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心里愤怒的小火苗又往上冒。TNND!你真是家里有个做饭的,外面养个好看的,远方还有个挂念的!这种男人有点小钱,整日就想着“保住二,守住一,发展三四五六七”!最是恶心。

我冷了脸,不愿再和他多话,易长安却无知无觉,依旧笑嘻嘻道:“晚词啊,你看看江南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一下子由“大嫂”亲近成“晚词”了,吓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

好在易江南并不饶舌,他始终静坐一旁,面带微笑看着我。此刻听他哥一说,连忙起身指着一堆包装精美的吃食道:“这些是带给大家的!”又打开桌上的一个光可鉴人的紫黑色小木匣:“来,这是我从波斯给你带回来的!,看看可还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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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匣里,是两只各镶3颗祖母绿的绞丝金镯。

我的心一沉——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记得以前在《中国通史》课上曾听李教授说起:明朝皇帝把祖母绿视为同金绿猫眼一样珍贵,有“礼冠需猫睛、祖母绿”之说。当今万历皇帝的玉带上镶有一特大祖母绿,后来就藏在明十三陵的定陵博物馆。

这时代有钱男人讨女人欢心,出手还真阔绰啊!果然如张瀚所说:“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以侈靡为高。”就是那盛手镯的盒子,也以名贵黑酸枝木制成,雕花极为繁复,四周嵌着细细的金边,显然价格不菲。

“这样的礼物,晚词真不敢接受。”我轻轻摇头。

其实好想拿啊,拿了就跑路!可是男人会平白无故送礼物给女人么?一旦收下了,以后的事就不由自己掌控了。

易江南英俊的面孔布满沮丧之色:“晚词,你还是这样!我送的东西,你总不收!洪非尘送你的,你就要!”他顿了顿,忿忿道:“他把你抢到手,也不知珍惜,又娶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还惦念他干什么?”

看来当初他追晚词是一点成效也没有,晚词的心彻底向着洪非尘。如今时隔两年,他还真心挂怀着晚词,倒是个重情义的。

我试探着问:“你什么时候出门远游的?如今可有家室了?”

他垂首低低道:“没有家室…哪里再有比你好的?你成亲两个月后,我很难过,就跟着商船出去了,最近才回来。这两年,我也积累了很多财富,可是…你还是什么都不要。”

看他语带哽咽,情真意切,我生了恻隐之心:“这样吧,我很喜欢你这个木匣,不如给我吧!”反正匣子也值些钱。

他蓦然抬头,又惊又喜又不解:“你…”

我把手镯拿出放他手中,抱着匣子笑道:“你就当我是那个买椟还珠的人好了!”

那酷似姜帅哥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没想到,你收我的第一件礼物,竟是个木匣子!”

好半天插不上话的易长安,立刻在旁夸张地叹道:“哎呀,晚词妹妹你真的辜负了江南的心了!”

切!又升级成“晚词妹妹”了!我再次蹙眉。

易长安就当没看见,他掀起长衫下摆,现宝似的拿出把日本刀,风骚地舞了几下,问我:“妹妹你看江南赠我的这把刀如何?”

哇卡卡卡卡!又直接变成“妹妹”了!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有礼道:“还好。”

“那你也试试!”他立马涎着脸靠过来,硬把刀往我手里塞,趁机还摸了下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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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借机揩油?!我容若若这么好欺负的么?

我狠狠踩他一脚,然后退后一步,满脸诚意的抱歉道:“不好意思,晚词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跳脚,一边道:“不妨事,不妨事!”

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禄山之爪,缓缓说道:“易公子,其实你不应该练刀!”。

他眨巴着细长的眼睛:“那…那练什么?”

我磨了磨毒牙,悠悠道:“话说这武功有十八种360招,你可以去学醉箭。话说这醉箭有金箭、铁箭、铜箭之分,建议你去学银箭!”

易长安反应迟钝的程度远出我意料,他压根没听懂,竟乐呵呵地说道:“多谢妹妹的建议!学弓箭也不错的,只是不知到何处拜师呢?”

我凉凉道:“不必拜师,你是无师自通的。不久之后,江湖上将会出现大名鼎鼎的你——醉银箭!”

