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妹妹的窘样,且静庭也觉得自己笑得夸张了一点,使劲的想要收敛住。可是,实在不行了,他脸憋得通红,又是一阵大笑。

好一会儿,且静庭才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站起,伸手拍拍胸顺了顺气,笑着问:“好了,别生闷气,来给大哥讲讲。”

房门外,红衣,绿衣,柳月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公主和皇子在屋里说的什么,已经听见大皇子大笑好几次了。

柳月偏头往里面瞧瞧,问绿衣:“小公主很会说笑话吗?笑话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们听?”

绿衣撇撇嘴:“小公主随便说几句话,咱宫里那几个主子哪次不是笑得呵呵的?”

“也是,”柳月赞同的点点头。

等到且静庭笑得肚子隐隐作痛,擦着泪花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如风脸色不善的跟着走出来,一边嘱咐道:“大哥,你要记得哈,我这几天都不出门了,给太女姐姐她们说清楚…。”

“要给我说清楚什么?”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如风抬头,看见且静苑走进来,一边给后面的人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小公主,且如风。”

跟后面闪出来的人视线对上,如风只觉得头一下子大了,那人,赫然就是完颜珞琦。

完颜珞琦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震惊的看向眼前的女子:“你是且如风,惠启王朝,如风,公主?”

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且静庭只觉得浑身无力,笑意又要溢出,只得死死低着头,扶着桌子坐一边去了。

如风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完颜珞琦,一点准备也没有,只得唤一声:“大王女。”

完颜珞琦看着她,一眨不眨,“如风,且如风!”

看出两人明显不对劲,且静苑心里迷雾一团,知道如风曾经易容进过宫,但是左相当时说得不是太清楚。这几日与完颜珞琦一见如故,今日谈到兴起,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让对方认识一下自家宝贝妹妹,现在看来,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当时在骊国,左相被关押,对情况本身就了解得不太清楚,手下人与如风联络时如风也是穿着夜行衣,就更加闹不清楚状况,当然也没办法把事情给大家说明白了。

看着眼前如风一袭红衣,那双眼睛,仍然清澈动人,完颜珞琦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心里的涩然和愤怒同时升起,他居然是女子,居然是女子!霍地转身,完颜珞琦提气,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外。

“大王女!”且静苑连忙唤道,如风追上前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追上了,又怎么样呢,利用她,欺骗她,的确是事实。

且静苑看看一边大笑出声的哥哥,再看看满脸懊恼的妹妹,迷惑不解。

缘散如水

“小公主,秦介秦简求见。”外面红衣的声音响起。

如风顿了顿,对绿衣说道:“叫秦介进来吧。”

绿衣瞅瞅她,“秦简呢?”

如风指指自己的衣服,“我现在衣裳不整的,怎么见人?叫秦介进来就是了。”柳月狐疑的看她两眼,拿过外衣给如风披上。

如风趴在床上不想动弹,真的好奇怪,之前一路奔波,还每天精神抖擞,现在没事了,反而觉得累得不行,今天睡得简直醒不过来。迷迷糊糊的吃了早饭,又眯着眼爬到床上去了。

“小公主?”秦介一进门就看见如风病奄奄的躺在床上,心微微提起。

“秦姐姐,有事坐下说。”如风从床上坐起,柳月赶紧拿着靠枕塞到她背后。

看着眼前这一幕,想想刚刚哥哥脸上沉寂的黯然,秦介在心底长叹。只是情之一字,从来不由人,就算受宠如小公主,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

“小公主,不知对于今晚的事,我们需不需要再作安排?”秦介小心翼翼的问。

如风沉吟不语,昨晚太女姐姐和大哥已经把情况说了一下,骊国这次虽然战败求和,但是究其原因,并不完全是军队的战斗力不行。如果两国再战,惠启也未必讨得了便宜去,因此此次骊国的求和之行,惠启也想倾尽全力达成协议,这对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因此对于骊国此行,都是太女在全程接待,对骊国使臣提出的要求,也是尽量满足。但是对于之前双方的交战,骊国三王女完颜里始终耿耿于怀,就是她提出要在今晚的宴会上,想与惠启军队再切磋切磋。虽然美其名曰是互相提高,但是攸关国体,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尤其是初露锋芒的骥山营,必定会成为完颜里最先攻击的对像。如风站起身拍拍秦介的肩:“秦姐姐,不需要刻意的作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们只需要尽我们的能力,能做到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呢?”

