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柳雪涛又叹道:“王家乃是夫君的舅舅家,妾身应当对他们敬重有加,实在不该同表兄争吵。只是——他当时咄咄逼人,一丝余地也不给妾身留,妾身…”

卢俊熙听说王承睿当着下人和那个青楼女子的面指责自己的妻子时,已经怒火中烧,又听见柳雪涛自责,便生气的攥紧了拳头,说道:“夫人不必自责。这个王承睿也太无法无天了!夫人乃五品诰命,怎么能受他这种人的指责谩骂?为夫这就去找他,夫人且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柳雪涛原本想着卢峻熙只要不怪自己把丁香送走,把王承睿骂出去倒也罢了,却没想到他还要去找王承睿为自己出气。于是忙拉住他,笑着劝道:“好了…人家不过是跟你发发牢骚而已。难道真的要你去跟他王承睿反目成仇?果然那样,才坐实了口舌之过。那个丁香姑娘已经送走了。只求你快些把你舅舅的事情办妥了,叫他早些回绍云去吧。”

卢峻熙笑笑,又回身把她搂在怀里,亲着她光洁的额头,说道:“还是夫人识大体。不过——舅舅的事情恐怕不大好办…”

柳雪涛对外边的事情素来不怎么关心,不过这次要急着把王承睿打发走,她又不得不去关注一下。因为王承睿这家伙在家里住一日,家里便有一日不安宁。于是她忙问道:“怎么不好办?不就是酗酒延误了军机么?绍云又没有战事,有什么重要的军机可以延误的?这种事情可大可小,难道兵部还不肯给你面子?”

卢峻熙叹道:“舅舅耽误的乃是押运军粮北上的事情。当时兵马司的人派了舅舅去督运粮草北上,送至北疆。这原是个苦差事,舅舅因仗着自己在军中呆的年岁久了,不愿接这趟差事。可是江浙兵马司如今换了新官,此人原是兵部主事,虽然在京中只是个从五品,因为牵涉到禄王一案,才被下放到下面去。但武职不比文官。武职下放没有多少好处,到处都是苦差事,所以他心中不服,恨着我们呢。况且这次的事情本就是舅舅不对。他秉公执法也是正理。哎!”

柳雪涛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想着真是倒霉,若这事儿办不成,这个王承睿还不赖在家里不走了?只是此事也急不得,索性丁香已经送走,王承睿不会不要脸到再去九霄阁给接回来吧?

不过柳雪涛已经想好了,如果王承睿真的去接丁香回来,她也正好以此为借口连王承睿一道撵出去。大不了花几个银子去客栈给他弄两间客房,反正他王承睿愿意跟那个丁香姑娘在一起没关系,只要别让那个女人来自己家里就行。

一时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卢峻熙方想起王承睿还没着面,于是问柳雪涛:“也不知石砚这小子把表兄给拉哪里去了?”

柳雪涛摇头:“叫人去瞧瞧就是了。石砚也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难道连个客人也招呼不成?”

卢峻熙笑笑,说道:“随他们怎么去吧,如今夫人快要生了,你的身子是最要紧的。”

一时夫妻二人叫了儿子泓宁过来一起用了晚饭,泓宁依然要去紫燕那里和她的小女儿一起睡觉。石砚还得去前面外书房的厢房去歇着,以防晚上有什么事儿也好随着处理了,不用惊动卢俊熙夫妇。

接下来几日家里倒也安稳。卢峻熙叫了王承睿来叮嘱了些话,告诉他王昌峰的事情办起来有些麻烦,又问他家中可有照应,要过年了,舅母和嫂子及孩子们如何。

王承睿只是含糊其辞,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一点他很明确的告诉卢峻熙,他父亲的事情办不下来,他便暂不回南边去。索性又让卢俊熙另外想想办法,找个门路把他调入京城任职。

卢峻熙气愤之余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到他脸上去。想想自己当日回绍云祭祖时听见顾家兄弟说起过王承睿为了那个青楼女子要休妻的事情来,便越发怀疑这个王承睿进京为父亲求情开脱是假,和那个丁香勾搭才是真的。于是卢峻熙想起柳雪涛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固无耻,则至无敌。

转眼王承睿已经在卢峻熙家里住了半个多月,这十几日虽然他没有再同柳雪涛起冲突,但二人也一直没有和解。不过是柳雪涛不理他,他也整日里出去瞎转悠,二人虽然住在一个大院里却极少见面而已。

