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紫堇瞅了个空儿把她拉到一边,紧张的问道:“这事儿行得通么?我怎么看着他们的脸上都是匪夷所思的样子?”

柳雪涛笑道:“他们不觉得匪夷所思就怪了。新事物总要让这些人接受一阵子的。咱们不能逼得太急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反正这事儿是大家共赢的事情,之前那些老观念什么‘同行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总要破除的,这些老家伙们不把我当成妖孽反叛给骂出去已经很不错了。”

再者,柳雪涛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有夏侯瑜在里面,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当初夏侯瑜提出夏侯家和卢家强强联手时,柳雪涛便看好了他。将来商会成立之后,她想着一定要把基金会会长的职位交给夏侯瑜。这个男人的确是个商业奇才。钱交到他的手中,他绝对会翻倍的赚回来。

等到基金会的钱多到一定的程度时,便可以操控市场,从而操控朝廷。

不求翻云覆雨,只求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伟人说得好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经过彻夜的长谈。江南八大商人加上周玉鹏和夏侯瑜,终于一致通过了柳雪涛的提议。决定每家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组成基金会,也同意大家联合起来成立商会的提议。

不过,在商会会长的人选和基金会会长人选的问题上,大家产生了分歧。

柳裴元的意思是长者先。众人应该以蓝沧云为首,让蓝沧云这个海上蛟龙站出来做会长。而蓝沧云则要推举卢峻熙出来做会长,原因是卢峻熙现在是户部侍郎,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兼任会长,会更加有号召力,便于那些中等商家加入。毕竟加入商会也是要缴纳会费的,再加入基金会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这件事情柳雪涛不适合参与意见,夏侯瑜则提议,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让大家各自把自己中意的会长人选写在手心里,写好后大家同时展开手掌,以得推荐多者为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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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同意,于是命人取了笔墨来,各自在自己的左手心写了一个字,然后同时将手掌伸向桌子中间,摊开手心。

十个人中,除了柳裴元和夏侯明辉二人同意蓝沧云为会长之外,其他八个人的手心里写的都是‘卢’字。

柳裴元看了一眼夏侯明辉,没有说话。

蓝沧云便拍板决定:“商会的会长就是卢峻熙卢大人了。他身在户部,乃商会最合适的人选。”

柳裴元便道:“既然这样,基金会的会长就非大哥莫属了。”

蓝沧云叹道:“不瞒柳老弟说,我老啦!也该回家含饴弄孙了。我总觉得这些事儿是年轻人该办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欣赏咱们侄女雪涛的能力才会来京城走这一遭。所以这事儿还得交给年轻人去办。我那几个儿子只是将才,没有统领全局的能力,否则我就把他们带来长长见识了。所以这基金会会长一职,我还是建议在下一代年轻人里选。”

柳裴元想想也是,不过他的两个儿子都不能出任,但卢峻熙已经是会长,总不能把女儿再拉出来。于是他看了一眼夏侯瑜,又看了一眼周玉鹏,没有说话。

蓝沧云问着其他几个人:“你们几个家里的儿子怎么样,看看有没有适合做着基金会一职的,先把人提出来,咱们大家再商议商议?”

南宫曜想了想,说道:“我那儿子还小,不足以担当大任。不过我个人的意见,觉得夏侯贤侄不错。再有周大公子在一旁辅佐,二人必成大事。”

南宫曜的话,众人不得不认真的考虑夏侯瑜作为基金会人选的问题。

夏侯瑜被提为候选,自然没有了发言权。和周玉鹏二人都保持了沉默。

但众人也都知道夏侯瑜和卢峻熙虽然有亲缘关系,然却一定程度上二人算是情敌。夏侯明辉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对柳雪涛那份痴情。柳裴元更是十分的清楚。于是他们两个为了柳雪涛和夏侯瑜各自的家庭考虑,首先提出反对。

洛开山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二人都不是那种冲动莽撞之人。从个人能力上看,他们二人一个在官一个在商,正好符合柳雪涛提出的运行方案。于是他首先提出支持夏侯瑜为基金会会长,并提议周玉鹏为副会长。充分利用周家的关系把商会的事情越发巩固起来。

依然是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办法,夏侯瑜在除了夏侯明辉和柳裴元之外,还有卢俊熙缺席,他自己保持沉默,其他七人一致赞同的结果成为基金会的第一任会长。周玉鹏则成为副会长。

