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峻熙笑道:“谁让你没把你家少奶奶带来呢,我这联句的规矩叫‘心意相通’,咱们几个先把自己的上联写下来,叫丫头送到对面屋里。不许写自己的名宇,叫对面的女人门去猜。看她们能不能找到自家男人写的句子,然后再对上。拿过来之后,咱们仔细的验证,你们说怎么样?”

赵玉郅立刻摇头:“这是玩什么花样?我知道你是探花郎,可也没这么玩的。想要玩死我们这大老粗吗?”

卢峻熙笑道:“将军这就没信心了?依我说将军大可放心,你虽然是大老粗,可人家郑家小姐却心细呢!你不怕丢人,人家郑家小姐还怕呢,我相信郑家小姐不会选错的。嗯?”

赵玉郅一听卢峻熙提及郑家小姐,便立刻又想起那小姑娘娇媚可人的笑脸,因为羞愤惊讶生气而那样的生动,好像是迎着西北风沙恕放的仙人掌花,多刺,却娇艳至极。

郑少琮听赵玉郅没了意见,心想这也是让自家小妹试探这个莽夫的好机会,可心里想想到底还是不甘,于是又说道:“靖远侯也没有女人在对面,为什么不请他来当令官?”

卢峻熙瞪眼:“郑公子,你家有贤妻美妾还不知足是怎地?正因为靖远侯现在没有女人,所以才更有必要参加这次联句。这话儿还非要人家明说么?”

郑少琮立刻明白,于是忙拱手笑道:“各位王爷将军侯爷尚书,在下今天甘心为几位当令官了。几位快些请吧。”

于是卢俊熙命丫头们准备了笔墨纸现过来,率先带头走到旁边的书案前,提笔沾墨,略一沉思便写了一句:“雪海林涛风云气。”

旁边柳明澈看了笑道:“就你会作弊。”于是接过笔来,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句:“兰芳东序三春草。”

赵玉臻摇摇头,看了看这两个人,笑道:“你们俩是五十步笑百步啊!我也就不客气了。”说着,他从柳明澈的手中接过笔来,换另一张宣纸写到:“木桂香送花锦绣。”

轮到赵玉郅,赵玉郅却搔了搔头,说道:“你们这都文绉绉的,看上去很是公正,分明是欺负我武将出身。”

卢峻熙笑道:“这会儿咱们讲的不是公正,是测一测你们这一对新璧人有没有默契,快点写,别瞎耽谈工夫。反正我门都不看,好歹我们三个人的待会儿拿过去他们都差不多能认识,剩下的肯定是你了。”

赵玉郅少不得凑了一句:“恰逢金秋桂子落。”

郑少琮看罢之后只得笑了笑,便叫丫头将四人的上联各自折叠好了,方道托盘里送到对面南屋里去。

柳雪涛洛紫堇等人正在玩笑,因见丫头端着招盘进来,说明来意,洛紫堇惊讶的笑道:“到底卢大人探花郎出身,这酒令行的也雅致。如此就把这四个上联都打开。咱门各自找各自的,若是找对了就赶紧的联句,找错了就罚酒一杯。”

柳雪涛听着也十分有趣,又暗暗的感谢卢峻熙想的这个巧妙的主意,可以让这两对新人先互通一下心声,看双方是否有意。于是忙叫丫头将四张宣纸展开。打眼一看,便忍不住笑道:“这也太明显了,若是咱们连这个也认不出来,可不就成了傻瓜了么?”

洛紫堇笑道:“这刚开始,他门是试探咱们呢。咱门不仅要对下联,也要出了上联回去给他们。若是对不上,一样要罚。”

雅兰不像柳雪涛和洛紫堇一样认识自己丈夫的笔迹,然而却看着其中一句‘兰芳东序三春草’暗暗地称奇,心想难道对面有人知道自己的闰名,居然能写出这个‘兰’字来?于是她倒是先拿了笔沾了墨,在那句‘兰芳东序三春草’后面,对上一句:曲水流觞日月心。

柳雪涛看了,连声称奇。洛紫堇也连声叫好。雅兰不知其意,因问:“真的很好么?我怎么觉得并不工整呢。但我又不想落俗套,不想用那些‘萱草’‘红花’什么的去和‘兰芳’相对,所以便另外曲解了他的意思,把‘兰芳东序’解成‘兰亭序’然后用‘曲水流筋’对它。到底是有些牵强了。”

洛紫堇笑道:“我说好,不再你前面这四个宇,好就好在你这‘日月’二字上。”

柳雪涛也连连点头,笑道:“此乃天意。”

桂枝忍不住好奇的问:“什么天意?”

