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涛笑道:“见。这儿是咱们家,人家远来是客,怎么好不见?”

紫燕又为难的说道:“夫人,她可是个青楼女子,就这么住在咱们家里——老爷和夫人的名声怕是不好。不如赶紧的想个办法打发了吧?”

柳雪涛看紫燕脸上带着为难,于是皱眉问道:“怎么,难道她昨晚不安分了?”

紫燕摇摇头,又压低了声音,在柳雪涛耳边说道:“倒不是她不安分。是昨晚王家大爷说的那些话儿实在不好听。”

“什么话?”柳雪涛心中早就想着王承睿肯定会编排自己,于是追问道。

“哎呀,反正都是些混账话。奴才也不敢回夫人。夫人还是想个办法把他们都打发出去吧。”

柳雪涛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人,怎么跟了石砚那个混账东西,越发连个利索劲儿都没有了呢?白跟了我这些年!什么话你只管说。你不说,我怎么想办法?”

紫燕只好把王承睿生气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给柳雪涛复述了一遍,又劝道:“奴家那口子说,这位大爷是糊涂脂油蒙了心的,才说那些混账话。老爷当时就跟他急了,差点翻脸。夫人万不可为了这些话儿生气。只是,那个女人太妖艳了,她一来,家里的年轻小厮们都有些不安分了。若真的住下去,恐怕会生出些事端来。夫人一定要把她打发走才行。”

柳雪涛一听说王承睿敢当面指责卢峻熙怕老婆不敢收房纳妾心里就只冒火。心里暗暗地骂着王承睿不是个东西,都求人求到门上来,还敢这么张狂。

只是她也清楚这个王承睿是卢峻熙的表兄,卢峻熙本来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只有这么个表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感情深厚,非常人可比。若是对他太刻薄,恐怕那小屁孩的心里先受不住。

有所顾忌,做事就不能为所欲为。柳雪涛暗暗地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太在乎这个小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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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叹什么气呀?”紫燕看柳雪涛一脸的为难,忙劝着她,“就算赶不走那女人,这儿还是夫人的家,也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发愁。”

柳雪涛叹道:“我不是为了此事发愁,我总觉得这个丁香姑娘是来者不善。听说——她在绍云时就已经是花魁娘子,有无数的青年公子都捧着她,为了她一掷千金都不后悔。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京城了呢?”

紫燕忙道:“这个奴婢叫东厢的小丫头打听过了,跟那女人来的婆子说,她们是为了京城的花魁大赛来的。”

“花魁大赛?”柳雪涛眼前一亮,笑道:“真的有什么花魁大赛?”

紫燕点头:“嗯,这倒是有的,奴才的男人也听说这事儿了。那倚红阁为了准备着花魁大赛,可是下了极大的本钱,据说那些用来装点歌舞现场的绫罗绸缎就花了数千两银子。还在咱们编织行订了各色绢花做装饰呢。”

柳雪涛笑道:“还有这事儿?怎么之前没听你们提及过?”

紫燕忙低下头去,心道老爷不让您出去,谁还敢跟你面前提外边的事情啊?

柳雪涛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紫燕,啐道:“行了!别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了。我还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心思?是怕我听说了非要出门瞧热闹,你们一个个拦不住回头被你们老爷责罚吧?”

紫燕忙点头如捣蒜:“夫人圣明,那种脏地方也不是咱们能去的呀…”

柳雪涛暗笑,心想在慈城的时候老娘早就闯过青楼妓馆了。不过就那么点儿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时翠浓和香葛两个丫头都回来,一个回明了王承睿和丁香姑娘都没用早饭呢,另一个又列举了厨房今日预备的各色早点。紫燕忙趁机问道:“夫人,这早饭您还是在自己房里用?或者…”

柳雪涛叹了口气,说道:“昨晚就没好好地招待客人,今儿一早可不好再失礼了。翠浓,你去请了丁香姑娘去前面的花厅,我随后就到。至于王家大爷么,男女授受不亲,就请他自己在客房里用早饭吧。”