事情确定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更天。窗户纸泛着淡淡的青色,外边院子里有鸟儿唧唧喳喳的叫声。众人纷纷起身离座,各自伸着胳膊伸着腰,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去,借着清晨清凉的空气驱散一夜未眠的疲惫。

夏侯瑜更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看着东方即将破晓的天空,脸上隐隐然的霸气也渐渐的焕发出来。

周玉鹏站在他身边,微微笑道:“怀瑾,你毕生的报复便是以商而称霸天下。看来你的表妹真的要祝你一臂之力了。”

夏侯瑜笑了笑,叹道:“从小我就知道,她一定是与众不同的。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没有改变我对她的看法。她——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只是这样的她,却注定一生一世只能是我的表妹。再近半步,都不再可能。”

周玉鹏微笑着点头,叹道:“知足吧。”

夏侯瑜点点头,是的。他很知足。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情不关风和月。

第229章 论国策且步步为营

卢峻熙在听说江南商会决定选他做会长的时候,略一沉思问着柳雪涛:“夫人,你说我做这个会长合适么?”

柳雪涛笑道:“你不做会长,我操这么多闲心做什么?”

卢峻熙认真的看着柳雪涛,半晌方问:“夫人,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柳雪涛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叹道:“你可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样的话?”

卢峻熙搂着她依然消瘦的肩膀,叹道:“你太多虑了。如今我卢峻熙在朝中,只能算是个比较得宠的新秀而已。和那些根基深厚的老臣比,差得多呢。‘月满则亏’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为时尚早。不用担心,嗯?”

柳雪涛摇头:“正因为我们没有根基,而你的仕途又太过顺利,我们才更要未雨绸缪。风雨来时,那些大树盘根错节相互关联,他们利用联姻的方式把关系网拉的细细密密。可以连成一片防护林抵挡大风大雨,而我们却只是一棵孤零零的小树。

唯一的哥哥如今只是个靖远侯,武职在我朝素来不受重视,只能是开疆扩土或者保家卫国的时候皇上才能想到他们。文臣之中——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同盟。

我们的儿女还小,而且…就算是将来,我也不打算把孩子的婚姻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如今他们想方设法的拉拢你,除了银钱之外便是女人。

但你又不要他们的女人。他们拉拢你不成,就保不定会暗中弹压你,以免你为他们的对手作用。现在皇上依仗着你的能力,将来朝政稳定之后呢?君臣之间的这种信任太薄弱,细想想我真是有些后怕…”

说话时,柳雪涛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在晨曦下闪着智慧中夹杂着些许忧郁的目光,犹如湖面上荡起的涟漪,波光粼粼,让卢峻熙一时看呆了去。看着她,粉红的嘴唇,闪着蜜糖般润泽的光芒,甜蜜的模样,让人很想品尝一下。于是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有夫人相伴,前路纵然是风雨兼程,也是乐在其中。”

柳雪涛会心的笑着仰起头,主动地吻上他的唇。她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然后就吻了上来。这个吻很轻柔,混合着玫瑰露清甜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端,一丝一缕,牵惹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依照本能地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汁,渴望许久的柔软和甜美让他颤抖,不受控制的颤抖。

柳雪涛真切的感受到卢峻熙炽热的双唇,紧贴着她的,舌尖横冲直撞却也不失小心翼翼。

佛说,大爱无情。天下万物,莫不互伤以自利,唯有对一切无情,才能对万物有爱。

红尘中,你若爱上了一个人、一朵花、一棵树,你的眼里便只剩下她,而淡去了天地乾坤。

此时此刻的柳雪涛,眼睛里只有一个卢峻熙。

而卢峻熙的眼睛里也只有柳雪涛一人。

商会和基金会的事情定下来之后,蓝沧云等人又在京城逗留了一月有余。一来是他们每人为商会基金注入的一百万白银要到账,再就是还要确定一个商会名誉会长和副会长的人选。

名誉会长按照柳雪涛的意思自然要找一个皇室成员。

到底还是社会制度决定一切,很多时候众人都不能忽视皇室的存在。

于是柳雪涛提议把赵玉臻拉了进来。另一位副会长则由卢峻熙提名了一个他属下的一名官吏,此人跟随卢峻熙这段时间,办事干练,人品也说得过去,毕竟卢峻熙将来要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得力的手下去执行。

这年雨水多,不到五月的时候京城便进入了阴雨天气。自从蓝沧云等人走后,阴雨不断,已经有半月多不见阳光。此时北方正是小麦成抽穗的时候,四月底下的两场雨倒是缓解了北方的旱情,但已进入五月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日早朝,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连日降雨,已经有四五个州府报了涝灾,黄河七处决口,大大小小吞没了几十个村庄,受灾之人上万。

各地有灾情,大家的目光便都聚在户部几位主要官员的身上。

皇上当时向户部尚书下旨:“速速安置灾民,修缮河道!”

