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卢峻熙这样的人,在朝中虽然结交甚广,但也总有几个不想见的人。

原本在之前别家的酒席上偶有遇见,心里很适合不爽。如今孔德昊这番安排,果然叫人舒服了很多。于是卢峻熙不得不夸赞道,“孔大人真是心思慎密

,以后咱们家的酒宴都要按这番布置方好。 ”说着,便和孔德昊,乔汉云三人拾级而上,登上了孔德昊家后花园的碧云阁。

碧云阁乃孔德昊府中的一座玲珑小阁,阁楼并不宽敞,然却精巧细致,又正对着戏台,所以乃是今日宴席之首座。卢峻熙和乔汉云二人说笑着登上楼梯,门口的俏丽丫头上前福身问安毕,俯首打起珠帘,卢峻熙和乔汉云一前一后进了阁楼,但觉馨香铺面,眼前忽的飘过一片炫目的光彩,已经有几

个绝色丽人袅袅的迎至身前。

“奴家香芹, ”

“奴家紫云,”

“奴家翠荇,一一给大人请安,恭贺大人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

乔汉云呵呵笑着抬手虚扶了一下,对旁边的孔德昊说道,“都说孔大哥府上绝色歌姬多,兄弟还只不信。今儿总算是开了眼了。好,好…呵呵…都起来吧。”

三个美姬一人一个,贴上来挽着孔德昊和乔汉云往里面走,那位自称紫云的女子欲上来抚住卢峻熙的手臂却被他捕捉痕迹的躲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自顾走进了屋子里,在孔德昊的另一边坐下来。

乔汉云见随着卢峻熙的那位美姬被疏落了,便指着卢峻熙笑道,“峻熙啊,你还是这般不懂得疼惜佳人,你看看人家姑娘都被你身上的寒气给冻得小脸惨白了。亏你还是江南第一才子呢,恰香惜玉都不知道? ”

卢峻熙淡淡的笑道,“这世上需要恰惜的女子太多了,我卢峻熙的怀抱不如乔大哥的宽敞,可以左拥右抱。诺。 ”说着,卢峻熙转头对自己身边的紫云说道,“——你也去吧,让乔大哥这个风流才子好好地怜惜你。 ”

乔汉云听了这话忙摆手,“哎哎——别介啊!我这儿有翠荇一人足矣,这是咱们孔大哥的一番好意。再说了,这儿又没有别人,谁还去你们家里那位夫人跟前告状去不成?放心,哥哥们都是向着你的。”

孔德昊也搂着香芹笑道,“是啊是啊,峻熙,你一年到头的辛苦劳碌,这大过年的总该放松放松了吧?你放心,这是在哥哥家里,又不是外人。今儿咱们敞开了喝酒,敞开了说笑,谁也不许构束。紫云——还不给卢大人把酒满上?难不成你还真生卢大人的气不成? ”

紫云听了忙笑着起身,执起酒壶给卢峻熙斟酒。

卢峻熙心里暗叹一声,这年头洁身自好怎么就这么难呢?怪不得早起家里那女人一再的提醒自己呢,这儿果然有绝色美女相伴,唉!

不碰女色,只好喝酒了。

卢峻熙端起酒杯,和孔德昊连干三杯。酒一下肚,孔德昊和乔汉云的话更多起来。

乔汉云这两年在直隶做府尹,天高皇帝远的,更是享受惯了的人,年底被调回京城述职又深得皇上嘉奖,今年的年酒便吃的越发高兴些。他一边吃酒一边搂着怀里的美人儿,笑着对卢峻熙说道,“峻熙啊,你总还是没把咱们兄弟当自己人是不是? ”

卢峻熙忙问,“乔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

乔汉云看了一眼孔德昊,又问,“今儿就咱们兄弟三人坐在一起吃酒,你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么?自古都说英椎难过美人关,难道你卢峻熙竟是柳下惠不成? ”

卢峻熙笑了笑,摇头说道,“兄弟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酒色之徒。女人嘛,有自己喜欢的人相依相伴就好口太多了未必是福气。峻熙还要劝劝二位兄长,也要适当收敛,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毕竟酒色之事,太过了容易伤身。 ”

乔汉云听了这话,不高兴的摇摇头,对孔德昊说道,“大哥,你听他说得这些话,真是没劲!”

