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娘亲有爹爹!”

“…”赵玉臻彻底闭嘴。再也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柳雪涛却欣喜无比的亲了亲儿子胖嘟嘟的脸蛋儿,说道:“不错,修远很懂事。不过,你还是要叫这位公子为伯伯或者舅舅的。快叫。”

“舅舅…”卢泓宁显然有些不怎么乐意,但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叫了,然后从母亲手里接过那玉佩,又说了声:“谢舅舅。”

柳雪涛叫丫头带着儿子下去,然后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看着一脸无奈盯着泓宁背影的赵玉臻,说道:“听说世子爷已经大婚了?我们都能赶来喝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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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礼到就行了。这婚礼…不来也罢。”赵玉臻笑笑,转身去椅子上坐下来端起丫头上的茶,轻轻地吹着。

柳雪涛见他这样,便不好多问,亦坐在对面端了茶来慢慢的喝。

赵玉臻便岔开话题,淡淡的笑问:“你们还真是行,来了京城不找我也就罢了,连你亲二哥也不找。是不是对我和明澈有什么意见呢?”

柳雪涛忙笑道:“世子爷这话说的,叫我们真是无地自容了。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心思,俊熙本就是为了春闱而来,之前那次在江浙府遇到点小挫折看成什么呢?俊熙的脸上也过不去。他是个要强的人,我的意思也跟他一样。所以我们商议着,等他从考场出来,我们立刻就去府上拜访王爷,王妃还有世子爷和夫人。”

“嗯,我也猜到你们是这番心思,所以才没早过来找你们。今儿俊熙进了考场,该没什么可避嫌的了吧?你放在我这里的几个人什么时候要回去?如今还真离不开她们,我说,你要把人要走的话可提前给我打招呼。她们一走,我这儿后面的事情就得抓瞎。”

“狮子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她们本就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您来的,我如何能把她们再要回去?”柳雪涛笑着摇头。

“这我就放心了。”赵玉臻微笑点头,“不过我前儿还听(原文此处为:停)翠衣那丫头念叨你来着,也不知她们从哪儿打听到你们要来京城的事情。说回头你们来了,她要和金蝶还有苏氏一起过来给你磕头。”

柳雪涛摇摇头,说道:“她们跟着世子爷很好,又何必给我磕头。”

“你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呢。”

“我不过是暂时救了她们,而世子爷如今才是她们的衣食父母。若要感恩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世子爷。”

“你这丫头,跟我还打官腔儿…”赵玉臻抬手把茶盏放到桌子上,指着柳雪涛说道:“这几年你怎么变了样?倒是你儿子有些你当初的风采,天不怕地不怕的,招人喜欢。不过——若是个女儿,就更加招人喜欢了。”

柳雪涛无奈的笑,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几年自己再没有了当初的那股劲头儿,随着时间的转移,她是越来越像个古代人了。除了脑子里还有那么一点小聪明之外,如今的一言一行都被这些人给同化了。

若是算起各种的因由来,她也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罢了。

当日,赵玉臻便留下来用了午饭,饭后又逗着泓宁玩了半个时辰放告辞回去。柳雪涛送走了他之后觉得身上懒懒的,泓宁也要午睡,索性她便带着孩子回房睡觉去了。

1744燕雀应思壮志

三日后,贡院的大门打开。所有应试的举子们一个个儿排好了队从里面走出来。

石砚早早的守在门口儿等着卢峻熙,此时见已经有人从里面出来,他更是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使劲的看。

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石砚便一边回头一边不耐烦的说道:“谁呀这是,没事儿拍老子做什么?”待回头看清楚那人时,便吓得赶紧的趴在地上磕头:“奴才给二舅爷清安。刚才奴才胡说八道,不知道是您老在身后,求二舅爷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臭小子,若不是地方不对,爷今儿非得揍你一顿不可,跟谁说话儿呢你就敢‘老子老子’的?还不快起来?”柳明澈一身五品官袍,腰里别着宝刀,脚上踩着牛皮皂靴,比之前越发的英气,谈吐间却依然是那种洒脱豪爽,“等你家大爷呢?”

