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听了这话又笑着夸奖泓宁。

泓宁感觉自己似乎又出丑了,于是便忽闪着大眼睛把屋子里的人看了一遍,暗暗地想着,果然大户人家的丫头婆子们都不是好人,一个个儿多在这儿笑话小爷,哼!

王妃此时的心思却没在泓宁这里。她抬头来看着满脸通红的洛紫堇,嘴角上的笑意由之前的敷衍变得真实起来。心里暗暗地叹道,尽管这个儿媳妇有些不尽人意,但这一对冤家终于算是和好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生个娃娃,自己这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周氏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王爷的大儿子赵玉臹虽然是庶出,但却在北疆建功立业,至今未成家。而这嫡出的世子爷整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不务正业,反而让太后赐了婚。原本以为太后随便赐个宫女进门,会让这个家里乱成一团。没想到过了那一阵子,一切又平静下来。如今他们小夫妻和好了,若是先一步生下孙子,这府里哪儿还有自己的活路?

王妃心里高兴,周氏心里不自在,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屋子里所有的奴才都心知肚明,大家都只是陪着说笑粉饰太平。洛紫堇被众人笑得满脸通红,却沉着性子拿了湿手巾给泓宁擦了小手,再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夜的缠绵,便对这个小孩儿更加喜爱了几分。

近日来京城特别的繁华.不仅仅是因为春闱过后诸多新科进士进京面圣的缘故,而且还恰逢太后寿辰。各地封疆大吏均有孝敬送到京城,一些富豪商人也趁此机会把手中的稀世珍宝奉献出来,或卖给王公贵族,或转给宰相将军,不过都是为了博太后一笑罢了。

柳裴元选捧近日进京一来也是要打点太后寿辰所用的丝帛绸缎,二来也要趁杨博云一家进京给太后贺寿的机会把杨博云三女和柳明澈的婚事办了。如此,以后柳明澈在京为官,也有个家眷在身边照料,柳裴元也不用再挂念于他。

柳明澈虽然在兵部为官,但在柳家依然是庶子。柳裴元给他准备婚事的规格自然也是比着当时给柳皓波娶亲时一样。所谓门当户对,柳皓波一直以来都帮着父亲经商,所以娶了苏州丝绸世家的李小姐为妻。

而柳明澈走的是入仕之路,而且杨博云很久之前便有心把他的三女儿许给柳明澈,如今也正好是个时机。于是两家在江淅的时候便放了定,只等进京后再择个好日子把二人的婚事办了,正好也可以宴请一下两家在京城的世交故友。

太后寿宴这日,皇宫之内空前的热闹。后宫是各内命妇进宫朝贺,为太后拜寿,琼林苑里则是新科进士们齐聚一堂,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吟诗颂词,称颂皇上仁政孝化,感受皇上的隆盛恩泽。

这日,不仅仅是太后的寿宴,更是新科状元,榜眼,探花及诸位进士及第的新贵们的盛宴。有著名诗人文天祥的《琼林宴》一诗为证,可见琼林宴之胜景。

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

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

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

献诗陈雅愚臣事,况见赓歌气象还。

而在这琼林宴上,卢峻熙纵然有心收敛,低调行事,无奈十七岁的探花郎本身就是古往今来科举史上的一大亮点,再加上皇上又喜欢他,身穿大红新袍,帽插新制宫花的卢峻熙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真真是赚足了新贵们艳羡的目光,把状元榜眼的风头再次压下去,成为琼林苑里的风光第一人。

因太后寿宴,皇上命诸人做诗词为太后祝寿。又把孔德昊,乔志云和卢峻熙三人叫到跟前,说道:“联知道你们三人的文采是这上百名进士中最好的。所以今儿你们三人可不许给联丢脸。若是压不倒下面那些人,联可不会饶了你们。”

三人都忙称是,下面的诸位新贵更是挖空心思,拨索辞藻典故,遣词造句,把自己看家的本事都要发挥出来。

毕竟都是文人墨客,不待多时大家都有了。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一一把这些诗词收上来,放到皇上的面前。英宗皇帝微微一笑,对坐在下首的太傅王明举说道:“联在诗词上一向欠缺,还是请太傅代朕点评一下吧。”

