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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z城开始流传洪记成衣的慕风公子好男风的传闻。铺子里,慕名前来购买男装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停在店铺门口的车马经常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可怜的水稻只好天天躲在家里,坚决不迈入店堂一步。

这还不行。洪府门口,成天有衣饰光鲜、油头粉面的男子在探头探脑。更有胆大妄为的,直接送上帖子,邀请慕公子至xx客栈xx房间相聚,期盼能共吟一曲《后庭花》。

连凤秀草,都专门跑来泪眼汪汪地问阿布:“公子,可是真的那样?”

阿布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秀草刚松口气,阿布道:“我不知道!也许吧!爷的事我可不敢问!”

秀草抽泣着踉跄离去。

水稻真的要疯了。

他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拼命地折磨那架无辜的古琴。附近经过的人,不时来打探:“洪家可是又开设了古琴学堂?价格还贵啊?把我家小六送来收不收啊?”

阿布被问得不胜其烦,也摸不透主子的意思,遂壮着胆上楼询问。

…一声巨响之后,洪府又恢复了宁静。

(今天情节发生戏剧性转变,江南的拥趸不要拍砖哦!有点怕…)

爱是令人伤神的A

竹林之西,易江南在焦灼地等待着我。

看我满面绯红,惊惶跑来,他大惊失色:“晚词,怎么了?”

我深深吸口气,定下心魂,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啊。”

他温和地一笑:“没什么,我也刚到一会。晚词,你真的没事么?”

我点头,转换话题道:“我今日着男装,不要再‘晚词晚词’的,你就喊我朱公子好了!”

“好!“他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容。

我们并肩往寺里走去。招隐寺地方不大,僧人也少,转了一圈,我们又步出寺门,走到竹林深处。

本来,我选这个僻静的地方相见,是想和江南好好商讨谋划:如何冲破封建礼教的藩篱,拥有美好的未来。可是,刚才被慕风那么一搅和,心里面乱糟糟的,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此刻,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静静地坐在这林中,把紊乱的思维梳理清晰。刚才的吻,一点也没有被强迫的感觉,除了开头时很惊诧,后来竟然是很愉悦、很激动人心的!怎么会这样?我居然和我名义上的小叔、洪色魔的表弟…kiss?!唉,要不是被人撞破,鬼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天雷勾动地火呢!想想就心惊!

江南看我无精打采的,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在洪家很不开心?”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惭愧:不好意思啊,江南。约你出来,又不搭理你。此刻,真的没有一丁点聊天的兴致,只想赶快赶快奔回去,抓住那株绝品水稻问个清楚,他究竟想怎么样?!

江南顿住脚步,忧郁地望着我,沉默了半天,吞吞吐吐道:“晚词,我,我还是喜欢你!”

我一怔。喜欢?江南,我也喜欢你,可我的心,却为另一个人乱了。也许,我对你,只是喜欢…

他忽然有些激动,一把拉住我的手:“真的,我这几日夜里都睡不着,因为想到今天要和你同游…想想就开心!”

我木然看着他的手。突然发生的“内遇”事件,让我没有一滴滴情绪去想“外遇”。

“喜欢,又怎样呢?”我喃喃道。

他一窒。半晌无言。

“我,我会照顾你。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他涨红了脸,说出几年来不变的心愿。

好傻好傻的江南啊!

“如果,洪非尘发现你我有私情,一定会让我们生不如死!”我点出事实。江南啊,别说我还不爱你,就是爱了又能“一生一世“吗?

他僵住,面如土色,半晌无言。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除非,你比他强几倍!打击得他无力干涉我们的事情!”

“强几倍!强几倍!”他长叹一声,显得无比痛苦,“是啊, 我的心没有变,可是今时已不同往日,你已嫁到洪家…”

“不错。即使我被洪非尘休了,你家里人会允许你和我在一起么?”我进一步指出无情的现实。这些困难本来我也想过,但总觉得什么都没开始,杞人忧天也没用,以后可以慢慢地解决。现在,我的心好乱,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求赶快离开…

他又一僵。

“除非,你在家里地位最高,无人敢管你!但这似乎不可能吧?”我轻轻道。

他沉思片刻,然后点头道:“是的,逃避现实不是法子。我只有执掌家里所有的生意,才对付得了洪非尘,才治得住家里反对的人!”