“嗯。这会儿也该出来了呀!”石砚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点头嘿嘿笑着又往里面张望。

柳明激笑道:“你在这儿等,我进去瞧瞧,可别是他牛脾气又犯了跟谁不对付起来。”

石砚忙答应一声,说道:“奴才先谢舅爷了。”

柳明澈进了贡院,把从自己面前经过的举子们挨个儿看了一遍,并没见到卢峻熙的身影,于是便往里面走去。

恰好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官差,见了柳明澈忙拱手行礼:“属下见过柳大人,大人有事?吩咐属下一声就成了。”

“啊,没什么事儿,我找个人。”

“不知大人找的是考试的举子还是…”

“是个举子,叫卢峻熙。你可知道他在哪一号考场?”

“哦!大人原来是找他!那位卢公子已经被主考官王大人给叫去了。啧啧…这位公子真是牛,不但提前交了卷子,还跟主考大人辩论起来了,啧啧…连王大人都对他刮目相看呢,柳大人您也知道,这原本是不符合考场纪律的,可王大人是谁?咱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两位副主考大人脸色不怎么好…”

柳明澈一听,心里便暗暗地骂道,这个臭小子,一天不惹事儿他心里不痛快是不是。于是忙对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先去忙吧,我过去瞧瞧。”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走开。柳明澈便疾步往主考官所在的贡院正堂走去。

贡院的主考官分主考和副主考,主考一人,副主考二人。通常情况下,这三个人是以主考官为主的,副主考要服从主考的指挥。可是,在特殊情况下,副主考又是主考的监督。

什么时候是特珠情况?

就像此时,卢峻熙因为提前交卷被主考官王明举给质疑了,当时便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浮躁的很,自以为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唉…”

卢峻熙听了便不乐意了,不过不乐意也没怎么样,只是在路过主考官面前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主考官一眼。

王明举便有些不乐意,不等卢峻熙收回目光便直接问道:“怎么,你还不服么?”

卢峻熙当时还记着柳雪涛的嘱咐,便对着王明举拱了拱手,行礼说道:“老师的话自然也是有道理的,但是却不能一概而论。有些年轻人浮躁,但并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浮躁。”

王明举身为内阁大臣一朝宰相,居然当着两个副主考的面被一个学生给抢白了,顿时觉得脸上很没有面子。便立刻拉长了脸,说道:“这么说,你还是不服。你的意思老夫也明白,你自以为你自己是在老夫说的那些年轻人之外了?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狂妄,看来还是少些挫折打磨。”

卢峻熙这就不乐意了。他承认自己年轻,但却不承认自己没受过挫折和打磨。他自幼丧父,十三岁丧母。如今和妻子一起守着那份家业到如今这种境况,经历了多少心酸苦涩都已经是说不清楚了。他扪心自问,他虽然活到今日十七岁,但所经受的挫折不比那此四五十岁的人少。

因为那些人都是在父母的呵护下一直到弱冠之年,然后娶妻生子,然后科举入仕,或者直接继承祖荫。

这些东西,卢峻熙一生下来就没有。但此时,他却和那些三四十岁的人站在一起考进士。

所以,在王明举说出他少些挫折和打磨时,卢峻熙开口说话了:“主考大人,恕学生无状,您不能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就先给学生扣一顶帽子。”

王明举瞪眼:“你这是什么态度?”

卢峻熙淡笑:“总不能大人你说学生是什么学生便是什么。纵然是开堂审讯也要给犯人一个辨解的机会,难道这贡院里,主考大人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可以给学生下这缺少挫折打磨的定论吗?”

“好,你不服?那我就考考你!”王明举也上了老倔驴的脾气,他原本是世家出身,父亲曾经在翰林院供职,乃。但他却并没有世袭祖荫,而是凭着一股傲气进了考场,从科举入仕,然后一步步爬到今日入主内阁,官拜一品承相,又曾经是太子太傅,当今皇上的老师。这样的老头儿又怎么可能被卢峻熙的三言两句给堵回去?”

柳明澈赶来的时候,王明举正跟卢峻熙辩论的激烈。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客气的很,但那气氛柳明澈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不对劲儿啊。

1745

怎么王明举倒是一脸的欣赏,卢峻熙亦是越辩越开心,而那俩副考官的脸色倒是越来越难看了呢?

