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力道,男孩一下摔倒在地上,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带着无限屈辱,却又莫可奈何,“王!您是尊贵的王!”

“呵!记住你所说的!”

“自己没有能力,就不要拖累别人!若是这么想死,不如自己自尽!亡国之所以会亡,难道不正是因为你们那位懦弱的亡君!”

“至我踏入城门之时,自此以后,再无南烷!你早已不是南烷的子民!记住!从今日今时开始,你们都只是本王的奴!”

“还有!给我唱!唱你们的亡歌!本王觉得很动听!”皇甫御人沉声说着,轻扯马鞭,宝马便朝前缓缓前行。

“…”男孩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泪流了一地。

随即,那悲戚的歌声,又是缠绕在天空,挥散不去。

啊--

浩瀚的天际啊--你可知道--忠于一生--世世代代只为朝拜于你--

踏破千山万水--只为你在天之灵--啊啊啊--

我尊贵的王--

子民的哀婉歌声在空中清澈响起,隐隐约约地传达至南烷皇宫。而皇宫内,大殿之上,南烷之望手持匕首,悲戚了那一张沧桑的容颜。

殿内的宫女以及太监们都已经自行了断,只剩下孤独年迈的王独自坐在宝座上。他的神情恍惚,颤抖了手,双手举着匕首,快要刺入自己的心脏。

“天要亡国!天要亡我啊!”

忽然,大殿外奔来一名长发少女。

少女长得巧颜兮盼,特别一双大眼,灵动不已。那一头柔顺的长发,闪烁着乌黑的光泽。随着自己的步伐,而微微飞扬。

“父皇!父皇不要啊!”少女哽咽了声音,迈着匆忙的脚步,奔到了宝座之上。

她一下跪拜在地,双手握住了老皇帝的手,制止他的举动。那一头乌黑的青丝落下,清秀的容颜,那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少女又眸含泪,乞求道:“父皇!万万不要轻生啊!您若是走了,女儿该如何是好!国亡了,您还是女儿的父皇啊!”

“云惜!父皇无能!是父皇无能啊!”老皇帝凄楚了一双昏花眼眸,感觉自己已经一片黑暗了。他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感慨不已。

云惜连连摇头,哀求道,“不!父皇!不是!都是那暴君的错!是那暴君!”

“云惜!好好地活着,记住,你是南烷的公主!即使是亡国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父皇对不起你啊!父皇…”

老皇帝说到此处,忽然心一狠,伸手将女儿推到了一旁。

他双手颤颤地举起了匕首,大喊道,“暴君横行,全国之痛,九国之哀,灭世之灾啊!”

说刚说完,他举起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父皇!不要--”

云惜被推到了一旁,她刚扭头,尚未来得及阻止,却瞧见父皇已经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顿时,鲜血直流,不禁红了眼眶。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外皇甫王朝的骁骑士兵已经杀了进来。

一下子,原本冷清死寂一般的大殿内,充斥着血腥的肃杀味道。士兵们大殿包围占领,他们依次站开,等待着他们尊贵的王。

云惜将头贴着父皇的手背,泪水孜孜流淌而下。

耳边,赫然响起士兵们沉沉地呼喊声,“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御王万岁!”

云惜慌张地扭过头,瞧见了大殿外赫然闪现的身影。只见男人英姿飒爽,白皙的俊容,却有一双似魔一般的苍翠绿眸,而他也正望着自己,勾弯着一抹笑。

她的瞳孔迅速地扩张,不禁被他的英俊以及邪魅所慑服,更感受到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势。

可是亡国之痛,让她将他看作是魔鬼一般。

“暴君!你是暴君!”云惜颤颤地站了起来,视死如坚地望着他。

皇甫御人抿着唇,沉默不语。他抬眼,瞧见了宝座上已经自尽的南烷亡君。目光冷冷地一扫而过正对着自己怒吼的女人,转过身,不予理会。

“不要走!你不要走!”

云惜大喊出声,因为心中的愤恨使得她一下子迈开脚步,冲了上去。她更是红了眼眶,泪水肆意流下,那双眼眸却更加灵动。

听到了身后的呼喊声,皇甫御人又是幽幽转过身。视线在瞥见朝自己奔来的女子,她脸上凄楚的神色,让自己心里一紧。

那双水眸,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皇甫御人望着她,视线一阵模糊,依稀瞧见记忆里那人的无限惆怅以及悲伤的双眸。同样如水一般,却让自己感觉一阵抑郁。

“你这个暴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九国本是互不相犯!你为何要这么做!你这个暴君,惹得民不聊生!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家园?”

“你说话啊!我不怕死!我更不怕你!你要杀就杀,下手快一点!”

云惜尚未冲到他面前,已经被士兵拦下。刀刃抵着自己的脖子,她丝毫没有感到惧怕,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豁出去的模样。

他忽然凝眸,迈开脚步走到了她面前。低下头,细细一瞧,赫然发现眼前女子的容貌竟然与她有上几分相似,特别是那一双眼睛。

皇甫御人伸手俘虏住她的下巴,沉声说道,“亡国的公主?呵!晚上来侍奉本王!”