他握紧双拳,脸上浮现出我很陌生的严厉神情。

“所以,我俩终是有缘无分。“我作总结性发言,“我在洪家受委屈,是我的命。江南,你还年轻,有很多闺秀等待着你的垂青,你不必为我做太多…”

我把话说白说透了,如果江南从此远离我,正好就认清了他的本质,从此一拍两散省得烦恼;如果他从此发奋努力获得成功,我即使不选择他,对他也是好事一桩。激励他上进总是没错吧?看他哥哥易长安就不是好人,不努力以后江南会吃亏的!

江南定定凝视着我,颤声道:“晚词,我一定要得到你!”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江南,倒是个长情的人啊!可惜,他爱的是“晚词”,而我,叫容若若。

想想有点悲凉,我曾妄想做另一个女人的替身,获得江南的爱情。这时代,所有倾慕我的男人,都是因为“晚词”。

容若若,只是个遭遇背叛的异时空来客,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前路迷离,命运扑朔…

“江南,最近我们也不能频繁见面…”除了防止遭人非议,我还需要点时间和水稻周旋,探明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要不要赶快策划跑路。

他点点头:“我明白的,人言可畏!让洪非尘怀疑就惨了。除了印书的事,其他时候我不会去找你。我也要定心帮助父亲打理生意,获取他的信任!”

招隐会晤正式结束。我们一前一后出了林子,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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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已过午时。

阿布说水稻他早就回来了,一个人在院子里陀螺般转了几十圈,刚刚又很生气地冲了出去,不知所踪。

“公子他今天一早脸色就很难看,不知谁得罪他了。”阿布叹气道。

呵呵,大概是我吧。

可是,他这么生气干什么?难道他一直偷偷爱着“晚词”?抑或,爱上来自四百年后的我?他今天那种表现,在心理学上不就名曰“嫉妒”吗?

死水稻跑去哪了?好想问个明白。

整个下午,我都坐在正厅里,表面和小禾闲话家常,其实在等待他归来。可是直到晚饭后,都不见人影。我失望无比地回了房。

翌日,听阿布抱怨说:公子夜里才回,喝得酩酊大醉,害他一夜在房里伺候着。

“现在他人呢?”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去铺子了吧。”

下午,终于远远地见到了水稻,他 “砰”的一声推开大门,一路狂奔到楼上,愤怒得头发都好像在燃烧。然后,家里传出怒吼的琴声。

那一刹那,我忽然顿悟了什么叫“魔音穿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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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过了两日,又到了和连恒约定的日子。这两日,慕风都窝在房里躲避那些明代龙阳君,没有和我照面,可我却总情不自禁想着他。

朝思暮想,魂不守舍…难道,我爱上他了?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顿时脸红耳热、心跳加速,状似发烧。

毫无疑问,一直对他有好感。他人品不错,时常明中暗里的帮助我;他很聪明很温柔,帮我挣到那么多银子;他的琴弹得很棒,没有高洁的心性奏不出《高山流水》的意境;还有,他英俊得让我不敢正视…

两天来,我茶饭不思,使劲想他的坏处,却终是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这样牵动我的情绪,包括郑涄。那时,就是他拼命追求,我感动接受,很少花心思去琢磨他。

现在,我竟然为了慕风乱了方寸…在那激情的一吻之前,我们明明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

唉,好晕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

精明的连恒只瞥我一眼,就发现了我的异样。

她慵懒地躺在东房临窗那张精美的卧榻上,娇笑道:“果然有了情郎了!只有这‘情’字最是伤人心魂啊!”