孔德昊身为主家,自然不会和乔汉云一起指责卢峻熙,于是忙对着乔汉云摆摆手,笑道,“汉云别恼,峻熙对雪涛夫人夫妇和美情深,寻常脂粉入不得他的眼也是有的。不过呢一一今儿哥哥我也想到此事了,所以专门请了云家班子的当红名角儿来,下一场戏就是他的了,二位先别着急,来来来,且再吃一杯。”

碧云阁的对面,是孔德昊专门为自家老母亲搭建的戏台子。老夫人酷爱听戏,所以孔德昊府上一年到头都少不了戏文。因为今儿孔德昊请得是户部侍郎卢大人和前直隶府台乔汉云,外带着朝中几位青年才俊,所以今儿这戏台子专门空了出来。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几位女眷只在另一边角落里的水谢上远远地听戏。

这戏台比正常阶面高出四十公分左右,粉墙灰瓦,曲折回廊,雕花窗棂、红木古梁,纹理繁雅——古韵盎然,秀美绝伦,既显幽雅别致又不失瑰丽雄伟。台面不算大,最多可容纳十人出场,不过昆曲并非多人戏,所以很显宽绰。台顶用油阔铺盖,葫芦结顶,四边翘角。

台口柱子上挂抱柱顿联。太上扳用四扇大荫门构成,上半截配以字画,下半截有雕刻花扳,头顶是一个圆形的穹顶,具有扩音功能,在台上唱戏,

声音通过它能扩大好几倍。纵然在角落的水谢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轻曼的乐声响起,一席雪白的纱帐象瀑布一样由上悬挂而落,随着微风轻轻晃动,荡起一波一波的褶皱,精工细雕的红木廊柱上,几盏宫灯散发着幽暗靡丽的光芒。

有一个佳人,着霓裳羽衣舞着妙曼的身姿款款而来,发髻高耸,长袖翩翩,足踏花履,飘飘胜仙,不见裙动,莲步再再,恰似婶娥返人间,说不尽的闲适飘逸。

唱的竟是长生殿,舒素手拍香檀,一字字都吐自朱唇皓齿间。

恰便似一串驹珠声声和韵闲,恰便似莺歌燕舞弄关关,恰便似鸣泉花底流溪涧,恰便似明月下泠泠清梵,恰便似猴岭上鹤唳高寒,恰便似步虚仙佩夜珊珊…

“瑶池陪从,何意承新宠?怪青鸾把人和哄,寻思万种。这其间无端帐动,奈谣琢蛾眉未容,恩从天上浓,缘向生前种金笼花下开,巧赚娟娟凤。烛花红,只见弄盏传杯,传杯处,蓦自里话儿唧哝。匆匆,不容宛转,把人央入帐中。思量帐中,帐中欢如梦。绸缪处,两心同。绸缪处,两心暗同。”声音婉转低回,杨贵妃身形若行云流水,宫灯光线柔和,她置身在当中,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楼,鼻如悬胆,皓牙细洁——

生得似仙姿佚貌,说不进幽闲窈窕。端的是花输双颊柳酥腰,比昭君增妍丽,较西子倍丰标。似天仙飞来海娇,恍嫦娥偷离碧宵。更春情韵饶,春酣态娇,春眠梦悄,抵多少百样嫖停也难画描。

众人不禁为这样的倾国倾城而倾心倾倒。卢峻熙也忍不住从心里叹一句,“好一个闭月羞花的杨贵妃啊!”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扬贵妃只换了衣服,带了假发,并没有按照戏曲的常规要求画头面上红妆。