翠浓答应着出去传话,紫燕和香葛又服侍着柳雪涛加了一件斗篷,拿了手炉手套,扶着她慢慢的往前面的小花厅去。

碧莲牵着泓宁的手从厢房里出来,在园子里给柳雪涛请了安,一同去前面用早饭。

丁香已经先柳雪涛一步在前面小花厅里等候,见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个大肚翩翩的女子进来,正是昨日那个看了自己一眼便拂袖而去的女人,她款款上前,深深一福给柳雪涛请安:“奴家丁香请夫人金安。昨日冒昧打扰,还请夫人见谅。”

柳雪涛此时仔细打量这位花魁娘子,见她还是昨日的那身装束,只是没有披那件灰鼠斗篷,却挽了一束蓝色苏绣披帛松散的披在肩上,依然是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羞涩既带几分悠悠的憔悴,嫣然一笑,更是楚楚动人。

于是柳雪涛暗暗地赞叹一声,此女子果然有做祸水的资本。这小模样长得,真是叫人越看越爱。她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了一下,客气的说道:“姑娘免礼。昨日因我身上不快,未及出来陪姑娘说几句话,已经是怠慢了。”说着,柳雪涛便自顾往里走,直接坐到上位上去之后,方抬起头来再看这位大美人,又看了看旁边的丫头,淡笑一声,说道:“给丁香姑娘看坐。”

其实,此时并非柳雪涛故意拿大,实在因为她乃是五品诰命之身,见一个青楼女子已经有失身份,哪里还能说什么客气的话来?

丁香亦是明白身份知道礼数的人,更加上人在屋檐下,忙又福身下去,婉转的说道:“奴家乃乐藉贱民,怎敢在夫人面前落座,奴家惶恐不安,请夫人恕罪。”

柳雪涛毕竟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受现代人人平等思想的影响,听了丁香这几句话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舒服。想着她虽然是个妓女,但目前尚未得罪自己,也没有勾引自己的男人,何必跟她过不去呢,于是淡淡的笑道:“姑娘远来是客,又是从绍云老家来的。这儿也不是什么衙门公办的地方,不过是在家里随便说说话儿,但坐无妨。”

此时小丫头已经搬了一个小绣墩儿放在下手。丁香忙又福身谢坐,然后才从那小绣墩上半坐下,却依然是悬着一半的身子,挺直了腰身,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轻浮之举。

柳雪涛暗道,怪不得这女子能成为绍云县的头牌花魁,看来她不仅仅容貌无双,还的确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瞧她举止端庄,行动得体,若再懂得琴棋书画,再会同男人调调情,说说爱,可真的要引得那些男人发狂了。

泓宁一直坐在柳雪涛身边,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丁香,目光里全是探究和好奇。等她坐了,泓宁方悄悄地牵了牵柳雪涛的衣襟,小声说道:“娘亲——”

柳雪涛侧脸低头,看着儿子一脸的迷茫,问道:“怎么了?”

泓宁脆生生的问道:“娘亲,她到底是谁呀?”

柳雪涛笑笑,说道:“这位丁香姑娘乃是你王伯父的朋友。”

泓宁撅着小嘴巴看了看丁香,又回过头去问道:“女人和男人也能做朋友么?”

柳雪涛轻笑:“当然。”

“可我不喜欢。”泓宁立刻扬起小嘴巴,又看了丁香一眼,“女人和男人怎么做朋友啊?古人不是有训:男女授受不亲么?”

柳雪涛心道,这回可总算是体现出封建主义思想的一点好处了。于是她忙借此对泓宁说道:“是呀,所以娘亲招待丁香姑娘用早饭,没有请你王伯父过来呀。”

泓宁便立刻从柳雪涛身边的榻上跳下来,对着柳雪涛行了个礼,说道:“娘亲,那儿子也退下去了。儿子也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儿子不能和她一起用早饭。”

柳雪涛点头,说道:“好,修远真是懂事。那你去吧,叫丫头们带着你去你的小书房用早饭,饭后不必过来了,要好好地用功,把娘昨日交给你的那几句《弟子规》读熟了,还要会讲解,知道么?”

