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渐渐褪去,极寒正慢慢袭来,浑身打一个冷颤,他缓缓靠向身边的女子,眼睛微微闭上,有她在,真好。

抱着纳南晴钰走出,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人,实在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如风抬头大喊:“寂行天,你给我出来,这里交给你了。”

众人一愣,几乎是立即的,居然凭空跃出来一个人,那双妖媚的眼看向如风,复杂无比:“你知道我在?”

那当然,狐狸的味道她前世就在大哥身上闻了二十多年,还能不熟悉?“给我搞定。”抱起纳南晴钰,就向门口奔去。

纳南颍正要叫人上前拦截,却见又跃出几个人挡在面前,只听得那桃花眼男人低声咒骂:“居然敢命令我。小公主,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要不然我追到地府去找你算帐。”

燃烧的彩虹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如风搂紧了怀中披风包裹着小屁孩,大声说:“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尽管浑身冷得直发颤,可是她的怀抱啊,那么温暖,这一刻,即使就此死去,也再无遗憾。无力再说话,他只轻轻的将贴近如风的胸膛,听那有力的跳动,安心无比。

迎风一笑,如风再扬缰绳:“纳南晴钰,我们将要开始的,是死亡之旅。你,可要抓紧了。”

京郊苏镇,隔离线处人声鼎沸,呵斥声,号令声,哭声,叫骂声,混成一片。大批的灾民推搡着,一波波的往外冲,太女指挥着军队一圈圈的围住,却又不能真的动手,一时之间,场面混乱无比。

人群中有人哭喊着:“他们是要把我们关在这里,让我们自生自灭。”

“那就是当今太女,只顾自己快活,不顾我们死活。”

“老天睁眼啊,看看那冷血无情的人啊!叫那些人不得好死。”

“且静苑无德,不配为太女。”

且静苑直直的挺着背,面无表情的指挥着众将士,将那些情绪激动的人死死的堵在封锁线之内。

如风放慢了速度,看见太女姐姐越加僵硬的背影,目光温暖。阳光灿烂,如风微微眯了眼睛,看见人群中的骚动越来越大,太女姐姐握住缰神的手,勒出了血痕。

就在且静苑抬起手,就要对伽衣下攻击命令的时刻,一个身影却忽然冲向前方,大喊一声“大家可以听我说一句话吗?”。

喧闹中的人群,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但是且静苑看见了,还有,奉命来为隔离区送粮食供给的骥山营的人也看到了,那个人,是如风公主。

如风左手搂紧了纳南晴钰,右手从头上取下一物,快速无比的射向旁边写着“苏镇”的石碑。“轰”的一声,石碑竟从中间断开,裂成两半。人群中顿时静下来,惊疑的看向这边。

很好,偶尔的暴力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嘛。如风抿抿嘴,理了理耳边发丝,再搂上怀中正冷得瑟瑟发抖的纳南晴钰,刚要浮上脸上的得意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扫视正情绪激昂往外冲的人群,清脆发问:“有没有人认识我是谁?”

有个声音响起:“我认识,你是如风公主。”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狐疑的看向她。

微微一笑,“是,我是如风公主,是太女殿下宠爱无比的且如风。”深吸一口气,转向从她出现后就一直处于惊愕状态的姐姐,调皮的眨眨眼,再转回头来:“太女殿下并没有抛弃你们,她不眠不休,都是想找到解救你们的办法。”

“你是太女一伙的,当然替她说话了。”

“那你们找到解救办法了吗?没有找到,话怎么说还不是你们定的。”

“我当然有办法证明!”如风向秦介点点头,示意她过来,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秦介的脸色变得苍白,极为震惊的看向如风,似乎想说什么,却嗫动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如风收了笑容,极认真的与她对视半响,秦介终于低下头去,一转身,大步向太女方向走去。

眼看着秦介与太女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安静的立于太女身后。如风才转过头来看着人群:“大家都知道,皇上太女一向宠我。如今遭此大难,皇上太女都日夜心忧心急,太女殿下为了让大家安心,证明我们并没有放弃大家,遣我来苏镇,与大家同生共死。”抖了抖缰绳,纵马跃进。

人群一片死寂,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身披绚丽阳光,一脸微笑的跨进了那道封锁线。且静苑死死的盯着妹妹,却丝毫动弹不得,刚刚如风话声刚落,身后的秦介就已经出指如风的点了她穴道。只能圆眼了双眼,望着妹妹头也不回的进入了那死亡之镇,浑身血气上涌,涨得脸色通红。