柳明澈忙在门口半弓了一下身子,说道:“下官柳明澈维护贡院秧序来迟,请诸位大人怒罪。这是哪个举子,居然这样嚣张,敢在这贡院的大堂上和主考官辩论?”

卢峻熙听见是柳明澈来了,便住了嘴,侧身给柳明澈施了个礼,没有说话。

王明举却摆摆手笑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个年轻人我倒是喜欢的紧。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江浙府绍云县,卢峻熙。”

“嗯,不错。不错…”王明举捻着花白胡子点点头,看着卢峻熙好像是发现了个宝贝似的,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学生今日轻狂失礼,还请三位老师恕罪。”卢峻熙心想也该见好就收了,可别等着三个老头都翻脸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王明举连连摇头,微笑着说道:“没什么,老夫也很久没跟人辩论这么久了。年轻人身上就应该有点傲气,才不失为一块上等的璞玉。卢峻熙——嗯,你今年多大?”

“回老师,学生今年十七岁。”

“好,好…”王明举连连点头,连说了好几个‘好’。然后对身边的两位副主考说道,“今年的春闱,收获颇丰啊。两位觉得呢?”

两个副主考一个姓严名珩广,乃庆王门下之人,因见柳明澈看卢峻熙的眼神有些不同时,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几分,忙笑道:“王大人是咱们文官的楷模,大人的眼光自然不会错。贡生卢峻熙才学胆识都是出类披萃的,性子虽然狂傲了点,但这正是年轻书生的可贵之处。皇上要的是忠心耿耿的诤臣,而不是奴颜婢膝的奴才。咱们切不可因小失大,只图自己心里受用就把这人才给埋没了。”

另一个副主考乃太皇太后的旧势力,暗中保的是禄王。但此时三比一的局面,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随着打了个哈哈,夸了两句,笑道:“时候不早了,贡生们都已经离开了贡院。两位大人,咱们是不是也该回了?”

王明举笑道:“是了是了,累了这几天,我这把老骨头都酸了。回家了——”说着,这老头先起身,然后两边的两个副主考也跟着起身。卢峻熙和柳明澈等着三位主考官都出了大堂,才对视一眼跟在三人后面走了出去。

柳明澈自然不方便跟卢峻熙一起出去,便同王明举等三个主考大人抱拳说道:“三位大人先请,下官还要带着人把这贡院四处查看一下方能离开。”

王明举回头笑道:“那就有劳柳大人了。”

柳明澈笑着点点头,说了句:“应该的。”看着三个老家伙各自坐上各自的轿子出了公园的大门后,方转过身来踢了卢峻熙一脚,笑骂道:“你又是犯得那股子邪气?怎么跟那老头儿扛上了?”

卢峻熙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这王大人还是挺讲道理的,就是年纪大了有些迂腐。但也不是无可救药的那种老夫子。”

柳明澈笑骂:“得了吧你,给你点颜料你还开染坊了?你当这位王大人是吃素的?他可是当朝一品宰相,当今皇上的老师,他的女儿乃后宫之首,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呢。如今皇上刚登基,仰仗的就是王大人这股势力,幸好你没得罪他,若是得罪了他,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卢峻熙听完,便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柳明澈不明白其中的缘故,迟疑的看着他。

“可惜他明明一副铮铮铁骨,却沾上了‘外戚’二字。”卢峻熙心中一叹,自古以来皇家都很计较这两个字,但凡外戚势力大的,将来都没有好结果。不知这位王大人将来如何自退保身。

柳明澈看看左右没人,便低声说道:“你可别胡乱说话,这事儿可不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知道么?”

卢峻熙笑笑:“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是在舅兄跟前说两句心里话罢了。难道还当着其他人去胡乱说?”

“我自然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罢了罢了,如今已经考完了,难不成你还不让我见我妹子?”

“小弟怎么敢呢,舅兄请。”卢峻熙邪魅一笑对着柳明澈拱手抱拳,二人并肩出了贡院。

此时贡院门外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几个官差来回走动着不许闲杂人等过久的逗留。不过石砚却依然着急的把着门口儿往里瞧呢。看见柳明澈和自家主子并肩走出来,忙迎上去请安道:“哎哟喂,我的好主子,你可算是出来了。奴才瞅见主考官大人都坐着轿子走了,怎么您还在里面呢?”