易江南竭力忍着笑,热切地看着我,眼里充满惊奇,还带着一丝欣赏。

“醉银箭?古怪的名字。醉银箭?…最淫贱?”色魔2号的脸忽然绿了蓝,蓝了灰,十分难看。

易长安同志,虽说我姓容,你姓易,但想占我便宜,没那么容易!你把我的恶劣心性全部唤醒,摆明逼我“在寂寞中变态”啊!

我当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叫小禾拿来纸笔,改写了一首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整人歪诗:“遥闻卧石碎,卧石达春绿。遥闻卧灰纱,卧枝卉中蒂。”

写好,我故意道:“久闻易大公子聪明博学,这首诗晚词一直不解,公子你看看呢?”

易长安拿起来,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读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也不明所以,我拼命憋着笑,差点憋得气血倒流。

易江南也皱起英挺的眉,显得十分困惑:“此诗不合格律,用字重复,内容晦涩,实在不知所云。难得晚词你看得起,我拿回去再帮你想想罢。”

我差点大笑出声,看不出江南兄你还懂格律哩,不错不错!

不想再和易长安继续无聊下去,我微笑着下了逐客令:“那就劳烦二位回去帮妹妹思考了。小禾——送客!”

易江南,加入“我的好友”;易长安,拉入“黑名单”!

(我在首页声明中就说过:灵感来自于《聊斋》中一个关于妻妾争斗的故事。但当女主换成穿越女后,一切发展皆有了质的不同!以后再有类似疑问一概不复。)

外遇候选人B

屋外,碧空如洗,暖风如酥,红花似火,一片大好春光。目送易家兄弟消失在了大门口,我吁了口气。

转过身,惊愕地发现那位宛若天人、莫测高深的水稻,正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定定看住我。

TNND!你幽灵啊!怎么总这样悄悄站在人背后?

我有点来火,冷声道:“你,怎么没去铺子里?”

他古怪地瞅着我,忽地扯出一抹迷人的笑:“一早就在楼上画图,后来不停听到某人在说什么‘要问我是谁?我是大蠢驴;要问我会啥?我只会种地’!只得下来看看。”

我愕然。

他又默默看着我半晌,收起笑容,美眸里是浓浓的不解:“…你何苦与这等无聊之辈浪费时间?如果实在不快乐,可以和小禾一起去赏赏春、散散心。”

他声音很低,却隐隐带着丝痛心疾首。

我剜他一眼,我无聊我的,关卿底事?谁不想出去?可一没车来二没钱,又能跑多远?

我幽怨吟道:“寒山寺上一颗竹,您若无心各自飞,丝丝情意来半合,天鹅池边鸟飞绝,把盏无皿金来做。”

他凝神思索片刻,然后一声不响地上了楼。

★ ★ ★

很快,水稻又翩然出现,手里多了两个非常可爱的银元宝。

我两眼放光地望着水稻白皙的手:“给我的?”

想我容若若也非贪财之辈,可这几日是着实领教了没有钱的寸步难行。人啊,总是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才学会“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

“嗯,一共二十两。大嫂你先拿去用吧。”他轻轻道。

聪明的家伙啊!我赞许地看他一眼。

刚才我念的是一首字谜诗:

寒山寺上一颗竹——等,

您若无心各自飞——你,

丝丝情意来半合——给,

天鹅池边鸟飞绝——我,

把盏无皿金来做——钱。

水稻,美貌与智慧并重,不可多得,让人刮目。

手握元宝的感觉真爽啊!还是第一次摸到明代的银子呢!

“你终于知道要钱了!以前大哥每次给你,你都一脸腻烦。”他语声轻柔,眼里却带着询问。

我摆摆手:“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万事万物都在发展变化嘛!”

“大嫂,大哥昨天交待洪管家每月给二嫂二十五两银子,你也可以向大哥要的!”水稻建议。

和他要?倒是天经地义哦。

给那小妖精一月二十五两,据说明代一两银相当于现在的80~100元,也就是将两千多元。我是正房,他是不是应该给更多些?

一时眼前都是飘飞的银元宝…

“可是,我们家小姐从来不和老爷要钱的!”小禾同学清脆的声音及时粉碎了我的美梦。

是哦,一来晚词从来不要,二来这个月要做到让他“漠视”我,不要因钱引发风波。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唉,天苍苍野茫茫,本月的希望太渺茫;水湾湾路长长,没钱的日子太漫长!