泓宁答应着:“儿子知道啦!”便跟着紫燕从后门出去。

丁香见泓宁出了门,方陪着笑脸对柳雪涛说道:“小少爷真是懂事。夫人好福气。”

柳雪涛笑了笑,说道:“小孩子就是顽皮,知道几句话就乱用乱说。”说着,也不等丁香再接话,便对旁边的碧莲吩咐道,“传饭吧。”

碧莲忙应了一个是,又转身走到门口,对外边的婆子吩咐了一声:“传早饭。”

婆子们忙答应着跑去厨房,不多会儿的功夫门帘一响,进来十二个提着食盒的小丫头。小丫头进了屋子后先给柳雪涛福了福身,便依次站在柳雪涛身旁。碧莲便上前来,把那食盒依次打开,将里面的饭菜依次给柳雪涛过目。柳雪涛不过留下一两样小菜并两碟子点心放在她身边的小炕几上。剩下的便都被小丫头们摆在屋子中间的乌木雕花圆桌上。

柳雪涛微笑着对丁香说了个:“请。”

丁香忙起身对着柳雪涛福身:“奴家谢夫人赐饭。”

小丫头请了丁香坐到那边圆桌旁,又摆了碗筷在她面前。柳雪涛只在上面坐着吩咐丫头们好生招呼丁香姑娘用饭。自己却在碧莲和香葛翠浓几个大丫头的服侍下慢慢的吃粥。

屋手里十来个丫头伺候着,只有汤匙偶尔碰撞汤碗的声音,一顿早饭足足吃了两刻钟的时间,饶是丁香这种经过严格训练的姑娘,都有些受不住这宁静的气氛了。柳雪涛却一直歪在榻上,任凭丫头们一勺一勺的喂粥,都不说话。

终于等她吃完了那碗胭脂米的粥,香葛又端上菊花茶来给柳雪涛漱口。丁香也忙放下筷子,跟旁边的小丫头说‘好了’,小丫头便递上菊花茶,丁香也漱口毕,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盈盈起身,上前来福身谢柳雪涛赐饭。

柳雪涛又含笑问丁香:“北方的习俗,不知姑娘可还习惯。若用着不好,尽管说,叫奴才们再去准备。”

五品诰命夫人赐一个青楼女子用饭,此乃天大的殊荣,丁香哪敢说不好?于是她忙又福身回道:“谢夫人垂爱,奴家已经用好了。”

柳雪涛点点头,便命丫头们:“都撤下去吧。”

丫头们齐声答应着上来收拾碗筷,丁香又站到柳雪涛下手,安静的等着柳雪涛问话,自己却不多说一个字。

柳雪涛原本是想等着她先说点什么的,可等了一会儿见这位姑娘依然安静的站在那里,微微的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于是不得不先开了口,问道:“我听说姑娘这回是随着王家的大爷来京寻亲的?”

丁香忙点头应道:“回夫人的话,奴家是来找奴家失散多年的姐姐的。”

“哦,姑娘可曾找到令姐了么?”柳雪涛说着话,接过碧莲递过来的八宝茶吃了一口,又吩咐碧莲,“给丁香姑娘上茶。”

丁香忙又福身道谢,并回道:“回夫人,奴家正是有了姐姐的下落,才把之前所有的金银都拿去交给妈妈给自己赎了身子来京城找姐姐的。只是…哎!”话未说完,丁香却轻轻一叹,低头落下了眼泪。

柳雪涛想不到这女子竟然来了这一手,这是什么意思呢?说的好好地就哭上了,想用眼泪来博得别人的同情么?

“丁香姑娘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么。”

“奴家无状失礼,请夫人恕罪。”丁香哽咽着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又低声说道:“奴家的姐姐如今也深陷泥潭,在那烟花之地不得自由。奴家心急如焚却没有半点儿法子,所以才…”

柳雪涛点点头,叹道:“也难为你了。你们家只有你们姐妹二人了么?”

