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家个个儿都是妻妾成群,她又一心药跟着你,又不计较名份。我能不介意吗?”

“那夏侯瑜呢?你们。。。。。。”

“我根本都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了。你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很愿意听你告诉我。”柳雪涛难得的说了次真话,说完后边无所谓的躺回去,淡淡的看着卢峻熙纠结迟疑的表情,一副听都懒得听得样子。

“忘了?”卢峻熙显然不信这鬼话,嗤的一声冷笑,翻身躺在床上。

他不是不愿看她,只是有些不敢看现在的她。

其实在她之前,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其他女人流眼泪,可却偏偏没有哪一个像她那样,明明看起来那样伤心,可又满脸写着隐忍和倔强,明明水雾已经弥漫了整双瞳眸,她却还是有办法让它们无法落下来。

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就连乌黑浓密的睫毛都仿佛沾染上了无边无尽的水汽,沉重而又莫名悲伤。她就那样望着他,在这承载了二人无限欢爱的床上,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屋子里精致的家私妙曼的轻纱无一不是他们二人精心挑选的物件。然而那一切都似乎变成了苍白的背景,在那一刻就只有她,那样慌乱地望着他。似乎仅仅只是一眼,却已经足够。

刚刚又吵又闹的酒气撒了大半,此时二人都有些清醒了。反而不再揪扯,都冷静下来认真的思考起来。

柳雪涛躺了一会儿没听见卢峻熙说话,转头看他时,见他依旧板着脸,俨然是要冷战到底的样子。她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慌张。

她极其鲜明的感觉到心中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倏然清晰分明起来,微微带着凉意。

如同薄浅而危险的冰面苦撑了许久,却在这一刻终于破裂,那些细碎的冰渣陆续渗进了身体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带着不可抑制的刺痛,却又令人清醒。

即使不愿意,但似乎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终究有一天会放弃的,就算再不情愿,自己也不能这样苦苦的撑下去。这场梦,这场一个翩翩少年曾经带给她的梦境,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她想到终究有一天会梦醒,她的心便如刀割一样的疼痛。猛的推开鸳鸯绣枕噌的一下子坐起了身子,抬手拔下发间的一根白玉簪,然后握在手中使劲的掰了掰,掰不断。

柳雪涛心里暗暗地骂道,妈的那些电视剧都是骗人的,这玉簪这么硬怎么可能掰断?于是索性一挥手狠命的往地下一摔,一根玉簪登时碎成几段。

然后她指着地下的碎玉说道:“我若心里还想着什么夏侯瑜,便身如此簪,死无全尸,万劫不复。”

“你”卢峻熙大惊,忙欠起身来抬手捂住柳雪涛的嘴,又气又急的看着她,终究不知说什么才好,索性又把她搂进怀里,双臂紧了又紧,低声叹道:“你这女人明明看着很聪明,怎么却如此蠢笨?!”

“我又蠢又笨,你还抱着我做什么?为什么不把我休出去任我自生自灭。”

听着她软软的微微带着酸味的声音说着这样委屈的话,卢峻熙纵然有铁石心肠此时也只化作绕指柔情。他低头吻了吻她被眼泪和汗水侵的半湿的秀发,叹道:“你是我命中的劫数,把你赶出去,恐怕我连一日也活不成。”

“我不过是个善妒的女人罢了,有小气,又尖酸。不许男人纳妾收房,已经犯了七出之条,你把我赶出去自然能娶到更好的。到时候左拥右抱,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如何一日都活不成。”

“有你一个便已经足够了,何必左拥右抱?再说了,你不知道神仙是不许娶亲的么?谁稀罕那种清心寡欲的日子,有佳人在怀,才是神仙也不换的日子。”

“花言巧语,谁信你的。。。。。。”他的手臂拥住她的肩,温凉柔软的唇瞬间就覆下来。

“不要别人信,只要你信。。。。。。”一张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以至于她仰着头却只能看见那双黑如墨玉的深眸。那里头有两簇小小的火苗,藏在深处闪闪跳动,又放佛是天边最炫亮的星子,让人移不开目光。

反正她的脑子懵了一下,他已经贴上她的唇畔,而这份触感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令她本能地不会拒绝,只觉得周遭的世界似乎有几秒钟的停顿,然后一切才又恢复正常,柔情蜜意却如高涨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她紧紧地包围着,细细密密,长长久久,缠缠绵绵。。。。。。

