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不是吧,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秋池?”她有些迟疑的问出口来。

“是啊,总算想起我了,不然我可真是失落得要去撞墙。”

她跟着笑了一声,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谢谢。”

“小风!”他突然唤她。

“嗯?”

电话那头的秋池,有一瞬间的犹豫,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你要出嫁,是从哪里走?”

以奇风的身家,就算是迎亲,肯定也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秋如风家没有房子,现在暂住在蛋糕店里还是租的。

如风挠挠头,“到时候在酒店订一个房间就可以了。”

果然!秋池捏紧了话筒,顿了顿,才说,“你从秋家出嫁吧。当年,是我父亲把你的户口转过来的,户藉上,说你是我父亲的女儿也说得过去。小意还可以当你的伴娘,这样的安排,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轻视。”

如风心头一震,“这样,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对于我来讲,也没什么损失,而且还可借机展示和司徒集团的良好关系,对我来说,是大大的利呢。还是,你仍然介意我以前的所作所为,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不,不,怎么会呢…。”

“那就接受吧,小风,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我才能不觉得亏欠,要不然,我始终不安。”

“秋池,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这个男人,秋如风真的没有爱错。

“谢我就答应我了?”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

“好!”她笑了。

结果她把这件事告诉二哥的时候,他勉强应了一声,后来看她脸色不好才又硬生生的转过来说,“人家那是对以前的秋如风好,明白吗?”

如风忍笑,不理他。

“亏欠的,也是秋如风,不是你。”他义正言辞。

“怎么不是我了,”她立刻反驳,“那个时候被你从床上踢下去的,可是我!”

一提起那事,奇风就不吭声了。

那个时候,他怎么能想到那是风儿,要真是她,让她踢他两脚他也不敢动她啊。

“哼,你都没认出我。”如风继续算帐。

“我那是根本就没认!”别的女人,他压根就没正眼瞧过,哪会认得出人。

“反正没认出就是没认出,这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

奇风不吭声了,如风得意了。

婚礼前的准备工作,是繁琐而忙碌的。

最空闲的,反而是如风这个准新娘,在父兄都忙得不可开交没人理她的情况下,她去了陵园。

在妈妈墓前,放了她最爱的花,“妈妈,我要结婚了。”看着墓碑上定格的甜美笑容,她也弯了嘴角,“这一下,我是真的要一辈子陪着二哥了,妈妈,你开心吗?”

“你看,你答应的事,我都做到了。”

接下来,是宁远的墓。

时至今日,宁远鲜血淋漓,却面带微笑的样子,还牢牢的印在脑海里。

她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宁远哥哥,你现在,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快乐的生活着的吧?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强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自由的爱你所爱了。”

眼角有了泪光闪烁,“你曾经是我最爱,并且唯一爱着的男人,因为我曾经如此爱你,所以,你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宁远哥哥,我不想说谢谢,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了这两个字,就真正辜负了你的心意。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我要结婚了。我的生命,是你用你的生命换来的,我会更加珍惜,我会好好的活着,就像你希望的那样,好好的活着。”

最后,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你曾经问我,有没有后悔遇见你。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就算有过痛有过伤,我却从来没有后悔与你相遇。可是如果真的有机会重来,请你不要再遇见我。我希望,你能没有悲伤没有遗憾的活到一百岁。”

“今天,去了哪里?”她回到家时候,奇风已经到家了,还做好了晚饭,两人一起坐在花园里等着父亲和大哥回来的时候,奇风问她。

如风靠进他怀里,皱了皱鼻子,“二哥,你身上有辣椒的味道。”

奇风扶住她的腰,抓起衣服闻了闻,“那我去洗个澡再下来。”

“不用了,”如风反身抱住他,“你陪我。”

“要我陪就别嫌,明白吗?”奇风敲敲她的脑袋。

“二哥,你真是宜家宜室,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现在的好男人,咋就这么多呢!”她感叹。

奇风气结,从她的前半句话一声气结到后半句话,“看来你似乎还有点遗憾,是不是突然觉得结婚结得太早了?”

这话问得,真是阴森森的寒意十足啊,如风缩缩脖子,“二哥,我今天去陵园了,看了妈妈,还看了宁远。”

“嗯!说了什么?”他问。

如风得意的扬眉,她果然是天才,转移话题的功夫,一等一的高,“我告诉他们,我要结婚了,妈妈和宁远会觉得放心了吧?”

