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峻熙进门便叫了一声:“虎妮?”

黄氏这会儿不在家,在柳雪涛的编织行当值呢,虎妮一个人在厢房里学习做针线,那花儿绣的跟编织行里的匠人们编的小竹筐一样,饶是这样手指还是刺了好几下,这丫头都要郁闷死了。一听见外边有人叫自己,忙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起身问道:“谁呀?”

卢峻熙笑道:“死丫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可不是活腻歪了?”

虎妮从屋里跑出来迎头看见卢峻熙,吓了一跳。忙福身行礼:“奴婢给大爷请安。”

“起来起来!”卢峻熙上前去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指头,说道:“你一个人在家做什么呢?也不怕外边有大老虎来叼你去?”

虎妮是庄户地里长大的孩子,如今虽然只有八九岁,但调皮的很,柳雪涛又偏生喜欢她这样儿,卢家上下都不敢难为她,索性越发跟个男孩子一样了。如今卢峻熙说有老虎来叼她,她反而瞪眼笑道:“老虎在哪儿?我正愁一个人在家闲得慌呢,它若敢来,我定然剥了他的皮给林叔做个袍子穿。”

石砚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指着虎妮说道:“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给林叔用老虎皮做袍子?那我们卢家上上下下见了林叔都得撒腿跑了。大老远看着不是大总管来了,倒是大老虎来了!”

卢峻熙笑了笑,却站在院里看了看四周。虽然没看见江上风的藏身之处,但他知道江上风肯定会过来见自己。于是便指虎妮做针线活的屋子说道:“你在里面捯饬什么呢?我进去瞧瞧。”

“哎——”虎妮吓得赶紧往屋里跑,进门后把自己绣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柜子里藏。却被石砚一把抓住,展开看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卢峻熙却没心思再开玩笑,便对石砚说道:“石砚,你出去睢这点,若有可疑人立刻来回。”

石砚忙收了玩笑之色,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虎妮便奇怪的问道:“大爷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有老虎不成?”

卢峻熙笑笑,摸摸她的脑袋说道:“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在外边逛了半天了,只渴得很。”

虎妮点点头,说道:“好。大少爷稍等啊,我还不知道林叔的好茶放哪儿了,得我娘的屋子里仔细的找找。”

卢峻熙点头,说:“去吧。”

瞧着虎妮出了厢房去了正屋,卢峻熙方咳嗽了两声在虎妮屋子里的小椅子上坐下来。

江上风从窗子里噌的一声跳进来,站在卢峻熙面前轻笑着行礼:“奴才给姑爷请安。”

卢峻熙点点头,笑道:“何时回来的,可曾见过岳父?”

“奴才刚从京城回来,初时偶见两个旧日的相识,所以跟到了这里。还不曾回府见主子。”

“嗯,你估摸着——今晚这条鱼能有多大?”卢峻熙说这话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江上风道谢后,也不跟卢峻熙客气,便坐了下去。

“这不好说,但至少不会是空网。”江上风略一沉思,又说道:“不过有姑爷在,恐怕有条大鱼会沉不住气了。”

卢峻熙笑道:“你是说——我是个大鱼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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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奴才不敢。但至少姑爷的诱惑比卢峻晨更大些。”

“哦?你也以为他们是为了峻晨的事情而来?”

“当然,明日绍云县将有一批囚犯押解到江浙府,卢峻晨便在其中。我那两个旧相识原就是干那些暗杀劫持之类的勾当的,据说后来收手跟了个贵人洗手不干了。但我捉摸着,所谓洗手不干了不过就是不在外边游荡着小打小闹了,肯定是跟着哪位大人物混,准备一鸣惊人呢。”

“难道他们还能劫狱?就算是把他劫走了那也是朝廷命犯,走到哪儿都见不得人的。”

“不一定是劫狱。”

“不是劫狱?”卢峻熙奇怪的问道,“那还能做什么?”

“劫刑典卷宗,或者偷梁换柱…”

“什么?”卢峻熙的手握成拳头,砰的一下子砸到桌子上,咬牙道:“这也行?那刑典卷宗总是有备份的!”

“朝中有人,只要把下面这份改了,上面的还用得着愁么?”