“唉!不提也罢!”我有点沮丧,只怨自己道行太低,一株莫名其妙的稻子就困扰到我,“还是先谈正事吧,洪非尘他到杭州去了,再过两日才回来,上次差点被这色魔…”

“哈哈哈!”连恒朗声大笑,“正常呀!洪老爷对那钱氏不就图个新鲜么?日日让其在一处,很快新人就变旧人了。”

她从袖里掏出一个绣工精细的荷包,正色道:“里面的药,给你以防不测。用法里面纸条上都写着了,不同的剂量,不同的效果。这个月用不到,下个月就肯定用得着了!”

我心领神会,赶紧贴身收好。

她又从紫檀长桌的小屉里,拿出一本和上次那本长相酷似的小册子,轻笑道:“此乃媚术第八重也!”

我打开一看,扉页上书:第八重:房中术。

我脸一红,继续翻看,里面图文并茂,有各种比《色戒》还有难度的姿势,有提高性趣的法子,居然还有做收缩运动锻炼某私密部位,从而让男人更销魂的法子…(暴晕…)最后,还附录了十几道滋阴壮阳的食物做法(纵欲之余,竟然不忘保养…里氏8.0级震撼中…)。

NND!难怪那么美的素卿一点机会也没有!连恒,你太厉害啦!

“妹妹不必惊诧。男人嘴上再崇高,都是喜欢这个的。”连恒坐正身子,很坦然很诚挚地说道,“反正我会的都传授与你,你想用在洪老爷身上也可,不愿意再和他同房呢,你就用荷包中那药…”

我十分激动,向她行了个礼:“连恒姐姐,你真的待我太好了!谢谢你!”

连恒微笑道:“不知为何,与你是一见如故,交浅言深。这也是彼此的缘分。这个月回去后,穿戴要简朴素净,装成不辞劳苦、体贴夫君的样子,衬托出二房的骄奢放纵,好逸恶劳。房事上,继续与洪老爷保持距离,使他与钱氏的亲密达到极盛!”

我连连点头允诺。

她理了理鬓发,媚然一笑:“妹妹要记住:月盈,则必亏;盛极,则必衰!”

我也报以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连恒的部署,她一说我就明白;但她若不说,我自己却又绝对想不出。这就是 “小聪明”和“大智慧”的差距啊! 来古代,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连恒。她简直集心理学家、哲学家、美容大师、性爱顾问等于一体,一步步策略,实非凡俗女子所想。

接着,我把宝带随她表哥罗子良回家照顾她爹的事和连恒细细说了。连恒皱眉道:“这女人果真是有问题的,绝非善类!这个月,我们可以布局了!”

我郑重地点点头,和连恒商量了一下具体的做法。

爱是令人伤神的B

出了连恒家的大门,看到洪府门口正翩然立着那蜗居了两日的慕风。路边,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

见到我走过来,他美眸一亮,白皙的面庞迅即浮上淡淡的红云,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小禾,我和大嫂有些事要去衣铺,你自己进去吧!”他柔声对小禾道。

我的心一阵慌乱:衣铺能有什么事要我亲自去?他,是找我摊牌了吧?

慕风微笑抬眸,做出“请上车”的手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冷静面对才是正理。我对小禾点点头,忐忑地上了车。车厢逼仄,我有点局促。抬头看他一眼,正好撞上他火热的目光。我一慌,赶紧垂下头,心里暗骂:容若若,你也太不争气了,连株稻子都搞不定,还妄想代晚词伸张正义呢!

好在,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声马嘶,车子停了下来。

下了车,过了一道石桥,一扇半开的黑油竹院门里传出了咿咿哑哑的读书声。

“这是——书塾?”我有些好奇。

他深深看我一眼,似笑非笑道:“是啊,进去参观一下如何?”说罢,也不等我回答,就迈入门内。

我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紧跟其后,进了院门。

里面是个不大的院落,一座白墙小屋前,两株石榴树已经开始绽放花朵。漆黑的屋门紧紧关闭着。 “子曰” “诗云”的读书声,是从屋子的大圆窗传出来的。

关于书塾,我所有的印象都来自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据说这“三味”是把经书比作五谷,史书比作蔬菜,子书比作点心,追求功名的读书人沉醉其中,乐趣无穷。