“以前就大嫂一个,现在有两房了,应该定下规矩,按位领取月银。”他柔声道。

他看我面带犹豫,便不再多言,转身到了天井里。

“哎,你的银子,当我是借的哦!”我对着他的背影喊。

他嘟囔了一句什么,没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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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银子收起,拉起小禾就出了门。

远的地方以后再去,这古代的街我还一次没逛过呢,赶紧去见识见识。

据说明时Z城最热闹的是五条街,我们叫了辆车,行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街口。

下车来发现果然繁华。虽说街道狭窄,但两侧店铺林立,喧嚣异常。街是东西朝向,北侧街往西是大小鞋帽、松串、簪棒、汗巾、扇子、白货等店铺,向东有铸铜簪扣、铜匠、打金铺、烧酒、皮金、杂货、南酒、药材、南北香料等铺子;南侧街西有酒馆、钱庄、当店、成衣、缎店、估衣铺、轴丈铺、竹货、漆店等,向东有柬帖铺、刷字、刻字、揭裱书画页、手卷、书坊、红纸店、京文纸、磁器店…

我在小禾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一一考察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值得买的玩意。东看看、西瞧瞧,最后到墨缘书坊买了两本书,一本是《清平山堂话本》,一本是《熊龙峰刊行小说四种》。逛了一个时辰就打道回府。

回来赶紧把找回的碎银收藏好。匆匆吃了午饭,就开始阅读两本话本小说。读书时古文史老师布置写过关于话本的小论文,当时囫囵吞枣地翻过这两部书,但印象已不深。现在买来再复习,我可是有目的哦。

两本全部复习完,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清爽的晚风里送来花草清甜而微苦的气息。当夕阳的光线与地面接近平行的时候,天空中那一堆棉花糖似的云朵,便开始出现一圈粉嫩淡红,接着又变成赤金、赭红,最后是大片大片绚烂的玫瑰红。

忽听外面传来犬男女肆无忌惮的调笑声,我叫小禾出去说,我身体不适,就在房里用晚饭了。“眼不见为净”是免生事端最好的办法。

大自然的美景,总能奇异抚平我的烦乱。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所以,不必想太多,过一天来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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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我叫小禾加了一盏灯,开始研究书架上晚词的诗书。

晚词的房里,除了书,就是书。经史子集、唐宋诗词无所不包。我又翻找到她自己写的诗词。有一册都是抒写对爱情的憧憬,风格清丽婉约,字也漂亮,仿的黄庭坚的行书;还有好几个小册子满纸都是化不开的浓浓闺怨。

这女人,如此清灵高洁,真不该坠入凡尘。要放在宋代或明初,翰林之家的小姐说什么也不会嫁给商贾。明代是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到了明末,商人的地位渐渐上升,虽然不高,但也不再低下了。特别是像洪家这样家大业大的商人,上流社会嘴上瞧不起他们,心里早已经不敢轻视了。正是这种特殊的背景下,面对洪非尘那种锲而不舍令“全城轰动”的热烈追求,翰林老先生才把晚词嫁给了洪非尘。可是,这真的是场悲剧婚姻呵。

我放下晚词的诗作,慨叹不已。易长安是“家里有个做饭的,外面养个好看的”,洪非尘则是“家里有个好看的,还要找个做爱的”,更加可恶啊!

爱情,是世界上伤人最深的武功,比乔峰的降龙十八掌,比段玉的六脉神剑,比令狐冲的独孤九剑,都伤人更深。那种伤,是痛彻心扉,终身难愈的!

这世间,还有真心好男人值得女人去付出爱情么?

忽然想起上午见到的伪姜东元,我对他总体印象还是不错的。通晓文墨,出手豪爽,老实大方,仪表堂堂,难得还是个有情郎,两年来一直对晚词念念不忘!

江南同学,留着你做个外遇候选人吧,一个月内没出现比你强的,那就是你了!

铺开宣纸,随手写下了白居易三首《忆江南》词: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我的毛笔字一直是临的柳公权的《玄秘塔碑》,柳体字骨力矫健、刚健遒媚,巧富变化,顾盼神飞。我虽只习得几成皮毛,但还能拿出去秀秀。以前那位地中海老校长还夸过小容老师的粉笔字写得不错,其实都托的老柳的福。

想起一直很关爱我的老校长,心下一阵黯然。我们相隔的距离已不是千山万水之远,而是四百年的漫漫时光!家人、朋友,都在为我的消失而焦虑吧?…郑涄,你发现我不见了,是焦急,还是欢欣呢? 