户部尚书马云瀚急忙出列,回道:“回皇上,前日刚发了五十万担粮草去西疆,昨日又发了三十五万担粮草去北疆,现在国库里的粮食仅存二十万担。不能再动了…”

皇上急了:“速速征粮!”

马云瀚为难的叹道:“回皇上,二月里修缮西长京避暑山庄,户部调拨白银八十万两,三月太后寿宴花费十万两,四月里皇上下旨清漕运,从国库拨出白银一百三十万两,还有…”

皇上怒声喝道:“你只说国库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回皇上,不足五十万两。不能再动了…再动,就动摇国本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立刻乱了起来。众大臣纷纷交头接耳,一个国家的银库里,连五十万两银子都凑不齐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啪!”

一声脆响,把乱纷纷的朝堂镇住。众人忙住了嘴抬头看去,见皇上脸色铁青坐在龙椅上,手中原本握着的一份奏折狠狠地摔到龙案上。重臣都把脑袋低的不能再低,一个个儿大气儿不敢喘,只等着挨骂。

皇上肚子里有火自然要发出来,众臣都要把脑袋低到怀里去了也没用,总要揪出一个来出气吧?于是皇上怒声喝问:“马云瀚,你这户部尚书是怎么当得?嗯?!”

马云瀚忙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实在是前面的那些支出都不能省,这涝灾来的突然,臣…也是无能为力啊…”

皇上生气的看着满朝文武:“你们呢?你们也都是无能为力么?”

满朝文武依然不说话。

英宗陛下长叹一声:“灾区的那些百姓都没吃的没喝的,颠沛流离,朕看用不了一个月,那些难民便都跑到上京城来乞讨了!诸位大臣们到时候恐怕也睡不好觉吧?难道就不怕你们的府门口挤满了叫花子?”

“皇上。”安庆王爷站在群臣之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老臣愿拿出一年的俸禄来安置灾民。”

亲王乃最高王爵,一年的俸禄是白银两万两。安庆王爷拿出两万两来捐给国库,已经是不小的手笔了。

皇上听了这话,忍不住叹道:“还是朕的皇叔最能体谅朕的难处。”

左丞相王明举也跟着站出来:“皇上,老臣也愿拿出一年的俸禄来捐给灾区百姓。”

皇上的脸色好看了点。点点头,说道:“好!丞相也是我朝忠良。”

有这两个人带头,朝中文武大臣也都不敢再沉默下去了。众人或一年,或半年,或三个月,多多少少都能拿出点银子来为灾区捐献。卢峻熙也少不得跟着众臣一起,说拿出半年的俸禄来捐献。一个四品官半年的俸禄也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而已,他知道这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也只好从善如流。

皇上命人算了算,今日朝堂之上共有五十八人。个人的俸禄不尽相同,大致算起来,也只有区区十多万两。按照各处灾区所报的数目,相差甚远。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皇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总不能让朝中大臣都跟着灾民去吃树皮吧?

十多万两也聊胜于无了。皇上知足的摆摆手,说道:“散朝。”

朝后,户部尚书马云瀚拉住户部左侍郎卢峻熙,叹道:“峻熙啊!你看看今天这事儿,可怎么是好啊!你得帮老兄我想个办法啊!”

卢峻熙叹道:“马大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下官哪有什么好办法,有的话刚才在朝堂上不就说了么?哎!”

马云瀚刚要说什么,便听见身后一声公鸭嗓子尖声说道:“卢大人!卢大人?!”