卢峻熙只慢慢的品着杯中之酒细细的听那唱词,不料身边的紫云却诧然叹道,“咦?台上这位扮贵妃的,居然不是云家班子的当红名旦?这是谁呀,怎么瞧着如此眼生? ”

此言一出,孔德昊和乔汉云也忍不住举目看去。但见那女子温润如凝脂白玉的雪色肌肤,那曼妙无比的婀娜身躯,那犹如空山灵雨般不食人间烟火

的清纯气质…

连孔德昊这个风月场上混久了的老油条都忍不住忤然心动,暗想这美人究竟是谁呀?居然敢顶着云家班子当红名旦的名号上台演戏,还连妆都不上,这不明摆着是要挑衅这京城第一花旦的名头么?

卢峻熙闻言也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然他却并不像孔德昊那般的惊艳,而是陡然一惊,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晃,杯中之酒便溅出几滴来,洒到了紫云的裙子上。

“奈朝来背地,有人在那里,人在那里,装模作样,言言语语,讥讥讽讽。咱这里羞羞涩涩,惊惊恐恐,直恁被他抟弄。 ”余音袅袅中,贵妃眼波斜飞,顾盼流离间,对台下的宾客微微一笑,眼里波光荡漾,美得妖异、惑世。柔和动听的嗓音将玉环嗔娇的模样一一道出,雪润的肌肤晶莹似玉,更显她美轮美奂,出尘脱俗的超绝神态。

紫云忙拿了帕子掸了掸裙子上的酒渍,轻笑道,“卢大人竟然也看呆了呢。可见这位‘贵妃娘娘,果然是倾国倾城。”

乔汉云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卢峻熙笑,“原来咱们卢大人并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未见娇花情不动,啊! ”

卢峻熙却另有心事,因敛了神色问着孔德昊,“大哥可知道这个唱杨贵妃的女子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

乔汉云和孔德昊相视一笑,孔德昊叹道,“兄弟终于耐不住了吧?看来哥哥我今儿一番心血没白费啊!不过这云加班的倪老扳也真是的,临时换人也不通知我一声,哥哥我还真不知道这位丽妹的来历。不过兄弟别急,她既然进了哥哥的府上,哥哥便绝不会让你失望。 ”

说着,孔德昊抬手啪啪啪击掌三下,门外立刻有人进来躬身伺候。孔德昊因吩咐来人,“去问一下这位唱杨贵妃的花旦是谁?老爷我很是赏识她的唱腔,等会儿她戏演完了先别卸妆,让她过来给我兄弟敬杯酒。 ”

下人答应一声转身下阁楼去传话。对面戏台上的杨贵妃又在一阵锣鼓细乐之后婉转的唱着,“蓦然见五百年风流业冤,颠不刺的见了万千,这般可喜娘罕曾见,我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去半天——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慢俄延,投至到栊门儿前面,只有那一步远。分明打个照面,风魔了张解儿…”

乔汉云又一拍手,高声叫了一个,“好! ”

孔德昊也激动地笑道,“听了这么多回《长生殿》,也就这回听得有意思! ”

卢峻熙却刻眉深锁,一双凌厉的目光锁着戏台上的人儿,抿嘴不语。

直到一段戏文唱罢,另有武生敲锣打鼓的上台来,卢峻熙的眉头方微微平复了些,原本紧紧捏着酒杯的手也缓缓地放松,将那只汝窑填白酒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紫云忙又执起铜雕镀银的酒壶给他倒酒,并微笑着问道,“莫非卢大人跟刚才那位花旦熟识? ”

卢峻熙一愣,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

对面乔汉云也忙道,“紫云,卢大人乃朝廷命官,如何会跟一个唱戏的熟识?连我们都不认识那女子,你可不要乱说话,惹怒了卢大人可没你的好

果子吃。”

紫云忙离座给卢峻熙福身请罪。

卢峻熙只淡淡的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没那么严重。 ”

.

