的天,呼吸着干净的空气,钱枫终于缓过劲来。衙役们将他扶上轿,然后抬着他一路往前走。钱枫掀开轿帘往外瞧着,大概猜到这是要去皇宫。

如他所料,皇上肯定是要当面问个清楚的。

来到皇宫大门前,钱枫下了轿子,这时就有一位老太监跑出来,将他带进皇宫。老太监时不时斜眼瞅着钱枫,猜不知皇上要见这位浑身脏臭的低贱草民干嘛。

钱枫见老太监那双眼睛滴溜溜转,便狠狠瞪了老太监一眼。老太监吓得脖子一缩,暗道这个人什么来头啊,来见皇上都敢这么猖狂,是来找死的吧?

跟着老太监走了一路,钱枫感觉实在是累得慌,因为他来京城都没好好歇息一下。他也没心思欣赏皇宫里的景致,宫殿都差不多,他来古代之前,早就参观过这处皇宫了,没什么吸引人的。

走进一处小阁院,钱枫累得正要坐下时,忽然发现旁边有一人坐在那儿悠闲地看书。

钱枫揉了揉眼睛,赶紧跑了过去,犹豫半晌要不要下跪,最后还是屈服地跪下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钱枫跪下低头禀报,“草民钱枫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皇上将书放在一旁,看着规规矩矩下跪的钱枫,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要状告朕么,朕哪里还有什么福?你快说说,朕何罪之有,竟然害得你行千里之路来告状?”

钱枫抬头瞧着皇上,眼前的皇上与他之前见的大不一样,此时皇上身着龙袍,高贵威严,一副绝不容他人冒犯的气势。

钱枫知道只能示弱才能消消皇上的怒气,他嘻皮笑脸地说:“皇上,草民行止失仪,还望皇上见谅。草民来京城就是想见一眼皇上,看皇上是否安好,若不如此,草民如何能见得着皇上?现在见皇上容光焕发,过得甚是安好,草民心里也就踏实了。”

皇上斜睨着他,知道他这是托辞而已,“你就别一口一个草民了,朕听着耳朵难受。你状告朕就是为了想见朕?这种相见的法子倒是别拘一格啊。”

钱枫呵呵笑着。

皇上突然起身,来到窗前的花盆旁,猛地摘下一片绿叶,说:“朕知道你来所为何事,不就是为了贾大胖么?过几日他就要上刑场被砍头了!他的事朕已让人封锁住了,你如何知道的?”

“砍…砍头?”钱枫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皇上,你不会是…是跟我说笑吧?”

皇上转身看着他,“朕向来金口玉言,可没兴趣跟你说笑。”

钱枫慌忙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皇上面前,他脸色苍白,一身臭气,眼神却犀利得很。他紧盯着皇上的眼睛说:“我说大胖怎么不给我写信,果然是出事了。皇上,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要砍他的头?”

皇上伸手推开他,“离朕远点,你臭死了!”

钱枫却硬凑到皇上面前,“皇上不说清楚,我就臭死皇上!”

老太监看不下去了,跑过来死命拉着钱枫,要将他给拉出去,嘴里还恶狠狠地嚷道:“大胆草民!竟然敢口出恶言,想臭死皇上,你…你…长了熊心豹子胆不是?皇上,你赶紧下令吧,老奴喊人将他拖下去斩了!”

皇上清了清嗓子,朝外吼道:“来人!将此人拖下去!”

皇上话音一落,几位高手便冲了过来,将钱枫往外拖。钱枫扭头看着皇上喊道:“你真要砍我的头?你…你这不是昏君么,话都还没说清楚呢!我倒是想臭死你,可是你有这么容易被臭死么?大胖到底犯了什么死罪,你给我说清楚!”

钱枫在想,哪怕死也要死个明白,大胖肯定是被冤枉的,难道他也要这般莫名其妙地被砍头?他见势双手死死抓住一个小石狮子的头,任由那些人生拉硬拽他都不放手,嘴里不停地喊道:“皇上,倘若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忘恩负义,滥杀无辜!”

老太监朝钱枫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你娘的,死到临头了不求饶,竟然还有力气骂皇上,你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你们几个快把他拖下去斩了呀!”

几位高手刚才是没真动手,现在见老太监这么一嚷,他们用力一拉,钱枫那双手就再也抱不住小石狮子了。钱枫被他们在地上拖着前行,后背磨得生疼生疼。

眼见着钱枫被几位高手拖到十几丈远的地方去了,皇上站在小阁院门口吼道:“混账!朕让你们将他拖下去洗个澡,谁让你们虐待他了?”

“啥?”老太监吓得双腿一软,“皇…皇上,不是将他拉下去斩了么?”

“朕什么时候说要斩他了?你敢假传圣旨,看来是你想被斩了吧?”皇上一吼完就进屋去继续看书。

老太监吓得身子晃了晃,一下昏倒在钱枫的身上。

钱枫将老太监往边上一推,“死太监,你快压死我了!”

几位高手忙乎起来,其中两人扶着老太监去旁边小屋子里躺着,还有两人将钱枫叉下去洗澡。

钱枫被叉到一处小院子,这里大概是太监们住的地方。一群小太监听几位高手的吩咐,便烧水的去烧水,找衣裳的找衣裳。钱枫身上又脏又臭,衣裳简直不堪入目了。

钱枫暗想,他在死牢里才呆四个时辰就这样,倘若呆上十日八日的,怕是已经死过去了。而贾大胖这时肯定也是关在死牢里的,还有他的婆娘和孩子,大概也被关在其他的牢里,他们是怎么熬过这些日子的?

皇上既然不斩了他,那他就还有机会和皇上说话,无论如何,他都要救贾大胖一命!

这时钱枫在浴桶里泡着,一位小太监笑嘻嘻地走过来,“你是被皇上点了名要当太监的么?小的给你搓搓澡吧。”

小太监拿着搓澡巾就过来了,钱枫吓得捂住下|身,急道:“不要不要!我不喜欢别人给我搓澡!”

小太监被惊得怔住了,只好站在那儿傻笑着。

钱枫知道这位小太监是想讨好他,便朝他笑了笑,问道:“小兄弟,你在这儿干几年了?”

小太监连忙示好地点头哈腰,笑道:“大哥,小的叫小春子,今年十五岁,在这里已经干两年了,只是还没干出啥名堂来,整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