“…”卢峻熙暗暗地咬牙,权势大了原来可以这么做事,真是长见识了…

“不过,我想姑爷一出面,他们可能会沉不住气了。”

“你的意思是…”

“…”江上风看着卢峻熙但笑不语,眼神却忽的瞥向门口。

门吱呀一响,虎妮终于端着一壶茶从外边进来,还低着头看着摇摇晃晃的托盘说道:“哎呀,好不容易找到了,真是不好意思,这茶太满了…”她一边笑着一边摇摇晃晃的走,托盘里的茶壶便不时的有热水溢出来。

江上风忽然一拍桌子整个人噌的一下从窗子里飞了出去。卢峻熙一愣,亦赶忙上前,一伸手抓住虎妮的衣袖,另一只手抢过那只紫砂壶朝着迎面飞来的一道光影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闷响,茶壶粉身碎骨,里面的热茶四散着溅开。

接着又是‘’咣的一声,一只不长不短的刀便扎进了桌子里,刀锋入木寸许,刀柄犹自轻轻地颤动。

虎妮尖叫着抱住了脑袋,卢峻熙一挥手把她拉到怀里抱着她连续转身躲开四散的热茶。

“大爷——啊…”虎妮刚要问卢峻熙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卢峻熙一把将她推到床上,低声说道:“无论外边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去,知道吗?”

“大爷,是来了强盗么?”虎妮拉着卢峻熙的衣袖紧张而兴奋的问道。

卢峻熙皱眉,说道:“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否则被人家划花了脸将来嫁不出去可别怪我。”说完,他甩开虎妮转身拿过自己的那柄古剑推门出去。

外边,江上风和铁蒺藜已经战到了一起,刀光剑影之中,二人身影快如闪电,石砚傻傻的站在墙角,张着嘴巴都忘了说话,三寸不烂之舌也没了用武之地。

卢峻熙皱眉,想不到这个灰布衣衫居然有这等本事,他刚才一再隐忍,卢峻熙还以为他和那个大猩猩一样技不如人怕吃亏呢。现在看来,若是他刚才出手,自己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铁蒺藜对于乍然出现的江上风更加意外,想不到这个酒鬼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二人本来就是怨敌,今日一见更是分外眼红,直接使出看家的本事来,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卢峻熙左看右看都没看见那个叫三牛的笨猩猩,暗暗一想叹了声:“不好。”于是他急忙往外走。

石砚正看得起劲,忽然被卢峻熙一巴掌打醒:“别看了,进去护着虎妮。”

“呃…啊?爷,您去哪儿…”

“别跟来!”卢峻熙出门时吼了一嗓子,石砚匆忙追出时,卢峻熙已经到了后面那座院子的门口。

“爷…”石砚刚要跟上去,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女孩子的叫声,于是吓了一跳又赶紧转过身来,却见虎妮手里拿着一个一尺多长的砍刀从厢房里冲出来,正看着打的不分你我的江上风和铁蒺藜发呆呢。那样子颇有些老虎吞天无从下口的感觉。

石砚叹了一声:“我的小姑奶奶,你跑出来干嘛?”便立刻冲上去夺下虎妮手里的大砍刀把她拉进了屋子。

卢峻熙急匆匆赶到图爷院子的门口,刚要抬脚踹门,院门却噶的一声被拉开,三牛行行匆匆从里面冲出来,后面跟着一个青色棉布衣衫的中年男子。二人猛然间看见卢峻熙,却是吓了一跳。三牛便骂道“格老子的,老子正要找你这小兔崽子报仇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说着,左手一挥,便朝着卢峻熙打过来。

卢峻熙冷笑道:“你这只笨狗熊实在没趣儿,记吃不记打。”说着,一侧脸,右手一抬又要去扣对方的手腕。

不过三牛这次学乖了,上次他被卢峻熙给抓住手腕实在是没防备,谁也没想到如此一个俊俏的小书生居然会功夫,而且还能捏碎人的骨头。吃过一次苦头后这家伙也学乖了,不等卢峻熙扣住他的手腕时,又飞起一脚踢向卢峻熙的小腹。

“去死!”三牛恨死了这个比娘们儿还阴毒的小书生,这一脚却是用上了八成的力气。

卢峻熙不敢不意,忙纵身一跳躲开这一脚,却在空中飞脚踢出,直接踹向狗熊的鼻子。

三牛能和铁蒺藜勾成搭档,自然也是有些功夫的,之前那次会吃了大意的亏。这次他打起精神和卢峻熙打,卢峻熙还真一时半会儿不能把他怎么样。

而那图爷见此等状况,只是微微一愣,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卢峻熙一看那家伙要跑,立刻急了。他可不想忙活一顿子只抓住两只虾米。于是加快了速度,趁着三牛向自己扑过来的时候,身子一蹲,然后以手撑点地照着三牛的裤裆里飞起一脚。

砰!