“休想!我宁愿去死!”云惜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若是自尽,那我就血洗南烷国,上至老妪下至孩童,一个也不会放过!”皇甫御人轻声说道,生命在他的口中轻如鸿毛。

“…”云惜一下子无力,咬着唇,不言不语。

皇甫御人瞥了她一眼,却也没有留恋。只是转过身,走出了大殿。

而大殿两侧,莫不凡以及曲阴阳瞧见了这一情景。他们两人同时望向那女子,赫然发现,这女子的容貌竟然与她有几分神似!

--古招欢!

第032章 自卑自负

蓝天,晴朗无云的天空。

十二骑兵护送之下,赤眼白马依旧显得分外惹眼。一行人朝着南方赫然前行,马蹄踏下,尘土飞扬而起,放眼望去,竟是朦胧了视线。

赤眼白马之上,荻傲怀里躺着虚弱的女子,他的手环过了她,牵着缰绳。他时不时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儿,却是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可是她的脾气倔强,他又是如此无可奈何!

“皓月!我们停下了休息一会儿罢!”

荻傲收了目光,抬起头望向前方,凝重了神色,却是对着怀里的人儿,轻声说道。

古招欢听到了他的话,只是摇摇头。秀眉微酢,却是坚定万分地说道,“皇兄!不要停!朝着南烷前行,我要去看看,我要去…”

说着说着,更是气若游离。

荻傲瞧见她呼吸紊乱,脸色泛白,一下子心急如焚。他赫然停了马,搂紧了怀里的人儿,喝道,“你的身体受不住!难道你都不要命了吗?”

终究不过是天旨罢了!不去执行又如何?

占星师们预言她会是拯救苍生之子,可是又有几个人能说个百分百确定?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不想管那些,他只知道她再这样下去,身体一定受不住!

白马停下了马蹄,身前身后的骑兵也让马儿停下了马蹄。

一行人在这寂寥无人的山道里停下了步伐,静静地等候着王的下文。

古招欢沉静地靠着他的胸膛,感觉到马匹停了下来,身体还是难受。长时间的奔波让她感觉浑身酸痛,更是有些恶心想吐。

但是,为了见到他,为了确认一切,她必须要马不停蹄地赶去。

她不想与他处于敌对的状态,更不想看见一个嗜杀成性的皇甫御人。

如果他真得就是那妖孽煞魇转世,并且已经残暴到不能忍睹的地步,那么她只好用自己的血来祭奠他,让他消失于世上。

若是他还保有自己的神志,若是他还有一丝半分的清醒,纵然是万夫所指,她也不会放任他。

她会找到七颗苍狼星的转世,消除煞魇。

皇甫御人…你是否还保有一丝真性情?

古招欢将腹中的酸涩全部咽下,手抓紧了荻傲的衣袖。她抬起了头,一双眸子迸发出犀利的光芒,一时间让人移不开眼,仿佛会被蛊惑。

“哥!不要停!我承受得住!让我去!我可以的!”她的声音很轻,可是却字字清晰。

荻傲叹息了一声,却也固执地说道,“不行!你身体太过虚弱,不易再前行!”

而他的心底还保留着一份私心,他自私地不希望皓月与那个暴君见面。如今的皓月,太过美丽,也太过孱弱了,只要是男人,都会燃起无穷地保护欲。

他怕到时候,自己会失去皓月…

古招欢伸手抚向了他的眉宇,轻声说道,“哥!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从小你就最疼爱我,所以你不会让我心有不安,是不是?”

“皓月…”他痛苦地呻吟,无奈于她的话。

他的皓月,总是会如此轻易抓住他的弱点。知道自己无法抵挡她的撒娇,无法抵挡她的央求。他感觉自己此生被她所惑,却是甘之如饴。

荻傲深深地注视着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的身体若是支撑不下去,一定要告诉孤兄!若是你在半路上昏了过去,我一定将你带回歆月国!”

“…”古招欢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荻傲有些怔忪于她的笑容,这才抬起了头,视线望向荒芜无边的前方。微微凝眸,双手扯动缰绳,喝了一声,继续前行。

而身前身后的骑兵们,也在同时继续起程。

一行人再度踏上了前往南烷的旅程,从这儿抵达南烷却还有半月这久。

古招欢抬起头,望向那片蓝天。

但是她的耳边却可以听到南烷国所哀唱的亡歌,而她的鼻间仿佛可以闻到那血腥的肃杀味道,她终究是闭上了眼睛,心里微微叹息。

皇甫御人…

你还是将南烷攻破了吗…

尘土依旧飞扬,只是日月开始交替,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日落月升的时候,天空也深沉一片,惟有星光闪烁在眼前。

南烷皇宫内,公主所居的殿院被重重封锁,而南烷国的云惜公主也被御王囚禁于凤仪殿中,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殿内,没有一名宫女。

殿外,是皇甫王朝的士兵。

“王!”忽然,紧闭的房门外,响起了士兵恭敬的请安声。

云惜感觉到了一阵害怕,她抓紧了那把匕首。如果那暴君真得要侵犯自己,她又该怎么做?她不怕死,可是她怕她死了以后,南烷的子民会生不如死!