洛紫董转身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还不快去对你的‘桂子落’去?”

桂枝哼了一声,转头道:“我偏不对那个,我要对别的。”

柳雪涛忙把卢峻熙写的那句拾走,笑道:“别的我不管,我只管我自己的这一句。”说着,也拿了笔沾了墨在那句‘雪海林涛风云气’后面添上一句:山河险峻旭日图。

洛紫堇也忙拿了隐含自己名讳的拿上联去,添上一句:臻于至善玉精神柳雪涛笑道:“郡王爷有那么好么?看你用的着词,也太露了些。如此明目张胆的表露自己的心声,也不怕人家笑话?”

洛紫堇啐道:“你还说我?看看你自己写的什么?”

雅兰已经瞧出了端倪,暗暗地从刚才他们的话里也猜到了自己刚才对的正是请远侯柳明澈的上联,心中一阵紧张,脸上便带了几分羞涩。

桂枝却好奇的看着她,上前来问道:“雅兰姐姐,你的脸怎么红了呀?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雅兰便推她:“还不去对你的对子,这会儿再不去对,可要罚你的酒了

!”

桂枝撅着嘴巴说道:“那就罚酒好了。我宁可被罚酒,也不去对那劳什子的对子。明摆着你门是算计我呢,我偏生不上当。”说着,她果然自己给自己斟满了酒杯,一仰脖一口干了一杯酒,然后颇有些豪情壮志的说道:“可以了吗?”

柳雪涛和洛紫堇对视一眼,知道这丫头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于是笑道:“你这会子生气不要紧,回头吃醉了可没人抱着你上车。你可想仔细了。”

桂枝不屑的笑了笑:“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没醉过呢,夫人放心就是。”

柳雪涛惊讶的看着桂枝,笑问:“此话当真?”

桂枝自信的笑:“自然。”

洛紫堇也有些刮目相看,叹道:“你可别吹牛。上次我们家忠烈将军就是吹牛吹跟过了头儿,被郡王爷给灌倒了。这次你若是真的醉了,可别说姐姐们没有提醒你。”

郑桂枝一听洛紫堇又提赵玉郅,索性扭过脸去不说话。摆明了不提这个人。

柳雪涛叹道:“这下没办法了,还是把这上联拿回去吧,看这是谁的上联,让他自己撞墙去吧。”

洛紫堇笑道:“且慢,等咱们也出了上联给他们拿去,这次可不许再把对方的名宇带出来了,这也太没意思了。”

柳雪涛笑道:“成。”说着,便略一沉思写下一句下联:“玉免毫光生紫气。”

洛紫堇却写了一句:曲院风清呈雪藕。

雅兰也暗暗地思忖了半日,终于写了一句:风梳绿柳舒青眼。

柳雪涛将三人各自的对联折叠了,连同刚才三人已经对上的一并放到托盘里交给丫头,又笑着说道:“有一个上联被留下了,是因为我门这里面有一个人生气了,自愿罚酒不愿对句。你过去告诉卢大人,请令官酌情处罚。”

丫头答应着,棒着托盘去了北屋,卢峻熙赵玉臻急匆匆的上来将宣纸打开来看,不由跟含笑对视。卢峻熙笑道:“还是我家夫人聪慧。”说着,拣出柳雪涛写的那句上联,得意的说道:“这个必是我的。”

赵玉臻不乐意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是你的?你又不是属免子!”

