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柳裴元从外边回来,歇在方氏的屋子里,他自然是又喝了酒的,方氏服侍着他洗了脚,换了外边的大衣裳后,又搀着他坐进了床上的锦被里,方端了一碗醒酒汤来给他喝下,轻声劝道:“老爷,这几天过年,请年酒的实在是多。老爷高兴,也要爱惜身子才是。酒喝得多了,会伤身的。”

柳裴元笑笑,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睡吧。”

方氏把手里的汤碗转手递给身后的丫头,又亲自扶着他躺好,掖好了被角,方吩咐身后的丫头:“你们都下去吧。”

丫头们答应着,把外边的灯烛都熄灭了,只留下一盏豆大的油灯,然后悄声出去,随手关上房门。

方氏又去把房门上了闩,方解了自己的大衣裳,挨着柳裴元躺在床的外边,因听见柳裴元并没有睡着的样子,方轻声问道:“老爷,大少爷的婚事眼看着近了,家里的银子还有些不凑手,您看事不是先从外边的柜上支些回来,大少爷的婚事,总不好太寒酸了。”

“不用了,银子的事情我有数,你就不用操心了。。。。。。”柳裴元说着,便转身向里慢慢的睡去。

方氏愣了一会儿,终究不敢多问,便咬了咬嘴唇,翻过身背对着柳裴元抱着被子睡去。

。。。。。。

春节过了,转眼便是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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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节,曳着一地清冷冷的月光。六街三市繁花似锦,焰灯齐放的长市里飘荡着杳杳笙歌。灯影夹杂着星光笼在渺渺珠楼上,颇有些灯火烘春的美感。

江南的风俗,上元节这日十分的热闹,不仅有花灯,灯谜,还有很多戏班子杂耍班子都会使出各家的绝活,在上元节这晚热热闹闹的演一个晚上。

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也都会盛装而出,或乘船,或乘车,或包了酒楼茶馆的临街雅间来凑一份热闹。小门小户的人家更是没了那些估计,只是不曾于青楼妓馆的姑娘们一样大肆的在街上造谣欢笑,但也有人文文静静的从繁华闹市走过,更有一些调皮的大家闺秀干脆换了男装,和父兄一起出来玩闹。

灯树千光耀云城,星河欲下,明月如霜。

有情邀我赏轩廊,天色晴霁,水含风凉。

花容半掩送莲矩,上元如画,缱绻云裳。

东风解意寄春信,凤飞九天,四海求凰。

这一日的绍云城,可以说是相对开放的节日。男男女女们在街上赏花灯,猜灯谜,看杂耍,尝小吃。。。。。。

因为王氏三年孝期未满,所以卢家的上元夜并没有挂彩灯,也没有燃放烟花爆竹。只不过是小两口儿对坐在饭桌上,多添了两个菜,两碗汤圆而已。

饭后,柳雪涛因十分的无聊,便叫人在院子里放了藤椅,自己裹着银狐斗篷靠在藤椅上看着夜空里时时燃放的多多烟花。此时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肚子已经很是明显,躺在摇椅上越发圆滚滚,活像怀里踹了个西瓜。

卢峻熙凑近了她的身边,悄声问道:“娘子,是不是很无聊?”

“嗯。”柳雪涛还不迟疑的点头,眼睛依然向往的看着夜空中偶尔绽放的绚丽焰火。

“那我们悄悄地出去玩儿?”其实卢峻熙心里十分的按耐不住的,原本他是答应了顾仲楷王承睿等人今晚一起吃一夜的酒的,可临走时看见自家媳妇无聊透顶的靠在软榻上发呆,心里愣是没舍得丢下她一个人过上元节,所以才陪着她在家里吃了晚饭。

可是晚饭过后,漫漫长夜里,听着外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搂着媳妇啥事儿也不能干。。。。。。他还是决定出去逛逛。于是披上斗篷出了门,看见院子里一个人看焰花的柳雪涛,他又是没忍住,凑上去问了一句很不该问得话。

本来柳雪涛就烦得要命呢,他偏生问她要不要出去玩儿,你说她能说不去么?