进了腊月,便是三九严寒,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偏生又下了一场大大的雪,京城周边许多百姓家都大雪屯门,进出都成了问题,更有一些穷苦百姓家的房子年久失修,经不住风吹雪屯,屋顶都被积雪压塌了。有百姓流离失所,连个遮风挡雪的地方都没有。卢峻熙身在户部,又有了许多事情要忙。

古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一场雪给穷苦的百姓制造灾难,也给那些王公贵族仕宦显赫们制造了花天酒地的借口。

上京烟花花柳之街的花魁大赛也由倚红阁首先发起,而其他几家有视模的妓院如九霄阁,红香院,金酥园等也不甘落后,相继开启了花魁大赛。

往年,花魁大赛一般都在开春举行,图的是应着‘百花占魁’的说法,也是应着春闱之举。三年一度的春闱让神都上京聚集了大量的举子们进京,这些读书人拿着朝廷的俸银和家里父母的心血,出来吟风弄月乃是常有的事情。但今年春天刚过了科举,明年便不会再有,所以倚红阁的老鸨便把这花魁大赛提前到了冬天。无非是粉饰太平,以图借着过年多赚些银子罢了。

九霄阁,蔓云姑娘的卧房里,丁香愁闷的坐在圆桌前的绣蹬上,看着对面专心于茶道的姐姐蔓云,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蔓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早就对你说过,卢峻熙家的夫人非寻常之辈,叫你死了那条心。你偏不听!千里迢迢去了绍云县,无获而归本该死心了,可又想着凭借什么亲戚的名分住到人家的家里去。结果又被人家给送了回来。依我说,你倒是死了这条心也就罢了!这天底下有情有义的男子多了去了,那些人巴不得左拥右抱,把天下美人尽收怀里。你又何必非要跟着卢峻熙?”

丁香听了这话,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羞涩的微笑,如玉的素手托着香腮,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块通透的玉玦,满怀憧憬的说道:“姐姐这样说,是因为姐姐那天没有看见他。若是姐姐见了,说不定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我们女儿家活这一世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么?”

蔓云立刻嗔怪的瞪了丁香一眼,娇声斥道:“不许胡说!这话儿让皇上听见了,你的小命儿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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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则吐了吐舌头,继续憧憬着:“我就是喜欢他,自从那天他骑着马从我眼前过去,我就再也忘不了他了。那天,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成千上万的人中间,唯有他玉树临风,与众不同。把状元和榜眼全都比下去了。姐姐说这天底下有情有义的男子多了去了,可亘古以来,姐姐可曾见过十七岁的探花郎?我丁香从小就是不服输的,可偏生家门不幸父母早亡,从小和姐姐无依无靠流落到烟花巷里。若果然在这种地方醉生梦死也就罢了。偏生姐姐认识了皇上,让妹妹从小衣食无忧也过着大家闺秀般的日子。所以我想,这命运呢,一半是靠老天眷顾的,而另一半则是靠自己争取的。老天眷顾我,让那一天三元相会时新科探花郎的马从我面前经过,又偏生把他身上的玉玦落在我的手中,这便是一半儿的缘分了。剩下的一半,我一定要争取来。”

蔓云叹道:“就算你进的了他家的大门,也不过是个妾室。有他的正室妻子在,你也难以兴风作浪。反而白白的受人家的欺凌,任人奴役。有什么好?卓文君的《白头吟》中有句话说得最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探花郎再好,也不是你的一心人,你跟着他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傻丫头,听姐姐的话,放开吧?”

丁香不仅不为姐姐的劝告所动,反而反问蔓云:“那姐姐可能放得开咱们的皇上?姐姐整日里愁闷苦恼还不是为了他?他宫里有那么多的女人,还出来惦记着姐姐。可见天下男子多薄情寡义。不像他——只有一个正妻,还是他母亲生前为了他家的家计娶进门来的。所以,我想如姐姐说的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真心诚意的待他,不介意给他做小,他必会真心诚意的待我,他的妻子未必就是他的一心人。将来我与他双宿双飞,只给他的正妻留有一席之地也就罢了。我不争名分,还不行么?”