他又一次吻上她的唇,这一次还是痛。那期待已久,渴望了许久,身心俱疲的痛。

她极力想在唇齿的碰触、磨蹭间,找到释放痛苦的方法。却发现那已经入骨髓的思念,远远不是亲吻可以缓解的。也许,她需要去触摸吧。她的手缠上他的背,轻轻抚摸着他温暖而有力的肌肤,麻痹的感觉升腾,牵动心灵的疼痛沉淀。

在酥麻和微痛的感觉里,不一样的知觉在身体里翻滚。

他的唇顺着她的颈一路下滑,她搂着他的腰身的手开始锁紧,不知不觉依偎得更近。澎湃的激情湮灭了滚烫的知觉,也湮没了她的一切思维。

紫燕和碧莲在卧室外间的屋子里犹豫了许久,终于听见里面没了动静。两丫头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轻声咳嗽了两声。

卧室里卢峻熙拥着沉沉睡去的柳雪涛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道:这吵来吵去,最后还是自己不占理,陪了半天的不是又哄了这许久才消了气,真是磨人啊!话又说回来了,怎么回回都是这女人占了先机?

再伸手拿过那张惹祸的花笺,卢峻熙恨不得立刻丢进火盆里烧成灰。

但终究还是舍不得怀中的女人生气,便整整齐齐的折好了塞在枕下。然后悄悄地撤出被柳雪涛当枕头的手臂,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方悄然下床,出去叫丫头准备热水自去沐浴。

柳雪涛小睡一会儿便醒了,因为哭过后睡着的,所以醒来时眼睛都是肿的。不但眼睛睁不开,眼里里面还痒痒的,十分难受。便索性坐起来又躺回去,赖在床上不起。

卢峻熙看看饭桌上已经摆上来的晚饭,少不得又过来哄她,因见她眼睛红肿,又是心疼又是不舍,亲自拿了冷毛巾过来给她敷了一会儿方见好些,便死拉硬拽把懒床的女人拖起来,拉到外边去吃晚饭。

柳雪涛衣衫不整,长发凌乱,自己去铜镜中一照,活脱一个女乞丐的样子,于是又情不自禁的笑了。

丫头们自然不敢多问,一个个儿悄声的服侍她梳洗了,换了衣裳重新出来。却见卢峻熙依然坐在饭桌前等她一起吃饭,于是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卢峻熙的身边,拿了筷子先替他夹了菜,然后又低声劝了一句:“快吃饭吧。”

卢峻熙的脸上方露出了几分笑意,一摆手,丫头们又一个个的退下去,他又抬首捏了捏她的脸蛋,低声笑道:“越发把你宠的不像样子了。你倒是想想,今儿谁的不是多些?还跟我耍小性子,嗯?”

“。。。。。。”柳雪涛抬眼等着他,粉腮带笑杏眼含嗔,却只是不说话。

卢峻熙彻底没了脾气,摇着头拿起筷子又给她夹了菜,方自己端起饭碗,说了声:“吃饭,都凉了。”

柳雪涛方转过头去吃饭。

这顿饭倒是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次。饭后柳雪涛叫丫头进来收拾,自己却要了件披风说要出去走走。

卢峻熙岂肯任她一个人出去?便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灯笼吩咐道:“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陪少奶奶出去走走。”小丫头们忙退下,卢峻熙便牵了柳雪涛的手,夫妻二人并肩出了房门,慢慢的散着步往卢峻熙的书房里走去。

此时刚刚入夜,下人们还没用用饭,各处都亮着灯。藏蓝色的天空中一轮弯月洒下淡淡的清辉笼罩着大地,晚春的风已经带了些微微的热气,夹杂着花香在夜色中吹拂着,二人并肩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大院路上,微风撩起轻柔的裙裾衣角,似是缠绵的柔情辗转蹁跹。

这样的情景总是叫人想起那句直白而深沉的句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柳雪涛暗暗地念叨着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问,卢峻熙啊卢峻熙,你到底是不是我的那个一心人?