卢峻熙哼道:“我自然不是属免子的,可我家夫人是属兔的。怎么了?不服啊?”说着,他便拿了笔在柳雪涛的那句后面写上:“天马行空驾白云!”因为卢峻熙是属马的,夫妇二人的属相正好是一对。

赵虽臻撇嘴低声咕囔着:“美得你!”说着,便挑出洛紫堇写的那句上联,笑道:“这个必然是我的了。”

.

卢峻熙因问:“你又怎么能确定那个是你的而不是靖远侯的呢?”

赵玉臻得意的弹了弹那张宣纸,笑道:“王爷我的生辰可是在夏天。今年我生辰,我家王妃做了一道秘制雪藕纯排骨,那叫一个香!嗯…不能再说了,再说又饿了。”赵玉臻居然很是纨绔的摸了摸肚皮,自去书案前拿了笔在那句‘曲院风清呈雪藕’后面,加上一句:春催竹苑笋抽芽。因为洛紫堇的生辰在春天,所以赵玉臻这样对上。

赵玉郅便过来因见柳明澈已经拿了他自己的上联去认真的看,便奇怪的问道:“啧?怎么我的没有拿回来?难道是没人对的上?”

郑少琮便问那丫头:“怎么回事儿?怎么将军的上联没有人对?”

柳明澈不理众人,只拿了慕雅兰的句子细细的琢磨,又忍不住淡然一笑,提笔对上下联:琴瑟和谐慕雅情。

丫头照实回答:“雪涛夫人说,她们那边桂枝姑娘正生气呢,甘愿罚酒不愿对对子。”

郑少琮笑道:“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啊!好好地生什么气呢?将军,你看这事儿怎么说?”

赵玉郅心里明镜儿似的,于是便抬手将自己右手腕上的一枚青铜护腕摘下来,放在丫头端着的托盘上,闷声说道:“你把这个拿去给她,就说我刚才多有冒犯,请姑娘原谅。”

赵玉臻立刻转身来指着赵玉郅说道:“哎哎哎——你这可是私相传送,还当着人家兄长的面,也太不合理了。”

赵玉郅瞪眼:“管你鸟事?老子给自家媳妇东西,用得着看谁的脸色?”

赵玉臻立刻摇头叹息:“哎!粗鲁,真是粗鲁…人家姑娘可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怎么会受得了你这种人的粗鲁…真是可惜了,可惜…”

赵玉郅立刻上前来等着赵玉臻这个兄弟,低吼:“你再不闭嘴老子揍你…”

赵玉臻根本不怕这个色厉内茬的家伙,抬手点着他的胸膛,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跟谁称‘老子’啊?我‘老子’也是你‘老子’,你敢跟我称‘老子’?你信不信我回了父王和母妃,把你吊起来狠狠的抽一顿?”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赵玉郅真是被赵玉臻这不死不活的语气给气跟要命,怒气上来就要跟他动手。

郑少琮忙上前来将二人拉开,陪着笑脸劝道:“二位,二位…郡王爷,将军,咱们是来吃酒的,不是打架的。对面还有女人在,可别让人家看咱们大老爷们的笑话。你们总还是兄弟嘛,这个闹法跟三五岁的孩童一样,着实有点…那个…不怎么妥当啊。”

赵玉郅此时无论如何也要给郑少琮面子,总不能得罪了人家妹妹,再把哥哥给跟罪了吧?再怎么说,这郑少琮还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呢。于是他哼了一声瞪了赵玉臻一眼,转身坐到酒席旁边去,端起酒盅一仰脸把里面的烈酒一口喝下去。

郑少琮一拍手,笑道:“有了!不如就请将军在院子里为我们舞一路长剑,如何?”

卢峻熙笑道:“好主意,最好再请郑姑娘为我们弹奏一曲,正好取‘琴心剑胆’一词,也算咱们预祝他们夫妇二人将来婚姻美满,如何?”