蔓云摇摇头,皱着眉头看着丁香,长叹一声:“你不争名分?如今你已经被人家像送瘟神一样的送出来了,别说偏房侧室,恐怕连个丫头的位置,你也挤不进去了。姐姐我劝你还是收回那颗心吧。放逐一次也就罢了。”

丁香听了这话,便着急的坐直了身子,伸出手去连连的拍着桌子,叫道:“姐姐!你怎么老是说这些丧气话?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姐姐?!”

蔓云还要再劝,忽听外边小丫头回道:“姑娘,赵公子来了。”

姐妹二人一愣,蔓云心知所谓的赵公子便是皇上,哪敢怠慢,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迎了出去。

英宗皇帝因朝堂上听见户部上奏,说今年一场罕见的大雪几欲成灾,连京城里的一些百姓家都被大雪压塌了房子,所以便在三朝带着几名贴身护卫微服私访,去城边上转了一圈,视察了一下灾情,回来的路上因有些饿了,便想起了九霄阁的蔓云做的松仁酥乃是一绝,便顺脚上来瞧瞧她。不想进门后却见另有一个妙龄女子在屋里,于是笑问:“这位定然是蔓云的妹妹了?”

丁香慌忙上前福身行礼,低头回道:“奴家丁香,请爷大安。”

英宗皇帝点点头,笑道:“起来吧。”然后又拉了蔓云的手,说道:“饿了,把你体己的点心拿一两样来充充饥。”

蔓云忙应道:“爷请稍等,奴家这就去做。”说着,便给丁香使眼色,让她同自己一起下去。

丁香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娇笑着问皇上:“听姐姐说,爷可有阵子没来了。姐姐刚还念叨爷呢。”

但凡世人都有些许的虚荣心。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整天念叨着自己,盼着能和自己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尊贵如英宗皇帝亦脱不开这一份凡俗之心,听了这话也很是高兴,笑着问道:“是么?这些日子朕…真是太忙了。里里外外都是事儿。冷落了蔓云了?”说着,英宗转头看着蔓云,眉目之中皆是怜惜之情。

而蔓云的性子和丁香正好相反。她个性淡然,从不对英宗要这要那,明明知道眷顾自己的这个人乃是九五之尊,也极少对他开口,甚至连赏赐都不要,只求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今生。

甚至曾经英宗想要脱了她的贱籍替她赎身,她都以皇上应该心系天下百姓,不应为一青楼女子伤神为由拒绝了。因此,这种话由丁香说出来反而让英宗皇帝越发的怜惜她,觉得她是个很懂事的女人。

蔓云看了丁香一眼,目光中多是嗔怪之意,脸上却淡淡的笑着,对着英宗一福身,说道:“爷别信这丫头信口开河,她整天无事可做,就知道胡说八道。爷心系百姓,乃天下苍生之福,蔓云岂会嫌爷冷落了奴家呢。”说着她又扭头对丁香说道,“丁香,你跟我去取点心。”

丁香原是想借故和这位微服私访的贵人搭讪两句,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些卢峻熙的消息,不想却被姐姐从中阻止。看姐姐的神色是真的生气了,她也不敢再任性,忙对着英宗吐了吐舌头,笑了笑跟着蔓云出去了。

出去后蔓云自会再教导自己这个莽撞任性的妹子一番,英宗却因此知道了自己的红颜知己蔓云有一个活泼的妹子,于是丁香这个名字,便留在了英宗皇帝的心里。

大雪封门,柳雪涛的身子越发的重了。卢俊熙整日忙碌从早到晚不见人影。有时候晚上回来了柳雪涛已经床上睡下,早晨走的时候基本上她还在睡梦里。二人能够相拥的时光无非是夜半梦醒时的一时半刻。

终于看完了今天的账本,柳雪涛从软榻上起身,扶着丫头香葛的手慢慢的踱到门口,看着院子里被积雪压的低垂着枝条的花木,叹道:“之前在南边,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场像样的雪。原想着人家那些文人墨客们扫雪烹茶是件多么高雅的事情。如今倒是有雪了。可又没了那份扫雪烹茶的心情。”

香葛也叹道:“这么大的雪,奴婢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好看是好看,不过这一下雪,老爷忙得脚不沾地的,连那边老夫人和舅奶奶也不来了。王妃这会儿也该出了满月,只是这么冷的天,她也是不能出门的,夫人也不能去看她。索性连个陪着夫人说话儿的人也没有。”

柳雪涛笑道:“这不是有你们陪着我么?还要多少人来?”