王明举忙起身谢了英宗陛下的夸奖,又道了声:“老臣僭越。”方接过那一叠诗稿,分开来大致测览了一遍。之后又笑道:“陛下请恕臣护犊,老臣还是觉得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的诗词好。另外,还有两位新科进士的文采也很不错。老臣选出这五篇来,请皇上御览。”

英宗皇帝笑道:“太傅乃我朝第一大文豪,太傅说好,自然是好的。快拿来给朕瞧瞧。”

总管太监秦义又从王明举的手里接过那五篇诗稿送至英宗的面前。

英宗皇帝细细看时,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龙颜甚悦,下面诸人便如沐春风,一个个暗暗地欣喜。

皇帝看了第一篇时便笑道:“这位也是直隶省的才子了,这首七言律诗着实华丽的紧,朕最喜欢这两句:沧桑变幻人不老,福荫后辈永安康,人间天伦举国兴,只愿年年摆寿堂。太后抚育朕三十余载,历经两朝更替,也算是沧桑变幻了,如今她老人家五十五岁寿辰,能有今天这百名新科进士为她祝寿,也算是‘人间天伦举国兴’了。好,秦义,赏直隶省才子刘楷德琼酿

三杯,以示嘉奖。”

直隶省新科进士刘楷德忙上前来磕头领酒,谢恩。

皇上含笑命其回宴席归坐之后,又拿起第二篇,看了一遍,笑了笑,说道:“这一首也是极好的,秦义,赏河南省才子陈煜琼酿三杯,以示嘉奖。”

河南才子陈煜也上前来领酒,谢恩,之后归坐。

皇帝再看下面的诗稿时,乃是孔德昊的。此乃敦厚之人,读书人的天性带着一种耿直,拍马屁的话不怎么会说,但所作之诗词却不在前面二人之下。皇上赏了一方宝砚.盒新制的松烟墨,赐琼酿三杯。

再看下一首时,却是乔汉云的。乔汉云被皇上誉为活通史.自然要在这文史上做点功夫。一首七言律诗却列举了古来六名贞烈女子,从孟母说起,一直到当朝的太后,排律也是非常的气势,辞藻虽然不算华丽,但却透着浑厚之气。皇上甚喜,叹道:“到底是乔汉云哪,果然与众不同。秦义,赐玉如意一柄,琼酿三杯。”

乔汉云忙上前来磕头谢恩。后面宴席之中众人便纷纷议论,说着新科榜眼就是厉害,一首七言律诗写下来竟是如此荡气回肠。皇上的赏赐也与众不同,真是皇恩浩荡。

最后一首方是卢峻熙的。

皇上心知,这诗词的排列顺序是王明举依次排开的,如此看下去自然是越来越好。原本皇上以为在诗词方面怎么也是乔汉云最好,不想这次却让卢峻熙占了先。不过皇上本来就喜欢卢峻熙这个翩然少年,此时见王明举也把他放在最后,心想这首诗定然是极好的。

不料,皇上看了第一句,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地淡了。众人都细细的察言观色,忍不住把心揪到了嗓子眼儿。

卢峻熙的诗也是一首七言律诗,辞藻并不华丽,也没有引经据典,却让皇上看完之后,长叹一口气,面色凄然,叹道:“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伟大。联今日不单单要给太后祝寿,更要替天下学子们竟天下母亲一杯酒口。”说着,英宗陛下便缓缓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遥望远处,深深一拜后,说道:“来!你们都跟朕一起,敬你们远方的慈母一杯酒!”

此言一出,众人皆咽喉哽咽,一起举杯,齐声道:“臣等替家慈谢皇上隆恩!”

之后,君臣共同满饮一杯,皇上方摇手,示意众人入座。却看着坐在下首第一席上的卢峻熙,说道:“卢峻熙啊,你说朕是该赏你呢,还是该罚你呢?”