沉默了一会儿,奇风说,“妈妈会,宁远不会。”

“为什么?”她仰起头。

奇风捂着她清亮的双眼,轻轻叹息了一声,“如你所说,宁远是个好男人,好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永远放不下心来。会永远担心着,她今天饿着了没,她今天吃饭吃好了吗,她今天去了什么地方,她今天心情好吗?”他一直对宁远这个人恨到入骨,可是在烈火中,他的以命相护,终是让他放下了心中芥蒂。这个男人,纵然千般可恨,他对如风的心,却是没有半点虚假。

如风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奇风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了?”

如风缩进他的怀里,双手牢牢的环住他的腰,“我继续感叹世界上的好男人真多!”

“…。”

“现在我抱着的这一个,就是对于我来说,最好最好的!”她大大的咧开嘴。

“风儿,蜜月旅行,你想去哪里?”

“爸爸和大哥要一起去吗?”

奇风咬牙切齿的声音,“风儿,那是蜜月,蜜月你懂吗?”

“懂!”赶紧回答。

“而且爸爸和大哥都走了,公司谁管?”

如风猛地抬起头,很是诧异的样子,“二哥你什么时候会担心公司的死活了?”他不是一向都冷眼看人间的?

奇风抱着她,双臂紧了紧,为某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不担心公司,以后让老婆孩子去喝西北风啊?”

如风心中一震,忽然问他,“二哥,如果我们没有孩子,怎么办呢?”

奇风浑不自意的抚了抚她的头发,“顺其自然吧,只要有你,就够了。”

如风垂下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如果有她,没有孩子,也可以吗?

十里红妆

那一天,终于到来。

秋妈妈看着镜子里的女儿,眉目如画,想要高兴的,却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她一手养大的女儿啊,今天跨出娘家门,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如风从镜子里看见秋妈妈的神情,忙转过头来拉着她的手,“妈妈,你怎么了?”

秋妈妈抹着眼睛,勉强笑着,“妈妈就是高兴!”

如风笑着摇了摇她的手,“我嫁了还是在这里啊,我们离得那么近,天天在蛋糕店也能见到的,妈妈,你不用觉得舍不得。”

秋妈妈连连点头,“我没事的,就是一下子忍不住,小风你今天要当快乐的新娘,不用管我。”

如风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才重新转回头去,任发型师给她挽着头发,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是不是所有的妈妈看见女儿出嫁的时候,都会这样一边高兴一边掉眼泪?”

发型师笑着回了一句,“天下的母亲,大抵如此。”

如风也慢慢弯了嘴角,那么天上的妈妈,现在是不是也在笑着掉泪?

天色微亮,晨光中,一支车队缓缓驶来。

虽然还很早,但是这支车队还是引起了轰动,头车是辆宾利雅致,后面跟的全是同色的宝马7系,秋池站在门口,眼里的光芒却慢慢冷了下来。

众人簇拥着奇风从车上下来,他一身笔挺的西装礼服,一向冷清的脸上,破天荒的绽放了笑容,使得他的英俊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许柔情。

秋池站在门口没动,大门也就当然没有打开。

奇风挑挑眉,看了看秋池,“我来迎新娘的,请秋总高抬贵手。”

秋池看向他身后一排排奢华的轿车,“你这些,是开来给她看的?”司徒家家大业大,直系旁系众多,她入了这样的人家,是不是从今往后,就会被盛势所累。

豪车华宅,不该束缚了她清丽平和的笑容。

奇风顺着他的目光不经意的一扫,淡然笑道,“她从来不认识也不关注这些,她只知道我和我家人的车。”

秋池神情略动,旁边的人也开始起哄,“秋总,新娘子还等着呢,您松松手?”

“是啊,说不定我们新娘望穿秋水了…。”

奇风上前一步,秋池在他耳边道,“记着,她是我送到你怀里的,如果你对她不好,我会再拿回来。”

奇风轻笑,“别的女人抱过的男人,她不会要了。”

秋池一僵,奇风得意的提脚离去,顺道还塞了一个红包在他怀里,“秋总,谢了,这是开门钱。”

开了秋池把关的第一道门,后来的几道门就容易了,奇风的伴郎团里,还有几个是司徒旗下保全部门的人员,那个力气灵活度,哪是几个娇滴滴的伴娘抵挡得住的?