卢峻熙和马云瀚同时止步,回首看去却见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抱着拂尘快步追来,走到卢峻熙的面前微微躬身:“卢大人,皇上叫卢大人去御书房说话。”

卢峻熙微微皱眉,有片刻的迟疑。

马云瀚忙道:“卢大人快些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若是久等了恐怕又要发脾气了。”

卢峻熙点点头,冲着马云瀚拱拱手,跟着太监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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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为身穿三品官服的大人凑过来,对马云瀚道:“你这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我看早晚让这位探花郎给顶了去。看看吧,如今有了灾情皇上首先想到的还是他。我说马大人你也太好欺负了吧?”

马云瀚不满的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道:“皇上喜欢卢峻熙也不是今儿的事情。当日琼林宴上一首诗便奉了他母亲一个五品诰命,把状元榜眼都比了下去,谁又能说什么?高大人若是不服,这会儿也还可以去求见皇上,献上治灾良策啊!”

被马云瀚抢白的高大人乃是兵部尚书高玉璁,此人乃康王嫡系,之前严惩王承睿的父亲卢峻熙的舅父就是想着给卢峻熙一个下马威。不想卢峻熙却拖了安庆王爷从中说情,一个芝麻粒大的小事儿,能捅到安庆王爷面前,高玉璁自然不好再较真下去。不过心里到底不服气卢峻熙如今青云直上如日中天,再加上康王和安庆王爷不和了这些年,如今动不了安庆王爷难道还动不了一个毫无根基的探花郎么?

只是这回高玉璁挑唆马云瀚和卢峻熙之间的关系,马云瀚却半点不上当。高玉璁碰了个软钉子,瞥了一眼马云瀚,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却说卢峻熙进了皇上的御书房,行礼毕被皇上叫道龙案之前,问道:“峻熙啊!你该知道朕叫你过来的缘由吧?”

卢峻熙忙躬身回道:“回皇上,臣知道。皇上为灾患之事烦心,是想问臣要对策的。”

皇上点点头,说道:“峻熙,你一定要替朕想想对策。满朝文武个个儿都出钱,也才只有十一万两银子…这…差太远了!”

卢峻熙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臣不得不说,这十一万两也不过是个数字而已。真正能拿去赈灾的恐怕连五万两都没有。”

“这话什么意思?”皇上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难道他们当面答应的事情还能反悔?这些人可不是市井百姓,个个都是朕的肱骨之臣!”

“皇上,莫要着急,请听臣细细的跟您说。”卢峻熙忙又躬身,回道:“大臣们说的是拿俸银出来赈灾。臣觉得,他们说的俸银不是从家里拿出银子来赈灾,而是说把将来的俸银拿出去…”

“…”皇上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所谓俸银,不过是将来的俸禄,朝廷扣下他们的俸禄也就算是他们捐献了,说来说去自己能动的还是国库里那五十万两银子。英宗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卢俊熙不必说了。然后颓然的坐在龙椅上,默默地叹了口气。

“皇上。臣倒是有个主意。不过臣怕皇上说臣吃里扒外,所以…”

“说!”英宗皇帝的拳头轻轻的捶了一下龙案,“吃里扒外朕不怕,只要能给朕弄到粮食和银子,朕就准你所奏。”

卢峻熙应了一个‘是’,回道:“皇上,三月里臣搬家,臣的妻子邀请了江南几个富商在家里相聚。这些人的生意都做到了海外,其中也有几家的生意给宫里做着供奉。他们几个人商议着成立了一个商会,非要选臣当什么会长。臣一开始没答应,觉得自己拿着朝廷的供奉应该为皇上办事儿,怎么可能给那些人当什么会长?不过后来臣又想,他们既然选臣做会长,那多多少少都会卖臣个面子吧?所以臣想回去后同他们商议商议,看能不能让这些人也出点钱,为朝廷赈济灾民。”

英宗皇帝摆摆手,叹道:“不可能,不可能…商人都看重利益,让他们拿银子出来替朝廷分忧,简直是做梦…”

卢峻熙笑道:“皇上英明,商人都重利益,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拉拢臣去给他们做这商会的会长,每年给臣两千两银子的好处,原本也是看上了臣在户部的职位。这个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皇上细想,他们既然看中了臣在户部的职位,自然是想着能沾点朝廷的光。他们能沾什么光?他们都有钱,他们手里的钱恐怕几辈子都花不完。他们现在缺的就是名,就是体面。皇上,咱们何不从这上面做做功夫呢?给了他们体面,朝廷有了银子赈灾,岂不是两全其美?”