丁香擦干了眼泪,又有些愤愤之色,说道:“回夫人,奴家姐妹是被叔父卖给青楼的。奴家的父亲也曾是一方乡绅,奴家和姐姐小时候也是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可是后来…父亲病逝,膝下无子,家中田产被叔父之子继承,母亲便被族中人以克夫之罪赶了出来…奴家和姐姐便被卖进了青楼…”

丁香说着,又嘤嘤的哭泣起来。

柳雪涛叹了口气,心里也着实为这个苦命的女子可怜。于是又问:“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呢?你姐姐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既然可以自赎自身,为什么她就不可以?你们姐妹赎身之后也该找个好人家成家,然后过个安稳的小日子,也就罢了。”

丁香听了柳雪涛的话,却叹气摇头,说道:“姐姐现今在九霄阁,名叫蔓云。她…哎!姐姐她如今被一位贵人包着,一时半会儿怕是没办法赎身…”

柳雪涛一听这话先是一愣,不解的问道:“什么贵人居然这么不讲理?竟然不许人家赎身?”

丁香听了这话,又为难的低下头去。

柳雪涛见她不说,也不再纠缠,只又问道:“九霄阁…姑娘什么时候去九霄阁?我叫人准备了马车送你过去?”

丁香听了这话,立刻扑通一声给柳雪涛跪下,哀求道:“夫人…求夫人好歹收留奴家一两日,奴家如今哪敢去九霄阁…”

柳雪涛奇怪的问道:“你姐姐在那里,你有何不敢去的?”

丁香便求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京城倚红阁正在选当红花魁的时候,九霄阁的老鸨自然不甘落后,也要在九霄阁选花魁。只是九霄阁今年却没有那么多清倌儿姑娘可选,奴家若是去了,势必是羊入虎口…”

柳雪涛笑道:“这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了!你不是已经赎身从良了么?你姐姐又有一个贵人包养着,你们姐妹相见又要怕谁?她九霄阁的老鸨难道还能逼良为娼不成?”

丁香跪在地上哽咽哭泣,只是连连摇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雪涛便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女子说话毫无道理,又在这里以眼泪博得众人的同情,虽然她的确身世可怜的很,但——霸占了她家家产的又不是自己和卢峻熙,她凭什么赖在这里不走呢?

这里丁香正哭着,柳雪涛还没说怎样时,王承睿不知是否听见消息急急的赶了过来,进门看见丁香跪在地上哭,而柳雪涛却高高在上歪在榻上皱着眉头看着丁香一言不发,于是便忍不住了,上前去把丁香从地上扶起来,问着柳雪涛:“这是怎么回事儿?弟妹,好歹我们也是从绍云老家来的,沾亲带故不说,就算是同乡,你不该把人当贼审吧?”

柳雪涛一听这话肚子里的火边腾地一下子上来了。自己这一大早晨的闲着没事儿干陪着一个青楼女子说话儿聊天,还不都是因为王承睿这个混蛋么?他此时反倒成了英雄,跑这里来为美人撑腰了。这女人哭就哭了,自己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她爱在这里哭管别人什么事儿呢?

“王承睿,”柳雪涛怒火上来也不管什么表兄不表兄了,直接叫着王承睿的大名,生气的说道:“你最好看清楚再说话,你问问你的丁香姑娘,我可曾拿她当贼审?”

“哟!”王承睿拉着丁香从地上站起来,冷笑着看着柳雪涛,说道:“雪涛夫人真是威风啊!下官失礼了。下官王承睿给‘雪涛’夫人请安!”王承睿在气头上,特意把‘雪涛’两个字咬的重重的,话语之中尽是不服和嘲讽。

柳雪涛自然不怕他,生气的一拍桌子,冷笑道:“王承睿!你真是太狂妄了!我柳雪涛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家夫君的表兄的份上,怎么会让你这样的混账东西进门?!”

“对!雪涛夫人说的不错!”王承睿干脆耍起了无赖,“我王承睿就是峻熙的表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只要峻熙还认他的母亲,就必须得认我父亲是他的舅舅,也撇不掉我这个表兄,怎么地?你这泼妇有本事把我这个混蛋赶出去?你整天挟制着峻熙还不算,难道连卢家的亲威朋友也要挟制不成?”

柳雪涛知道王承睿是个混账东西,却没想到他会混账到这种地步。一时被他这几句话给气的两眼发花,一股热血一下子涌到脑门子上,差点儿没晕过去。

她急喘了两口气,指着王承睿,咬牙切齿的吩咐家人:“来人,把这混账给我赶出去!”