卷三画眉勿坠凌云志

第127章背后高人

卢峻熙终究还是让柳雪涛见了周玉鹏一面。柳雪涛把更详细的图纸交给周玉鹏,告诉自己的要求,并说如果实验成功的话,这种轮胎会大量的购买。

周玉鹏很是高兴,临走时连连道谢。

卢峻熙和柳雪涛把他送走之后,十分纳闷的说道:“这个周家的大公子不像是因为这点小事儿就喜形于色的人呀。我对他的用心十分的怀疑,娘子,他分明就是夏侯瑜的奸细嘛。”

柳雪涛这几日因为夏侯瑜的事情不知道跟卢峻熙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多少遍,此时早就没力气同他辩解,只淡淡的叹了口气,自己转身回屋子里去。

卢峻熙见柳雪涛直接不答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跟在她身后回房。

如今的书房,已经成了他们夫妇二人共同的地盘。卢峻熙在这里读书,柳雪涛便在这里瞧账本,有时候她也会在纸上写写画画,但那些乱七八糟的字迹符号也似乎只有她自己能看懂。卢峻熙看了几次总觉得稀奇古怪,问她又不说,所以也就随她去了。

林谦之从外边进来,见二人一个坐在书桌前,一个坐在窗前的矮榻上,一个读书一个写字,都十分的用功,便微笑着上前,先给卢峻熙请了安,又回柳雪涛的话:“少奶奶,咱们家编制行的掌柜的来了,说这是您要的账目。”说着,林谦之地上一摞账册放在柳雪涛的矮桌前。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他既然人来了,我且得见见他。叫他进来说话。”

林谦之答应着出去,一会儿功夫便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进来。此人乃是林谦之从卢家的吓人挑选出来的人,也算是林谦之的嫡系。因为柳雪涛为了方便管理,便把一些权利下放,这样出了问题便只管找相应的人说话,省的事事都要自己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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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雪涛问了他一些账目上的事情,之后又问他:“卢之廉,京城前些日子来得订单做的怎么样了?”

这编制行的掌柜的正是卢之廉,是后来他升为管事的时候,柳雪涛根据卢之孝的名字重新给他改的。用这个字做他的名字就是提醒他做事做人一定要廉洁,不可贪财。

卢之廉忙回道:“回少奶奶,已经做完了六成了。在预定的时间内肯定可以完成。请少奶奶放心。”

“嗯。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预定的时间之前三日的时间必须把货物清点完毕,若是出了差错,你们几个管事可是要依照我的规矩原价赔的。”

“是,奴才们记得。”卢之廉赶忙应着。又迟疑的回道,“少奶奶,前儿你让奴才核算一下扩大咱们编织行的作坊需要多少银子,奴才依照您的吩咐,大致的算了一下,若是想把咱们目前的编织行扩大四倍,至少还得一千六百两现银,半年的时间方可建完,还得需要二百个女工。五十个小厮来回跑腿。”

“嗯,银子倒不是什么大事。咱们编织行从去年在家里的两个院子大小,道现在不过是半年的时间。不仅仅扩大了五六倍,有了咱们自己专门的铺面,而且还把原来闲散的人都集中起来,让大家人人有事做,都能赚点钱贴补家用。我这个人哪,最讨厌懒惰的人。这人只要不懒,便还有救。”

“是是是,奴才们跟着少奶奶这半年的时间,也赚了不少银子的工钱呢。只我家婆子和儿媳妇娘儿三个,这半年的时间就赚了三十多两银子,是我们月例银子的两倍呢。奴才们都念着少奶奶的好,说少奶奶是咱们家的女财神呢。”卢之廉忙陪着笑脸,赞着柳雪涛的好。

林谦之也笑道:“这话不错,最起码芳菲那死丫头如今也知道做点事儿了。这几天一直跟着黄氏学手艺呢,让这些女人们忙起来,家里也少了些鸡飞狗跳的闲事。叫人省了不少心。”

柳雪涛看了看林谦之,笑道:“这话说的很是,这到了年底,你们这几个管家的很该好好地孝敬我一顿酒菜,那些整天东家长西甲短的胡乱嚼舌头的婆子们,如今都趁着不当值的时候转工钱去了,谁还有心思跟你这大管家磨牙?哎林谦之,你一年的例银是多少?”

“托少奶奶的福,过年的时候少奶奶刚给奴才加了例银,如今奴才一年是六十两银子的例银,另外还有五石白米,两石糙米。”

柳雪涛点点头,又问:“够用吗?”