卢峻熙笑道:“行了,别啰嗦了。快把马牵过来,请了你们舅爷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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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来!”石砚高兴地牵过马来,把手中缰绳递给卢峻熙,卢峻熙转身看了看柳明澈,柳明澈的手下也把他的枣红马牵过来,二人飞身上马,直奔城北而去。

柳雪涛知道今儿卢峻熙出贡院,早早的就命下人出去买了新鲜的蔬菜食材回来,又是亲自下厨,做了满满的一桌子饭菜。鸡鸭鱼肉是不必说了,各种蔬莱也是齐全的。

想着卢峻熙在贡院里这三日定然是十分的辛苦,而且柳雪涛想着,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这小屁孩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了,但还是要给他多补充点营养免得他营养不良被人家给比下去了。想到这些柳雪涛就偷偷地笑,他到底是自己的丈夫呢还是自己的孩子?怎么此时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心境?

1746

柳明澈和卢峻熙一起到了家门口,飞身下马,把马缰绳丢给身后的小厮,卢峻熙头前推门而入,柳明澈从后面紧紧相随。刚进了门口,便瞧见一个穿着青缎子背心的小肉球从里面冲出来,倒是错过了前面的卢峻熙一头扎进了柳明澈的怀里。

柳明澈一把把这小家伙捞起来举过头顶,仰面看着那张英气的小脸,愣了半天方问道:“这——这是修远吧?”

“你是二舅舅?”泓宁虽然被柳明澈举得老高却一点也不害怕,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柳明澈问道。

“是,是…哈哈…”柳明澈举着泓宁高兴地大笑着在院子里转圈,又用力把他抛到空中再接住,逗得泓宁咯咯的大笑着喊:“哈哈…舅舅,二舅舅…还来…还来!”

卢峻熙见自已儿子三天不见老子却熟视无睹,跟从未谋面的二舅舅却如此亲厚,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儿子就是一只喂不熟的小狼,还是女儿好,下次说什么也要生女儿,爷去找偏方…哼!”

更受打击的还不是卢峻熙,而是赵玉臻。

他知道这日卢峻熙考试完毕,便早早的来家里等着他,当他从屋里听见外边的笑声出来看时,立刻摇头叹息起来:“这‘血缘’二字真是了不得,这亲舅舅就是比咱这干舅舅亲,这小猴儿崽子,头一次见明澈,怎么就笑得这么欢实?”

卢峻熙忙上前给赵玉臻见礼,然后笑道:“定然是犬子无状,顶撞了世子爷,才让世子爷有这番感慨。我这做父亲的先替儿子给世子爷赔礼了。‘血缘’二字也并没什么神奇的,世子爷瞧瞧我这当爹的,心里也该平衡了。”

赵玉臻听了这话方开心的笑了,看看卢峻熙再看看柳明澈,点头叹道:“说的不错,这儿子倒像是柳明澈的了,我说,你干脆送给他得了,自己再生个女儿玩玩?”

卢峻熙脸上立刻浮现出几条黑线,什么叫生个女儿玩玩儿?您怎么不生个女儿给咱玩玩?

想是这样想,说却不敢说的,不过卢峻熙也不愿吃这样的闷亏,于是笑道:“当初世子爷的喜酒峻熙没福气喝,不知今年是否有福气喝上王府小少爷的满月酒?”

赵玉臻的婚事乃太后所赐,当时已经成了京城的一大笑柄,乃赵玉臻的一块心病,如今他是有苦难言,此时又被卢峻熙给皴了一句,脸上一怔心知这小子恼了,便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小子啥时候能吃点亏?”