石砚听见动静带着人赶进来,见自家夫人指着王承睿气的脸色惨白浑身打哆嗦,忙上前来拉着王承睿笑道:“哟!大爷,大爷…您跟我们夫人耍什么混?我们夫人有身孕呢,您若是把她气出个好歹来,我们老爷怕是要不认你这个表兄了。您快跟我走吧…”

碧莲,香葛,翠浓几个丫头见柳雪涛气喘吁吁的样子,也都赶忙上前来劝说的劝说,捶背的捶背,另有婆子将丁香一并扶了出去,顷刻间小花厅里只剩下了柳雪涛的生气的喘息和丫头们温婉相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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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雪涛这回是真的要气死了,她连声叫人备车,今天说什么也要回娘家去。但家人们哪个敢去备车,连紫燕在内一溜儿丫头全都跪在她脚下求情,翠浓香葛俩丫头更是急得哭了,抱着柳雪涛的腿求道:“夫人消消气,身子要紧。这当口儿上您走了,老爷回来还不要了奴婢们的命啊!”

丫头们都跪下哭求,柳雪涛心里虽然生气,但也不会为难这些日夜伺候自己的人,于是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哭什么?都给我起来!”

碧莲拉着李雪涛的手,一边哭一边站起来,劝道:“夫人,您若是不解气,不拘哪个丫头打一顿也好,只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柳雪涛听了这话,生气的笑了,叹道:“我又没被气糊涂了,好好地打你们做什么?”

紫燕擦着眼泪说道:“夫人要回娘家去,还不如打咱们一顿呢。免得咱们回头被老爷打得更惨。”

柳雪涛指着紫燕和碧莲,叹道:“你们两个也算是经过风雨的了,怎么如今还跟小丫头们一样?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丫头们都站起身来,各自擦了眼泪。紫燕又恨恨的说道:“都是那个什么丁香姑娘闹得。好好地夫人问她话,她怎么竟跪在地上哭起来?”

碧莲也咬牙骂道:“青楼里出来的狐媚子,除了耍花招还会做什么?”

雪涛叹道:“她是不想离开咱们家里。你们倒是替我好好想想,咱们家里有什么好,让她这么舍不得走?”

紫燕和碧莲听了这话同时扭过头来对视一眼,两个人眼神相撞,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皆张大了嘴巴‘啊’了一声,把其他小丫头们也给吓了一跳。

“夫人——莫不是…”她瞧上我们老爷了吧…紫燕的话只说了个开头,后面的咽到肚子里去了,没敢说出口。

碧莲的性子到底直了些,张口便顺出来了:“她想赖在咱们家里不想走了?”

其他几个丫头听了这话立刻撇了嘴巴啐道:“呸!她凭什么就赖在咱们家不走了?咱们又不欠她什么。”

“就是,夫人客客气气的待她,她居然不识抬举。把她赶出去得了。爱去哪儿去哪儿,管咱们什么事?”

“夫人就是心太善了,这在别的大人家里,这种狐狸精根本就不许进门的。”

柳雪涛摆了摆手,止住丫头们的叽叽喳喳,叹道:“不许进门是一回事儿,如今进了门再赶出去又是一回事儿。都怪我昨儿太大意了。没问明白了就让她进来了。哎!”

众人听了这话,又着急起来:“那可怎么办呢?难道这还成了狗皮膏药,揭不掉了不成?”

柳雪涛点点头,长出一口气,说道:“说到底这儿还是我的家,既然这家还是我的家,这家里的事情我还是说了算的。紫燕,你出去说给石砚,叫他备车把那个丁香姑娘送出去。若她不肯去九霄阁找她姐姐,就让她自己找客栈住去吧。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宜收留这样的女子,老爷的名声要紧。”

紫燕答应了一声,忙下去传话。

第219章 标新立异姐妹花

石砚拉了王承睿出门,王承睿依然不服气的咋咋呼呼。石砚哪里容得他在自己家里对自家夫人不敬,虽然不好来硬的,但却也有很多软手段。他拉着王承睿出了正院的门后把他拽到自家小偏屋里去,命手下的小厮快些给大爷倒茶来。

