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达从兜里掏出三张a4打印纸,面已经打满了字,双手递给丁齐道:“这是一份关于此次事件的情况明,请丁老师配合警方签个字。”

丁齐接过这两张纸仔细阅读,看着看着脸色沉了下来。他忍住了将东西摔孙达脸的冲动,又将之递了去,面无表情地道:“孙警官,既然你今天主动登门道歉了,而公安部门正在进行调查处理,我不打算继续追究什么了。但是这样还不够吗,难道还要我给你写封表扬信和感谢信?”

纸的内容是已经打印好的,而且是以丁齐的语气、丁齐的名义写的,是对此次事件的情况明以及对公安部门处理结果的意见。看来孙达今天也没闲着,和政委谈过话之后抓紧时间干了这件事。

这篇字首先介绍了现场情况,既然是以丁齐的语气写的,介绍的当然是丁齐的亲身经历。孙达警官工作的方式方法有些问题,其当然也提到了,但是从丁齐的角度又为孙达警官做出了解释,重点强调这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的成因是双方面的,首先是丁齐的态度不好,当时手里还拿着棍子呢,身边躺着被打翻的一群人,无论是谁看见了都难免有所误解。另一方面,是因为孙达警官嫉恶如仇,面对扰乱社会治安的犯罪嫌疑人时,态度都很严厉。

除了这些情况,孙达警官在犯罪现场的表现堪称英明神武。他接到报警后及时出警,并迅速控制了事态,不仅震慑了犯罪分子,而且将他们全部带了派出所,在场的犯罪分子无一逃脱。

因为误会,丁齐在派出所打电话投诉了孙达,但了解情况之后,已和孙达警官达成了谅解。孙达警官尽管受了委屈,但仍然不计较个人得失,主动登门赔礼道歉。丁齐因为的冲动和误解,对孙达警官的工作造成了不利影响,了解情况之后,感到非常抱歉。

这篇字最后的四分之一篇幅,是丁齐作为见义勇为好市民的代表,感谢以孙达为代表的警务人员不顾个人安危保护人民群众利益的奉献精神,并且着重表扬了孙达警官的工作严肃认真,为破获这一起案件做出了重大贡献。

丁齐刚才问孙达的那句话没错,这是一封表扬信和感谢信!孙达已经替丁齐写好了,丁齐只需要签自己的名字行。假如孙达拿到这个东西,这次内部调查算能结案了,他不仅过了关而且有莫大好处。

好套路啊,居然这么套路到丁齐头来了。

但见丁齐的态度,显然是不想签字了。孙达拿那三张纸,脸色也沉了下来道:“丁老师,这份情况明有哪些地方与事实不符,你可以指出来,我们一起修改。但我个人认为,描述应该是属实的,你也有义务配合警方实话实。假如没什么问题,请你签字!”

丁齐不紧不慢道:“从程度讲,拿这份东西来的不应该是你本人,更不应该事先写好了让我签字。假如督查人员到我这里来了解情况,我会如实地讲述,如果记录是准确的,我也会在面签名。但是这份东西,还是请你自己拿去吧。”

孙达的脸色变了变,又尽量挤出一丝笑容道:“丁老师,我这不是主动登门道歉了嘛,好心好意和你协商。这么做,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和条件,不妨都提出来,我能满足的尽量都满足,假如是针对公安部门的,我也会向级领导反应。”

丁齐摇头道:“我没有什么要求和条件,是不想签字,孙警官请吧,请照章办事。”

孙达:“这是分局政委交给我的任务,今天一定要完成!”

丁齐:“这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任务。我不信这份东西是你们政委写的,它也不是我写的。既然是你自己写的,你自己留着、自己签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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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后悔药

112、后悔药

孙达坐直了身体,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眯起眼睛道:“丁老师是对我们警方有意见喽?”

丁齐:“我对警方没什么意见,是不认同你的做法。品网 既然不认同,当然不会支持,否则我不成精神分裂了?”

孙达猛地站了起来,前一步道:“你这是不给面子喽?”