说这话,柳雪涛便高兴地站起身来,拉着卢峻熙的手臂问道:“相公,咱们去哪儿玩?”

卢峻熙原想着她能说不去呢,先是一愣,然后又嘻嘻笑道:“今儿外边乱的很,人仰马翻的,你怀着身孕还是别出去了吧?”

柳雪涛立刻炸毛:“你刚才不是说出去玩儿的吗?难道是试探?啊是你自己想出去玩,丢下我一个在家里是不是?好啊!相公你居然想把人家一个人丢在家里。。。。。。”

“不是不是娘子,为夫不是那个意思啊!为夫本来是怕你无聊。。。。。。可又担心你的肚子。。。。。。哎呀!为夫也是左右为难嘛!”卢峻熙赶紧抓住跳脚的女人,把她稳稳地摁在椅子上哄着,“行了行了,为夫陪你出去就是了,你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备车!”柳雪涛耍赖成功,立刻转身吩咐。

车其实早就备好了,并不是柳雪涛的专用车而是卢峻熙之前用的小马车。他原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出去呢,这会儿多了个柳雪涛,原来的车肯定是不成了。家人赶紧的把少奶奶的车从后院拉出来,紫燕碧莲丫头大包袱小包袱的开始往车上装茶,点心,各色干果,还有各色水果等等,还有香巾,靠垫,毯子,备用的大毛斗篷之类的也都搬了上去。反正车里有的是空闲,多带点儿总是稳妥的。

原本出门至少要两辆车,这会儿一辆就足够了。柳雪涛和卢峻熙先进去,两个丫头也跟着进了车厢。

为了方便起见,柳雪涛的车子里面单独加了一道帐幔,就隔在床榻之前,长条几案的外侧。如此一来,他们小夫妻在里面搂搂抱抱也不用担心随行的丫头看免费得小电影。

自然,这主意是卢峻熙提出疑问,柳雪涛解决执行的。

马车出了卢家大院的大门,出了他们家这条街便进入了繁华的地段。原本卢家门口每年上元节也是很热闹的,但因为卢峻熙母孝的缘故,所以这两年冷清了许多。卢家大院两边也都是卢家的基业,住着卢家的族人,大院这边不能张灯结彩,两边的族人家自然也不能。

绍云县虽然比不得苏州城家家门口都是河流,但也是江南名城,城内有两条河流穿过,河里自然也是乌篷船熙熙攘攘,映着一只只鲜艳的花灯,把河水都照的流光溢彩起来。

河岸两边多是客栈酒肆,有的戏班子直接把七八条船用木板连在一起,在河道上唱起了戏。柳雪涛坐在车里听着外边喧喧嚷嚷的人潮声夹杂着锣鼓喧天,却忽然听见有人在那边唱得似乎是山西二黄,又像是徽戏。那其实柳雪涛也并不懂戏,只是听着那唱词很是绮丽,于是她便着急的叫嚷着:“去那边去那边,我要听那边的人唱戏!”

卢峻熙细细一听,也听出了那河道上的戏班子唱的戏与众不同,并不是江南流行的昆曲儿,那唱腔措辞都带着些许颓废哀婉的味道。于是便吩咐赶车的老人家:“沿着河道往那边走,少奶奶要听戏去!”

“是!”赶车的老人家长鞭一挥把车赶到了河边的拱桥头上,却因为行人熙熙攘攘,马车却无法向前了。于是老人家为难的回了一声:“回大少爷,前面人多,咱们的车又太宽,恐怕过不去了。”

柳雪涛便叹了口气,说道:“早就该想着这一茬,不该坐车大车出来。下次记得提醒我。”

卢峻熙便劝道:“娘子,俗话说看戏不如听戏,咱们且在这里听听吧。”

柳雪涛知道他是不愿让自己下车,挺着个大肚子满大街的招摇,于是她便点点头,说道:“行,就靠边把车停一停,咱们在这里听听也就罢了。”况且,此时那曲子正唱到了好处,柳雪涛只顾着凝神听,也不去计较是否能看见那唱曲的人了。

。。。。。。

空对着月儿圆清光一片,好叫人闲愁万种离恨千端。

抬泪眼仰天看月阑,天上人间总一般。

那嫦娥孤单寂寞谁怜念?莫不是裙拖得环佩铃铛?