林谦之忙躬身回道:“回少奶奶够用,还有些剩余,可以积攒下来或者养老,或者给芳菲那丫头做妆奁。”

“你今年多大呀,就想着养老?”柳雪涛笑笑,摇摇头,又问,“你想不想赚更多的银子?”

林谦之惊讶的看了柳雪涛一眼,又笑道:“过年的时候,人人都说吉利话,说什么恭喜发财,奴才自然也想着发点小财。不过奴才没那个福气,如今已经很知足了。”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些。”柳雪涛又笑着问卢之廉,“你呢,你想发财吗?”

卢之廉便不少意思的笑笑,说道:“不怕少奶奶笑话,奴才自然是做梦都要发财的。”

柳雪涛点头微笑,说道:“很好,我就是喜欢愿意发财的人。想都不敢想的人,是没出息。敢想不敢说的人,是胆小鬼。倒是你卢之廉,比林谦之坦荡的多了。”

林谦之听了这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偷偷地笑笑。心想少奶奶恐怕又有新花样了。

柳雪涛看着林谦之和卢之廉,笑道:“我有个主意可以让你们发财,先跟你们二人商议了,如果觉得行,咱们就跟大家说说,如何?”

“这是天大的好事,请少奶奶点拨奴才们。”林谦之和卢之廉忙都躬身说道。

“就是给咱们新扩建德编制行入股的事情。”柳雪涛说着,便拿起笔在面前的一张白纸上写了个数字,正式卢之廉报上来的一千六百两银子。然后慢慢的解释道:“这一千六百两银子,我出一千二百两,然后占有新编织行的七成股。剩下的三股再拿出一股来,给那些出不起钱却手艺极好的人。再把剩下的四百两银子算作两股。你们谁愿意往里凑钱,根据钱的多少,各占一定比例的股。这叫‘集资建行,按股分红’。你们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林谦之虽然在柳雪涛面前老实本分,实则是个人精里选出来的人精。这些年他跟着王氏管理卢家的产业,什么帐算不过来?一听这话,立刻躬身行礼:“少奶奶这是抬举咱们奴才,若我们拿上了银子,以后每年都可以跟主子一样从编织行里分红了!那么说那么说。。。。。。”

“那样的话,你们也是咱编织行的主子了。谁手里有咱们编织行的股,谁就是咱们编织行的主子嘛!”柳雪涛把林谦之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索性把事情都一一挑明白。

原本在旁边读书的卢峻熙初时还听着有些皱眉,待柳雪涛细细的讲了一遍之后,便已经明白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既可以约束这些人好好地做事,认真的管人。还给他们一定的希望,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加班加点。反正每个人都希望多赚钱,但不管怎样,他们总是还占了三成的股,而自己却占了七成。

这多劳多得的好处,自然不只是奴才们的。大部分的好处依然是主子的。如此,他们节省的,加班加点转出来的利钱也足够他们拿走的那一部分了。何况把他们的积蓄都集中起来放在一起,也等于把他们以后的日子全部和卢家绑在了一起。这种方法倒是比卖身契而更加有效。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主动劳作和被动劳作之间,总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嘛!

柳雪涛的新决策在卢家大院等于一个炸弹,轰的一下子把那些一直都在斤斤计较打小算盘的人们给吓了一大跳。其中最最震惊的当然是卢峻晨。

卢峻晨此时已经被柳雪涛想办法托关系送进了县志编修衙门去编纂县志去了。说白了就是一个极小的文职,只等将来有什么机会再想法子升迁罢了。通常意义上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再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也就如此平平淡淡的活到老了。

可他却是个不甘心的人。不甘心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把之前的仇恨都一笔勾销全部忘掉。

而且,纵然他甘心,也有人不甘心。

船已经起航,想回到远处已经是不可能了。

就算要一条道走到黑,那也之后摸索着走下去了。

无风的夜晚,昭云县西城护城河边。

天有些阴沉沉的,星子和月亮偷偷地约会去了,天空如一块墨色的丝缎,柔软中透着一丝沁凉。

卢峻晨换了一身深灰色的长袍从衙门里出来,对随身的小厮吩咐了一声:“你先回去,跟门上人说顾大公子新纳了一个小妾,今晚要在明月楼摆酒,我去略坐坐就回。”

小厮应了一声,自己先回卢家大院。卢峻晨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方才一撩长袍转身往一道僻静的胡同走去。