丁齐得到了江湖八大门的各门秘术传承,但他也不可能一一全部修炼,只是当成方外秘法的借鉴。如朱山闲所传的爵门望气术,丁齐是个将入门未入门的半吊子,先前并没怎么练过,只是最近才稍微有点体会。

孙达站起来的时候,丁齐恍惚间似看见了一团火,从孙达的肩膀和后背升腾而起,火光似乎还有一头怪兽的轮廓,张牙舞爪像要扑过来把他一口吞下去孙达此刻给人的感觉是如此。

难道是修炼秘法练出错觉来了?这是一种心理感应,却有了具象化的体现,望气术能观人情志,是这么直观啊?丁齐已经看出来,孙达并不是真心道歉,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他也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内心仍然是那个态度。

孙达自以为受了委屈,他的心里压抑着一股火,心里深处还是看丁齐不顺眼的,甚至是恨丁齐。看来每个人心都可能压抑着一股躁动的暴戾情绪啊,丁齐自己最近也有体会。

丁齐并没有害怕的意思,抬头看着孙达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这种面子?”

孙达抬手指着丁齐,指尖都在发抖:“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这字今天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假如我过不去,你也别想好过!”

丁齐很配合地把双手伸了出来道:“我今天是不签字,孙警官想怎么办,再把我铐去吗?”

孙达还真的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他今天不是出任务,当然没带着手铐,又瞪着丁齐道:“得罪警务人员,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丁齐:“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孙达:“我不是在威胁你,是在告诉你!”

丁齐突然笑了,职业性的微笑,像平日在心理诊室看着一个病人,他笑道:“孙警官,你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坐下好好话。”

孙达见丁齐的神情语气突然变了,以为对方是被吓唬住了,又坐了下来,伸手整了整警服道:“本来应该好好话,你何必呢?跟警方作对,能有什么好结果!”

丁齐:“我让你坐下来,不是想签字,而是想对你讲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你大概还不太了解我的情况吧,我初的时候,母亲不在了,高二那年,父亲也不在了。我从那时起成了一个孤儿,没有到亲戚朋友家,是自己生活。

记得那时候学校附近有个混混,长得身强力壮,经常拦路要钱,要那些落单学生的午饭钱,我也被他抢了不少次。你我当时情况,兜里有点钱容易吗?那是个未成年人,拦路要的也都是钱,派出所处理过,但还是放出来了。

后来有人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专门去研究他平时的活动规律。终于有一天晚,那家伙从吧出来穿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用一个面口袋罩住了,胳膊被套进去了当然没法反抗,所被揍得非常惨,到最后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了。

这事不知道是谁干的,那家伙也没看见打他的人,只是有人隔着面口袋在他耳边了一句,告诉他以后不要再到学校外面拦路要钱,否则下一次会更惨,不仅是用板砖了。

有人了,那只是个孩子而已,下手何必那么狠呢?可我当时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而且我不想挨饿,也不想别人的午饭钱被他抢走。

孙警官,你可能不了解我,我怎么才能一个人长这么大还活得好好的?起来,我其实是光棍一条,相信您不是吧”

孙达应该听明白丁齐是什么意思了,脸已经涨成了老猪肝色,又一次站起身道:“你这是在威胁办案的警务人员吗?”

丁齐面不改色道:“我没有威胁谁,只是讲了个故事。而且孙警官也不是来办案的,据我所知你正在休假,而且今天是来赔礼道歉的,不是吗?”

孙达“被休假”了,照他今天应该穿着便服更合适,却特意穿着这么一身警服,是想给丁齐制造一点心理压力,这点心思丁齐岂能看不透。而孙达此刻已经被激怒了,冲丁齐吼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跟我过不去,明天有你哭的时候!”

丁齐仍然在微笑:“我本来想这么算了,可是刚才又想了想,这身衣服还真不适合你。但是也不要紧,人生可以重新开始,只要记住今天的教训,你还能另谋出路。”

孙达:“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不配合,后果自负!”