进了苏镇之后,如风转过头来,赞许的看了秦介一眼,再转向旁边突然血色褪尽僵硬立着的秦简,“秦简,你记住了,这苏镇除了大夫和病人,一律不许再进。其他人,即使是当今太女皇子,也不能进。如果要硬闯,就给我拦下了。反正,进来也只是徒添负担。”秦简茫然的看向她,神色间一片惨然。

“秦简,交给你了。”再不管秦简反应,如风看向周围的人:“如果要想活命,就跟我回去吧。从这一刻开始,我们要一起努力了。”径直向镇中走去。

片刻的沉默之后,人群也开始慢慢动了,三三两两的往回走。握紧的双手,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代替眼里快要抑制不住的热度。秦简毅然转身,向着如风相反的方向行去,你的家人啊,我会替你都守护在这危险圈子之外。可是,你,能不能,守护你自己?

如风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人们要那么激烈的想要离开这苏镇了。触目所及,满地疮痍,处处都是哀号和痛哭。医署里,只看见人被抬进去,再不见被治愈了走出来,就连大夫,都是一脸木然和绝望。

后边尾随她而来的有好大一群人,都偷偷的打量着她,那眼晴闪烁的分明是生的渴望。突然觉得自己肩上沉甸甸的,二哥,我前生所学,够不够担负这么多人的希望!

将纳南晴钰安排好,如风迅速要求镇上管事,将病人按严重程度分好级别,将那些只有发病症状但还可以行动的人组织起来,先清扫镇上环境,处理病人尸体,同时作好自身的卫生。

再然后,她打算好好查看一下病情的时候,却看见一辆满载着药草的马车快速驶来,驾车的居然是连青。“你怎么来了?”这人不是好好的待在名义上她的药店里的吗?

连青咬牙切齿的跳下来:“你以为我想来吗?还不是,哼…!别废话了,怕你连药名都搞不清楚,把你自己小命玩掉也就算了,就怕你耽误了别人的病。”将缰绳交到她手里,语气非常之不好:“反正是你的药店,我把拿得动的药都拿来了。心疼去吧你!”气冲冲的走进医馆去了。

眨眨眼睛,如风暗笑,想要来帮忙就直说,口是心非似乎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纳南晴钰静静的躺着,似乎是睡着了。如风将轻的将手放在他脉搏上,几乎是立刻的,纳南晴钰的眼睛就睁了开来,看着她,湿漉漉的。“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原本她可以安然的躲在深宫里,为什么要来这死亡之镇?即使她此刻的陪伴叫他连死亡也觉得甜蜜,可是心底却越来害怕,害怕她也像他一样,忍受这痛苦,最后再归于黑暗。她不该属于这里的,她该是那灿烂阳光里笑得夺目的女子,该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有着温暖气息的女子。

“我情愿死一万次,也不想你来。”泪水慢慢缓出,顺着眼角流下。

“你真的不希望看到我么?”看到纳南晴钰在黑色披风下映得格外苍白的小脸,如风的心,有着隐隐的心疼。

“那,你远远的让我看下就好了啊!”

“扑哧!”一笑,如风收回放在他脉搏上的手,低下头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到治病的方法。而你来这里,却是要协助我治病。”

纳南晴钰睁大了眼睛。

如风温柔回视:“你要把你从发病开始的症状,感受,一点点描述给我听。我让你吃的药,你也要乖乖吃下去,再告诉我变化。”顿了顿,又接着说:“也许会很辛苦,也许我会弄错药害你立刻死去,你还愿意么?”

微微闭眼:“你真是个虚伪的大坏蛋。你明明知道,你说的话,我都会愿意的,不是么?” 

如风微微一笑,笑得眼睛发酸:“是啊!我真是虚伪。可是,纳南晴钰,你要记好了,你是我的免费书童,没有我允许,你绝对不可以擅自离职的。”

纳南晴钰忽然伸手想要抓如风,却又在碰到她衣角的刹那飞快的缩回去,“我不是书童,你说过的,要是我好了,你…。”脸颊微微泛热,“反正你说过的。”

“是,我说过的,你好了,我娶你。”

纳南晴钰努力的点头,小公主,这是你的承诺啊。所以我要更努力更努力的活下去。活着,真的很好!

太阳明明还照得老高,却细细的飘起雨来,天空中一道彩虹,仿佛用尽全部生命的燃烧,瑰丽的近乎妖异。

天若有情(一)

“1,夫妻之间,家人之间,不会互相传染,说明不是通过接触和空气传播的;2,发病地零散,似乎也没有规格可循。脉像时而强劲,时而虚弱,看不出来问题出在哪…。”如风皱着眉,一条一条的在纸上列着。

连青也是皱着眉,却是瞪着如风:“你写的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字,但既不像行书也不像棣书,毫无笔锋可言。更何况,似乎还少些笔划,难道是这小公主偷懒学成这样的么?