卢峻熙忙起身上前,跪拜叩头,说道:“峻熙惹万岁爷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伤心,该罚。”

英宗皇帝又笑了笑,说道:“哎!你是给朕提了个醒啊。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一个个儿都是在为自己的儿孙谋福祉,却不管自己曾流过多少汗水,多少血泪。朕身为天下苍生之主,本当敬天下慈母。卢峻熙,你说你自幼丧父,由慈母一人抚养至十三岁,你的母亲不仅仅教养了你,还给你留下了一片家业,为你寻了一房好妻室。今日你有此成就,全赖你母亲的教养之恩

。你今天的诗作的很好,但朕今天却不能奖你。联要奖励你的母亲,封你的母亲为五品淑人,准你在今年清明之日回乡祭祖,给你父母的坟上上柱香,添把土。如何?”

卢峻熙跪在地上,已经是泪珠滚滚,等皇上说完后,便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臣谢主隆恩!”

琼林苑里一片唏嘘之声,众人都在好奇这为探花郎到底写了一首什么样的诗,能让当今万岁都为之感动,还因此加封了他的母亲?

不过英宗陛下也深知众人的困惑,便命坐在旁边代父侍宴的安庆王世子赵玉臻将卢峻熙的诗给大家读一遍。

赵玉臻上前去领了皇命,接过那一纸诗稿,朗声读道:

一岁春风一岁景,万寿宫里万年康。

笑看尊颜神采熠,静品慈训意悠长。

祝语万言道不尽,盼如松梅寿无疆。

曾经几许慈母泪,回眸儿孙福满堂。

第182章 兄妹终成宿敌

琼林宴一事,卢峻熙再次成为本朝的传奇人物。他的这首看上去十分平常并无什么特点的应制诗却成了文人墨客们争相谈论的话题,而更多喜欢这首诗的人确是那些不能侍奉在双亲跟前的游子们,他们更是把这里面的举子作为感慨父母养育之恩,并表达自己对父母孺慕之情的范例。

当日晚上,卢峻熙回到家中,一切收拾利索和柳雪涛二人并头躺在床上之后,柳雪涛手中拿着他那首诗的诗搞翻来覆去的读了几遍,都没觉得怎样,于是问道:“皇上是不是有什么往事被你给写到心里去了?怎么这首看上去如此平常的诗居然在琼林宴上博得了头彩?”

卢峻熙一挑眉毛,抬手捏住柳雪涛的脸蛋儿,恨恨的问道:“你男人就这么没用啊?嗯…”说着,这屁孩子又吻下来。

“哎——怎么又这样轻浮?如今相公已经入翰林院,好歹也是大学士了,再不庄重点儿叫别人捉住了把柄,从背后参你一本,这翰林院侍读大学士的尊号可就保不住了…”

卢峻熙邪气一笑,说道:“为夫又不偷又不抢,也不嫖。和自己女人在自家床上亲热,谁管得着?”说着,不由分说把柳雪涛挡在自己胸前的手拿开,又捏了她的下巴轻轻的吻住她的唇。

柳雪涛被他这样近乎疯狂的亲吻撩拨起了情怀,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手指轻轻地按压着他的头皮,张开嘴巴轻轻地吸住他。

他好象要证明什么,重重地压回去,舌头在她唇齿间探索,然后掠夺了她的。他重新掌握主动,强悍地引领着她让她跟着他的步调。她的舌头小而滑腻,他辗转不停,她闪躲着他的纠缠,他毫不客气地更进一步,只到他能完全侵占。

她全身虚软,没有一丝力气,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也开始往下滑。他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把她摁进锦被里,然后又一次地屏息捕捉到她的唇瓣。

只想这样直到岁月终结。

他抬起头发现她眼浓如水,雾蒙蒙地,唇瓣有些发肿,白皙的皮肤泛着醉人的粉红色。他深深地注视她,要把每个细节都铭刻在记忆里。

他手指象蝶翼般划过她脸庞,每一处让他爱恋不已的地方,“雪涛。”他谓叹她的名宇。

她还沉醉在他刚才激烈的吻和他怀抱的感觉里,呼吸都不平稳。“恩?”