紫云方出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便听见珠帘之外有清丽圆润的声音如轻烟一样袅袅的传进来,“奴家给各位爷拜年,一拜,祝各位爷吉祥如意、富贵安康,二拜,祝各位事事顺心、加官进爵;三拜,祝各位爷笑口常开、阖家幸福。 ”

孔德昊抬手一拍,笑道,“好,好好好——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便听见珠帘一响,一个身穿大唐戏装的女子诗旎而入,进门后她双手相握置于腰侧,盈盈下拜。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0章

话说珠帘一响,一个身穿大唐戏装的女子旖旎而入,进门后她双手相握置于腰侧,盈盈下拜。

卢峻熙心里更是暗暗地抽了一口气,心中的疑惑差点失声问出来。这女人分明就是跟之前那个女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又或者是有心人专门安排的一场戏?

那边孔德昊已经笑眯眯的开了口,“这位姑娘,你不是云家班子的人吧?”

乔汉云则摆摆手,笑问,“或者说你本就是云加班子私藏的宝贝,一直藏着不见人,今儿乍然露面是为了给我们兄弟们一个惊喜? ”

孔德昊呵呵一笑,直起腰扳来慢慢的往后一靠,举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不得不说,你们云老扳真是个极懂风月之人哪!姑娘,可否能够告知你的芳名啊? ”

 那女子盈盈一拜,娇声回道,“回大人,奴家小名豆蔻。 ”

孔德昊点点头,说道,“豆蔻?这名儿不错。 ”

乔汉云也笑着说道,“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名字好啊! ”说完,便问着卢峻熙,“卢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

卢峻熙点点头,笑了笑,说道,“二位大人的话自然不错。只是不知这位豆蔻姑娘是哪里人氏?家中可还有亲人? ”

豆蔻忙福身回道,“回大人,奴家从小便被戏班子收养,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

乔汉云则指着卢峻熙哈哈笑道,“刚才还一副正经八百的学究模样,原来是没见到真国色。如今绝色美女站在旁边,咱们江南第一才子可把持不住了吧?这么着急问人家的家世,莫不是想要娶进门去做如夫人不成?孔大哥,你说是不是啊? ”

卢峻熙皱着眉头说道,“乔大哥,说什么呢你! ”

乔汉云笑道,“瞧瞧,人家姑娘还没怎么样,他先不好意思了。我说豆蔻姑娘,能如得了我们卢大人的眼,可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啊,还不快快过来,陪卢大人喝一杯? ”

豆蔻却福身婉言回绝道,“诸位大人请恕罪,奴家这嗓子是从小养成的,我们家师傅可不许奴家吃酒,若是在这里吃一杯酒回去,恐怕师傅要不依呢。奴家还是给几位大人斟酒伺候着吧。 ”说着,便又福了福身,上前去执起酒壶,果然给卢峻熙三人各自斟满了酒。

孔德昊却道,“这像什么呢?明明是我们卢大人喜欢你,你却给我们三人同样的斟了酒—一这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嘛! ”

豆蔻到底也是风月场上的女子,纵然被这般调笑也不见羞涩,倒是落落大方的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奴家就替大人端一杯吧。 ”说着,便上前来伸出一双纤纤素手端起卢峻熙的酒杯,慢慢的送到了他的唇边。

乔汉云打了个响指,抬手搂过自己身边的翠荇连声要美人喂酒。

卢峻熙却缓缓地抬起手来把凑到唇边的酒杯慢慢的推开,一双水漾冷澈的凤目因吃了酒的缘故,竟流转着几分盅惑的妖气,他薄唇微翘,连说话的声音也带出几分魅惑,“豆蔻姑娘可认识之前住在九霄阁的蔓云姑娘? ”