这声音似在东墙来自西厢,分明是动人一曲凤求凰。

。。。。。。

柳雪涛暗暗地感慨,在二十一世纪,世人都在感慨卓文君跟了司马相如可以说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好好地一个女人跟了一个口吃的男人,还要遭受下堂之苦。可谁又能明白文君当时的一片痴情呢?

所谓飞蛾扑火,难道那蛾子就不知道扑到火上会烧死么?

明明知道是个死,它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上去,为了什么呢?

只为了心中的那一点光明吧。

对于卓文君而言,口吃却能弹出《凤求凰》的那个男人,就是她心中唯一的光明,是让她甘愿当垆卖酒也要与他相伴一生的信念。

柳雪涛想,其实,文君爱的不是相如,是《凤求凰》那首琴曲本身,是她所挚爱的音乐。

而自己呢?或许爱的不是卢峻熙这个人,是他能包容自己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的这种生活。。。。。。

沉思间,那边的戏已经唱完了。卢峻熙见这女人还在沉思,便抬手轻轻地把她拢进怀里,悄声劝道:“走吧,外边终归是有些冷的。”

柳雪涛回神,笑道:“总不能白白的听了人家的曲儿。紫燕,拿二两银子过去赏给刚才唱旦角的那个人。”

紫燕正要下车,碧莲便拦住她说道:“我去吧,我刚好要下去走动走动。”

柳雪涛笑道:“你们俩结伴去,好生着安全的回来,石砚也跟着,仔细别叫人贩子把你们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给拐跑了。”

紫燕无奈,却不敢当着卢峻熙的面儿反驳,只得说了一句:“主子又取笑我们!”

说着,两个丫头相继下车,一直跟在车后的石砚也跟上来,同着两个丫头一起去那边寻那戏班子去了。

柳雪涛便又转了转身子,对卢峻熙说道:“相公,麻烦你把那白瓜子给我抓过一点儿来吧?”

卢峻熙笑着说道:“跟自己相公还这么客气?我可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最讨厌相敬如宾的话呢。”说着,他便欠起身来往前面的长条几案上前抓瓜子。谁知这车却忽然前后晃了一下,他身子一歪差点从榻上栽下去。于是便对着外边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着都拉不住?!”

外边赶车的老人家便忙赔罪:“少爷恕罪,是有个小哥儿给少爷送了个请帖儿过来,奴才去接,却不小心把手里的缰绳松了一点。”

“什么请帖?拿过来给我瞧瞧!”卢峻熙把瓜子递给柳雪涛之后,便起身到了车门口。

老人家递过那帖子来的时候,送帖子的小厮还站在原地等候。

卢峻熙展开看时,却见上面写了两句歪诗:昔日手足似海,不如今日一红颜。

落款儿处只写了地名,却是:五芳斋。

卢峻熙看完之后无奈的笑了笑,对那小厮说道:“你回去跟二公子和表兄说,今儿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爽约了。改日我做东再好好地请几位兄弟喝一杯。”

那小厮一听这话急了,忙给卢峻熙作揖求道:“大少爷好歹可怜一下小的们,我们家二少爷说了,今儿若是请不了大少爷过去,就把小的腿给打折了。”

卢峻熙皱了皱眉头,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靠在榻上嗑瓜子的柳雪涛,说道:“顾家二公子他们在那边五芳斋吃酒,瞧见了咱们的车,便叫小厮来请。这不,还弄了两句歪诗。”

柳雪涛笑笑,接过那请帖儿借着长条几上的烛光看了一眼,便撇着嘴巴笑道:“你去吧,只是别吃多了酒。我等紫燕他们回来也就回家去睡了。今儿白天没睡,这会儿都没什么精神了。”

卢峻熙一听媳妇放行,心里乐开了花,但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等,便道:“我等紫燕他们回来,瞧着你们回了再上去。”

“你如今已经叫人家笑话你重色轻友了。若还不上去,仔细他们借故多灌你几杯。”

卢峻熙便迟疑的问道:“那我先上去了?”