啊——

惨无人道寰的嘶叫。

三牛捂着胯下蹲到地上,双目发赤满脸通红,汗珠子慢慢的淌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卢峻熙,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妈的!这小兔崽子如此阴狠,居然想让老子断子绝孙…

卢峻熙一脚制住三牛,转身就去追图爷,他和此人只打了一个照面便已经可以肯定这家伙就是雪涛说的那个人,目光阴毒无比,叫人过目不忘。

索性,这家伙不会功夫,四十多岁的年纪也跑不快。卢峻熙没几步就追上了他,手中长剑出鞘,刷的一声指向他的脖子。图爷只觉得喉间一凉,便噶的一下止住了脚步,心里一窒,暗叫一声:完了!

卢峻熙平静的看着这个陌生人,淡淡的问道:“说,你是谁?”

图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的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还用剑指着我?难道你是天外之人,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王法?”

卢峻熙冷笑:“你几次三番的暗中捣鬼,以为我不知道?我今天既然敢拿剑指着你,自然握着你的把柄。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否则——我这手里的剑可不长眼睛。”

“你的剑不长眼没关系,只要顾明元长眼就行了。”

卢峻熙心中一愣,这人什么来历,居然敢直呼县台的姓名,听他说话时北方口音,难道他就是江上风说的那个权势通天之人?不可能,那些人怎么会屈尊降贵到绍云县这种地方来,还住这样的院子?

此时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巷子里有在外边跑营生的人开始陆续的往回赶,卢峻熙知道此时自己再用剑指着这个人,恐怕会惊了巷子里的百姓。于是他手中剑往前一送,冷场喝道:“你胆子不小,敢直呼朝廷命官的姓名,就凭这个,我刺你两下也是师出有名。识相点!给你退回去!”

图爷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巷子口,立刻知道了卢峻熙的心思,于是冷笑道:“我直呼朝廷命官的姓名,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再不把剑拿开,我便告你故意杀人。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罪名大,还是我的罪名大。”

“成!”卢峻熙淡淡一笑,轻轻地把剑往回撤了几寸,在看到对方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时,他又忽然反手,剑尖朝后,剑柄向前,砰地一声戳在对方的胸口上。

图爷见他往回撤剑还以为他真的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却冷不防被他重重的击了一下,胸口一闷,一口气没喘上来,‘呃’的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站立不稳靠在了背后的墙上。

卢峻熙欺身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直接揪着他进了他的院子,然后用力一甩,这位刚才还呼风唤雨的图爷便噗通一声摔倒了地上,四蹄扒地上来了个狗啃屎的绝美姿势。

三牛抱着小腹蹲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功夫,再卢峻熙拖着图爷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边径自进了院子之后,终于可以弯着腰站起来,一步步跟进了院子。再卢峻熙把图爷推倒在地的时候,又大叫一声扑上来和卢峻熙拼命。

卢峻熙刚要回身迎战,却听见有整齐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听起来足有几十人的样子。他急忙收手,侧转身形躲过三牛的第一拳,便听见门口有人大声呵斥:“住手!都不许动!”

卢峻熙心头暗暗一笑,想着:定是雪涛那女人不放心,真把顾明远当自家管家了。

不过他这会儿高兴地有点早了,三牛肚子里的火气此时已经到达了临界点,根本不管有什么人来,也不管什么后果,一拳落空之后侧身又是一脚,却砰的一声踹到了卢峻熙的肚子上。

卢峻熙便‘嗷——’的一声惨叫,整个人都飞出去一丈多远,然后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此时,几十名衙役呼啦啦分成两队从门外进来,顾明远一身官袍头戴官帽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人后,又转头看着那雄壮的汉子和卢峻熙,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儿?有人举报说这里藏着江湖上的强盗。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架?咦?峻熙?!天哪,你怎么样——来人!快把他们两个都给我绑了!”

衙役们呼啦一声把三牛给围了起来,三牛却疯了一样怒吼:“哪个不要命的尽管上来!老子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赚一个!”

卢峻熙此时被顾明远亲自扶了起来,拼命咳嗽两声指着那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偷偷开溜的家伙说道:“顾大人,那个是主谋…他们…咳咳…”

顾明远一回头看见一个青布衣衫的中年人一声不响的低着头像是要溜的样子,便断喝一声:“先把那个人给我绑了!”