此言一出,孔德昊和乔汉云都有些愣住。关于皇上的一段风流韵事虽然官方没有什么说法,但这些人多少都听到了一丝半点。当然,并没有几个人真正的见过当日的蔓云,但孔德昊和乔汉云等皇上身边的几个宠臣却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卢峻熙一问这话,连乔汉云喝到一半的酒也不由得含在嘴里再也咽不下去了。

豆蔻却猛然不解的笑了笑,十分纯真的问道,“蔓云姑娘?是谁呀,京城几大名角里也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呀?至于大人说的九霄阁…奴家倒是隐约听人说起过,不过也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怎么,难道那蔓云姑娘乃是大人的红颜知己? ”

卢峻熙抬手推开豆蔻递过来的酒杯,摆摆手,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哪里有什么红颜知己。 ”说着,他站起身来对孔德昊拱了拱手,说道,“孔大哥,兄弟酒吃的多了,出去走走就来。 ”

孔德昊忙叫紫云,“好生伺候着卢大人去解手。 ”

紫云忙应了一声,果然搀扶着卢峻熙出门而去。出了门卢峻熙便叫紫云留下,自己一个人下了阁楼往那边梅花从中走去。

屋子里面孔德昊却早就忍不住,命人取了一封银子来赏了豆蔻,又叫她单独唱个新鲜的曲儿来听。

豆蔻也不推脱,清了清嗓子,也不用丝竹管萧,只清唱了一曲《满庭芳》,小阁藏春,闲窗销昼,画堂无限深幽。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

手种江梅更好,又何必、临水登楼?无人到,寂寥恰似、何逊在杨州。

从来,如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

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玉减,须信道、扫迹难留。

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

一曲唱罢,卢峻熙还未回来。乔汉云便直嚷着没趣儿,又埋怨道,“好好地一个才子,却娶了个厉害老婆,如今给辖制的这般拘束,就是在外边也全然没有那份风流倜傥的潇洒,想想真是替峻熙可惜了! ”

孔德昊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哥哥我这几年算是看出来了,峻熙对他家里那位夫人是真心的好。再说了,那雪涛夫人也值得峻熙全心全意的对她,那本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我敢说,若是兄弟你这会儿有那么一个夫人在家里,恐怕你也不会在乎这些庸脂俗粉。 ”

乔汉云摇摇头,说道,“峻熙家的夫人咱们兄弟都见过,人时长得俊俏,也有些才气。只是再好的人整天腻在一起也会厌倦。孔大哥,你我都是男人,有些事情又何必说的太明白?想必峻熙还是年轻,他家里的夫人又太有手段,弄得他不知各种乐趣,所以还自以为自己是个痴情的种子。我敢保证,等他尝过一次,就会迫不及待的尝第二次,你信不信? ”

孔德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怕兄弟你生气,哥哥我还真不信。他们夫妇可是皇上下旨嘉奖的人,你可别小看了咱们这个痴情种。峻熙对他那夫人,那真是情真意切,矢志不移的喜欢。外人的的确确是插不进去的。 ”

皇上当初嘉奖卢峻熙夫妇的时候,乔汉云已经去直隶赴任去了,关于此事他虽然听说过,但到底不怎么相信,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以讹传讹,都是人们添油加醋故意夸大了的。如今听了孔德昊的话,嘿嘿一笑,“兄弟我今儿还就是不信这个邪!那个豆蔻姑娘——你给本大人听好了,今儿你若是能使得卢大人为你多吃一杯酒,老爷我赏你纹银五十两。若是能让他为你吟一首诗,老爷我赏你纹银一百两。你今日只管把你们看家的本事拿出来。若是你今儿有本事把卢大人拉到你的红纱帐里,你要什么爷我赏你什么。 ”

此言一出,旁边的翠荇和香芹都拍案叫好。

豆蔻却盈盈一笑,说道,“乔大人莫不是哄着人家玩儿吧?奴家纵然有本事让卢大人动了真情,乔大人又如何能许得奴家想要什么便给什么呢?此时说的热闹,回头奴家真的办事儿办成了,乔大人却不认账了,叫奴家哭都没地方儿哭去。 ”