“去吧,他们也该回来了。”

“嗯,那你小心些。”

“好。”

。。。。。。

卢峻熙从马车上跳下去,跟着那小厮往五芳斋的门口走了几步,终究是不放心,又转身回头看时,却看见桥头便上原本躲在暗影里的几个小叫花子冲着自己的马车拥了上去,一时间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疾声喝道:“你们干什么?!都给我让开!”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那马车上套着的四匹高头大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居然长嘶一声摇头挣开了赶车的老人家手里的缰绳,撒开蹄子狂奔了出去。

卢峻熙只听见车里柳雪涛惨叫一声,马车便已经冲上了拱桥。

“雪涛”卢峻熙拼命地叫了一声,抬腿狂追。无奈他再厉害也是人,哪里追得上那四匹骏马。

柳雪涛原本歪在榻上生闷气呢,她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客气话,没想到那小屁孩还真是当真了,居然跳下了马车要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去吃酒。。。。。。

她靠在榻上还没来得及骂人,便听见外边一阵吵嚷声,像是小乞丐围着马车要钱。于是她坐起身来刚要吩咐老人家拿些打钱给他们买烧饼吃去,便觉得眼前一晃,马车便猛地往前冲去。

她一头碰在了长条案上的铜铸的烛台,她下意识的紧紧抓住长条几案头上的雕花,再腾出一只手拉过一个靠枕垫在肚子上,然后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长条几案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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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当时她并没有把这长条几案做成活动的,而是选择固定在马车上,不然的话此时她恐怕此时都被撞得鼻青脸肿了。

马儿受惊,一路狂奔而去,沿途不知踢到了多少行人,也不知道撞散了多少情侣,更不知道撞烂了多少小商小贩的摊子。一路把这条繁华的大街闹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满地狼藉。

马车虽然大且沉重,但车轱辘却是货真价实的橡胶轮胎,纵然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汽车轮胎那么先进,但起码大小和材料上一点都不差。这马车跑起来比寻常的马车还轻快,四匹马拉着居然飞奔而下,一直跑过了两条繁华的大街,才被前面突然出现的一辆马车给拦住。

也幸亏这四匹马是久经训练的好马,急急的停住,居然没有撞到前面横穿过街口的那辆同样奢华的大车。只是把那赶车的人给吓了个半死,惊叫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喝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居然在这上元之夜乱跑乱撞,出了人命怎么办?!”

第158章连夜审恶人

柳雪涛的马车被前面街上打横穿过的一辆出自雪涛之手的同款马车跟拦下,把那赶车的人给吓了个半死,惊叫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喝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居然在这上元之夜乱跑乱撞,出了人命怎么办?!”那赶车的下人说着便上前来,一边拉住了受惊的马,转头对那边的另一个下人喊道:“老四,快过来!这马是受惊了,快看看车里的人怎样。”

说话间那边马车里面的主子也跳了出来,却是两个年轻的公子,其中一个正是周玉鹏,周玉鹏从马车里走出来便认出了这马车的来历,焦急的对另一人说道:“夏侯兄弟,这不是卢家大少奶奶的马车么!快”

夏侯瑜不等周玉鹏的话说完便冲了上前,拉开马车的车门往里看去,却见柳雪涛歪在车里,双手扶着长条桌案,怀里抱着个大靠枕,脸色苍白,簪环凌乱,大口的喘着气,显然是吓坏了。于是他急忙跳上车去问道:“雪涛,你怎么样?”

柳雪涛手心脚心也没想到,在这种狼狈的时候会遇见夏侯瑜。她无奈地笑笑,摇摇头说道:“没。。。。。。没事。。。。。。就是头晕的厉害。没伤着人吧?”