香葛笑嘻嘻的说道:“奴婢是伺候夫人的,怎么敢说是陪伴呢。”

柳雪涛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比她们还好。你和翠浓你们几个天天儿的陪着我,比她们可亲多了。”

正说着话,但见翠浓提着裙子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从外边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大食盒。于是问道:“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翠浓把书信递给柳雪涛,又指着那两个婆子笑道:“是郡王妃派人给夫人送了几道菜来,还有这封书信。”

柳雪涛叫那两个婆子进来,又叫香葛拿了银子赏她们,方打开书信来看。却见一张素白的信笺上,竟不是用毛笔写的书信,那字也不是繁体字,更不是竖行从右往左的顺序。而是用硬笔写的简体字,笔迹看上去极像书法钢笔,因柳雪涛知道这里并没有这种笔,差不多是用鹅毛管削尖了沾着墨水写的。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是洛紫堇给柳雪涛说的几句寻常的问候的话。叮嘱她非常时期要特别注意身体,多走动,不要因为天冷就发懒整日躺在床上,这样对生产不好,等等。最后又说自己试着做了几个菜,让柳雪涛尝尝,可跟她记忆中韩家私房菜的味道一样。

柳雪涛看着这封书信,顿时大惊。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香葛和翠浓见柳雪涛这样,一时吓得没了主意,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上前来扶着她连声呼唤:“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夫人,您没事儿吧?您快坐这边…”

柳雪涛木然的被两个丫头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那雪白信笺上流畅的字迹,竟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合吧?

洛紫堇…洛紫堇居然也是穿越来的…

这太难以让人接受了,怎么会是这样?

而且从这封书信上看来,洛紫堇也已经看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否则她怎么会好端端的写这样的书信给自己?

这绝不是失误,而是…有意相认!

相认?

柳雪涛想到这个,忽然又转头看着那个食盒。洛紫堇说让自己尝一尝那几道菜的味道,是不是依然是韩家私房菜的味道…

韩家私房菜的味道…

柳雪涛猛然反应过来,指着食盒说道“翠浓,香葛,快打开…”

翠浓和香葛不敢怠慢,忙转身走到桌子旁边把食盒打开,从第一层里面捧出一碟雪菜冬笋炒里脊,柳雪涛立刻要了筷子来夹了一块冬笋放在嘴里,一入口便是记忆里的味道。感动的她眼圈儿都红了,一边嚼一边指着食盒说道:“下面,看下面还有什么…”

翠浓忙打开第二层,柳雪涛看见是一份香菇蚝油鸡翅,又立刻说道:“端过来端过来…”

香葛忙把菜端到柳雪涛的面前,又忍不住劝道:“夫人,您慢点尝。别着急啊…”

柳雪涛夹了一块鸡翅膀放到嘴里,依然是记忆里的美味,柳雪涛好像又回到了现代社会,和闺蜜韩月茹一起去她们两个都喜欢的私房菜馆里去吃饭的情景…

美味的鸡肉在嘴里咀嚼着,柳雪涛的眼泪就忍不住哗啦啦的落下来。

月茹啊!你怎么也来了呢…

在我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来了多久了,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在柳雪涛的脑子里翻滚,把她这几年来慢慢竖起来的坚强心盾瞬间摧毁。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委屈尽数涌上心头,翻滚起惊涛骇浪。

她对着两盘看上去再寻常不过的饭菜呜呜的哭,把身边的两个丫头给吓得半死。

翠浓忙跪在柳雪涛的脚下劝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呀…好好地,您哭什么呀…”

香葛便转头问着那两个送菜来的婆子:“你们来的时候郡王妃说了什么?可是你们家王妃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那两个婆子也吓得不轻,一时摸不着头脑,为难的说道:“我们来的时候,是王妃身边的彩霞姑娘打发来的。我们这些人只管传送东西,一天到头也见不着主子的面儿呀…”

柳雪涛见几个人都着忙了,又一边擦泪一便说道:“不管他们的事情,是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时伤心才哭了。你们不要着急,我没事儿…”说着,又拿着帕子擦泪。

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会儿,柳雪涛便吩咐香葛:“你出去说给石砚,叫他把马车套上,我要去安庆王府瞧郡王妃去。”