直到站在如风的房门前,奇风的心跳得咚咚的,“风儿,我来接你了。”

如风没有说话,秋意隔着门道,“称呼没对,重来。”

奇风俊脸微红,“老婆,我来接你了。”

“哇!”里面一阵叫好声,秋意忍住笑,“语气太不温柔了,这是给我们新娘子下马威吗,这可不行,重新再来,再叫不好,这门今天就开不了了。”

一群伴郎面面相覤,别的招还好,这一招,他们可不能代替新郎叫,要不然一群伴娘还没恼,新郎自己就跳起来了。

奇风只得又重新叫了一次,用他二十多年来在人前最最温柔的声音,“老婆,是我,我来接你回家。”

如风忍笑忍得辛苦,不能怪她没有同情心,实在是想不到二哥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二哥的冷面阎罗之名,恐怕在今天之后就要永远的成为历史了。

秋意在里面“嗯”了一声,“还行,再唱个歌来听吧。”

伴郎们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了,“唱什么歌,你提出来,咱们全满足。”

“切,谁要听你们唱啊,谁娶老婆谁就来唱!”

如风捂着嘴,想像着二哥的尴尬神情,让他唱歌,实在是能排上他人生十大酷刑的前五位了。

奇风忍了又忍,终是妥协,好吧,即将要抱得美人归的满足感让他今天可以忍常人之不能忍,“唱什么歌?”

秋意清了一下嗓子,“就唱一首能表达你现在心情的吧。”

奇风的嘴巴张了又张,却是一个音也没发出来,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给他建议着,奇风一抹额头上的汗,“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会唱。”

顿时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有人问得艰难,“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歌,你也不会?”

奇风闭了闭眼,他不仅是不会,他连听都没听过,能表达他现在心情,他又还唱得出来的歌?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凑到门前,开了口,“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这是他等了几乎一辈子的幸福,也是他以为永远不可触及的美梦,不,甚至,他连做梦也不曾奢望能有如此美好的一天!

这是如风第一次听见二哥唱流行歌,他的嗓音低沉而有嗓性,歌声中满满的情感入耳难问,如风怔怔的望着,仔细的聆听着这为她而唱的歌。

“啊!”最先惊叫的是秋意,“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哭,妆花了就惨了。”

如风吸着鼻子,她努力不哭,可是很难。

秋意拍着门,大声嚷道,“红包拿来,快点。”

一大叠红包从门板底下塞了进来,秋意一把抓起,分给周围的姐妹,这才开了门。

奇风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屋中间亭亭玉立的如风,白色曳地婚纱,让她有了另外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奇风再也听不见别人的话,几步跨到她面前,对上她盈盈双眼,一时之间,似乎连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

这是梦吗,如果是梦,为何幸福得如此真实?

这是现实吗?如果是现实,为何这幸福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缓缓的,他单膝跪了下去,将手中的蝴蝶兰高高捧起,那是他最挚的爱恋,“我的公主,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简单的字,代表了多么丰富的含义。

回家,那里,有她的爱人,家人,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最爱的人所在的地方。

如风接过捧花,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中大哭,“好!”

“别哭啊,可别把妆哭花了!”秋意连忙提醒。

奇风抚着她的发丝,“没关系,哭够了我们再走,化妆师在车里给她补妆。”

拜别秋妈妈,她早已泣不成声,把如风的手放在奇风手中,“我把小风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我会的。”

“不能欺负她,要永远爱护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您放心,这一生一世,我只会有她一个女人。”奇风回答得很认真,将手中柔荑抓得紧紧的,“我既然抓住了她的心,便永远不会放开了。”

秋池走上前来,抱了如风一下,极轻极轻的力道,“小风,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如果有人给你委屈受了,就回来。“

奇风在旁边道,“你放心,永远不会有需要劳烦你的一天。”

秋池理都不理他,看向秋妈妈道,“按照旧式风俗,新娘子在到达夫家之前,脚是不能沾地的,是吗?”

秋妈妈点点头,他于是志得意满的看向奇风。

秋宅说起来不算太小,便是正屋到大门口,还有一个游泳池,一个网球场,一个占地约二百平米的庭院。

奇风立刻蹲□来,“来吧,风儿,我背你。”

如风柔柔一笑,趴到他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背着她,走下二楼,穿过游泳池,穿过网球场,踏过庭院的石子路,走出了秋家大门。

如风将脸贴在他的颈间,鼻端,是熟悉而让人安心的气息。

是二哥背着她,慢慢长大,走过了美好的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