“如果不涉及原则问题,就将就将就她们吧。要知道,刚吃了败仗,又以求和的姿态而来,完颜里心中的憋曲可想而知,所以,就让她们一下也没关系。”尤其是由于之前败仗,让三王女完颜里在骊国的声望受到损伤,朝堂之上完颜珞琦也开始显山露水,这场战争,只有完颜里才是完全的失败者。

“那,…?”秦介想要说什么,看了看如风,又没说出口。

如风皱皱眉头:“秦姐姐,你还要说什么,一次性说完吧。”昨晚太女姐姐临走的时候也是一副欲说不说的为难样子,最后被大哥一把给拉走了,明显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秦介深吸一口气,看向她:“那如果她们要的,是纳南玉书呢?”

满屋寂静,就连绿衣柳月也似乎摒住了呼吸。

如风惊愕的抬头:“你说什么?”

“近日来,骊国大王女,三王女频频送礼到纳南府,更约纳南公子外出游玩。”飞快的看看如风脸色,继续说道:“还有二皇女且静琳,从上次纳南公子回府之后,就一直和纳南府中人往来极多。”

二皇姐?她要放弃寂狐狸,转向纳南玉书了么?如风眨眨眼睛,笑道:“名动天下的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纳南府可真是热闹啊!相比之下,纳南老将军应该更中意二皇姐吧!”不过如果纳南玉书真的有眼光的话,要选上完颜珞琦才对,那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值得托付终身。

有些诧异于如风的平静,秦介又打量了两眼,“没有,此次骊国使团以完颜珞琦为首,但是显然完颜里更热衷此事。纳南府没有表现出对谁特别热情,就是怕到时候完颜珞琦在两朝会面时,当众提出求亲一事,纳南府怕是不好拒绝。”

如风失笑:“纳南府连我的亲都敢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要怎么做,既不伤感情,又不伤自己,是纳南颍要操心的,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瞪她两眼,秦介有些不服气,她哪有多想,完全是怕这小公主没有心理准备到时候又伤心又伤神的,害得旁人也跟着难受。要不是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委婉提示,她才不会说这些无聊的事呢!

“好了,秦姐姐,今晚的事骥山营也有很多安排,要没什么事你下去处理吧。”

“小公主,”秦介没有动,“骥山营的事,你以后打算怎么做?”从小公主接管兵符至今,从没有在骥山营出现过,大小事务,她连请示都不知道到哪儿去找。

“骥山营么?秦姐姐,从今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定定的看向秦介,如风目光坚定。

只觉得心被胀得满满的,浑身血液都在发热,秦介回答:“是,我不会,因为,那是我们的骥山营。”

如风鼻子发酸,伸手握住了秦介:“我们的骥山营,交给你了。”

秦介咧开嘴笑,两人的手紧紧的握了一握。

临出门前,秦介忽然转过头来问:“骥山营,你不会再去了吗?”

如风轻声回答:“有些人有些事,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被遗忘。我想,我的消失,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秦介掀起帘子:“或许吧,谁知道呢。如果真的能忘的话,小公主,那些人那些事,你忘了吗?”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心脏突突的痛,虽然知道那些话不该说,可是想到哥哥隐隐期盼的双眼,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置问。

宫墙内苑,从此断了哥哥守望的视线么?

屋内,如风轻轻闭了闭眼,长痛不如短痛,她比谁都明白。那些人,那些事,她早就忘了。向绿衣柳月两人摆摆手,“先出去吧,我再睡一会。”

柳月睁大了眼睛:“还要睡?”未必也睡得太多了吧。

只有绿衣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往如风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夜晚的皇宫,灯火通明。

如风坐在完颜珞琦对面,好几次视线对上之时,想要微笑致意或者说点什么的,那完颜珞琦却又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过,似乎从来不认识她。

有话不让说的心情,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接收到大哥不断扫来的捉狭目光,如风暗暗苦笑。

几曲歌舞,人人叫好,可怜如风却无心欣赏。

酒酣之际,骊国三王女完颜里突然说道:“久闻纳南家大公子琴棋书画,均妙绝天下,不知今晚是否有幸听到纳南公子一曲?”