卢峻熙便不好意思的笑笑:“在世子爷面前,峻熙可是没占到过什么偏宜的。”

紫燕摇摇摆摆的从里面出来,见卢峻熙和赵玉臻站在门口说话,便福身笑道:“世子爷,大爷,奶奶请二位爷和二舅爷都进去说话儿呢。奶奶忙了一个上午,给爷准备的接风宴都要凉了。”

卢峻熙忙点头笑道:“来了,来了。快叫人把修远接过来,再被他二舅舅扔来扔去的,晚上睡觉可就要做恶梦了。”

紫燕应了一声,便走下台阶去给柳明澈请安。柳明澈放下泓宁,看着挺着大肚子的紫燕免不了又打趣了两句,便随着众人往屋里走去。

175小人阴险恶毒

且不说卢峻熙等人在自家饭桌上谈笑风生,说着贡院的趣事。且说禄王府里的外书房外,曾经自称图爷的贾善庐坐在下手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听着一个和他同为禄王清客的人说着外边相传的贡院里发生的趣事。

所谓趣事,自然就是卢峻熙不识规矩和主考官王大人辩论的事情。

贾善庐的脸上带着鄙夷的微笑,听那位相公说完,便摇头叹道:“这个卢峻熙,真是太狂妄了些。”

那人便嘻嘻笑道:“哟,贾爷,您也这么想?您那次不说他在绍云县救了您一命么?怎么说他也是您的同乡和救命恩人,您不帮他也就算了,好歹也别看他的笑话呀。”

“这人哪,能帮一时,不能帮一世啊!就他这幅性子,我这会儿提点了他,难保证下次他不再犯狂。当日的救命之恩我已经报过了,而且这小子当时也帮着顾明远怀疑我的身份。居然让爷我在绍云县的大牢里住了七八天,虽说顾明远那狗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那大牢是人呆的地方么?!”

“贾兄说的是。再怎么着,他也不能把您弄到大牢里去呀,这个顾明远,真是…糊涂了!”

“哼,都是卢峻熙这小子的馊主意,今儿他居然来京城了。爷若不出这口气,还有脸在咱王爷的府里呆下去么?”

“说的是,贾兄给王爷说一声,求求王爷给您做个主,说不定王爷一句话就把那小子给办了!”

“嗯——哎,张启昌大人来过了么?他不是今年春闱的副主考么?”

“还没来,今日刚考完,我估摸着这会子他应该在万岁爷跟前呢,不好就过来。怎么也得晚上才行。”

“嗯…晚上等张大人来了,你记得知会我一声,这事儿我还得单独求求张大人。”贾善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不能等到晚上,等到晚上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行,您放心吧,兄弟我给记着这事儿呢。”

大内皇宫,宣政殿。

年轻的英宗皇帝坐在龙案之后,靠在高靠背的雕龙红木大椅上看着面前躬身站立的三个人:王明举,严珩广,还有张启昌。正是这一届春闱的三位主考官大人。

英宗皇帝的目光从三个臣子的脸上漫不经心的滑过,微笑着说道:“三位爱卿辛苦了。朕听说今年贡院里的应试举子比上一届多了三成,却不知道成绩如何?”

王明举乃主考官,皇上问话自然是他答应着,于是他忙上前一步,弯腰躬身下去,说道:“老臣要恭喜皇上,今年的举子不仅比上一届多了三成,以老臣看来,这些举子之中也是人才辈出,今年的春闱有望为陛下选出一批可用之才。”

“哦?果然这样,可真是天佑我朝。”英宗皇帝点点头,又问:“下边各省的卷子可都送进了京城?你们觉得这试卷何时能阅完?”

“回陛下,各省的卷子最快也要三日后到京,臣以为这阅卷么——至少也要七日的时间。”

“嗯——七日,似乎慢了点。这皇榜张贴出来后,还要各省的新科进士来京城殿试,这一来又要半个月的时间。下个月初七乃是太后寿辰,这琼林赐宴的事情若是和太后寿辰赶在一起办了,岂不是更好?王爱卿,你说吧,还需要加多少人手,朕都依你,朕限你五日之内必须把这些举子的试卷全部阅完,下个月初七早朝时,朕要在金銮殿上举行殿试,殿试之后,琼林赐宴和太后万寿宫里的寿宴一起进行,朕也要讨一个双喜临门的好兆头。”

“老臣定竭尽全力,定在五日之内把这一届春闱的试卷阅完,然后分出优劣请皇上御览。”