自古以来,入仕者都是读书人。商贩从来都为读书人所不齿。在当朝,很多落寞的官宦之家都不愿意和商人联姻。所以,朝堂之上从来没有人为商人说过话。

那些官老爷们不骂这些为商者‘见利忘义,斤斤计较,无商不奸’就不错了。在朝廷的眼里,农业才是国之根本,朝廷六部的户部掌管的也是以地租田赋土地户籍为主。所以虽然商铺商贩归户部所管,但户部也从没重视过他们。

英宗皇帝听了这些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过的话,此时听了卢峻熙的这番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要不——朕给他们书写几个匾额?卢峻熙啊,你说朕的墨宝能值多少银子?”

卢峻熙忙躬身回道:“皇上的墨宝万金难求。但这墨宝的珍贵之处也在于‘不易得’,总不能人人都有啊!皇上,一家两家的富商,可拿不出几十万两银子来捐献的。”想用几幅字画换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卢峻熙觉得太过坑人。

英宗皇帝又皱眉:“那怎么办呢?”皇帝以为,对商人施恩,最大莫过于赏一幅字画,赐一方匾额。若说加官进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卢峻熙这样说,英宗的心里有些不痛快了。

卢峻熙忙笑道:“皇上,臣的一份小私心您还不明白啊?”

“卢峻熙啊卢峻熙——”英宗陛下看着卢峻熙有些邪气的笑脸,一时间气得哭笑不得,抬手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脏话:“有屁快放!”

卢峻熙被皇上骂了一句,不敢再兜圈子,忙回道:“皇上英明。我朝的漕运,盐政,煤铁金银等矿业一直是由皇室宗亲掌控。臣查阅过我朝户部的档案,康王手中握有四座煤矿矿山,当时的禄王手中掌控着楚州一带的铁矿,恭郡王管理着江南的盐政,驸马都尉房寿岭掌控漕运的十二家大码头。皇上,这些都是朝廷的经济支柱,每年能获利的银子岂止数百万?这些产业掌控在皇亲国戚手里也是理所当然。可是朝廷有事的时候,他们也都应该站出来啊。”

英宗皇帝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说道:“他们不跟朕哭穷就不错了!前几天房寿岭还唆使晋阳公主进宫跟太后哭穷,说他们家里连修个花园子都修不起了…”

卢峻熙又叹道:“驸马都尉是个读书人,整日在书房里做文章,不懂得经营之道。漕运这几年每每出事,的确是都赔到了姥姥家了…”

英宗皇帝问道:“他就是那样一个人,难道朕还要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吃不上饭么?”

卢峻熙说道:“皇上何不把漕运交给妥当之人,让那人每年拿出一定的银子来交给朝廷,再由皇上出面给晋阳公主和驸马提升俸禄,这样朝廷也有钱,公主也不再找太后哭穷,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皇上一愣,问道:“谁是妥当之人?”

卢峻熙沉吟片刻,说道:“福建商人蓝沧云多年来经营海上生意,对水运颇为精通。臣以为漕运一事可从蓝家选出一位能者掌管,皇上若是不放心,可另派一名漕运督查协助。臣想,若是漕运此事交给蓝家,他们应该可以先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上交朝廷,做保证金。至于皇上怎么跟晋阳公主商议,这事儿臣就不敢多说了。”

英宗皇帝吃的一声笑了,抬手指着卢峻熙,笑骂道:“你这个滑头!那你又想要什么好处呢?要不朕派你去做这个督察?”

卢峻熙叩头:“皇上英明,臣不堪当此大任。”

“嗯?你不堪当,谁还能行啊?”

“臣的确不懂漕运之事,到时候恐怕让蓝家的人给卖了还不知道。臣以为,这督察应该从驸马都尉的手下中提拔一名勤政的官员去做。臣…只不过图的是在蓝家有个面子罢了。”

“哼,你这家伙,倒是学会了藏拙了!要什么面子?朕不管了,也懒得去考校驸马门下的那些酸腐书生。这漕运督察一事朕交给你了。二十万两银子朕要定了,三日之后你给朕弄到手。朕即刻下旨让你兼任漕运督察。”

“臣,遵旨。”卢峻熙有些无奈的磕头领旨。心想算来算去,最终还是让皇上把自己给算进去了。哎!也罢,督察就督察吧,弄出点政绩来给那些老油子们看看,小爷也不是吃白饭的。

卢峻熙回到家里自然要同柳雪涛说起此事。柳雪涛便笑道:“你也太小气了,二十万两银子就把皇上给打发了。小心皇上到时候算过账来找你麻烦。”

卢峻熙笑道:“怕什么。如今满朝文武都凑不齐十万两,我一个人一下子弄了二十万两给皇上,难道还算小气么?再说了,此事驸马府还不知道怎么恨着我呢。他们整日价哭穷,谁不知道都是捞足了油水的?如今把漕运从他们的手里夺过来,他们估计这会儿恨不得我死呢!”