我好奇地和慕风站在圆窗前,看到书塾东面有张大方桌,大桌前是参差不齐的小书桌,分列两组摆放,学生单人独坐,和现代的学校很不相同。

一个三十多岁的夫子正手捧书卷站在方桌前,领着十来个孩童摇头晃脑。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凡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夫子半眯着眼睛,抑扬顿挫。

学生跟着念:“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凡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夫子继续念。

学生又跟着念:“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带我来这干嘛?”我不解地问。

慕风再次深深看着我,半晌,飘出一句话:“你第一句话,似乎不该说这个!”

我一怔,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继而脑子开始飞转。他不可能无聊到专门带我来看书塾…难道,书塾里有什么非看不可的人?

我仔细打量那夫子,越看越有些面熟。难道…

正思忖着,那边厢读书声停了下来。夫子推门而出,跑我面前,一脸熟络:“妹妹!半年多不见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也刚搬过来不久呢!”

妹妹、半年…原来死水稻在试探我!

我屈膝行礼,笑道:“大哥,从这里经过,顺便看看!你一切都好,晚词就放心了!大哥快进去吧!”

那夫子点点头,道:“妹妹你看起来也很好,那我就进去了。”

很快,咿咿哑哑的读书声又再次响起。

慕风蹙眉打量我半天,冒出四个字:“你很聪明!”

我故作不解:“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他吸口气,决定不再兜圈子:“你究竟是谁?”

我反问:“你说呢?”然后上了马车。

逃避这个问题,是因为不想两个月来的忍辱负重、伪装大度的功效前功尽弃;更不想让刚刚才和连恒商量好的下一步计划,没有实施就遭到破坏。

他紧跟上来,急急地道:“你并不贪图富贵虚荣,如果为钱来,大可不必那么辛苦地画图、写

书挣钱!只要哄好大哥就可以执掌财权!”果然是幽灵水稻,写书也被他发现了!

他继续道:“你也不是为了破坏而来,你从不到布厂、绣庄,连衣铺都极少涉足,整天窝在家

里,不可能是其他布帛老板派来的!”

我又惊慌又好笑,水稻你厉害!你以为我演《无间道》啊?遂强笑道:“我就是我!我倒想问你,你究竟是想怎样?那天…你为何…”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他静静看着我半晌,然后垂首道:“其实从下暴雨的那天,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那晚我回来,正好看到小禾扔出一套破烂衣服,式样非常奇特。小禾说,把你找回来时,你就穿着那衣服。到宝带进门那天,你在酒桌上的反应也和平时不太同,我以为你是负气。可是客人走后,你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冷冷说道:‘公子可知非礼勿听?请回!不送!’我就觉得更奇怪了,什么“公子”、“不送”的?再后来仔细观察你,你的字、你的画、你的一言一行都不可能是大嫂!”

他蓦然抬头,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我:“大哥他新得了宝带,自然不关注你,其实只要他和你多处几日,你就会被…揭穿!”

我震惊于他的心思缜密和不动声色。那时初来这时空,彷徨得很,只准备暂住洪府几天,马脚自是露得比较多,他都一一收在眼底,还怀疑我是贪图富贵的捞钱女或商业对手派来的卧底,整日在追踪观察我!

我自以为伪装得很像,其实一早就被他怀疑…无语…

他凝眸望着我,仿佛想穿透我的灵魂。我木木坐在那,没有一点反应。

他似乎忍无可忍,猛地握住我的手,焦灼地喊道:“不管你是谁,我都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你了!告诉我,你是谁?究竟为何而来?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呀!!!”

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

他说,他可以帮我?如果我把一切告诉他,他会支持我留下来帮晚词报复他大哥么?

看平素老洪和他兄慈弟恭的样子,我们注定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他,怎么可能帮我??等我计划成功,他说不定还会恨我…念及此,心里沉甸甸的,好难受。

忽然,幻听般的,梦境中那幽幽的女声又在耳畔响起:

“好恨——好恨啊——帮我报仇——帮我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