“好。如此,就辛苦几位了。”皇上很是高兴,一边笑着点头一边端起了香茶。

“臣等替皇上分忧乃分内之事,不敢当陛下的‘辛苦’二字。”王明举乃英宗陛下登基之前的老师,三朝元老,在朝中极有分量。然每次在皇上面前回话,总是毕恭毕敬,谨慎小心。

“好了,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去忙吧。”英宗对这位耿直的老师也没什么办法。这老头儿就是这副一本正经的臭脾气,改不了了。

王明举等三人从御书房退出来后,张启昌便对王明举拱手说道:“王大人,下官家中有点急事,就先行一步了。”

王明举便问道:“张大人,你家中有何急事啊?刚才皇上可是发话了,要我们在五日之内把那些举子的文章一一都阅读完毕分出高低名次呢,你这就回家的话,那咱们这事儿什么时候能弄完呢?耽误了皇上的大事儿,咱们脖子上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张启昌心里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答应了皇上五日内阅完,你自己想办法去,老子累了三天了,总要回家吃口热乎饭吧?再说了,禄王爷那里还等着回话儿呢,老子不去…禄王找茬的话你这老不死的又不替我扛着…

不过张启昌心里骂归心里骂,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王明举乃是一品宰相,而他张启昌不过是个礼部侍郎,这根本就差着好几个品级呢,张启昌心里一边骂着,嘴上一边笑着,说道:“王大人呐!实不相瞒,下官家中的确是有些事情需要下官回去处理一下,王大人放心,下官只回去两个时辰就够了。之后呢,下官便是吃在衙门谁在衙门也没什么话说。请王大人行个方便。”

王明举听这个张启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好怎样,于是点头叹道:“张大人何必如此,回去就回去吧,不过饭后还请张大人速速回来。咱们三个主考官少了你一个,这卷子也没办法评测呀。”

“是是是,下官一定速去速回。王大人,回见,严大人,回见!”张启昌说着,面对王明举和严珩广连连拱手,然后急匆匆的离去。

严珩广笑道:“他家一没有八十的老母,二没有嗷嗷待哺的幼儿,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得回去一趟不可?”

“各人有各人的隐私嘛。珩广,他不来,咱们两个也没办法拆阅那些卷子。不如先文华殿走一趟吧,找几个人给咱们帮帮忙,也许能快些。”

“嗯,王大人请。”严珩广比张启昌老道的多,毕竟是庆王调教出来的人,说话办事都很沉得住气。

王明举和严珩广二人往文华殿走去,张启昌出了皇宫上了轿子便吩咐家人快些回家。

太后太后如今在慈安殿修养,慈安殿处于后宫东首比较僻静的地方,因为皇上即位后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太后太后之前在朝中埋下的势力被砍掉了不少,所以有些着急。

禄王明着依然是招猫逗狗不务正业,但却早早的感受到了危机。新皇帝和他爹不一样,跟禄王没有什么一母同胞兄弟之情,不用顾忌太皇太后的面子,对禄王之前那些荒唐事早就看着不顺眼。况且在新皇登基的时候,禄王没少给他使坏。如今皇帝大权在握,下一步就是清扫之前跟他早就做对的那些势力残余,禄王不慌也不可能。

张启昌一进自家的府门,便有家人迎上来悄声回道:“老爷可回来了,禄王爷的人在小书房等候多时了。”

“哦,”张启昌心中暗叹了一声,禄王爷真是沉不住气了!这么着急就打发人过来,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家抓把柄么?不过张启昌也只能是暗叹,他一个礼部侍郎怎么敢跟禄王爷叫板?自己这身官袍还是多亏了太皇太后暗中提携才穿到今天的呢。

下人看自家老爷脸色阴沉,不敢多说,忙接过张启昌因为燥热而脱下的官帽,尾随其后一直进了小书房内。

禄王爷派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贾善庐。

贾善庐坐在张启昌的小书房内安静的吃茶,心里却一直在暗暗地盘算着如何提点一下这个张启昌,让他想办法把卢峻熙的卷子给剔除去,再次给他弄个名落孙山。

他正在这儿想着呢,便听见门口处张启昌的笑声:“哈哈…哎呀呀,我当是哪位先生大驾光临了呢,想不到居然是贾兄。贾兄可是王爷跟前的大忙人,今儿居然能登我们家的门,真是荣幸,荣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