香葛吓了一跳,忙劝道:“夫人,外边的雪足有两尺厚,这天冷的紧,北风跟刀子一样。您身子是最要紧的。郡王妃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早就打发人来说了。她如今送两份饭菜来给夫人尝尝,便可知她已经出了满月,身体很好。您这么急匆匆的去了,反倒叫她心里不安呀。”

柳雪涛却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情若不去找洛紫堇当面问清楚,今晚这觉也别想睡了。何况这种事情,书信里怎么说得清楚?一定要当面问才行。

于是她生气的瞪了香葛一眼,说道:“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香葛见柳雪涛真的拉下了脸,便不敢放肆,忙跪下去劝道:“夫人,这天也不早了。再有一个时辰也该黑了。奴婢求您,您能不能明天…”

“不能!”柳雪涛的倔脾气一时上来了。这些丫头们劝自己,无非是卢俊熙的命令,不许自己出家门。然此时柳雪涛的心中只有一伴事,那就是立刻见到洛紫堇,问问她到底是不是韩月茹,是不是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唯一的好姐妹…

柳雪涛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便往外走,把翠浓香葛两个丫头吓坏了,一个上前去搀扶住她劝道:“夫人,就算你要出去,也得披上斗篷啊!您别着急,奴婢拿了斗篷来给您披上,再去叫人备车…”

“快点。留碧莲和紫燕看家。让石砚找两个妥当的小厮跟着。赶车的要有经验的老人。”

“是。”

“是…”

翠浓和香葛俩人立刻忙活起来,先打发婆子去前面传话叫石管家备车,然后俩丫头把柳雪涛从里到外收拾利索了,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了房门。王府里来送东西的两个婆子在一旁看着,俩人对视一眼悄悄地笑,这位雪涛夫人果然不寻常呢,怪不得万岁爷都说她是巾帼英雄。

外边大街上倒不是想象的那么难走。虽然有积雪,但道路中间早就有人清扫过,露出了积雪下面的黄土路。雪后天晴,积雪稍微融化了一点,黄土却被雪水湿润了,纤尘不起,街道上行人又少。马车行驶起来倒也畅快。

两刻钟的时间柳雪涛的马车到了安庆王府,家人上前去报上名号,安庆王府大门上的人立刻打开王府的西侧门请柳雪涛的马车进去,另有人匆忙跑进去报信。

安庆王妃今日恰好不在家,洛紫堇已经出了月子,也勉强可以出来理事。听说户部侍郎卢夫人来了,洛紫堇一愣,接着便自责起来,暗悔自己不该如此莽撞,倒是让雪涛挺着个大肚子急匆匆的赶来,若是有什么闪失,岂不是自己的罪过?于是忙命人:“快请夫人进来!”

柳雪涛下车后一丝一毫也不耽搁,直接扶着丫头的手去洛紫堇的屋子里去找她。

洛紫堇忙忙的披上斗篷出来迎接,拉着柳雪涛的手进了内室,柳雪涛仔细的看着洛紫堇,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然后回头吩咐丫头们:“你们都下去。”

香葛和翠浓面面相觑,但丝毫不敢违抗自家主子的命令,于是福了福身乖乖的退到外边去。

洛紫堇也看了自己的丫头彩霞一眼,彩霞便带着小丫头们出去,奶妈子也抱着洛紫堇的儿子赵云骁去厢房了。

偌大的卧室里顷刻间只剩下柳雪涛和洛紫堇二人。柳雪涛方又凑上来抓着洛紫堇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月茹…是你么?”

洛紫堇点点头,抬手把柳雪涛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呜咽道:“雪涛…想不到我们竟然能在这里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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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生死关头动真情

赵玉臻今日没有出门,原是在父亲书房里商议着安庆王府该拿出多少银子去城外修建难民所,又如何安排人给大雪压塌了房子的灾民暂时避风,还有施粥,安置灾民过年等事宜的。

这边还没商议出个头绪来,忽听门外有人焦急的说话,而自己随身的小厮却又在同那人辩驳,不许进来打扰。于是便皱着眉头转身出来,看着内宅的一个婆子问道:“什么事儿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那婆子见了赵玉臻,忙上来回道:“回王爷,卢夫人来了,见了王妃什么话也不说,却抱头痛哭起来,也不许奴才们进去…奴才们怕王妃刚出了月子,哭坏了身子,还有…雪涛夫人也快生了,这万一…”

赵玉臻一听这话也急了,忙问道:“她们两个在哪里?”