“今天我好高兴,好高兴…我从不敢想象我真的能拥有这一刻。”他闭上眼体会着心里冲击的幸福感,他吻她的额头,缓缓低声说:“我想象过千百次,但是没想过真的能实现。”

“嗯,我也好高兴,好高兴。”她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软软的偎在他的怀里,便仿佛是靠在明媚阳光下柔软的云瑞,幸福的闭上眼睛默默地想,上一世里没有得到的东西,终究在这一世得到了…

琼林宴和太后寿宴结束之后,圣旨便下来了。

卢峻熙入翰林院,奉翰林院侍读大学士。柳雪涛心中一和,皇上果然没急着给卢峻熙政务上的要职。无论多么赏识他的才华,皇上毕竟是皇上,不会让你太过张扬,更不会拿着国家大事当儿戏。

如此一来,卢峻熙倒是闲了,只是柳雪涛却更加忙碌了——接下来就要忙柳明澈的婚事了。

这日一早,卢峻熙换了从五品文官的官府上朝去了,英宗陛下早朝之后都会在文华殿召集翰林院的人一起论讲,带着两位皇子和皇室子弟一起研读子集经史,以督促皇室子弟用功上进。卢峻熙作为翰林院侍读大学士当然不能缺席。

伺候卢峻熙走了之后,看看刚刚发青的窗户纸,柳雪涛也没有了睡意。吩咐翠浓道:“去叫他们备车,一会儿去老宅子给父亲请安。”

翠浓忙回道:“夫人,您昨儿还说今日要去庆王府把小少爷接回来呢,咱们还去不去了?”

柳雪涛叹道:“去啊,先去给父亲请了安再去。”

“是。”翠浓听说忙下去收拾准备。紫燕便挺着大肚子进来服侍她梳妆。

柳雪涛见了她,便叹道:“我都说了叫你别上来服侍了,这么早你不多睡会儿又进来做什么?”

“主子这次进京带的人手太少,如今香葛又在王府,这屋里越发没人服侍了。不如回头再买两个小丫头进来服侍主子梳头吧。”紫燕说着,便拿了梳子给柳雪涛梳头,又劝道:“昨儿林叔捎了信儿来,说家里够年龄配人的丫头也放出去了。他要从庄子上选小些的丫头上来使唤,问主子留多少人呢。”

柳雪涛便想了想说道:“香葛回来,有她和翠浓在我身边,也尽够了。我这人不喜欢人多。倒是秀儿那丫头和阿根成了婚,就叫他们两个人都上来。有他们两口子和你们两口子在身边,里里外外的也都方便。新买来的丫头过几年还是要放出去的,来来回回,没得麻烦。”

紫燕想了想,又沉呤道:“主子,有件事儿奴婢不得不跟您说…”

柳雪涛奇怪的抬头看了紫燕一眼,说道:“说吧,有什么事儿这么吞吞吐吐的?”

“碧莲那丫头昨儿跟着林叔派来给京城的铺子送货的船一块儿来了京城。她不知是听谁说了。二舅爷要娶亲,所以…”

柳雪涛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大半儿。之前她也对碧莲的心思察觉了几分,只是摸不请自家哥哥的意思,而且柳明澈是朝廷命官,自然会有相配的人娶进门做正室夫人。碧莲这丫头人品相貌皆是上等的,柳雪涛也不舍得她给人做小。她觉得这事儿实在是为难,便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进京前把她放回了家去,想让她的父母给她寻一门相配的亲事完婚也就罢了。只是想不到这丫头的性子居然这么烈,竟跟着送货的船进京来了。

这会子柳明澈那边正忙活着迎亲的事情。杨博云大人在京城呆的时间不一定很长,忙完了太后寿宴的事情,他还要再回江浙府任上去,所以柳明澈的婚事很是着急。这个时候若说让柳明澈纳妾,别说杨博云,就是柳裴元也肯定不同意啊。

柳雪涛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这会子她的事情还不能说。纵然她愿意做妾,也要二哥和新嫂子愿意才行。这也没有一厢情愿的。再说——扬家三小姐的脾气我也摸不请楚,若是她性子不好,碧蓝过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紫燕也叹道:“当年她还说不管怎样将来都不会给人家做妾,如今却偏偏喜欢上了二舅爷…按理说这事儿也是她自己找的苦头,可是主子若是真心要帮她,也不是没办法。咱们就在成婚前把碧莲送过去,算是二舅爷的丫头还不成么?何况…”

柳雪涛摆摆手,不让紫燕再说下去。她的思想和古代人不同,若说她自己,是肯定不会同意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丈大的,可是她身边的人都是古人,连自己的父亲也有两个妾室,当年父亲不还说买两个标致的丫头送给卢峻熙么?连自己父亲和丈夫的心思柳雪涛尚且拿不得准,又哪里说得准别人的事情?