他是如此残忍不仁的暴君,所说之话一定会兑现。

正当她慌乱无措的时候,却瞧见房门被人紧紧地推开了。瞳孔迅速扩张,那邪魅的俊容再次赫然闪现在眼前,她顿时一怔。

皇甫御人走进了殿内,反手将房门关上了。他的双眸在关门的同时,扫过桌子上摆了一桌的菜肴,却见她未曾动过半分。

“为什么不吃饭?怎么?你是在与本王做无声的反抗?”他轻声说道,却带着几分玩味。

云惜只是愤愤地咬着唇,不言不语。

他见她顽固的样子,径自走到了她向前,勾弯着嘴角,伸手一把将她的下巴捏住,甚至是将她的头强行抬起,面对着自己。

“…”云惜被他捏得生疼,可是也没有喊一声痛。

终于,瞧见他那双绿眸,感觉自己被他的那份苍翠所吸附。她一下子愣住了,甚至是恍惚了神色,竟然连那份羞愤也化为无形。

皇甫御人望着她固执的神情,脑海里一下子回想起那张同样固执的容颜。他不动声色地松了手,径自坐到了另一旁的位置上。

“不要我说第二遍!吃饭!”他说完,手端起碗,沉静地开始吃饭。

云惜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纵然是不甘愿也没有办法。她颤抖了手,小心翼翼地端起了碗,与皇甫王朝的暴君同桌用膳。

很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窒息。

皇甫御人匆匆地吃了几口,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

而一旁的云惜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更是紧张地将碗放下了。一双眼睛谨慎地盯着他,她害怕他下一个突然的动作。

“记住!不要想着自尽,不然的话,南烷剩下的人都要陪葬!”

皇甫御人沉声说完,他站起身来,衣阙飘飘,走向了房门的方向。他伸手打开了房门,径自出了殿,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仍旧坐在椅子上的云惜瞧见他离去,只是松了口气。

可是她有些不懂,暴君分明说要让她侍奉,可是为什么只在这里吃了一碗饭,就走了?难道说,这所谓的侍奉,不过是陪着用膳?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去猜。

而殿外,自皇甫御人踱出院落之后,殿院的角落里,忽然闪现一黑一白两条身影,两人望着皇甫御人离去的身影,只是沉沉叹息。

果然还是如此…

十年以来,主子征战六国。

在这一场又一场的征战期间,每每瞧见容貌有半分像古招欢的女子,主子就留她在身边。可是却也不宠幸她,只是让她陪着自己吃饭。

每每又是用膳之后,就转身离开。无论对方是何等倾城倾国,也无论对方是如何妩媚才情,在主子眼里,只是在寻找那抹神似罢了。

可是这天下之大,却也没有第二个古招欢了!

已是深夜了,皇宫内沉寂一片。

原本是南烷国君的寝宫,现在已沦为御王的塌所。此刻,皇甫御人遣散了所有的侍卫。他独自一人坐于栏杆上,抬头望向明月。

“嘶--”小青蛇不知道从何处游了出来,它灵活地绕着栏杆游到了他的身上。蛇身更是撒娇地蜷缩在他的手掌中,亲昵地蹭着。

他低头,乌黑的发丝滑落于胸前。

皇甫御人望着手掌上蜷缩成一团的小青蛇,他柔和了眼睛,喃喃地说,“一条,我真没用呵!”

“嘶嘶?”小青蛇抖动着脑袋,似乎是在问他原由。

他的声音更加深沉了,轻声说道,“对自己说好了,每年只有一天才去想她!可是今天,还是忍不住多想了她一天!最近,我想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呢!”

“是不是因为,昨天忽然就梦见了她呢…”

皇甫御人说着说着,感觉到了疲倦,他不禁闭上了眼睛。微风吹拂而过,那乌黑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却也将他惆怅的俊容遮掩了。

“嘶呜呜呜--”小青蛇呜咽了一声,耷拉下脑袋。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阵湿润,心里盘旋着的疑问却越来越大。他突然好想知道,不知道她是否记得他的话,不知道她是否还戴着那个手镯…

更不知道她如今过得怎样…

突然,他眉宇一皱,双眼慢慢睁开,眼底的那份阴绿光芒深邃无底。他伸手抚摸着小青蛇,沉声说道,“养精蓄锐一个月,继续攻打下一个国家!”

“一条!你说说下个国家是打下歆月国还是东俘国?”他百无聊赖地问道,口气更是轻飘。

小青蛇连忙甩了甩尾巴,却是随意地指向了东面。

“呵!那下一个就打下东俘国!”

他手指点在了小青蛇的脑袋上,犹如点中了那一片异国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