话声一落,站在旁边的骊国司仪立马笑道:“三王女这不是说笑了吗,纳南玉书乃名门公子,言行举止皆有礼有度,怎能在我等粗鲁之人面前,随意抛头露面?”向女皇这边躬身一礼:“皇上陛下,不好意思,我家王女喝多了。”

完颜里拍拍自己脑袋:“啊!对了,我这实在是喝得太多了。不过这大公子的琴虽然听不到,听说还有个弟弟纳南晴钰的,想必同在纳南家,也是耳濡目染差不到哪儿去吧。而且已经许了人的,抛头露面也没关系的,是不是啊,如风公主?”

所以说,这是冲着她来的么?如风脸色微冷,这完颜里好聪明,明里把纳南玉书面子做足,再来慢慢消遣纳南晴钰。纳南颍不会太在意,伤的,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子而已,即使将来会成为公主身边夫侍,也无身份权势,根本不值一提。

完颜里嘴角弯起,噙着笑意:“如风公主,听说你这未来夫侍,曾经朝堂之上大胆言爱,气度非一般男子可比,也算是名动天下。怎么,今天倒不舍得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见识一下惠启男儿的风貌么?”

纳南晴钰死低着头,浑身发冷,不敢去看如风的脸色。他当初的行为,被人视为不知廉耻,被多少人指指点点,他从不在乎,也不后悔,可是现在,他害小公主被人嘲笑了么?他害得他心爱的女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吗?

“好啊!”只听得如风答道。

纳南晴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公主,刚刚是答应了吗?抬起头,看向如风。

如风快步向他走来,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将他紧攥的拳头,一点一点的掰开,看到他手心掐的血痕,眉头轻皱:“以后,把指甲剪掉。”

心,忽而变得宁静,纳南晴钰点头:“好!”反手握住她的,不管别人说什么,以后,他再也不要放手。

牵着纳南晴钰走到场中,朝他说道:“你奏琴,我唱歌,就唱我送你嫁衣当日唱的。”再看向完颜里,“三王女,惠启男女儿的风貌有千千种,只怕你待的时日太短,无缘一一得见。如果真想见识,那不如就留在我们惠启,以后有的是机会。”无视完颜里微微变色的笑容,如风伸手在刚刚摆好的琴弦上一划:“不过远来是客,三王女对惠启男子的仰慕之意,我要是不稍微成全一下也未必太说不过去了。所以今日,就由我和我未来夫婿共谱一曲,祝愿三王女早日寻得心上人,终成眷属。”

将纳南晴钰按在琴凳上,如风低语:“不是老吹嘘自己记忆力一流么,我的曲子,你能不能跟上?”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隐隐有光华闪动,纳南晴钰看着如风,点点头,她的曲子啊,夜夜入梦,早已刻入他的灵魂。

“曾经无数次设想,

陪我一生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他会不会俊美无俦,温润如玉

会不会这一路,

让我就此幸福沉醉。

…”

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少年拨弄琴弦,微笑相随,这画面,这般和谐动人。完颜珞琦仰头,饮尽杯中酒,只觉得辣辣的刺痛。

缘散如水(二)

已经在脑海里想像很多次,她唱这首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今天终于见到,眉眼弯弯,脸上闪耀的,都是温柔的光,秦简在人群里,痴痴的凝望。

秦介抿紧了嘴,看向台上的小公主,这一曲合鸣,揪痛了多少人的心?

皇后向纳南晴钰招招手,笑意盈盈:“晴钰,你过来。”

纳南晴钰看看如风,在得到她的颔首示意之后,略有些紧张的走向皇后。

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纳南晴钰,皇后的心中有一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纳南家嫡子,从小就长得粉妆玉琢,又聪明伶俐进退有度,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得意于小女儿有这般姿容无双的夫婿。所以多年来,早已经将纳南玉书当作自己孩子在疼。谁曾想,却偏是自己与皇上为爱女选定的伴侣,伤得她体无完肤,几乎命丧黄泉。

他不知道,风儿曾经经历了多少伤痛,才在死里逃生之后,将关于过去的一切彻底摒弃在记忆深处。他从不相信,小女儿是真的失去了记忆,她眼里,无意间飘过的悲伤,敛眉转身时安静流露的思念,怎么会是没有过去的人所能表现出来的情绪。可是啊,他轻笑,如果遗忘能让她脱胎换骨般丢弃过往的痛苦,像现在这般快乐,他愿意成全,她再不愿提及过往的任性。

“来,坐在我身边吧!”皇后将晴钰的手握住,温和的说。

纳南晴钰连忙跪下:“晴钰,晴钰不敢。”

皇后看他一眼,笑道:“怎么不敢了,你对我们小公主不也又推又搡了?现在怎么到这儿就变得拘谨了,你不知道小公主在家里最霸道么?”