心,蓦地一阵抽痛。都说女人永远忘不掉第一个让自己痛的男人,果不其然!

一滴泪,落在纸上,又是一滴…渐渐把字迹氤氲得模糊。我咬牙切齿:郑涄,我一定要找个比你更好的男人!

第一笔私房A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惦记着跟水稻借的银子总有天得还,又担心自己冒牌货的身份突然曝光无处容身,我一着急,倒验证了“急中生智”一说,把个生财的思路拓宽了——既然社会不允许有头脸的女子抛头露面工作,我可以做soho族,在家办公嘛。

第一,水稻会画图设计服装,我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卡通迷就更不在话下了,可以代他设计,然后从他的月分红里抽成(水稻是老洪任命的衣铺负责人,据说每月固定工资二十五两白银,分红就更可观了);

第二,混中文系的,不可以开书馆教学,可以在家写小说啊,写好找个中间人以男人的名义刊印不就行鸟?印书作坊的发展始于明初,到嘉靖和万历时期已达到了极盛,如今满目皆是书坊。大概人有钱了,精神需求就提高了。我揣摩这些话本小说的格式、语气,把以前看过的小说加工改造,凑满三十六篇就可找人刊印了。如果广受欢迎,就继续写,届时就发大财了。

这两件事,耗时不长,很快我就会有跑路的钱了。

嘿嘿,果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连日彷徨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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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水稻在他房门口看完我的一叠服装画稿时,却呆若木鸡。

我设计得很差么?我知道洪记成衣铺是专为上流人士制衣的,所以图上衣服的整体特点还是明式的,否则沦为“奇装异服”就无人敢穿了;但在领口、衣袖、衣襟等细节处,我添加了清代的、现代的及国外的各种元素,饰物、图案都是很典雅别致的,应该是很时尚大方啊!

再说我的画功,话说当年《北京卡通》一创刊,年少的我就激动得夜不能眠,赶忙投稿。整个青少年时代,我都以小日本的漫画家——北条司、成田美名子、高桥留美子、鸟山明、筱原千绘、齐藤千绘…为假想敌,努力奋斗,竭力赶超。

NND,这个人做出这副死样子干什么?

为了避嫌,我也没进他房,就这么站在房门口。此刻他老人家状似石化,一言不发,让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郁闷得不行。

呆了半天,水稻捋起额前坠落的长发,转身进房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终于从一个红木箱子里掏出一个黑底银花的小包袱,然后又急匆匆跑到门口来。

打开包袱,里面是十锭银子。他取出五锭给我:“五十两,先给你。”

我怔怔接过,不敢置信。

“马上让凤师傅和卓芹婶带人赶制出样品,卖出后再看情况分红。”他轻声说。

我大喜:“那就谢谢风弟弟了!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设计的哦!”

“好!”他沉声道,目光复杂难解。

嘿嘿,管你怎么想我,有了钱,穿帮了就落跑呗!

★ ★ ★

第二天,洪非尘和洪福出去谈生意,水稻也去衣铺忙活,只留宝带和我在家。

一早银剑女就扭到我房门口,向我显摆昨天老爷送她的珍珠钗。

“姐姐,这珠钗来得可不易呢~!老爷为我专门订制的,费了好大的劲呢!”她拔下珠钗,在我眼前抽筋似的晃来晃去,“瞧瞧,这形状,这光泽!啧啧!”

见我不语,贱人又嗲兮兮地说道:“姐姐啊,你看你头上也没个像样的首饰,你怎么不和老爷要呢?哎哟,还是要了老爷也不给啊?”说完,眨巴着细长的眼睛挑衅似的瞟着我。

我看那妖精的浅薄样就闹心,但怕乱了大谋,遂忍住厌烦,违心地敷衍道:“老爷待你好,是你的福分。而我呢,就是喜欢天然去雕饰的感觉。妹妹,你刚才拔下钗,把头发弄乱了,快去重新梳理吧!”

她一听,顿时妖容失色,伸出鸡爪子惊惶地摸了摸发髻,赶忙一扭一扭蛇行归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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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回了房,我就让小禾带路去洪记成衣铺视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