“在王妃的卧房里。”

“我知道了。”赵玉臻说着又回转身来,跟老王爷回道:“父王,雪涛来了,和紫堇两个人见面就哭。儿子过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儿。”

老王爷叹了口气,说道:“去吧。”

柳雪涛在家里哭了一顿立刻要马车往王府来,这件事儿谁敢隐瞒?石砚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去寻卢峻熙去了,卢峻熙尚在户部衙门,听见家人来说了此事后直接赶往安庆亲王府。

赵玉臻匆匆出了老王爷的书房,直奔洛紫堇的卧室。恰好此时卢峻熙也得到消息赶了来。卢峻熙一见赵玉臻便上去问道:“王府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把雪涛给叫来了?”

赵玉臻正着急呢,听了卢峻熙的话更加不解:“哪里能有什么事儿去找一个孕妇?不是你家夫人匆匆跑来找我家王妃的么?”

“她来还不是因为王妃叫人送了一封书信给她?!”卢峻熙生气的瞪了赵玉臻一眼,心想你连自家媳妇都搞不定,叫她没事写什么书信?你媳妇倒是生了,也出了月子,我媳妇可还挺着个大肚子呢。怎么不是你媳妇出门,倒是让我媳妇在这大冷的天跑出来了呢?

赵玉臻被卢峻熙瞪了一眼,心里也很郁闷,皱眉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这事儿我还蒙在鼓里呢,谁知道这两个女人搞的什么鬼!”

说着话二人已经到了洛紫堇住的院子里,婆子丫头们都一溜儿站在廊檐下,倒是整齐,一个也不少。赵玉臻便问:“怎么一个也不在里面服侍着?都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彩霞明月两个丫头忙上前来给赵玉臻福身请安:“回王爷,王妃在和雪涛夫人说话,不许奴才们在里面伺候…”

赵玉臻看了看卢峻熙,眼神颇为古怪。

卢峻熙也瞪了眼赵玉臻,脸上更是阴郁的很。

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赵玉臻在前,卢峻熙在后,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柳雪涛正靠在洛紫堇的肩上擦眼泪,屋门忽然被推开,一道淡淡的光亮从门口透进来,先是一个修长却略显单薄的身影从门口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英挺俊逸的穿着正四品官服的少年郎。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各自喃喃的叫了一声:

“王爷?”

“俊熙…”

赵玉臻回头看了看卢峻熙,叹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呀?把下人们都赶出去在这儿抱头痛哭,简直要把人给急死么?”

卢峻熙则紧走几步上前来,把柳雪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方问道:“雪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柳雪涛和洛紫堇对视一眼,又同时摇头:“没事儿。”

赵玉臻也急了:“没事儿你们俩抱着哭什么?紫堇,这事儿父王都听见了,有事你可不许瞒着!”

洛紫堇叹了口气,起身来拉着赵玉臻去走到一边,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方劝道:“真的没事儿,是臣妾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写信去问了雪涛。不想雪涛却误会了,所以才急急的赶来找我,不过是印证一下我们当时说过的话儿罢了。”

卢峻熙叹道:“那也值得俩人这样抱头痛哭?”

柳雪涛知道这事儿是说不清楚的,于是便站起身来单手扶着腰慢慢的走到卢峻熙跟前,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歉意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卢峻熙被她这副乖巧懂事的小模样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于是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说道:“走吧,天色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柳雪涛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赵玉臻急忙挽留道:“来都来了,一起用过晚饭再回也不迟啊。雪涛难得出来一趟,不用这么匆忙吧?”

卢峻熙摇摇头,说道:“不打扰了,修远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

洛紫堇从赵玉臻身边走过来,拉着柳雪涛走到一边,又悄声的叮嘱:“这可不是小事儿,你可不能什么都跟你那个丈夫说…”

柳雪涛小声笑道:“你放心吧。我刚来那会儿连晚上做梦都是自己说错了话儿被当成妖孽绑到火堆上烧。”

洛紫堇又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柳雪涛的双颊,笑道:“还好,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多少也习惯了。”

柳雪涛又看了赵玉臻一眼,俯身在洛紫堇的耳边小声说道:“使出你那贤妻良母的手段来,收拾个小毛孩子还不能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