沉思良久,柳雪涛只好叫紫燕先把碧莲接到这边来跟着自己。然后再慢慢地问明二哥和父亲的意思再作打算。

梳洗完毕,简单的吃了点早饭,柳雪涛便坐了车带着翠浓往柳宅去见柳裴元。

这些日子因为柳明澈的婚事,柳雪涛几乎天天过来。之前柳裴元等人没进京的时候,她便过来看着下人们把柳家之前在京城置办的宅子收拾出来,各处粉刷裱糊一新,又把里面的旧家具都搬了出去,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又把一应家和全部换成了新的。然后是铺盖帐幔一色也都是喜庆颜色,各色盆景花卉等也都细心挑选了,又亲自盯着家人一一摆放整齐。

如今柳裴元带着安氏,方氏两个妾室还有柳皓波夫妇一起进京,府中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柳雪涛有隔三差五的过来一次。

柳裴元这次是完全得了女儿的力,便对这个女儿更加疼爱。连柳皓波之妻李氏也对柳雪涛更加客气。

只是方氏和柳皓波之前已经和柳雪涛撕破了脸皮,此时相见虽然面上不再怎样,但终究是心里十分别扭,说笑什么的大不像之前那般装也要装出一份亲近来。

但柳雪涛却并不会因为方氏和柳皓波的难堪尴尬愤恨就不过来看柳裴元,相反她认为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不多,而柳裴元则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毫无所求对她好的人,所以她定然不会因为那些宵小之辈而疏远了这个可亲可敬的父亲。

马车在柳家的院门口停下来,柳裴元在京城的宅子显然并不是很大,更没有在绍云县的老宅子那么奢侈华丽。这座宅院在京城也不过是中等院落,大小格局和柳雪涛现在新买的宅子差不多,大大小小三十多间屋子,刚好够他们主仆上下三十余人居住的。当然,下人除了那些当值的要守在主子的屋子外边睡觉之外,其他人都是三五成群挤在在一间屋子里的。

柳家的大管家方孝耘恰好在大门口,看见姑奶奶的马车停下了,便赶忙迎了出来,躬身施礼,陪笑道:“姑奶奶早安,老爷刚才还念叨呢,说姑奶奶有几日没过来了。”

柳雪涛便笑道:“我这不才三日没来么。”说着,扶着翠浓的手下了车,往里面走去。

柳裴元正在看着专门轻的幕宾拟定的柳明澈成婚的章程,同安氏说着其中的细节。之前柳皓波娶亲,一切事情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前前后后忙了半年多。如今柳明澈娶亲却只准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而柳明澈如今又是兵部的主事,在京城这几年颇有几个要好的同窗,还有一些企图巴结的下级,更有庆王府这座大靠山替他网络的一些朋去,虽然宾客内没有家族里的老亲戚,但官场上的人却更是慢待不得。

如此一来,这院子便显得窄小了些,除了给柳明澈安排的新房,和柳裴元柳皓波二人的卧房之外,像样的屋子都摆上酒宴恐怕当日也招待不开。

柳裴元正为此事犯愁,便听见门口的丫头齐声请安的声音:“姑奶奶万福。”

然后柳雪涛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父亲呢?”

安氏微笑着起身,迎了过去,笑道:“姑奶奶可来了,老爷念叨了一个早上了。”

柳雪涛忙拉着安氏的手叫着‘姨娘’,然后同她一起进来走到柳裴元跟前福身请安,又笑道:“女儿天没亮就起床,打发走了上朝的那个便急急地赶过来,原想着父亲这会儿还没用早饭呢,却不想父亲今儿也这么早。”

柳裴元便把手中的宾客名单递给柳雪涛,说道:“昨儿晚上你二哥回来把这个给了我,我这一看便觉得有些犯愁。这些宾客算下来总有二十多席,这还不算杨大人那边的,还有女眷。到那日王妃也说过来坐坐。咱们家这院子可如何够用呢。你说这事儿怎么办有好?”