王承睿气鼓鼓的坐在石砚家的椅子上,刚说了一句:“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个儿就被这泼妇给制下去了…”石砚便把一碗滚烫的茶递到他的嘴边,也不分轻重直接往他嘴里灌了一口。

热茶烫的王承睿哎哟一声,抬手把石砚推开,并生气的骂道:“你个糊涂东西,这么热的茶往爷的嘴里灌?哎哟…疼死我了…”

石砚忙道:“大爷恕罪,是奴才的错…奴才瞧着大爷一大早的就说这么多话肯定是口渴,一时忘了这茶是烫的,大爷——您没事儿吧?”

“狗奴才!想让爷闭嘴就直接说!你他妈的也忒狠了点…哎呦…我的嘴…”王承睿一边骂一边捂着嘴嘶嘶的吸冷气。

石砚瞧着他的嘴唇被热水烫的起了一溜儿的水泡,心里不但没愧疚反倒觉得爽得很,心里暗道你吃我们家住我们家,求我们老爷办事儿还骂我们夫人是泼妇,有你这样的狼心狗肺的人吗,你这种人老天爷也看不惯你,我石砚这是替天行道!

王承睿在这儿坐着哼哼,却不知另一边丁香已经被紫燕带着两个粗壮嬷嬷从屋子里架出来,连同她的衣裳包袱一并塞进了她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里,跟着她服侍的那个婆子也被人拉了出来,紫燕亲自瞧着小厮牵着马车出了大门。又叮嘱道:“记清楚了,是把丁香姑娘送到九霄阁,交给蔓云姑娘。丁香姑娘可是蔓云姑娘的亲妹妹呢!把人交给蔓云姑娘的时候,你们记得找九霄阁的其他人做个见证,告诉他们是绍云县来的王承睿王家大爷送姑娘过来的!别回头儿再让人来我们家要人!”

送丁香出门的那婆子答应着:“石娘子放心吧。我们晓得怎么做。”

紫燕站在门口瞧着那马车没了影子,方冷笑一声转身回去找柳雪涛复命。

却说丁香被人强行塞进车里,有心去找王承睿却又不知道他被人拉去了哪里。想不走吧,人家这明摆着已经扫地出门,自己纵然再不要脸面,想下车去也是不能了。少不得暗暗地咬牙靠在车厢里,细细的打算见了姐姐该怎么做。

九霄阁的蔓云姑娘的确被贵人包养着,包养她的人乃是当今的九五之尊英宗皇帝。当初柳雪涛为了柳皓波的事情在大街上教训庞焕容的时候被英宗陛下于九霄阁上瞧了个正着,当时就是去会这位蔓云姑娘。

刚过了早饭的时间,九霄阁这种地方正是歇息的时间,除了长住在这里的嫖客之外,九霄阁里没有一个客人。连老鸨龟奴这个时候也都在蒙头大睡,养足了精神晚上好开门赚银子。

卢俊熙的家人赶着马车送丁香到九霄阁门口,其中一个婆子便上去叩门。扣了好久里面才有动静,有人打着哈欠十分不满的打开门,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这个时候这里不营业,有事儿晚上再来。”

那婆子冷笑一声:“哟,好大的架子。我们可是替你们家的蔓云姑娘送妹子来的。还不赶紧的进去回话儿,耽误了你们姑娘姐妹相见,你吃罪的起么?”

龟奴一听是当红头牌蔓云姑娘的妹妹来了,哪里敢怠慢。忙陪了个不是进去回话,没一刻钟的功夫便听见里面有人呵呵的笑着迎出来,且连声说道:“可了不得了,怎么能让咱们蔓云姑娘的妹子在门口等呢!还不给我快快的请进来…”

说话间一个胖胖的女人穿着一身水红花缎子灰鼠大袄从里面走出来,看着门口停着的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又指着自己身旁的两个婆子吩咐道:“快去请姑娘下车。咱们蔓云这会儿还没起身呢,先把姑娘迎进来再说。这大冷的天,可不冻坏了姑娘?”