这是一座极不起眼的小院。黑漆大门,小小的门口,青石院墙,大门上两个铜铸的狮子头各咬着一只铜环。还贴着一对招财进宝的门神,模样威武,一年到头守着大门,以防那些宵小之辈。

在昭云县城里这样的小院没有一千家也有七八百家。

卢峻晨到了门口拉起门环,先是轻轻地扣了两下,然后稍作停顿又轻轻地扣了三下。如此重复了三遍。黑漆大门方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有个十三四岁的小童弹出脑袋来看了看卢峻晨,闪身往后让开门,说了声:“大少爷请。”

卢峻晨也不多话,径自抬脚进门,那小童又探出头来在胡同里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后又把门紧紧地闭上。

小院子里静悄悄的,没种什么花木也没养什么鸡鸭,卢峻熙进门后并不多说,直接进了正房屋。

屋子里有个穿着灰布衣衫的男子背对着门口笔直的站在屋子正中挂着的那副中堂前,那是一幅农耕图。上面画的是新春伊始万物复苏,农田里农夫扬鞭耕田的画面。笔触细腻,用墨老练,大面积的青绿色彩把整幅画面皴染的生机勃勃。两边一幅对联,写的是:

茶烟琴韵书声脆,

竹雨松风梧月明。

那人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背对着卢峻晨淡淡的问了一声:“来了?”

卢峻晨便对着那人的背影深深地一躬,说道:“恩师,学生有一难事,特来向恩师请教。”

“什么事,能让你也失了应有的沉着?我说过多少遍了,人要练成‘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境界,方能成大事。你如今一遇到一点小事就脚步匆忙,语气不稳,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恩师教导的是,学生一定铭记在心。”卢峻晨忙答应着,又把卢家最近的事情说了一遍,最终他说明自己的想法,就是对柳雪涛的集资行为颇为琢磨不透。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灰衣人听完卢峻晨的述说之后,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幅画,许久方才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哪。怪不得你一离开那个家,我们便损兵折将。她走一步,足足看出去十步去。心机之深连为师也十分的佩服。”

卢峻晨闻言,更有些发慌,急忙问道:“恩师,那我们怎么办呢?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卢家的那些奴才们都收买了吗?”

“哼哼。。。。。。”灰衣人冷笑了两声,终于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四十多岁的脸,四方端正的模样,也是一派仪表堂堂的样子。他看着卢峻晨摇摇头,叹道:“你以为她真的在乎那几个奴才么?自古以来,人都是无利不起早。那些奴才们向她靠拢,也不过是为了从她哪里多拿几个钱而已。至于忠孝义节之类的道理,那是对人讲得,不是对奴才讲的。你可记住了?”

卷三画眉勿坠凌云志

第128章细雨霏霏

卢峻熙的书房里,烛光摇曳,墨香淡淡。

柳雪涛站在正在挥毫泼墨的卢峻熙身旁,手中握着一个杏红色的请柬,轻声叹道:“顾家大公子顾伯颜又纳了一房小妾。哎!”

卢峻熙便笑道:“他纳妾,你又叹什么气?”说完,便径自换了一只小号的狼嚎,沾了浓墨在那一片墨色上勾勾画画,几笔之后,一副酐畅淋漓的雨荷图便跃然纸上。

“又糟蹋了一个好姑娘。这年头,本来就是男多女少,很多人都娶不上老婆。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总还是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的纳。这天下的姑娘都被有钱人娶走了。让那些穷人都断子绝孙去么!”柳雪涛感慨着随手把那请柬扔到一旁。转身过来看卢峻熙的画。

“大家都想要多子多福,所以有钱的人便多多的纳妾生子。殊不知,他们辛苦一场到头来却不一定是多子多福。”卢峻熙说着,又换了一支笔,笔尖稍微沾了点藤黄,在那白色的莲花花瓣间点了几笔娇嫩的蕊,整幅画便只是浓淡相宜的墨色和那一点鹅黄相得益彰,却因为笔触的干枯湿润而妙趣横生。

柳雪涛不得不感叹古代学子对笔墨的研究,脸卢峻熙这样一个小屁孩,寥寥几笔已经有了大家的风范。这若是在现代,恐怕已经堪称大家之作了。在这种年代只不过算是读书人的随性之作,过后还不知被扔到哪里去呢,这倒是可惜了。