“好!”柳明澈立刻响应。

“这主意好!”赵玉臻也赞同,然后又同赵玉郅说道:“我们可以替你保密,你可要认真的舞剑,想办法打动人家姑娘的芳心。成败在此一举咯!”说着,招手把丫头叫过来,附耳叮嘱了一番。丫头含笑离去。

南屋,柳雪涛和洛紫堇正在撺掇着桂枝喝酒,俩人正一人一杯端着酒杯轮了跟她喝,想看看这小丫头到底能喝多少。这儿还没喝两杯,便有小丫头进来凑到洛紫堇耳边说了几句话。

洛紫堇笑道:“得了!咱们也别喝酒了。郑大公子说了,要罚对不上对子来的人弹琴。”

柳雪涛一听这话心中一动,心想是郑大公子要自己妹妹弹琴?莫不是怀了什么心思吧?

雅兰听了这话,笑道:“这主意极好,比在这往死里灌酒好多了。我听说桂枝妹妹是个多才多艺的,不仅回弹古琴,还会弹琵琶。不如这会儿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琵琶?”柳雪涛惊讶的笑道:“好啊!给我们来一段《十面埋伏》怎么样?”

桂枝吃了几杯酒,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当时便笑道:“这有什么,我就给你们弹一曲十面埋伏。”

洛紫董立刻对那丫头说道:“快去取了琵琶来!”

原本柳雪涛要听《十面埋伏》但桂枝却不知这支曲子为何物。柳雪涛十分无语,然此时若要赵玉郅舞剑,她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曲子来衬托。因问桂枝:“你可会弹什么武曲?咱们刚才吃酒行合,玩的是‘文’的,这会儿再来个‘武’的方才有趣。”

桂枝略一思索,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那就弹一首武的。”说着,怀抱琵琶,轻轻的调整了一下丝弦,又简单的拨了几个声调,找了找感觉。然后屏息凝视,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拨动琴弦,却是静挣凿凿之音,奏出的隆隆战鼓声低沉悲壮,合人闻声肃然。

东厢房里,安庆王妃看着外边丫头来来回回的传东西,因问李氏他们在做什么。李氏笑着说道:“他们在联句行一个‘心意相通’的酒令。”这里刚跟老王妃解释完了酒令的妙处,便忽然听见琵琶声从南厢房传来,乐声里竟带着大战在即的沉闷和紧张。于是叹道:“这是谁弹的琵琶,竟然有此等气势?”

旁边的侍女忙回道:“回王妃大奶奶,是忠烈将军要舞剑,特意请郑家小姐在弹琵琶以助剑兴。”

老王妃忙笑道:“这可精彩了,来,扶我道窗前去瞧瞧。”说着,便从软榻上起身,扶着李氏的手走到窗户跟前去。

果然见芙蓉花树的北面赵玉郅手持长剑刚刚起舞,剑带风声,风声凌厉,竟夹杂着片片粉色的芙蓉花瓣谩天飞舞。

琵琶声越发的激烈,像是战事已起。赵玉郅手中的长剑也越发的迅速凌厉,已经看不清人影剑影,但只见漫天花瓣飞舞,绯红片片。

北屋里,身为武将的柳明澈首先浸染在这悲壮的气势里”喃喃的沉吟:“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雅不逝。雅不逝兮可奈何,虞今虞今奈若何!”

桂枝的琵琶声逼真地描给了气势磅碍的大战的场面,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犹如雄军百万,铁骑纵横,呼号震天,如雷如霞也。

赵玉郅的剑却丝毫不逊色与琵琶声,光影交错之间气动四方,的确有气吞山河的魄力。

一曲即终,赵玉郅的剑也收了势。

院子里依然是漫天花雨飞舞,地上落红片片。

雅兰站在南屋的门口看的呆了。带到一切都静下来之后,她方深深一叹,说道:“如羿射九日,如骖龙翔舞,如雷霞收怒,如江海凝光。”

殊不知这几句话被柳明澈听到心里,却激发了的内心深处的英雄豪气。在十几年之后,柳明澈和雅兰夫妇二人无聊之极谈起往事的时候,柳明澈对这四句话依然记忆扰新,一字一句的给复述了出来。

桂枝一曲弹罢,将怀中琵琶交给旁边的侍女,怅然起身慢慢的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零落的花瓣雨,撅起嘴巴来哼了一声:“谁这么败坏?好好地一丛木芙蓉叫他给削的乱七八糟了!”