卢家的婆子便上去打开车帘子,丁香此时已经无从挣扎,脸上也没有了悲苦之意,反倒坦然的从车里慢慢的走下来,看了看那两个送她来的卢家的家人,淡淡的说道:“有劳二位大娘了。只是我本就是个孤苦之人,也没什么好好赏你们的…”说着,她反而从荷包里拿出两块碎银子递过来,淡笑一声,“给两位大娘买茶吃吧。”

卢家的婆子虽然并不富裕,但这位丁香姑娘的赏钱她们是不敢要的,这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恐怕就得扫地出门了。于是她们二人淡淡一笑,说道:“这钱我们可不敢收,姑娘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说着,其中一人又对九霄阁的老鸨说道:“我们家表公子乃绍云县王承睿王大人,因怜惜丁香姑娘一人进京没有照应,一路结伴同行。昨儿到了京城,因天色已晚没有上门叨扰,今儿便把姑娘给蔓云姑娘送来了,这位妈妈定然是这九霄阁的当家的了。人我们就交给你了!”

九霄阁的老鸨眉开眼笑的拍拍胸脯,打着包票说道:“交给我,二位就放心吧。二位辛苦了。回头替我问你们王大人好。”

卢家两个婆子笑了笑,也不答话,回头看着跟丁香的婆子抱着包袱从车里下来,又拿出二两银子赏了那赶车的车夫,说道:“这也尽够你的车钱了。你也留个姓名给我们,回头若有人查问,我们也好找你做个见证。”

丁香站在那里听卢家的婆子办事如此滴水不漏,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沉静起来。只是自己势单力薄再加上这样的出身,若想做成一件事情果然是比登天还难。为今之计也只好先进了九霄阁见着蔓云后再作计较。

却说卢俊熙从衙门里回来的时候,自有丫头迎上来伺候,他一边把外袍褪掉,一边进了内室,见柳雪涛歪在床上懒洋洋的不理自己,于是朝服也来不及换便凑上来,抬手搭在她的肚子上,含笑问道:“夫人这般出神,可是在想为夫啊?”

柳雪涛好笑的转头,看着他狡黠的目光,气也气不来。只好叹道:“是啊,妾身是在自省其身,想着夫君何时会把我这个泼妇,妒妇扫地出门呢?”

卢俊熙看着她娇嗔的样子,爱怜的抬手捏捏她的鼻子,笑道“胡说。好好地,你知道为夫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把你扫地出门?”

柳雪涛叹道:“妾身不许夫君纳妾,已经是个妒妇,犯了古训的‘七出’之条了。再把夫君的表兄也得罪了,岂不成了泼妇?这样的女人还不扫地出门,还等什么呢?”

卢俊熙一看就知道柳雪涛是在跟自己说气话,于是抬手搂着她,温言劝道:“夫人,你可知道所谓的‘七出’是指什么?”

柳雪涛愣了愣,摇摇头:“我哪里知道。若知道,自然也不会叫人家指着鼻子骂泼妇了。”

卢俊熙搂着柳雪涛,笑着说道:“七出,又为‘七去’,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渠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夫人乃母亲生前为我择的正妻,三媒六证八抬大轿进了卢家的门。母亲去世时尚且再三叮嘱,要我一定要听从夫人的劝诫好生读书,安身立命,光宗耀祖。夫人深得母亲信任,不为‘不顺父母’。你我夫妇四年多,夫人为我育有一子,且还有一子亟待出世,不为‘无子’。夫人贤德,无乱族乱家之嫌,身体康健无有‘恶疾’。不偷不盗,乃皇上御口亲封给我卢峻熙的诰命夫人。我卢俊熙敬你重你还来不及,为何要休妻呢?这话夫人以后莫再随便提及,以免伤了我夫妻之情谊,好不好?”

柳雪涛听卢峻熙如此郑重其事的说了这番话,心中又仔细的想了想,方道:“夫君真的这么以为?”

卢峻熙笑道:“自然。我的夫人一向自信,怎么这会儿却期期艾艾起来?到底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消沉?”

柳雪涛重重的叹了口气,把自己招待丁香用早饭,问明其姐姐的所在,要把她送走,然后丁香跪地哭泣,引来王承睿对自己横加指责的话一一说给卢俊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