恰在此时,卢峻熙进门,孔德昊忙笑道,“你别胡说,乔大人乃是朝廷五品大员,岂能赖你们的账? ”

豆蔻忙俯身称是,转身欲搀扶卢峻熙入座。卢峻熙却依然摆摆手,淡淡的说道,“我还没醉呢,哪里就用得着人来搀扶?来来来,咱们接着喝酒。”

卢峻熙心中有事儿,酒便喝起来没了遮拦。再加上豆蔻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在一旁一再凑趣儿,众人不知不觉已经连着喝了七八杯酒在肚子里。

豆蔻娇笑倩兮,已经悄悄地对着乔汉云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却冷不防被卢峻熙抬手抓住了手腕。卢峻熙此时吃的半醉,只斜着眼问着乔汉云,“乔大哥,你和豆蔻二人合起来算计谁呢? ”

乔汉云和孔德昊相视大笑,“哈哈…我们是在赌酒呢。贤弟果然不是那种冷性之人,这一会儿工夫,愚兄已经输给豆蔻姑娘二百两银子了!哈哈… ”

卢峻熙顿时拉长了脸,抬手推了豆蔻一把,冷声说道,“乔大哥真是有趣儿,居然拿着兄弟当引子和一个戏子赌酒! ”

乔汉云见卢峻熙果然生气了,忙站起身来端起酒杯笑着赔罪,“兄弟莫怪,是哥哥我酒后无德。哥哥自罚一大杯给你赔罪! ”说着,他满饮一杯,然后倒转酒杯,又问,“如何? ”

卢峻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这也罢了。只是你们实在不该背地里拿我寻开心。若是赌酒令嘛,也有很多种方式,不如我们就行个‘一子锦’的令,但要每个人都说出自己人生的一大喜事,一大憾事,再加上一个梦想,输了的喝酒,如何? ”

乔汉云和孔德昊都是文字堆里爬出来的,听了这个无不叫好。孔德昊又提议,“香芹三人也加进来,豆蔻姑娘,你来试试? ”

紫云香芹和翠荇三人本就是孔德昊从青楼招来的陪酒妓女,三人自然是无不可的。只有豆蔻微微一笑,说道,“奴家不会诗词,输了也不能吃酒,几位爷吃酒行乐,奴家这番白白的让爷扫兴。倒不如奴家再唱一曲,为爷助兴如何?”

卢峻熙见着女子并不落自己的圈套,心里又着实有些郁闷。

无奈人家本就是指着嗓子吃饭的,自己也不好强求,只得随她又唱了一曲,方让她离去。

这一日来孔德昊家赴宴的还有其他同朝为官的大人们,纵然那些人都是后起新秀官阶比不上孔德昊卢峻熙三人显贵,但孔德昊身为主人也不好慢待了人家。后半席孔德昊去其他席上吃酒,卢峻熙则借口吹了冷风有些头痛,告辞回家了。

柳雪涛今日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宴请了商会诸家的女眷们。卢峻熙回来的时候,中女眷刚走,杯盘残羹尚未收拾,柳雪涛还靠在软榻上同江南来的南宫家大小姐说话,卢峻熙边一脚迈了进来。把南宫大小姐给吓了一跳,忙起身行礼问安。

卢峻熙抬头看见一个少奶奶站在柳雪涛身旁,也没多想,只摆了摆手,同柳雪涛说道,“酒吃多了,有些头痛。你们说你们的话,我进去躺一躺。”

南宫大小姐哪里还敢多说,忙同柳雪涛告辞。柳雪涛也不好多留她,只命紫燕等人好生送出去,自己则扶着卢峻熙进了内室。并轻声埋怨道,“吃多了酒也没个这样的。怎么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幸好是南宫家的人,若是换了别的官太太在这里,岂不又叫人家笑话? ”

卢峻熙满心里只想着豆蔻的事情,又吃了酒,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去跟柳雪涛讨论这些规矩道理,只拉着她的手靠在床上,十分神秘的问着她,“雪涛,你猜猜我今儿看见谁了? ”

柳雪涛轻笑,“我又没长了千里眼顺风耳的,哪里知道你今儿遇见了谁?”