如风把书简搬到一边,讪讪笑道:“我写的是宋体。你还是看你自己写的吧。”

鄙夷的哼一声,连青掉过头去看自己的医书了。

忽听得隔壁似乎有些响动,如风连忙放下手中纸笔冲出去。果然是纳南晴钰浑身是汗,从床上滚下来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正在往床脚撞头。一阵心痛,如风蹲下身去紧紧的按住,不让他伤到自己。

可是睡眠中的纳南晴钰,力气似乎格外的大,他使劲挣扎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把他按住不能动弹。如风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他才扭动着慢慢安静下来,却还是浑身抽搐着颤抖。

旁边躺的另外的病人,抹着眼泪告诉如风:“他从昨天来就没睡过。你还是该把他绑着的,至少他还可以闭下眼。”

眼眶发热,如风心疼的看着小屁孩,她知道纳南晴钰是怕他睡着了不受控制惹事,害怕她担心,所以一直强忍着不敢闭眼。可是要用绳子绑着他,如风摇摇头,看着旁边几人身上血迹斑斑,她怎么忍心下手。只能手脚并用的,将他抱住,死死压住他不让动弹。

连青在外摇头叹息,捏着医书回去慢慢研究了。

清晨,纳南晴钰在阳光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疼无比,想动动调整一下姿势,才发现身上像压着什么,一动不能动。一睁眼,呆住了,然后立刻的,脸上血管像要爆炸一样通红,她,她怎么躺在自己身上。顿时一身变得僵硬无比,连呼吸都不会了。

如风缓缓睁开眼来,入眼的就是小屁孩惊愕的双眼,眯眼一笑:“早晨好! ”

“呃!好!”仍是呆呆的望着她。

留意了一下纳南晴钰的状况,暂时没有什么不妥,如风扶着他坐到床上:“在床上躺一下,毕竟当了一晚上的垫子,估计现在手脚都不能动了吧!”

似乎这才想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纳南晴钰脸上血色慢慢褪去:“我昨晚睡着了吗?那我,有没有…?”抬起眼上下打量她。

伸手替他捏着手臂活胳筋骨,“从今天起,天黑就睡觉。不准贪玩!”

沉默一下,小屁孩低声道:“好!”

如风满意的点头:“不要担心,我陪你。”

两只眼睛顿时变得亮闪闪的,“好!”。

声音明显的带着雀跃之意。如风好笑的瞪他一眼,纳南晴钰不管不顾,只抿着嘴看她。这样,她也不用每晚熬夜,可以好好休息了吧!心下暗暗得意,其实这个病也是有好处的。

“你先躺着,我去煎药。”

纳南晴钰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望着如风离去。

旁边病床上的人一脸艳羡:“晴钰,这小公主,对你真好啊!”还亲手替他熬药,就是普通人的妻主,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吧。所以说,传言不可尽信啊!

纳南晴钰点头,一阵酸涩的甜蜜,如果他有福气,可以就这样过一生,该有多好!只是,黯然的低下头,他终究是不配得到这幸福的吧!所以,只在这生命的最后,才给他这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施舍也好,怜悯也罢,终究他还是曾经拥有过了啊!

阳光斜斜射进,照亮了他半边脸庞,似是微笑,似是感叹。

看着如风把药一点点的加进药炉里,连青的眼睛瞪得老大。半响,终是冒出了一句:“小公主,其实您不想娶他的话,纳南家也不敢说半句话的。用不着,用不着毒死他。”而且就算一定要他死的话,照目前这种状况来看,也应该是很快的事情了。

手一抖,差点没把药草丢出去,如风咬牙切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把他毒死了?”

没答话,连青的眼睛直盯着她手上的药,那可不就是证据,加进去的,一半以上是毒药吧,药性相冲的。

强忍着没把这女人撵出去,如风没好气的说:“这是以毒攻毒,不明白么?”话刚说完,却又立马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连青,你说这病会不会,有可能是被人下毒?”

连青蹭地从地上跳起,也是吓得不清,直直盯着如风,半响没说出话来。她们已经研究两天多了,半天头绪也无,病理毫无道理和规律可循。如果说不是她们医术太不到家的话,就真的有可能是…。越想越心惊,连青连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么大面积的下毒,伤了这么多人,似乎没有什么针对性啊!”