于是她便捡了一只中号狼嚎,蘸了墨,稍作思索后,便在画上题了两句诗:

莲开映碧水,蝶舞乘东风。

卢峻熙见了,便十分喜欢,从她的身后靠过去伸手拢住她的腰肢,又握着她的手轻声笑道:“这几个字寓意很好,就是写出来没什么笔力。不过娘子这字形状很好看,娇媚不俗,还带着几分傲骨。”说完,他便虚带着柳雪涛的手继续添了两句:锦鲤清波戏,呢喃细语浓。然后又接着写上了年月落款,并他自己的号,还注明了与妻子携手共题之话。

柳雪涛看了便忍不住笑道:“这前面的三句都有意气风发的意思,我总觉得第四句上怎么也来个得遇春风变化龙的句子,想不到又转到儿女私情上去了。你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话你胸无大志,只沉溺于情色之中。”

“这有什么,能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画画题诗,本就是人生一大乐事。难不成我这比那纳妾的还荒淫不成?”卢峻熙说着,干脆扔了笔转手把柳雪涛翻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又往前一步把她挤在书案边上,紧紧地搂住,悄声问道:“娘子,你那个应该干净了吧?”

柳雪涛脸上一红,抬手推他,并低声啐道:“没有,前天才有的事情。总要再等三天。”原来柳雪涛这几日被他烦的厉害,便假装身上不方便,已经有三日不许他近身了。

卢峻熙便拉长了脸,捏着柳雪涛的下巴逼着她喝自己对视了片刻,又不甘心的问道:“娘子,你该不是骗为夫的吧?”

柳雪涛心虚的一瞪眼:“哪有?我何时骗过相公?”

“嗯,这倒是。雪涛一向是很乖的,从不说假话,不过呢。。。。。。这次如果你敢骗为夫,后果你可是知道的。”

“正经点,这儿是书房。”柳雪涛推了推箍着自己的一双手臂,低声劝道。

“书房又怎样。。。。。。”卢峻熙说着便低下头来要亲她,门外却传来石砚的声音:“回大少爷少奶奶话。”

卢峻熙一咬牙,瞪了门口一眼,终究是没说出什么狠话来。

柳雪涛却扑哧一声笑了,扬声说道:“进来。”

卢峻熙赌气似的把手臂又紧了紧,待石砚推开房门迈进一只脚来的时候,方才松开了她。

石砚一抬头看见少奶奶推了大少爷一把,大少爷便气呼呼的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而少奶奶却含笑看着自己,他便知道自己又是莽撞了,坏了少爷的好事。一时不敢多言,只躬身下去,不敢抬头。

柳雪涛却笑着问道:“有什么事儿?怎么又不说。”

石砚便忙回道:“跟晨少爷的小虾米回来了,说晨少爷去应顾大公子的约,吃酒去了。晚上要晚一些才回来。”

柳雪涛点点头,知道单凭这种事儿石砚是不会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的。于是问道:“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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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砚便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小虾米说,晨少爷并没有去明月楼,而是去了安家巷子。”

安家巷子?哪里是一些生活殷实的平民百姓住得地方,多半都是在城里作坊做事的工头管事们自己在外边置办的房产。因为之前那一片地是昭云县一个姓安的大户人家的产业,后来败落了,安家的后代便一块块的卖掉了那片地,如今那里住着的人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卢峻晨去那里做什么?

柳雪涛和卢峻熙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石砚只好又说:“小虾米不敢靠近了瞧,所以也没瞧见晨少爷是进了哪个门口。所以。。。。。。”

柳雪涛便笑笑,摆摆手说道:“知道了。这有什么要紧的。你去告诉小虾米,好生伺候晨少爷,晨少爷如今不比之前,他是有职务的人了,有些应酬也是难免的。叫他小心当差,可别办砸了差事惹晨少爷生气。”

石砚应了一声退出去。

柳雪涛方转头看着卢峻熙,问道:“你怎么看?”

卢峻熙沉思着,慢慢的点头说道:“我就说他在外边肯定还有军师。不然怎么就如此沉得住气?一个县志编修便把他的大好前程给挡住了,换了我,我肯定是不服的。如今他倒是乐得每天去忙活,做哪些书吏小差。原来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安心,然后他再重新另作打算。想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然后再忽然反击,一举灭吴,独享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