丁齐:“我也告诉你,刚才我们的谈话过程都录下来了,看见桌那台笔记本没有,摄像头一直开着呢”

话时丁齐坐在椅子,后面是桌子,笔记本电脑在他的侧后方,而孙达坐在床,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听见这句话孙达的脸色变了,伸手一推丁齐去抓电脑,并且喊道:“给我删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情急之下他居然动手了,而丁齐突然起身一耸肩,肩膀撞在了他的腋下。这一下撞得很重,孙达差点没飞到床去,半边身子都动不了,甚至怀疑自己的肋骨是不是被撞断了?但他没有真的飞出去,因为丁齐展臂把他的腰抱住了,整个人横着被提了起来。

等孙达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听见嘭的一声响,那是重重的关门声,他已经被丁齐扔到了走廊。孙达爬起来之后愣了好半天,抬脚似乎想踹门,但是看看了走廊两端安装的摄像头,又抬手似是想敲门,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丁齐坐在屋,顺手把桌的笔记本电脑给扣了,神情竟有些伤感,他也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刚才的话是骗孙达的,这台笔记本电脑根本没开机,丁齐只是从心理学角度做了个反应测试,结果令他很失望。

蠢材!丁齐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世界有时令人总感觉不那么美好的原因,是总有那些蠢材。个人心理倾向,丁齐其实更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因为那样至少更容易沟通,彼此也都明白会发生什么。

心理医生做久了,怕什么?最怕遇到弱智!

孙达未必是个弱智,但他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改变态度,没有改变早已习惯了的行为模式,这才是最要命的。人总是要在自我诉求和社会约束之间找到平衡,一旦有什么意外事件打破了习惯的平衡,要么是自我升华的契机,要么是堕落的开始。

很多事件看去像平静的世界好端端地突然又了波折,其实是早有伏笔。王老四的饭店一直潜伏在孙达的辖区内,直到有一天,他们遇了丁齐。

拿今天晚的事情来,假如按照前面半段的节奏,丁齐已经不打算再继续为难孙达了,只要孙达汲取教训好。孙达可能是在内部做个深刻检讨,然后被扣除本季度的绩效,在晋升和评奖受到一些影响而已。

可是这位孙达警官还真是个作死能手,既然这样,那么丁齐也救不了他。

丁齐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但他从来不心怀恶意,只是看得较透而已。他虽然对孙达警官提起少年时期遇到的坏人,但从到大,他也得到过更多善意的帮助。若人总是带着阴影生活,身心也不会健康。

如当初“弄死”了田琦,手段看去挺狠,但丁齐自己清楚,那是间接的救了更多无辜的人。他也知道孙达被扔出去之后,又在外面待了很久,这位警官到底是会踹门发怒还是冷静下来很礼貌地敲门、为刚才的行为道歉呢?

然而孙达居然走了

丁齐刚才也并不完全是骗孙达,笔记本电脑虽然没有打开,但这里是他的地盘,岂能没有准备,他的确录音也录像了。摄像设备是淘汰下来没有扔的旧手机,放在架,夹在两本间只露出来一个头,另外他还用兜里揣的手机录了音。

丁齐整理了录音录像资料,在电脑留了备份,正在想该怎么处理呢,电话突然响了。他以为是孙达警官冷静下来感到后怕了,又想打电话找他聊聊,不料来电话的却是朱山闲。

电话一接通,朱山闲道:“丁老师啊,我才走几天功夫,你自己在家闹出什么大的动静!”

丁齐:“朱区长,你都听了?”

朱山闲:“我当然听了,我们都听了!但还想问问你本人,到底是怎么事啊?”

丁齐将昨天到今天的遭遇介绍了一遍,包括刚刚发生的事情。朱山闲听完后叹了口气道:“总有人这世没地方买后悔药,其实后悔药一直都是有的,但有的人药送到嘴边都不吃,那没办法了。

丁老师,我给你个建议,你手里的资料不要再像昨天那样发出去,否则事态会扩大,到最后会超出你自己的控制。很多事情,你能决定怎么开始,却没法决定怎么结束。你可以把手里的资料发给我,我通过正规渠道提交,保证结果让你满意。”

丁齐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听你这个官场老油条的。”

朱山闲:“看到你手的这份记录,他们市局、分局的领导,特别是那位找他谈话的政委,估计连弄死他的心都有了,也会感谢你和我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案情,丁齐请教朱山闲有什么看法?朱山闲分析道:“在逃的三名团伙分子,其实并不是最需要担心的。他们肯定在第一时间远远地潜逃了,没心思来报复你什么,但该心还是要心。

有时候真正需要注意的,反而是那些不起眼的人、容易被你忽略的人。这起案子有两个疑点,首先是拐谁的孩子不好,干嘛非要拐田相龙的儿子?这恐怕不是简单的拐卖,田相龙的儿子,也不仅仅只值卖孩子那几个钱!