“嗯!不过皇上对驸马府早就不满,他们修个花园子也去跟皇上要钱,你说皇上能不烦他们么?只要让皇上感觉没有亏待了他们,就会为你撑腰。升了他们的俸禄,他们也有体面,不一定会记恨咱们。只不过是他手下的那些依仗着驸马府赚外快的小人可就不好说了。”

卢峻熙点头,二人又细细的商议了一番,卢峻熙又叫人请了夏侯瑜和周玉鹏来商议此事。三人在书房里说了大半夜的话儿,直到四更天方散了。

第230章 圣恩重美女筹英雄

三日后,果然如卢峻熙所言,朝中大臣们所捐献的不过是未来的俸禄,连安庆王府这样的亲王府,有亲王,郡王,及两位王妃的俸禄在,才勉强拿出了八千两银子送到户部。这是最好的了,其他的官员更是大打折扣,有的连许诺的一半都拿不出来。

更有不少官员直接一两银子也没交,说起来他们便为难的叹息:咱们现在的日子已经很紧张了,况且想想以后半年都没有俸禄发,这会儿再把仅有的一点银子拿出来,全家老小也该逃难去了。因此,朝中大小官员一共捐了三万四千二百六十一两银子。

若不是卢峻熙的二十万两银子垫底,皇上这次赈灾策略可谓是彻底的黄了。看着户部尚书呈上来的账单,英宗皇帝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摆摆手:“马云瀚,朕封你为钦差大臣,带着这二十三万四千六百两银子去灾区,具体怎么征粮,怎么安置灾民,一切事情都看你的了。户部的事情暂时交由卢峻熙掌管。今日你就把手上未办完的事情交给卢峻熙,明日一早,你带着朕的尚方宝剑出城去吧。”

马云瀚原以为这次自己会被降职查办,没想到皇上却委派他为钦差大臣,让他带着这二十多万两银子出京赈灾去。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家财政,却在涝灾发生的时候拿不出钱来,不能未雨绸缪已经是渎职。皇上能不追究,这已经是天外之恩了。马云瀚立刻叩头谢恩。

散朝后,皇上依然留下卢峻熙说话。

兵部尚书高玉璁出了朝堂又拉住马云瀚,似笑非笑的说道:“恭喜马大人了。这赈灾可是肥差,马大人走这一趟回来,安置了灾民立了功劳,怕是要高升了。在下还望大人以后多多关照。”

马云瀚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嘲讽之意。高升是不可能的,这次差事若办不好,定然会祸及全家。纵然是办好了这趟差事,回来也只能是调离户部,去当个闲差了。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恐怕是要让给卢峻熙了。只是自己弄不来银子的确是自己没本事。谁让自己没有一个能干的五品夫人呢?

说起卢峻熙家里那位夫人,别说马云瀚,连安庆王爷都忍不住点头。

二十万两银子一句话就给送来了。不管这钱是怎么来的,现在谁家里敢往外拿二十万两银子试试啊?看皇上不问他个贪赃枉法之罪?偏生人家,这银子拿出来还响当当的捞了个好。因为人家娘家是累世的富商啊,别说她爹柳裴元,就是她自己那个宝马行说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也不成问题啊。

当然了,人家这次的二十万两银子不是柳家的,也不是卢家的,而是从江南专做海货生意的蓝家募捐来的。不过大家都明白,这银子虽然不是卢家的,但也只有卢峻熙能募捐得来,不服气?不服气你自己去蓝家试试啊,蓝沧云素来不把这些官员放在眼里,他做的是海上生意,来往的都是南洋,东洋,还有西洋的商人,朝廷哪里管得着他?

户部尚书马云瀚虽然在卢峻熙这里认命,但却依然不服高玉璁,听了他的嘲讽之言,冷冷笑道:“多谢高大人好意提醒。”说完,便匆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