图爷不会功夫,两个衙役上前,一个人一脚又把他踹倒在地,三下五下就绑了起来。

三牛力气大功夫也不错,就是缺个心眼儿。此时他一见图爷被绑了,便嘶叫一声:“图爷!啊——你们这些狗奴才…”

“呸!你这狡诈的狗贼,谁是你的爷?!”图爷愤怒的瞪着三牛骂道:“你入室抢劫,伤了卢家大少爷,居然还敢跟老子攀交情,老子根本不姓图,哪个是你的图爷?!”

卢峻熙一愣,继而明白了那人的意图。

三牛却彻底的愣住了。

而此时此刻,江上风和石砚二人拖着被绑的乱七八糟的铁蒺藜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兴奋的虎妮。这丫头发辨都散了,脸上不知因何抹上了一泥巴,手里却拿着那只一尺多长的砍刀跟在三人身后,眼里兴奋的冒火。

卢峻熙被顾明远从地上扶起来,咳嗽了两声说道:“大人,那边还有个同谋,已经被我岳父的人给捉住了。”

顾明远点点头,看见那个被绑着的人身上有好几处伤,而卢峻熙说的那个柳裴元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破了几处,肩膀上也带着血清,另一个是卢峻熙的贴身小小厮,也是灰头土脸,眼窝青了一块,身后的那个丫头更是可笑,原本举着一把砍刀,此时见官兵却吓得藏到了身后去。

三牛一看自己多年来生死与共的哥哥受伤,还被五花大绑的压了过来,一时惊呆,越发成了傻子。

顾明远心中暗叹,柳裴元啊柳裴元,你这老家伙是真能折腾啊,把老子当你家的管家了,这都弄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叹息归叹息,顾明远还是一脸的威严,一摆手吩咐道:“把这三个人先都给我绑了!”

衙役们答应一声,纷纷上前,绑了三牛和那位‘图爷’,把三个人推到了一处。

‘图爷’便连声说道:“顾大人!顾大人!我冤枉啊!我是禄王门下的清客,因清明节告假回家乡祭祖才回了绍云县,跟这两个贼人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是来抢财物的,被这位卢家少爷遇上,卢少爷见义勇为要帮在下,却被这该死的强盗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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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远也愣了。

禄王门人?

妈的,这年头扯虎皮做大旗的人也太多了。有卢峻熙这小子扯着庆王的名头在绍云县对老子指手画脚也就罢了,怎么今儿又来了一个禄王的手下?

卢峻熙也是暗暗地吃惊。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自称是禄王门人?

禄王,当今皇上的同胞亲弟弟,当今太后十分喜欢的儿子。因为当时先皇驾崩的时候也还很小,所以皇上登基他封了禄王。不过这位王爷和庆王不同,庆王封王一般是凭着皇室血统,另一半是凭着他的军功政绩,而禄王则是出了名的散王爷,整天的游手好闲,斗蟋蟀,捧戏子,招猫逗狗,不务正业。然,因有当今太后护着,满朝文武加上皇上,也没人敢把这个败家的王爷怎么样。

他的门人?

卢峻熙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卢峻晨还能有这样一个铁板的靠山。

顾明远毕竟是官场上混的,此时却比卢峻熙镇静的多。他看了看这位自称是禄王清客的人,淡淡的说道:“你说你是禄王门下,如今却有何人为你作证?禄王门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不能冒出来个人说是禄王门人本官就要相信吧?”

那人点点头,说道:“大人说的不错。不过我身上有禄王赏赐的玉牌,是可以随王爷进宫用的,就在怀里,大人不信,拿出一看便知。”

顾明远这下不敢大意了。进宫用的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来开玩笑的。这人若是假冒,单凭这一样便可以定他死罪。于是他看了卢峻熙一眼,眼光中带着些许无奈。然后转过脸去看着那人,问道:“你若是敢私造皇室御用物品,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这个小的知道。小的怎敢拿九族的性命开玩笑。大人为官谨慎,定然知道皇室的东西是个什么样子,大人不住,只管从我怀里搜出那玉牌,一看便知。”

顾明远一摆手,站在他身边的衙役头目便一点头,走上前去把手抻进那人的怀里,摸索了一阵,果然拿出一块碧绿的玉牌。院子里此时已经漆黑,衙役们已经点起了火把,火光照着那玉牌晶莹润泽,明黄色的穗子穿着琉璃珠轻轻地晃动,果然是皇家之物不假。