如风沉吟一会,低低的说:“天下大乱,总会有人得益的!”

连青抬头看了如风一眼,沉默着把眼光移开。

轻轻的扇着火,如风又问:“连青,你说,如果真的是被人下毒的话,是通过什么方式下的呢?有人传染,又有人没事,似乎又说不过去啊!”千头万绪,似乎怎么样都不对。突然怀念起现代的高科技仪器来,要是能抽个血什么的来化验一下就好了。

把药端去的时候,纳南晴钰正满脸潮红的在床上扭来扭去,如风连忙把药放在桌上,用湿毛巾擦着他脸上的汗:“又开始发热了么?”

纳南晴钰勉强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双手抚上额头,感受着这一刻的清凉。

“来,把药喝掉。”如风把药端过来,小心翼翼的扶起。

一碗药喝下去,只觉得热得更厉害了,纳南晴钰死咬着牙,强忍着不撕扯手上的衣服。只听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滚动。

看得如风心疼无比,一把将他抱起,往门外冲去。

“你要干什么?”纳南晴钰勉强开口问道。

“找水。”干脆的回答。

可是待会发冷的时候不是就更难受了了么?纳南晴钰想问,却又无力开口。不过,是她的话,他一点也不担心。顺从的靠在她颈边,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跟她在一起,总是奇怪的安心啊!

找到一处深谭,如风抱着他一起跳了下去。一阵清凉,深身说不出的舒畅,纳南晴钰长吸了口气,睁开眼:“你怎么也跳下来了?”

“因为,你很快就会发冷了。”话音未落,就感觉到小屁孩的身体一阵颤抖,灼热的温度降下去,冰冷的气息慢慢袭来。

如风手掌贴着他后腰,两股真气慢慢输入。

本来以为寒症又发作的纳南晴钰,却发现如风手掌所触的地方,暖流缓缓涌来,流向他身体各处,惊异的看向如风:“你?”

清浅一笑,如风解释:“这也是我的一个秘密,要记得替我守住。”

“你不要滥用真气了。我不难受,一点也不,真的。”纳南晴钰动着身体,想要逃开,他虽然不懂武功,可也知道这样很伤身体。他才不要,心里的痛会比身体的难耐更叫人难以忍受。

察觉到他的意图,如风左手一勾,将他环住:“不要动,你刚喝了我的药,要细细感受身体的变化,等会再告诉我。”

小屁孩果然乖乖停住,如风暗笑,看来对付这种长不大的孩子自己很有一套嘛!

几个时辰之后,纳南晴钰的身体慢慢放松,疑惑的转头向如风说道:“似乎,没有变化得那么强烈了呢?”

终是放下心来,如风把他抱上了岸,伸手探向他脉搏。

“怎么了?”纳南晴钰看向如风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难道更严重了?可是他明明觉得好受多了啊!

“你害怕么?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脉像变得很奇怪,根本不是她预想的那样。

凝视她半响,纳南晴钰忽尔一笑,“不怕,一点也不怕。”因为是你啊!所以不管经历什么,面对什么,一点也不害怕。

“可是我,很害怕啊!”如风将头轻轻靠在纳南晴钰的肩上,如果我治不好你,治不好这许多受苦的人,帮不了我的太女姐姐,该怎么办呢!

纳南晴钰将手抚向身前女子的背,轻轻拍着:“不怕,不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了男子女子的发丝,在风里纠缠着飘扬。

匆匆,太匆匆-司徒奇风番外

我的母亲,深山里一个古老部落的苗族女子;我的父亲,传说中拥有奇异力量的司徒家族这一代唯一的血脉。他们的相遇,是母亲氏族里精心的算计,目的,是要拥有一个有着司徒家血统的孩子。

只是,一场阴谋的相遇,却造就了两颗心的真诚吸引。可惜古往今来,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总是不被承认,更何况我母亲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司徒家的长辈,倾尽心力,拆散这对情侣,逼迫父亲另娶。父亲的抵死不从,终究伤透了爱慕他多年,并将成为司徒家媳妇的女子。那女人悲痛欲绝,竟与同样对母亲失望的部落中人,达成协议:秘密窃取父亲的精子,换取母亲的终身囚禁,再不会出现在父亲面前。

而我,就是这场阴谋交易的产物,生来就不是被祝福的孩子。父母亲人,天伦之乐,对我来讲,不过是一个笑话。

在我人生的前七年,总是不停的接受着训练,研究和一刻也不曾中断的观察。我身边来来去去的,是盅毒,药物,奇形怪状的器皿,和一群冷血的疯子。阳光,鲜花,亲情,友情,谁知道那是什么!