柳雪涛接过那名单过来一看,也着实吓了一跳。想不到光兵部里边有几十口子人,如今峻熙进了翰林院,新科进士们有十几人留在了京中陪王伴驾,众人打听到了卢峻熙和柳明澈乃舅兄妹夫的关系,更是想着往前巴结,索性连一些新科进士也都提前送了贺礼来。这些人也着实慢待不得。

再加上庆王妃和赵玉臻两口子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到了那日这两位若真的要过来,肯定要单独安排院落席面。于是叹道:“如今这院子就只有这么大,现买房子也来不及了。例不如挑个场面的酒楼整场包下来,把官老爷们都请到酒楼去坐席,家里只招待女客,不好么?”

在现代,结婚宴席没有不去酒店的。可是在古代,结婚满月乔迁新居等席面都是在家里安排。尤其是新婚喜宴去酒楼包场的还真是不多见。连柳裴元这样离经叛道之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很是新鲜,于是问道:“那样好么?宾客们该不会怪罪咱们太怠慢了吧?”

柳雪涛想了想,觉得似乎本朝本代也没有什么明文规定说结婚喜宴不能去酒楼办的,于是笑道:“父亲这话说的,不是说‘事在人为’么?咱们先选酒楼,要京城里出名的有特色的,雅间大堂都要干净场面的,尤其是菜色要有特色,美味可口的。咱们多给人家点银子,叫他们到了那日把酒楼里里外外全都张灯估彩,按照迎亲的样子准备着,不就成了么?当然,咱们还得安排一个总管在酒楼那边负责招待安排,总不能把那边的宾客们冷落了。还有呢,拜堂的时候,大家可以来家里,开宴的时候再请到酒楼就是了。不行再叫几个戏班子,把舞狮子的要杂要的都请到酒楼里,痛痛快快的热闹一天。到时候他们就有上好的酒宴招待,又有热闹戏文杂要可看,有什么不妥的呢?”

柳裴元细细的想了想,便叹道:“嗯,就这么办了!”说着,又对安氏说道,“回头等严先生回来,你再记得叫人跟他说一声,晚上咱们再细细的商议一番。”

安氏忙应了一声,又问雪涛:“小少爷呢?怎么又没跟姑奶奶一起来,难道还在安王府住着?姑奶那也太放心了。”

柳雪涛笑道:“还说这个呢,我昨儿原说今儿一早去接他,又想着父亲这里肯定有事,索性先过来瞧瞧父亲和姨娘,再去安王府接他也是一样的,又不绕路。”

柳裴元忙道:“你去安王府?刚好昨儿王妃便打发人送了贺礼过来,我这儿忙着万寿宫的事情,总没抽出时间来去王府拜会,不如跟你一起过去走一越也就罢了。反正老王爷没在府上,不过是世子爷一起坐坐也就回来了。”

柳雪涛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父亲且换了衣服咱们就一起走吧。”

安氏扶着柳裴元起身去换衣服,柳裴元又吩咐方孝耘:“去把咱们给王府准备的东西装到车上去。雪涛你去瞧这点,别叫那些人毛毛躁躁的给弄坏了。”

雪涛答应着便和方孝耘去库房搬东西,从正厅直接往后穿过去出了后门一拐便是库房,柳雪涛和方孝耘抄近路过去,不巧却在库房门外遇见了柳皓波。

柳皓波原是要出去的,他住的院子丹好在正房院后面的东跨院里,柳雪涛和方孝耘一前一后走过来刚好从他的门口路过,这倒不是柳皓波有心拦截,实在是偶遇而已。

柳雪涛看见柳皓波,只得淡淡的一笑,叫了声:“大哥。”

柳皓波因去年乡试并没有中举,而今年末用卢峻熙又高中探花,心里正是嫉恨的厉害。况且如今柳家的生意如今由柳裴元独自掌理,丝毫没有转到他手上的意思,还查处了之前他私自挪用货款的许多账目,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总之柳皓波如今对柳雪涛正是恨之入骨的时候,恰好却在这里有遇见了。

如今柳皓波看着柳雪涛如此风光,又对自己这般不屑一顾的样子,多年来维持的那份体面外壳再次崩溃。只冷冷的笑道:“妹妹真是大忙人,如今做了大学士夫人还不足兴,索性又跑到娘家来指手画脚的,成了当家的姑奶奶。”