“嗯,这的确是皇家之物。”顾明远点点头,把玉牌握在手中,却仔细的看了看那个自称禄王门人的家伙,又叹道,“我怎么能确定你这个不是偷得呢?刚才我是分明看见你要偷偷溜走的,此时你却又如此明目张胆的站出来说你怀揣皇室玉牌,此事可真是蹊跷的很哪!”顾明远说着,又看了看身边的衙役头儿,吩咐道:“你带人进去搜一搜,看还有没有可疑之物,一并给本官带走。”

“是。”衙役头儿答应一声,带着四个人进屋里去搜查。

“…”

那人此时恨不得扑上来一口咬死顾明远。只是此时他形只影单,就算顾明远把他痛打一顿,将来闹到京城里,他顶多担一个过于谨慎的罪名。而自已却定要被问一个私通匪人之罪。

卢峻熙也偷偷地笑了。看来顾明远这老家伙此时是需要一个台阶下了。于是他轻轻地咳嗽一声,说道:“顾大人,这事儿也好办。只要您先把这三个人都关进大牢,那两个匪人严加拷问,而这位先生则以礼相持。然后再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禄王府上,跟王爷府上的人核对一下他的身份,也就无碍了。别的倒还罢了,咱们主要是怕有些人打着王爷的名头在外边胡来,到时候王爷名声受损,可是大事。”

顾明远微微一笑,说道:“此言不错。”

于是,顾大人一挥手,吩咐道:“回县衙!把他们三人都带上。啊,对了——峻熙,你这伤可不是小事儿,赶紧的找大夫瞧一下。不过你得跟你岳父说一声,那个人我得一起带走。等明日开堂审理完毕,若这两个家伙果然是盗匪,再嘉奖于他。”

卢峻熙忙抱拳笑道:“一切单凭顾大人做主。顾大人秉公执法,一心为民。我那老泰山自然会大力支持。”

顾明远呵呵一笑,拍拍卢峻熙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这一副小身板儿还想着为民除害,精神可嘉。不过以后不管做什么,得先想到自身安全。这回吃了一脚,下次要长记性哦!”

卢峻熙傻傻一笑,说道:“多谢大人关怀提点。”

“嗯。走了!”顾明远一摆手,带着衙役和三个罪犯离开。

卢峻熙此时才又觉得腹中一痛,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肚子,咳嗽了两声。

“爷——您没事儿吧?”石砚立刻紧张的跑上来搀扶住卢峻熙,这小子早就吓得脸色苍白,再也没有贫嘴的心思了。

虎妮也一抹脸上的泥巴凑上来,紧张的看着卢峻熙,问:“大爷,要不——我去找人来背您?”

卢峻熙被这丫头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抬手弹了她一指头,说道:“没事儿了,你快回家把房门关好,跟我去大院找你爹去吧。”

“哎!”虎妮见卢峻熙笑了,才松了口气,抱着那只大砍刀跑了。

石砚焦急的问道:“爷,您真没事儿?要不奴才背您?”

卢峻熙笑道:“得了,爷我故意的。刚才顾大人带着人进门,你若是不让那小子踹一脚,怎么能告他个故意伤人入室抢劫呢?再说了,爷一个文弱书生对上那愚蠢的笨熊可不就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么?”

石砚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爷,若是这样,您还是让奴才背你出去吧。不然的话,你这话恐怕没人信。”

卢峻熙抬手拍了石砚的后脑勺一巴掌,骂道:“滚开,爷怕你小子把爷摔一下,爷不伤也得伤了。”

“…”爷您装的真像!

石砚从心里嘟囔了一句,扶着卢峻熙慢慢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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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柳浪闻莺啼

柳雪涛在旭日斋里转来转去,把紫燕碧莲两个丫头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旭日斋里的丫头婆子们一个个都悄没声儿的躲在不起眼儿的犄角旮旯里听候传唤,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主子又得皮肉遭罪。

天色渐黑,柳雪涛再也等不下去了,站在门口看了看逐渐暗下去的天空,对紫燕说道:“紫燕,叫人备车,碧莲,去叫卢之孝点齐了家里的青壮小厮,都跟着我一起去!”

俩丫头虽然惊愕,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纷纷行动起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人也传齐了,马车也备好了。柳雪涛抓了一件披风搭在胳膊上吩咐碧莲和紫燕留下来好生看护泓宁,便带着秀儿一个小丫头上了马车。

林谦之跟在马车一旁带着二十多个年轻气壮的小厮随行,众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卢家大院的门还没走出这条街,便看见卢峻熙骑在马上一摇一摆似乎坐不稳的样子从淡淡的暮色中渐行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