奇怪的是,我却渐渐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仿佛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灵魂,冷冷的旁观着我的痛苦。每次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弃在角落里时,我都会抑制不住的想笑,身体越被摧残,这个灵魂就越加快意,仿佛欣赏着另一个人被折磨的盛宴。

当父亲终于掌握了自己的势力,将我和母亲救出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快乐,却还会因为再无法享受那种身体被肆虐的痛苦而失落。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而活着,从来就没有意义。我不在意,也不关心。

我的眼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不同的,只不过是深浅的程度而已。什么叫万紫千红,什么叫色彩缤纷,我从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

父母亲的千般弥补,百般讨好,却不能叫我心动半分。我依然冰冷而麻木,我不明白也不理解,他们长长的叹息和无奈的眼泪,是为了什么。我茫然而困惑。

直到,直到她的诞生。那个小不点,他们为她取名如风,司徒如风。那个粉嫩嫩的肉团,我那时并不知道,会成为我最最心爱的妹妹,让我体会生为人兄的幸福。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看得见她粉扑扑的脸颊,嫣红的嘴唇。我知道了,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娇俏可爱的是红色,灿烂明亮的是黄色,清新脱俗的是绿色…。我终于知道了颜色,可是除她之外的世界,依然是黑白的。所以我很喜欢看她,看她哭,看她笑,看她转动着眼睛,好奇的看我。我一天天看着,终于看成了习惯。

她一点点长大,从只会孺动的肉团长成粉妆玉琢的肉团,会迈动着胖乎乎的脚丫,奶声奶气的跟在我身后,一连声的叫着:“二哥,二哥。”

二哥,二哥,为什么只是这么简单的称呼,会叫我在夜里睡不着,像个傻瓜似的在黑暗里偷笑,一遍一遍反复回味。

“二哥,二哥!”她总喜欢不停的叫。

“二哥,你为什么不笑?”她用两只小手用力的扯着自己的两颊,认真的教我怎样咧开嘴去笑。

“二哥,你好厉害。”她趴在我背上,崇拜的惊呼,因为我刚刚安全的带她穿过了一条马路。

“二哥,天底下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她偎进我怀抱,甜滋滋的扭动着。

“二哥,齐嫂做的桂花糕好好吃,我给你留了两块。”她得意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却在打开之后对着一堆碎屑,脸皱得像个老太婆,泫然欲泣的望着我。

“二哥,我一点也不痛,真的。”她躺在病床上,苍白着小脸,却努力的对着我微笑。

“二哥,二哥”这称呼,总在无数个突然惊醒的夜里,甜甜回响,叫我感受着安心和温暖,闭眼睡去。

可是这么可爱又善良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岁的人呢?我觉得恐慌和惊惧,如果没有了她,我的世界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色彩,再也听不到那样甜蜜的呼唤?

她眨着眼,扳着手指头数:“十年啊?我还有五年,好长好长,可以陪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再过五次新年呢!”她笑得那样欢快,却叫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泪水,是咸的。

再后来,母亲氏族中的人找到了我们。本来我是无所谓的,可是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也见不着她,再也不会有人唤我二哥,我就觉得心里像空了一个大洞,冷风灌得我浑身发抖。

那场混乱中,母亲抱着追踪的人点燃了煤气,同归于尽。我呆呆的望着,耳边回绕着母亲最后的声音:“奇风,追魂之引已随我消失殆尽。氏族之人再不会查到你的影踪,你要好好活着。还有风儿,交给你了。”母亲离去,最后一个知道我们踪迹的,趴在楼梯上伤重得无法动弹的母亲的父亲,也被我亲手推进了火海。

火光中,我笑得凄厉而诡异,高举双手,眼泪一滴也没有流,也许刚被我推下去的男人,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本身就是个冷血的魔鬼,是个受到诅咒的不该出生的灵魂。

小丫头趴在我床前,大大的眼里满是泪水:“哥哥,妈妈没有了,你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细细软软的童音,叫我突然掉下泪来,我紧紧的抱着她,这是我的妹妹,我司徒奇风,唯一仅有的妹妹。

她的心脏病,叫我拼命克服着厌恶,重新走近那飘着药味的世界。不是说我是魔鬼么?那么就让我用魔鬼的能力,与死神争夺她的生命。

她无法正常上学,所以我教她画画,陪她下棋,给她讲故事,教她所有我会的,和不会的。

她想像健康人一样的生活,所以我容忍了司徒随风那个愚蠢女人的接近,除了剧烈运动,我从不限制她的活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