柳雪涛笑道:“不怕,只要你们将来能够夫荣妻贵,这些许芙蓉花又算什么。来!咱门继续吃酒。”说着,便一手拉着雅兰一手拉着桂枝,回房去各自落座,几个女子亦是推杯换盏,频频相敬。

这顿饭吃的很是开心,下午众人走的时候个个儿都带了醉意。连一向谨慎的雅兰都红了脸,一边扶着丫头的手慢慢的走路,一边悄声的笑着:“怎么我这脚下跟采了云彩一样呢?总觉跟轻飘飘的踩不到底儿。”

桂枝喝的最多,她原本以为自己酒量很好,这次可以喝倒了柳雪涛等人。却不想她们几个很坏,居然轮番上来和她碰杯,干脆来车轮战。若是不喝,洛紫堇便把赵玉郅搬出来镇着她。柳雪涛则非要她去连赵玉郅的上联,又说二人琴剑相和了,何必再扭扭捏捏。

这一顿酒下来,桂枝居然醉了六七分。直接趴在丫头的肩上让丫头半搂半抱的扛着走。

赵玉郅也吃了不少酒,但这次酒中没有作弊,他并没有被灌倒。反而素来以纨绔著称的郑少琮被赵玉郅给别有用心的灌倒了。

待到桂枝上车时,东倒西歪的上不去,丫头们急的没办法时,赵玉郅英雄救美,上去直接把桂枝抱起来送进车里,并在撤回来的时候握着她的小手,开心的笑道:“你的琵琶弹跟真好,我很喜欢。”

桂枝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觉的湿湿热热的,似是被什么东西贴了一下。待到眨巴了眼睛再看时,赵玉郅已经没了影子。

安庆王妃早早离去,李氏带着丫头婆子们收拾残羹剩酒。

卢峻熙早就拉着柳雪涛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儿去了。赵玉臻以为被罐醉了酒由洛紫堇扶着另找了个雅间醒酒。雅兰却落了单,先是被李氏请到一间干净的小雅间里吃茶,不多时丫头们也都去忙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洛紫董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府,而她则是同洛紫堇一同坐车来的,这时候自己又没办法回去,于是心中很是着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了房门,慢慢的沿着游廊散步。

柳明澈此时心里依然放不下碧莲。但是又不跟不听柳雪涛的话另做打算。此时又喝了酒,所以之前的那些琐事一件件的涌上心头,难免心烦意乱。于是自己拿了酒壶遥遥晃晃的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在石头上慢慢的喝酒。

雅兰沿着游廊慢慢的走,冷不防看见前面假山石上坐着一个男子,身穿藏青色箭袖长衫,头顶的独髻上带着侯爵的发冠,白玉长簪别住,却又些许碎发散在耳前耳后,凌乱的垂在肩膀上,他靠在石头上仰着脸,手中握着一只银质缠枝芙蓉花的酒壶,正往嘴里倒酒,仿佛只求醉生梦死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雅兰长叹一声,慢慢的站住脚步,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看着他。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凭着猜测似乎也能感觉到他是谁。

想想来的时候姑母叮嘱自己的那些话,雅兰又不自觉的羞红了脸。

这样的男子,将会是自己终生的依靠么?

大家都说他少年得志,平海寇,封侯爷,乃朝堂上仅次于户部尚书卢峻熙的少年英雄。

可是为何此时他看上去如此悲伤,如此的落寞?

柳明澈喝了几口酒之后,便感觉一侧有人在看自己,只是他不想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心中的纠结和挣扎会更加痛苦。所以他干脆仰脸猛烈地灌酒。

雅兰实在看不下去,便淡淡的说了一句:“心里不痛快,就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么?”

柳明澈的身子猛然一僵,举着酒壶的手顿在了半空。些许酒从壶里滴出来,落在他的衣衫上,瞬间渗透,宛如点点泪痕。

雅兰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时,却听见柳明澈无奈的叹道:“你要回去吗?要不要我叫他们给你另外准备一辆马车?”

雅兰心中一震,再次转过身来,看着依然靠在青石上的男子,半晌方问:“你没醉吧?”