纳南晴钰胀红了脸,不敢说话。

看着众人不断扫向高台上的目光,如风苦笑,这可是国宴哎,完颜珞琦一直不停的灌着酒,表情僵硬,看不出情绪也就算了,完颜里可是明显的黑着脸,正憋着一肚子气的样子,皇后还在上面上演温情戏,旁边的终极大boss也是咧着个嘴事不关已的样子。

走上前去,将纳南晴钰的手解救出来,低声对那位明显正逗小屁孩逗得上瘾的皇后低声道:“父亲大人,请少玩一会,先处理惠启那帮人要紧。而且坐在你身边,他能坐得安稳么?”

皇后脸上笑容一收,有些泫然欲泣,转向旁边皇上:“你看吧,我就说了女大不由爹,有了夫婿,就只晓得心疼他了。就连陪当父亲的坐坐都舍不得。”

你就演戏吧,如风冷眼看着。纳南晴钰却心中一急,摆脱如风的手,身子一侧就赶紧到皇后身边坐好,一边着急的解释说:“她没有,她不是,她没有…。”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使劲的瞪如风一眼,小声道:“你还不快你自已说。”知道在小公主心目中家人的重要性,纳南晴钰一点也不想皇后难过,而且,他也不想,小公主被家人误会,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却偏偏如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再瞪旁边某人一眼,径直走下去了。

纳南晴钰大急,可是又不好在这种场合把她叫住,只得偏了头,小小声的对皇后说道:“小公主很喜欢您的,她只是怕我坐在这里,不懂得礼节惹麻烦,没有不舍得。”

皇后叹气,伸出手拍了拍他头,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小女儿会喜欢他了。眼光一转,看向堂中的完颜里,眸色微冷,你想借纳南晴钰来羞辱风儿么,那么就叫你看看,只要是我们小公主要的,也会是我惠启愿意给的。要对付她的话,就要承担起惹怒整个皇室的后果。

气氛微微有些沉闷,完颜里被完颜珞琦一瞪,悻悻然的坐下,看向如风的眼神,是微不可见的杀意。她原本战功赫赫,掌握着整个骊国的兵马,就是这个人,居然治好了完颜珞琦,又害她损兵折将,生生吃了个闷亏。如今的歌舞升平,简直就是个笑话,谁要讲和,又怎么可能和?她还是认为,就应该任马蹄踏破这千里江山,偏偏母皇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居然听从了完颜珞琦的建议,要停战求和。且如风,害我失去的,要统统从你身上讨回来。

接下来的武术和列兵表演,纳南晴钰再也没有看下去,因为他正忙着应付皇后大人层出不穷的奇怪问题。

“晴钰,你怎么不怕我们家如风呢?要知道她在家里的时候,可是任性霸道得很,大家都不敢惹她。”皇后非常虚心的问道。

飞快的看了如风一眼,纳南晴钰低着头:“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推她骂她笨蛋,她都不会生我气。”很奇怪的心境啊,似乎在她面前,就变得格外放肆格外任性,格外坚强,也格外软弱。

“那家伙一天到晚东跑西跑,冷落你了吧?”开始有点心疼起眼前这孩子来,纳南府里的情况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偏偏名份定了之后,如风也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少有照拂。

“没有!”纳南晴钰摇摇头,目光坚定:“她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

“对,我家小公主,的确是最好的女子。”皇后又握住了纳南晴钰的手,眼睛微微湿润,这是个和他一样,都爱着风儿的男子啊!他们家小公主,以后会过得更幸福吧!

看看皇后和小屁孩窃窃私语的样子,如风头皮发麻,会不会在说她坏话?余光之中,扫到完颜里又站起来,只觉得头更痛了,又要出什么难题了?

“皇上!”完颜里拱拱手,“正如之前国书上所讲,两国要世代友好,共享繁荣,我骊国此行,也为求亲而来。”

皇上挑挑眉:“哦,是为三王女自己求么?”

脸色微暗,三王女俯首道:“完颜里不才,家中已有正夫,不能委屈贵国公子。此行是为大王姐完颜珞琦,王姐久卧病床,如今好不容易康复,才发现身边无人相顾,因此大王夫之缺,虚位以待。”

“那么,不知大王女,是看上了哪家公子了?”