既然还有涉案人员在逃,而且孩子已经救来了,让警方去操心吧。你要担心的已经不是那个犯罪团伙,而是什么人会针对田相龙这个孩子?人是你救出来的,可能是坏了人家的好事,而且其牵涉到的利益可能不是一点半点,弄不好有人会对你恼羞成怒。

还有一件事,当是老江湖的直觉吧。你那个姓孟的女生,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有些事情看去好像不重要,但老江湖不应该忽略。”

丁齐:“我早问过孟,她是去找同学的。同宿舍一个女生和男朋友在校外租房子,叫她过去拿东西,但是去了却没找着人,来的路恰好遇了这事。”

朱山闲:“我不是她那个女同学一定有问题,而是这件事本身不寻常,你既然管了闲事,那么最好把情况都搞清楚也不需要你亲自去查,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行。他们折腾了你这些事,这点忙肯定会帮的。”

朱山闲和丁齐通话的时候,孙达其实也站在楼下拨丁齐的电话,但拨了好几次都是占线,因为丁齐和朱山闲聊得时间挺长。下了楼之后孙达也冷静下来了,随即感到了后怕和后悔。他原本是来赔礼道歉并求丁齐办事的,怎么到最后又没压住火?

他的态度应该更好些,哪怕低三下四地去求人,也要过了眼前这关再呀!刚刚已经撕破脸了,他也没脸转身再去敲门,而且对方恐怕连门都不会给他开,只有打电话道歉并好好再聊聊了。

孙达也清楚,他最后好像当了,桌那台笔记本电脑并没开机。他当时手已经碰到了那台电脑,笔记本还在桌磕了一下,屏幕没有任何变化。

孙达意识到自己对丁齐这个人的脾气估计不足,他今天也了解过丁齐的情况,但他的理解方式可能和分局的赵局长不太一样。

他听丁齐如今并不是境湖大学的老师,只是曾经在境湖大学做过老师,因为违反纪律并导致重大医疗事故,早被学校开除了,如今在一家民营医院打工。他被开除的原因,是处置手段失误,把一个病人给弄死了,而且那个病人是田相龙的儿子。

当时这件事闹得挺轰动,还被人称为“境湖市安康医院事件”,孙达也隐约有所听闻,但并没有太关心。如今听丁齐是这样一种背景,和刘丰的关系也不过是刘丰曾经带过的研究生而已,而且已经被开除学籍了,他来之前便难免存了轻视之心。

孙达在楼下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打通,只好放弃了。

而朱山闲结束通话之后,并没有放下手机,又在一个微信群把情况转告了谭涵川、尚妮、和庄梦周。他们原先有一个微信群,丁齐也在里面,结果后来又建了一个群,却没把丁齐拉进来。

曾经有一个笑话,是某女生宿舍六个人,彼此之间竟然建了八个聊天群。但朱山闲他们可不是这种情况,只是背着丁齐另建了这么一个群而已,因为有些事不好让丁齐知道。

听完了朱山闲介绍的情况,谭涵川留言道:“丁老师有点暴力倾向啊!很多年轻人学了点功夫,往往容易收不住脾气,因为自己觉得本事大了嘛。这也是教功夫的人最担心的情况,但丁老师不至于啊?”

庄梦周发言道:“冼皓的事情,丁老师虽然没记住,但潜意识的感觉还是有的。他可能一直压抑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悲愤呢,碰到什么机会可能需要宣泄出来。他是个心理医生,自己应该清楚该怎么调整,这一关迟早也得过。”

尚妮一发言把话题给带偏了:“魏凡婷的事情也罢了,他好歹把那个涂至叫来了。可是转眼又收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学生,这情况又有点不对了,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

庄梦周:“什么如花似玉?不要乱用成语!”

尚妮:“朱师兄刚才不是发了张照片吗,我看长得挺漂亮的丁老师现在一个人好像情绪有些躁动,总想搞点事情,冼皓姐姐的交待是不是该落实了?眼看是秋节了!”