柳明澈把手中的酒壶正过来,然后慢慢的起身走到雅兰的面前,淡淡的笑着:“你看我像是醉了么?”

雅兰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别过目光,只看着一旁的翠竹。

柳明澈把手中的酒壶往拦杆上一放,抬手握住雅兰的手腕,笑道:“走,我带你去各地方。”

雅兰心中慌张,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人已经被他拽着往游廊的尽头跑去。

245章盛情殷殷婉言相拒

静雅轩是之前卢峻熙和柳雪涛二人居住的小院子,原本后面就有个小花园。后来改成私房菜馆,更是把后面的小花园巧妙利用,重新改造,弄成了一个温馨雅致的茶杜。

此时深秋,园子里各种菊花竟相绽放,喷在的金橘也桂上了一个个金黄的果实。柳明澈拉着雅兰一路小跑,一直跑到园子的小水池边。

水池的边上种着紫藤,老根老藤盘结在一起,黄绿相间的叶子在头顶婆娑。

柳明澈慢下脚步,放开雅兰的手,转身在一根胳膊粗细的藤萝上坐了下来,然后拍拍身边的一根,示意雅兰坐过去。

雅兰羞红了脸,别开目光看向湖心,装作没看见他的示意。

柳明澈倚在身后的藤萝上,叹道:“整个静雅轩,我最喜欢这里。”

雅兰轻轻的哼了一声,背对着他不说话。

柳明澈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仰着脸,让午后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斑斑驳驳的影子投在他的脸上,透着一种无法言输的静谧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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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兰站在湖边等了许久,却听不见柳明澈说话,于是好奇的转过神来却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于是黛眉微蹙,抬手折下藤萝的一段枝条,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柳明澈身边,站住脚步安静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她确定他真的睡着之后,方偷偷的坏笑着,抬手用枝条去戳柳明澈的鼻孔。

柳明澈其实根本就没睡着,他在雅兰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只是他不知道这姑娘到底要干什么,所以装睡看她会怎样。

雅兰手中的枝条一抬起来,柳明澈立刻全神戒备。只是他知道她不是什么武功高手,更不是仇敌,所以耐心的瞪着她出手。

枝条凑过来的时候,柳明澈终于轻笑着抬手,一把握住那根纤细的树枝,手上用力一带。雅兰冷不防被柳明澈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被他带进怀里。然后挣扎着要逃开时,腰却被他紧紧地箍住。

“发坏?”柳明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一双带着些许血丝的眼睛略显迷蒙的看着她。

“哪有。你放手!”雅兰一边推着他的肩膀,一边扭着腰。

“不放。”柳明澈嘴角的笑意更浓,借着酒意眯起眼睛看着她,只觉得神情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两年前的那个春天。

那年清明节之前,柳雪涛和卢峻熙回江南祭祖,这里只留下石砚夫妇和碧莲等几个家人看守门户的时候’他因为同素琴吵了嘴,心里烦躁来这里散心,却发现碧莲一个人坐在这老藤上默默地绣花。她全神贯注的绣着一个人的脸,连他走近了都没发现。他原本想吓唬吓唬这个傻丫头,不想走近时才发现她绣的竟然是自己的肖像。

当时柳明澈心里的惊讶和感动,无法言输。很想问她为何会绣自己的肖像,然而站在她身边许久没发出任何声音。这种事情,还用得着去问吗?

雅兰挣扎不开,索性放弃了挣脱。而是乖顺的被他搂在怀里,一动不动。

柳明澈发现她老实了,便轻声笑道:“不跑了?”

雅兰哼了一声:“反正也跑不了了。”

“乖丫头。”柳明澈放松了手臂,却抬手握住她的肩膀,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再次圈住她,枕着她的肩膀,再次闭上眼睛。

微风过处,有酒香从他的身上散开,雅兰原本也吃了几杯酒,但南屋女人那一桌上的酒与男人的酒不同。男人喝的可是正宗的绍兴女儿红,酒香浓郁,甘醇,后劲十足。

雅兰闻了闻就好像醉了一样,身上酥酥的软软的,再也想不起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