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曾被命运紧紧扼住咽喉的人才会说出这句话。有的人,只是活着就必须用尽全力,更别说要活得如此耀眼而张扬。

无法想象那是番怎样的千锤百炼。

朵棉忽然抬起右手捂住嘴,湿了眼眶。

下午的补习,老师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声情并茂,朵棉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度日如年算什么,度秒如年才是真可怕。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拿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她立刻抓起书包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到楼下打了个车,直奔和靳川约定的见面地点。

摸出手机看时间。下午五点半。

打车过去应该就差不多了。

朵棉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定定神,坐正之后猛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翻出之前买的BB霜和眉笔,对着镜子有些笨拙地开始化妆。

好了吧?朵棉对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

……好像左边眉毛粗了点?

改改。

……好像右边的又粗了点?

她皱眉,越着急越办不好事,一双眉毛也越画越诡异,就在她准备进行第七次修改的时候,前面的司机师傅丢来一句话:“到了。”

“……”朵棉囧,只好默默地收起眉笔镜子,默默给钱,默默下车。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曼谷料理,包间名清柠。

朵棉眸光闪了闪,回复:你到了?

靳川:嗯。

朵棉:我马上到。

这种场合,顶着副蜡笔小新的眉毛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丢人就丢人吧,他一个人已经等了那么久,她不想让他再继续等。

思索着,朵棉走进约好的泰式料理店。

身着纱笼的服务员笑盈盈地迎了过来,朵棉报了一个包间名,服务员将她引导过去。

“请进。”服务员贴心地为她推开包间门。

朵棉抬眼。包间装修风格是十足的泰式风情,窗户半开,夕阳的余晖斜洒进来,里面的人听见响动,微侧头,在一片光影交织中看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很淡。

遇见方知有,斯人若彩虹。

莫名的,朵棉脑子里蹦出这么句文艺范十足的句子。

四目相对,空气里有几秒钟的死寂。

服务员关上包间门离开了。

“……”朵棉移开目光坐到那人对面,尽量让自己遗忘下午偶遇那名妇人的事,若无其事的语气,“你不是说下午要训练么?我还以为是我找地方等你。”

那头,靳川没答话,只是拿起杯子喝了点儿水,盯着她看,眼神直勾勾的,里头充满兴味。。

“……”朵棉被看得有点发毛,清清嗓子,自己给自己找话缓解尴尬,“这地方我以前来过,味道还不错。”

“化妆了?”靳川冷不丁道。

“……”朵棉微怔,下一秒立刻生出一种小心机被看穿的窘迫,脸微红咳嗽两声,“买、买了眉笔一直没用,顺便,就用一下。”

“嗯。”他把杯子放回桌上。

……啊啊啊居然一眼就注意到了,看来她的蜡笔小新眉真的很醒目。

这么重要的时刻……

好郁闷。

“……我不太会化妆。”她脸红红的,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于是强行解释:“不过我学东西一直都很快,下次应该就能……”

“挺好看的。”靳川淡淡打断。

“……”朵棉一愣。

他抬眸瞧她,懒洋洋地挑了挑眉,“你在我这儿怎么都好看。”

第39章 Chapter 41

Chapter 41

一副闪闪发光的蜡笔小新眉, 请问好看在哪里……

请问嘴巴这么甜是刚吃了糖么。

传说中的那啥啥眼里出西施?

朵棉脸微红,脑子里迷迷糊糊地冒出几个念头。不过,开心归开心,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只干咳了一声转换话题,试图把靳川的注意力从自己眉毛上移开。

她拨了下刘海挡住眉毛, 问他:“晚上的训练什么时候开始?”

“八点。”靳川淡淡开口,说着,瞥了眼挂在包间墙上的钟表, “你还有一小时五十分钟。”

“……”朵棉眸光微跳。

“不是有话跟我讲?”他冲她抬了抬下巴,一勾唇角,懒散的痞气从眼角眉梢流淌出来, “苹果, 我等着听。”

你等着听?

怎么跟你早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似的。

而且……你每次叫“苹果”的时候能不能换种语气,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真的性.感到犯规。

朵棉低垂眼眸咬了咬唇, 手指收紧, 心跳如雷,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开。

激动、紧张、不安、期待。

包间外夕阳西下, 包间内灯光暧昧,无数画面走马灯一般闪过脑海。在数秒钟的翻江倒海过去后, 朵棉不知怎么又平静下来。

然后她做了个深呼吸, 抬头, 鼓起勇气看向靳川。

那人坐姿随意,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朵棉直视他的眼睛,道:“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考虑过了。”

靳川挑了挑眉毛。

她心跳怦怦怦怦地加速,脸通红,却仍旧努力保持镇定。看着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以后就让我陪着你吧。”

闻言,靳川一时没有手滑。他靠椅背坐着,安静地看着少女羞涩却坚定的面容,目光不明,眸色深沉。

朵棉和他对视,弯了弯唇,“以前你跟我说,‘人只有足够强大,命运才会向你低头’,我听了,信了,也努力了,最后收获了目前看来最好的结果。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很多。我很感谢你,很羡慕你,也很崇拜你。”说着顿了下,又道,“以后让我陪着你吧,那样,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屋子里有几秒钟的安静。

须臾,靳川定定注视着她,“感谢我,羡慕我,崇拜我,还有呢?”