谭涵川:“时间确实差不多了,我来安排吧,先做个铺垫,人在秋节出现认真起来,丁老师可够变态的,简直越来越妖孽了,干起黑活是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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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黑活

11、黑活

丁齐可不知道朱山闲等人在背后这么议论他,还背着他好像在商量什么事。!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问题,需要好好自我疏导了。丁齐也感觉今天晚给孙达的那一记肩撞有些狠,假如不是最后时刻收了力,恐怕真能把对方的肋骨给撞断了。

包括昨天拎着棍子打进饭店的时候,丁齐真有一股杀人的冲动,虽然他心里清楚杀人绝不是明智的选择,更没有那个必要。还好,丁齐最终都控制住了,明这种心境的躁动还没有达到无法疏导的程度。

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受了前期祭炼两界环的影响,还是受到了大赤山的影响?但他观察魏凡婷和涂至的反应,那两人并没有收到压抑与暴戾的负面气息感染。看来这还是他自己的问题,或许与方外秘法的境界即将触及兴神境有关,当然也可能与最近的经历有关。

丁齐既然意识到了,也注意平复心境。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出手的,但要拥有清晰的自我意识,尤其是不能变成另一个孙达。

丁齐将录音录像拷贝都交给朱山闲之后,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清闲,没有谁再来烦他。倒是他主动给派出所的人打了电话,找的是那位李青花警官,李青花次特意给他留了名片。他求李青花帮忙打听一件事,是派出所辖区内的租房信息。

孟蕙语的那个女同学名叫茅玉湜,茅玉湜是和谁一起在校外租的房子,她的男朋友又是什么背景?调查这种事情,对派出所来很简单,打开电脑看一下登记表行。假如入户登记调查信息不全,在社区走访一下即可。

不料李青花根本不需要去查记录,因为她昨天刚查过,所里还有人找到茅玉湜了解过相关情况,当即便把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丁齐。丁齐挂断电话后脸色阴沉如水,心不得不佩服朱山闲不愧是个老江湖,果然有问题。

当天晚饭后,丁齐拎着棍子出门了,刚把门锁又想了想,再开门把棍子又放了去。拎着一根棍子走在老居民区有点太刺眼,而且他要对付的也不是什么高手。

丁齐又一次走过了案发现场,警方拉的警戒带还没撤,那家饭店仍然被封着,旁边却聚了一堆人在看热闹,因为有位大婶正在骂人。这位街坊骂街的水平很高,她骂的是王老四,捎着祖宗十八代翻新出各种花样,多少是有一定听赏价值的。

丁齐听了几句明白是怎么事了。这位大婶是房东,他们两口子都是这一代的老坐地户,如今已经搬到其他地方去住了,把这里的老房子租给了王老四开饭店。谁成想出了这档子事,房东也成了嫌疑人,她男人已经被带到局子里配合调查去了,现在人还在局子里呢。

算她男人没事,名声也不好听啊。而且房子当成案发现场被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来呢,算还来,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好不好租出去呢。这真是无妄之灾啊,天杀的王老四围观群众纷纷附和,表示赞同与同情。

穿过这群街坊,丁齐走进了一栋感觉有些杂乱老式的四层单元楼。这楼有些年头了,楼道里的感应灯是新装的,但楼梯间不少地方墙皮都已脱落,还画着各种涂鸦,相当于某种民间弹幕,如谁谁谁是狗、乱丢垃圾死全家之类。

他走到了最顶层,站在四零一门前敲门道:“茅玉湜,我是顺丰的,有你的快递!”

