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坐在石墩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地上画着什么。

我好奇地凑上前,看看。

满地都是两个字。

“妈妈…笑笑…”

“笑笑…妈妈…”

密密麻麻的,都是这两个字…

字迹歪歪扭扭,甚是难看,可是他写得十分的认真,一笔一划,很认真。

我从纸袋里拿了一个蛋卷,伸手递到他面前。

他微微愣了愣,随即抬头看我。

我冲着他笑。

“笑笑!”他忽然大叫一声,手舞足蹈起来,站起身便冲进福利院里,“笑笑回来啦!笑笑回来啦!”

“笑笑回来啦!我就知道笑笑一定会回来的!你们看…笑笑回来啦!”

我正怔仲着,他已经跑回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他们都说我傻,说我是白痴,在等永远不会出现的人…妈妈是这样,笑笑也是…说笑笑和妈妈一样不要我了…可是我跟他们讲,笑笑一定会回来的!我告诉他们,笑笑一定会来…”他高兴地抱着我,长手长脚的,我一下被他整个抱进怀里,“笑笑果然回来了…妈妈也一样会回来的…”

他抱着我,如获至宝。

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轻声呢喃,“嗯,会回来的。”

相隔一千八百多年,我不是相府的夫人,不是春风得意楼的老板娘,甚至不是包子和元直的娘亲…

我又开始了裴笑的正常生活,找了一份工作,然后开始努力攒钱替阿满治病。

虽然在别人眼里,我只是失踪了半年又回来而已,可是我自己,却已经在那个一千八百年之前的时空,度过了十几年的岁月,我甚至为人妻,为人母,在那个群雄逐鹿的年代,我见识了太多的生老病死,见识了太多的血腥屠戮…

之前放在存折里的钱能够租一间小公寓,我便将阿满接出了福利院。

盘腿坐在地上,我开始努力翻查一些招工的广告和信息。阿满泡了两个杯面端出来,他一个,我一个。

我接过,一边吃杯面,一边快速浏览招工信息。

早上送牛奶,中午在快餐店打工,晚上去酒吧当服务生,一个月下来,收入也还算可观,我可以存钱帮阿满看病。

“笑笑,阿满也可以工作的。”阿满吃着杯面,忽然开口。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柔软的短发,“不用了,阿满乖乖在家就好了。”

阿满皱了皱鼻子,拉下我的手,“可是你好辛苦,瘦了好多…”

“我在减肥呢,你不觉得我变漂亮了吗?”眨了眨眼睛,我笑。

阿满看着我,不语。

“怎么了?”眼前的阿满的脸和记忆里某个十分嚣张的男子重叠起来,我呆了呆,随即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笑道。

“我是不是很没用…”阿满忽然垂头丧气地道。

“怎么会,阿满很能干的”,我一脸夸张地喝了一口面汤,“看,泡的面很好吃。”

阿满仍是看着我,不语。

《笑倾三国》之“神仙华英雄(上)”

“笑笑!笑笑!笑笑…”

“笑笑,你在哪儿!”

“笑笑…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一片雾气朦胧间,一袭明紫色长袍的男子大吼。

暗无止境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有人在痛苦的呻吟。是谁?那声音如此的熟悉。

“笑笑,我头疼。”一个熟悉的声音,带了压抑的痛楚。

我四下里寻找,在黑暗里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骤然间,一道白光闪过,白光所射之处,在那黑暗的尽头,有一个男子坐在一处低矮的石墩上,他一袭明紫,双手紧紧地揪着头发,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在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阿满?”我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轻呼出声。

仿佛听到我的声音,他缓缓抬头,看向我的方向,惨白的双唇在轻轻颤动,却仿佛离了水的鱼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唇。

他抬头看我,眉目间都是痛楚,惨白的脸色,仿佛隐忍了无数的痛苦。

心里猛地泛起一阵疼痛,我快步上前,“阿瞒!”