“……”

“苹果,”他声音微微低下去,“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短短零点几秒,朵棉的脸更红了。

好在这时候包间门开了,服务员端着餐盘进来上菜,摆好之后冲两人笑了笑,礼貌道:“您的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说完,服务员转身离去。

哐当一声,包间门开了又关上。

整个屋子再次回归安静。

朵棉整张脸滚烫滚烫,热得快失去知觉。瞟一眼桌子上的菜,赶紧干咳一声道,“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吃、吃饭吧,你晚上还得回基地训练,别耽误了。”

……好囧。

实在是太囧了。

为什么她一个被告白的人这么紧张,再看看那位向她告白的,人靳大爷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压根一副把她吃得死死的样子。

朵棉有点尴尬地思索着,飞快拿筷子夹菜塞嘴里,腮帮鼓鼓地嚼。

对面那人依旧盯着她,筷子摆面前,动都没动。

她假装没看见,继续吃。

靳川继续盯着她看。

就这么在十万伏高压下抗了几分钟,朵棉认输,挥舞小白旗向靳川投降,“……你为什么不吃?”

靳川答非所问:“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

“跟我好。”他很冷静。

“…………”这土味十足又莫名严肃的说法……朵棉在心里默默替他尴尬了两秒钟,清清嗓子,声音很小地应了声:“嗯。”

“真想清楚了?”他非常冷静。

“……嗯。”她声音无意识地更小。

靳川听完点了下头,然后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没什么语气道:“今天晚上我有事儿,请个假。”然后挂断。

对面的朵棉有点茫然。

请假?是训练请假么?为什么要请假?

她想着,直接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请假?”不是说亚洲邀请赛快开始了么?这段时间的训练任务应该很重吧。

靳川不答话,收起手机扫了眼她面前的那些菜,一挑眉,“吃完了?”

“差不多了吧。”她中午吃得比较撑,本来就还没饿。

“怎么吃这么少。”靳川拧了下眉。

“主要是中午吃多了,还没消化……”

靳川静默两秒,点点头,唤来服务员买单。

从泰国餐厅出来,外面的天已经暗下,城市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朵棉背着包站在路边,想了想,赶紧趁人不备掏出纸巾擦眉毛。

再一照镜子。

里面的姑娘肤色雪白细腻,五官精致,两边脸颊染着一丝薄薄的粉红色,看上去娇艳而青涩。

……虽然脸红得有点不正常,但没了粗眉,顺眼多了。她满意地弯弯唇,收起镜子。

这时路边传来一阵喇叭声,滴滴。

朵棉转头看过去,只见一辆熟悉的纯黑色轿跑停在路边。车窗落下一半,驾驶室里的人手里夹了根烟,隔着遥遥夜色瞧着她,目光很深。

这一瞬间,朵棉脑子里莫名窜出一个词:狩猎。

他是蛰伏黑夜等待觅食的兽,她是猎物本身。

这个诡异的念头令朵棉胆战心惊。她心跳骤快,甩甩头,把“狩猎”“觅食”之类的词汇通通抛出脑子。

过了几秒钟,靳川终于懒懒出声,“杵那儿装木头呢。过来。”

“……”朵棉愣了下,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有点惊讶,“你不是说晚上有事还请了假么?不去办事?”

靳川掸了掸烟灰:“你就是我的事儿。”

“……”???朵棉黑人问号脸。

“上车。”

“……哦。”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也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思索着,朵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靳川一踩油门发动汽车。

朵棉习惯性地扯过安全带系身上,随口问道:“你准备带我去干什么呀?”

靳川开着车连眼神都没斜一下,淡淡丢过来两个字:“开房。”

朵棉:“……………………………@#&$???”

他从中央后视镜里看她一眼,“你对酒店有没有什么要求?喜欢什么风格的?”

“……”朵棉整个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足足过了好几十秒,她的大脑才恢复运转,动动唇,极其艰难地开口:“你能不能不要开这么惊悚的玩笑。”

靳川语气挺淡,“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在开玩笑。”

“……”朵棉再次震惊了,同时“唰”一下,整张小脸红个底朝天。她瞪着他,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我、我不。”

“不什么。”

“不跟你……开房。”朵棉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挤出几个字。

天哪天哪天哪……这是什么神转折?她敢保证连电视剧都不敢像他这么演……说好的青春校园呢?说好的小清新呢?

话音落地,黑色轿跑在路边停了下来。

朵棉心都跳到嗓子眼儿,环顾四周——此处是一条小路,肉眼可见范围内的行人不超过两位数。

路灯的光昏昏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