完颜里脸色一喜,拼命向完颜珞琦使眼色。完颜珞琦沉默着,喝完两杯酒,才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如风面前。

如风脸色苍白,震惊的看着完颜珞琦,她,她该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迎上如风视线,完颜珞琦心里不断的纠结。她此行,的确是求亲而来,以母皇之意,是要迎娶纳南家长子纳南玉书,此子文武双全,其母其姐掌管着惠启几乎全部兵马,若得此人,只要骊国不先动手,必定可保骊国再不受惠启军队的威胁。

可是,谁曾想,那个搅乱她心湖的男子,她以为是为了心上人甘愿舍生忘死的男子,居然是惠启的如风公主。而这纳南玉书,世所周知,是且如风痴恋十多年的未婚夫婿,是即使大殿退婚仍然得且如风全心维护的男子。她要怎么办,真的要以两国百姓再不受战乱之苦为由,带走纳南玉书,让如风断了念想,此生再不相见么?

看着如风脸上的紧张和惶然,心底又泛起隐隐的痛楚。完颜珞琦自嘲的笑笑,知道他是 子又怎么样,终究还是不忍心啊!

毅然绝然的转身,单膝跪下:“我,完颜珞琦,骊国第一王女,求娶贵国骥山营秦简。”

满场抽气声,夹着隐隐惊呼,完颜珞琦没有去关注,她只平静的看着皇上。纳南玉书,留给那个人吧,听闻秦简也是才华横溢,秦家兄妹如今也掌着偌大一个骥山营,又有太女明显的偏向,应该可以稍微拿回去应付一下母皇吧。至于相貌,嘴角轻扯,美貌的男人她从来就不缺。

皇上也被吓了一大跳,半天没回过神来:“可是秦简,朕曾经许他一个如意的妻主。”

完颜珞琦微笑:“可是皇上,您当时是说惠启的女子,只要他有意就为他指婚。我是骊国的王女,不在此之限,更何况,我是求娶。”

皇上想想,也是,完颜珞琦好坏也是骊国王女,以正夫之位相待,断没有辱没秦简。当下心中一松,也不是什么难题,高声道:“秦简,你上前来。”

缘散如水(三)

秦简直挺挺的跪着,抿紧了嘴不说话。

如风看了一眼完颜珞琦,掩不住的惊异。不是听说,她的目标是纳南玉书么,怎么又变成秦简了?不过话说回来,完颜珞琦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人,秦简跟她,也是很好的选择。

秦简啊,如风在心里低叹,应该得到这样的幸福。

“秦简,骊国大王女的求娶,你可愿意?”尽管答案已经是可以预料的,皇上还是在礼节上询问一声,已经笑咪了眼,准备赐婚了。

秦简死命的低着头,眼中干涩得近乎疼痛,指甲深深的掐入肉里。今时今势,真的由得他来说愿不愿意么?骊国求和,岁岁上贡,是惠启上下都乐见其成的好事,哪轮得到他来说不。

从今以后,天各一方,终生不见。秦简倔强的闭着嘴,即使是这样,他也绝不会向另一个女子说愿意。

“秦简?”久久等不到回答,女皇提高了声音。

秦简跪着,一声不吭。那身姿,僵硬的如同化石,亘古的沉寂。

“秦简!”皇上眉毛微皱。

看着哥哥跪在堂上的身影,似乎空气里都是悲哀和绝望。秦介的心,拧成一团,从军营中冲出,跪在了秦简身旁:“皇上,大王女的求娶,我哥哥不能答应。”

“你说什么?”皇上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比,可是那话里的怒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秦介看了看身边的哥哥,咬了咬牙:“因为我哥哥,已经许人了。所以不能再行婚配。”顾不得去看哥哥震惊的脸色,秦介朗声答道。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哥哥对那人,早已情根深种,可惜两人之间,相差的岂只是身份地位。哥哥早已是打定主意,即使只是远远的守护,也是甘之若怡。那么,哥哥一个人的爱情,就由她来帮助成全吧。在以后漫长的一生里,她会陪着哥哥,看他的心上人,幸福和快乐。

皇上轻笑:“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秦简还在大殿之上,声称暂无姻缘之意,怎么,这么快就许人了?不知是哪家女子,怎么没来找朕赐婚?”心里的怒火正一撮一撮的往上拱,她这

个皇上,当得还有什么威信,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臣下任意欺哄么?

心下一惊,秦介也开始惶然,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把哥哥留下来而已,说他已经许人,是情急之下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办法。竟然忘了之前还有这一事,额头冒汗,手心也微微的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