卢峻熙又皱紧了眉头,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年元宵节时咱们在落霞楼遇见的那两个女人? ”

柳雪涛一愣,敛了笑容问道,“蔓云和丁香?她们二人不是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么? ”

卢峻熙摇摇头,叹道,“我今儿遇见一个戏子,名叫豆蔻。长的却是跟那个丁香一个模样。乍一见到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几次三番的试探她,她却好像对丁香这个人一无所知似的。夫人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会长的如此相像么? ”

柳雪涛好笑的摇摇头,说道,“你是喝醉了吧?还是快躺下睡一会儿吧,别胡思乱想了。这世上的树叶都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何况是人? ”

卢峻熙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慢慢的躺在床上睡去,临睡前嘴里还嘟囔着,“像,真是太像了… ”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1章

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却会有十分相似的两个人。

柳雪涛暗暗地叹了口气,原本刚刚放平稳的心又揪了起来。她知道凭着卢峻熙的个性,是绝不会危言耸听无中生有的,他既然能够说这样的话,那就说明那个叫做豆蔻的戏子肯定和丁香十分的相似。

如果只是相似也就罢了,怕就怕她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柳雪涛看着睡安稳的卢峻熙,又帮他拉高了被子掖好了被角,方轻轻地起身离开。

江上风奉柳雪涛之命查询万紫嫣红胭脂铺子的事情还没有个像样的结果,又被柳雪涛召回来调查云家戏班子的新花旦豆蔻的来历,真真成了大忙人。

然豆蔻在孔德昊府上一亮相,接着便引发了京城烟柳地一大亮点,这风流袅娜杨贵妃的名号一夜之间在各个官宦富贵之家传诵开来,这个小花旦更是身价倍增,不到正月十五,若是想听她一出戏,恐怕没有千八百的银子是请不动的了,这样的身价竟然盖过了京城第一花魅娘子,一时间成为一段奇闻。

所以江上风想打听她的消息也比那胭脂铺子容易了许多。但凡她出门,江上风便都暗中相随,跟了没多久便发现这个小花旦果然有些门道,她从不饮酒,从不在外边留宿。

不管对方位多高权多重,出多少银子,她都严守这两条规矩,绝不破坏。

甚至又一次在康王府因为拒绝了康王世子的美意,惹得世子勃然大怒,

差点没要了云家班子老板的性命。

后来还是康王爷出面呵斥世子不务正业,才勉强救了云家班子一窝人的性命。

不过也正是如此,京城许多达官贵人之家越发知道她的名头,这个连康王世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小花旦,一时红遍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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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五是柳明澈的母亲安老夫人的寿辰。之前安氏为妾,柳家并不曾给她做过寿。如今柳明澈已经封侯,安老夫人也已经扶正成了正室夫人,这寿宴是免不了的了。

柳雪涛虽然不用怎么忙活,但也要准备一份像模像样的寿礼去拜寿。京城各家显贵不是柳裴元的朋友,便是柳明澈的同僚,十有八九也都准备了寿礼前来道贺。

为了热闹,柳裴元也把京城有名的云家班子请来,在自家的小花园子里打起了戏台唱堂会。

柳雪涛这日一早便只带着泓宣过来。泓安在家读书预备春闱,泓宁依然养伤养病,自从卢峻熙打过他之后,他便一直病着,过年也没出来走动,是以年后王承相家的两位小少爷入宫去给二皇子做伴读,泓宁并没有跟着去,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泓宣一岁多,正是活波可爱的时候,进门后见了柳裴元和安老夫人,立刻上前拜寿,童稚的声音话都说不清楚,还偏生逞强,引得众人都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