“这种时候了你还顾着问别人?你的身子怎么样!”夏侯瑜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上前去把她抱过来认真检查一番,可是从小到大他所受到的熏陶教育让他强行忍着心里的冲动,只是半跪在车门口转身吩咐自己的下人:“快去叫医生来!快!”

周玉鹏也紧张的在旁边问道:“里面是谁?难道是大少奶奶?”天哪,这可真是天要塌了,她们家大少奶奶还在车上,那车夫居然能让马受惊,真是死一千次也抵不过这次的罪过了。

夏侯瑜长叹一声,担忧的看着车里,然后慢慢的伸出手问道:“还可以动么?”

柳雪涛点点头,虚弱的说道:“应该可以。”

“能动得话自己慢慢的躺会榻上去肚子。。。。。。有没有异常的感觉?”夏侯瑜虽然已经做了父亲,但同柳雪涛说这样的话依然会有些不自然。

柳雪涛看着他一个邪魅到骨子里的男人说话居然也会吞吞吐吐,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不用紧张。你伸出手来拉我一把,我这腿都麻了,我得下去。”

“好。”夏侯瑜伸出手去,却把五指攥成了拳头,让柳雪涛扶着自己的手腕慢慢的起身,然后引着她从长条桌案后面走出来。

夏侯瑜扶着柳雪涛下车的时候,恰好卢峻熙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上来。

“雪涛!”卢峻熙根本没看清扶着自己媳妇胳膊搀扶她下车的人是谁,便推开面前的几个人冲进去抓着柳雪涛的手仔仔细细的把她打量了一遍,迟疑的问道:“你。。。。。。怎么样?”

柳雪涛笑笑,说道:“相公无须担心,妾身无碍。”

卢峻熙长出一口气,整个人脱力的靠在马车上,伸手把那个大肚子女人搂到怀里,叹道:“吓死我了,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而柳雪涛那句无碍虽然说得声音不大,却像是个二踢脚一样在人群里炸开。

“无碍?!”牵住受惊马匹的周家下人瞪大了眼睛,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亲眼看见的,这马车从那边街上冲出来,一路狂奔,一个怀孕的女人坐在里面就像是坐在簸箕上一样被这样猛烈地颠了这么久,居然会无碍?!

“老天哪!刚才那马车就跟飞似的,这女人挺着个大肚子在里面,居然无碍?!”

“这什么车呀这?这样的车多少银子都值了!”

“很是,多少银子也买不了母子平安呀!”

“我说,真的没事儿么?会不会是那个女人骗人呀?”

“你看人家偎在男人怀里的那副样子像是骗人么?人家骗你有什么用?!白痴!”

“你他妈才白痴呢,老子是说她是不是不好意思说。。。。。。”

“说你白痴你还有意见,若是这会儿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儿,她还顾得上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

人越围越多,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干脆成了争吵。

夏侯瑜和周玉鹏互相对望了一眼,二人再看看车边上相拥的那对男女依然沉侵在劫后余生的幸福里,便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是周玉鹏咳嗽了两声,举起手来对周围的百姓们摆了摆,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这儿可不是什么戏台子,大家还是继续看戏猜灯谜去吧!”

卢峻熙方被周玉鹏一提醒,放开怀里的女人,对着周围的人抱拳拱手,赔礼说道:“对不住大家,刚才是我家的马儿受了惊,若是伤着碰着大家或者弄乱了您的摊子,赶明儿只管来卢家找我卢峻熙,我一定如数奉陪。对不住大家了!请大家先散了吧,我这儿给大家赔礼了!”

众人一哄而散,大家都赞叹着卢家大少爷的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在娘胎里睡得这么稳当,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居然都没惊动他。不是有福气是什么?