脚下的积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却是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无论我怎么走,都无法靠近他。

我看着他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我却是一点都听不见。

我听不见…

我的心里一阵酸楚,压仰得无法呼吸,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坐在公车上不小心睡着了,车了挤满了人,一个颤巍巍的老婆婆正站在一旁看着我。

“姑娘,怎么了?”那老婆婆冲我一笑,露出缺了几颗牙的黑洞洞的嘴。

周围的人都以遣责的眼睛看着我,我忙一脸尴尬站起身,“婆婆您坐。”

那老婆婆点了点头,坐下。

公车里挤满了人,仿佛沙丁鱼罐头一般,我被挤得动弹不得。

“姑娘,你的面相很奇特。”那老婆婆忽然有些怪异地看着我,笑。

耳边一片嗡嗡作响,我惊诧莫名,正好公车到站,我忙逃也似地跳下车。

下了车,我站在路旁喘息了一阵。

“姑娘,你的面相很奇特…”好不容易安下心,耳边忽然又有人轻叹。

我心下又是一惊,忙四下里张望,在一旁的树下,坐着一个摆摊看相的老头,此时,他正看着我,一脸的怪异。

还真是阴魂不散!

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我磨着牙恶狠狠地走上前,“说!我的面相又怎么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砸了你这摊子,顺便举报城管来抓你!”

那老头也不恼,只是一径地笑,“姑娘您是皇后的命哇。”

眉头微微一挑,我冷笑,“想要骗钱就说点新鲜的来听听,这句话我十岁时就听过了,至今也没当个劳什子皇后!”

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那一回被小皇帝刘协幽禁在宫中,差点立后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心虚。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那老头神秘兮兮地笑道。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什么还没结束?

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了,去快餐店打工快迟到了,没有时候再与那老头纠缠,我忙一路小跑着冲去快餐店。

下午三点才收工,我伸了个懒腰,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了,想起晚上还有酒吧的工作,我忙又振奋了精神,拿了一些卖剩下的饭菜准备带回去和阿满一起吃。

在这家快餐店工作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吃到免费的饭菜,店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人很好,知道我的处境,常常多算我工钱。

拎了盒饭,我哼着歌出了快餐店,忽然,我瞪大眼睛,对面街上,有一个正在派发传单的男子。

竟是阿满!

仿佛感觉到我的目光,阿满抬头来看到我,笑着冲我扬了扬手里的传单。

一阵风吹过,他手一滑,传单被风吹散。

他忙俯身去捡…

突然,有一辆轿车冲进人行道。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忽然响起。

“砰”地一声响,阿满被狠狠地撞飞,重重地落地。

我的手微微一松,饭盒掉落在地,阿满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洒落了一地。

眼前一切都变成灰白,我快步冲到阿满身边,他躺在地上,满面都是鲜血。

“笑笑…笑笑…”他喃喃着,口中有血沫。

“别怕,别怕…我送你去医院…别怕…”,我颤抖着拿手机拨了120,“喂,这里出了交通事故…在南大街30号…对…快点…拜托你们…快点…”

“笑笑…”阿满看着我,嘴角濡动着。

我忙附耳上前,想听他说什么。

“我…我要赚很多很多钱…给笑笑买大房子…”阿满喃喃着,口中涌出鲜血来。

我咬了咬唇,点头,“嗯,好,我等你赚很多很多钱…给我买大房子…”

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有医护人员将阿满抬上担架,送上车。

进了医院,阿满被推进了急诊室。

我站在急诊室外,看着那急诊室外亮着的灯,心里一片空茫。

空旷的走廊,我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遍。

“伤者颅内出血,需要动手术,谁是家属?”

“我!我是!”我忙走上前。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我是他什么人?

“你是他什么人?”护士有些不耐烦。

“我是他…”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姐,请你不要浪费时间,病人多拖一秒都有危险。”那护士瞥了我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