柳雪涛淡淡的笑道:“没办法,俗话说能者多劳,谁让父亲信任我呢。”

不是她站着说话不腰疼,而这也的确是事实。但这话一说,无疑是把柳皓波给气个半死。

柳皓波的脸白了又白,冷声说道:“妹妹倒是不谦虚。”

柳雪涛冷笑着说了声:“大哥过奖。如今是忙二哥的事情,我有有心思过来瞧瞧,若是大哥娶亲纳妾的,恐怕请我我都不来。”便转身进了库房。

方孝耘跟在柳雪涛身后,不得已冲着柳皓波躬了躬身子,叫了声:“大少爷。”然后又看了看柳雪涛的背影,讪笑着说道:“老爷让奴才带人把给安王府的礼抬出来。”

柳皓波点头不语。

柳雪涛已经走出了七八步远,但方孝耘的话依然是极请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她便站住脚步回身说道:“大管家这是在给大少爷报备么?”

方孝耘忙陪笑道:“奴才说顺了口,不过是之前回大少爷话回习惯了。并无别意,姑奶奶莫怪。”

柳雪涛心中冷笑,心想柳皓波都不管家里的事情两三年了,你这习惯若是两三年都改不了,父亲恐怕早就把你踢到庄子上养老去了。

但想归想,她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便没再多说,只是冷眼瞧着柳皓波走了,方孝耘跟了过来有转身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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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皓波面似平静,心里确是怒海滔天。他强耐着性子出了家门之后,劈手从小厮的手里夺过马缰绳飞身上马,把手中马鞭一摇狠狠地抽了马儿的屁股两鞭子,那马便疾驰如飞冲开了人群渐渐地跑远。

大街上,贾善庐一身灰色的锦缎长衫慢悠悠的从一间茶馆里出来,手中摇着一把字画折扇,看着柳皓波飞奔而去的身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不多时,茶馆里又出来一个人,看上去倒是比贾善庐还年长几岁,见贾善庐站在那里看着那边拥挤的人群微笑,不解的问道:“贾爷,刚才您还怒气冲天的,这会儿是瞧见什么好事儿了?”

贾善庐淬了身边的人一口,骂道:“你这个孙猴子,什么好事儿到了你的嘴里都成了坏事儿。老老实实的去办王爷的差事,办砸了,小心王爷要你的脑袋!”

那人忙答应了一声,诞着脸拱手离去。

贾善庐又站了一会儿,方转身向着禄王府的方向而去。

第183章 为父挺身而出

柳雪涛打点了柳裴元送给安王府的礼之后,便和柳裴元一起出门,各自上了马车往安王府家走去。

安王府里,赵玉臻今日没有出门,春暖花开,三月间,杏花已落,桃花开的正好。王府花园里景色宜人,这位世子爷正带着泓宁在花园子里捉鸟雀。

俩人没大没小的,一起拉着绳子躲在花阴下,阳光透过花瓣照下来,泓宁白皙红润胖乎乎的脸蛋儿上映上影影绰绰的花影,同样的花影还在赵玉臻豆绿色的织锦长衫上留下深浅不同的印迹。

俩人一起猫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睛一双小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阳光地里支着的那个大竹筛子,竹筛子下洒了些五谷杂粮,各种鸟雀因为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感正忐忑的向竹筛子靠拢。

不得不说,王府花园里的鸟雀经历了数次劫难之后也变得精明了许多。它们不再向之前那样看见五谷就急匆匆的过去啄食,而是知道左顾右盼,吃两口停一停,甚至进两步退一步的来回逡巡。

赵玉臻叹道:“俗话说万物皆有灵性,如今我家花园子里养的鸟雀都知道防备人了。”

泓宁撅嘴:“都怪舅舅。”

赵玉臻挑眉侧脸,邪气的看着这小家伙等着他下面的话。不到半月的功夫这一对没有血缘的甥舅已经磨合的像是亲舅舅亲外甥一般,赵玉臻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征服了泓宁这个机灵鬼很是了不起。所以每次这小家伙喊他舅舅的时候,他都笑得特甜。

“舅舅每次都着急,所以鸟都不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