此时,夏侯瑜的随身家人已经领着就近药铺的一个坐堂的大夫一溜儿小跑赶过来,路上听着人们议论纷纷也听明白了几分,知道刚刚惊了马的马车里拉着的是个孕妇,这孕妇就是卢家的少奶奶柳家的大小姐。于是他更是不敢怠慢,赶到这边时贴身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站下来被冷风一吹真是透心的凉。

于是乎,这大夫还没给柳雪涛把脉,自己先可这劲儿的打了几个喷嚏。引得依然好奇留下来看热闹的少许人轰然大笑,有人打趣的说道:“人家孕妇都没事儿呢,这大夫先给跑出病来了。。。。。。”

虽然柳雪涛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没什么事儿,但大夫已经来了,她也不能矫情,索性伸出手去痛快的让大夫把脉。

卢峻熙一脸的紧张站在旁边,恨不得钻到大夫的心里去看个究竟。

夏侯瑜也是着急上火,但面上又不好带出来。他可记得当时自己推开车门时看见柳雪涛那苍白的小脸一点血色没有的样子,连话都说不流利了,人能没事儿吗?纵然孩子没事儿,大人这场惊吓是免不了的。

周玉鹏也十分的担心,前儿这女人刚跟自己定了十二辆车子的轮胎,她若是有事,自己那轮胎卖给谁去呀!周玉鹏的着急上火显然是在钱财上,所以他不跟卢峻熙夏侯瑜一样猛盯着大夫看。焦急之际他无意间一回头,却看见那依然套在车辕里的一匹黑马不停地踢着后蹄子,尾巴一甩一甩的跟别的马不同。

走进了一看时,周玉鹏忍不住惊讶的叫道:“天哪!怪不得这马受了惊,你们快来看这马屁股上怎么刺着两根针啊?!”

“什么?!”夏侯瑜立刻转身过来看个究竟,果不其然,两根银针还扎在马屁股上,因为是黑马,所以灯光闪烁时还能看见针上闪烁的亮光。夏侯瑜抬手把那针拔下来捏在手里看时,却见不过是老娘们纳鞋底的大针,并非武林中人用的暗器。于是骂道:“谁这么坏心眼儿,拿针去扎马屁股?!”

卢峻熙闻言立刻跟过来,阴冷的目光看着夏侯瑜手中的银针,转身对刚跑过来的石砚说道:“立刻去把街头巷尾的小叫花子都给我找齐了,告诉他们,谁若是能指正出事哪一个小叫花子使得坏,他这辈子的饭我都管了!”

夏侯瑜不解的搭了一句:“小叫花子?”

卢峻熙看了夏侯瑜一眼,没有说话。若不是他今天碰巧挡住了自家的马车救了雪涛母子二人的性命,就冲着刚才他对自己媳妇拉拉扯扯的样子,卢峻熙就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他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的,他们家不是在慈城吗?怎么上元节都能跑到绍云来?

那边大夫已经给柳雪涛仔仔细细的把好了脉,这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一边念着胡子一边点头赞叹道:“大少奶奶真是福星高照,小少爷真是洪福齐天哪!大人孩子都十分的稳妥,就是大少奶奶稍微有些惊吓,寻常的安神汤吃一剂也罢,不爱吃也就算了。”

柳雪涛忙给大夫行礼,又把手腕上的一个金丝虾须镯子摘下来递上去,含笑道:“多谢大夫,跑了这一趟,柳雪涛心里十分的感激。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什么银两,这只镯子算作诊金,请大夫不用推脱才好。”

“大少奶奶是有福气的人,您的东西,在下就接着了,不图别的,只图沾沾您身上的福气!”

卢峻熙和夏侯瑜都转身过来,卢峻熙给大夫道谢,夏侯瑜便关切的看着柳雪涛,又把手中的银针递给她,小声说道:“分明是有人暗算你,亏了你这马车做的好,不然的话,哪有那么侥幸呢?”

柳雪涛这次倒是没跟夏侯瑜耍小脾气,而是顺从的点点头,然后接过那两根银针,小声说道:“多谢表哥。”

卢峻熙那边给老大夫道了谢,又回头看着夏侯瑜,似笑非笑的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夏侯兄出手相助。这番恩情,峻熙记下了。”

你刚才摸我媳妇的手我也给你记下了。哼!

夏侯瑜呵呵一笑,摇头说道:“不说雪涛是我的表妹,就算是路人,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刚才瞧着她脸色苍白,便十分紧张,不过是帮忙叫了一声大夫而已。卢大少爷何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