茅玉湜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呢,这房子是她男朋友租的,可是男朋友犯了事,恐怕出不来了,房东也要赶她走了,她打算再搬学校宿舍。

听见声音她将防盗门打开了一条缝,神情有些发愣。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在猫眼里看见丁齐觉得眼熟,开门时才想起来是谁。茅玉湜认识丁齐,原先在宿舍里经常听孟蕙语提起丁齐,还在校园里打过照面。

丁齐可不管茅玉湜是什么反应,他的动作很快,脚尖一伸插进了门缝里,一只手顺势把门给拉开了,在茅玉湜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之前,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去掐住了她的脖子,然后闪身进屋把门关了。

茅玉湜猝不及防被掐住了脖子,感觉丁齐这只手跟铁钳一般扼住了颈部两侧,她的大脑一阵迷糊差点没失去知觉,人不由自主地被丁齐拎着向后倒着走,然后仰面倒在了沙发。

丁齐的手松开了,茅玉湜感觉血脉通畅了,大脑好像也恢复了一丝清醒,但手脚仍然有些不听使唤,估计是被吓的。只听丁齐的声音冷森森道:“茅玉湜,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识相的话,不要乱动也不要乱叫,好好答我的问题。”

茅玉湜已经被吓傻了,哪里还敢乱动乱叫。丁齐已经进来了,而且还把门给关了,她想呼救恐怕都来不及,看刚才那架势,对方一伸手能把她给掐死!他颤声道:“丁,丁老师,你要干什么?”

原来她认识他,那么刚才冒充快递员有些失误了,丁齐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业务不够熟练。但其实也没关系,无论如何,丁齐都有把握让她不敢不开门,无非是在门外多几句话的事情。

丁齐:“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么话更容易了。你的男朋友叫王卫群吧?是那个开饭店的王老四!他犯了什么事你应该已经清楚了,现在人也落了,是绑架、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成员。”

茅玉湜突然哭了出来,她哭着道:“我,我,我真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王老四涉黑居然这么深,更不清楚王老四竟是这样的犯罪团伙成员。她是在酒吧里认识王老四的。好端端的大学生干嘛要去那种乱糟糟的酒吧,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可能是想找刺激,可能是想体会所谓的大都市的生活方式吧。

她喜欢泡吧,当然去了不止一次、不止在一家酒吧玩耍,还拉过女同学一起去,当然也拉过孟蕙语。可是孟蕙语不去,这个人胆子较,挺没劲的。孟蕙语不仅自己不去,还多管闲事劝茅玉湜也别去那种地方,她好像对去那种地方的人有偏见或者成见。

都是有合法手续的正规营业场所,有什么不能去的!装什么清纯呢?这是茅玉湜内心的台词。后来有一次她遇到了王老四,王老四请她喝酒,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被带出去开房了,两人是这么搞的。

本以为这只是一夜的放纵,可是后来茅玉湜却发现,自己有些不太好的证据资料留在了王老四的手。茅玉湜搬出宿舍和王老四同居,多少也是被胁迫。

但她的处境还不算太惨,至少王老四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在和她搞对象,也把她当成了正式的女朋友,偶尔给她点钱花,还经常带她逛街买东西。也许对于王老四而言,有个大学生女友,人长得不错还跟他同居了,也是挺有面子的一件事吧。

她和王老四一起曾在学校附近碰见过孟蕙语,两名女同学还很亲热地打招呼。王老四当时问她孟蕙语是谁、什么情况,明显很感兴趣的样子。别看茅玉湜当初和王老四同居是迫不得已,可是看王老四对孟蕙语这么感兴趣,感觉也非常不高兴。

茅玉湜对王老四介绍了她所知的孟蕙语的情况,恐怕也没什么好话,也没用什么好语气。王老四岂能看不出来,便问她是不是看孟蕙语不顺眼、孟蕙语是不是得罪过她?假如是那样,他可以帮她出口气、给孟蕙语一个教训。

王老四是主动要求“帮”这个忙的,好像也由不得茅玉湜不答应。最后茅玉湜还是按王老四的意思办了,是找个机会让孟蕙语来一趟,是王老四告诉她的时间,结果出了事!不是孟蕙语出事了,而是王老四和同伙都被警察带走了

但是这些话,茅玉湜怎能跟丁齐呢,恐怕也不清楚啊,昨天对警察她也没,只自己是在酒吧里认识的王卫群并搞起了对象,然后搬出来同居了

听了王老四的事情,茅玉湜感到非常害怕,害怕之余又有一丝庆幸。她在庆幸什么却同样不太清楚,是终于有机会摆脱王老四的控制,还是避免了将来可能会很凄惨的命运?

当得知王老四犯的是什么案子时,茅玉湜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啊。王老四应该只是和她玩玩而已,假如过段时间玩腻了,弄不好也把她卖到山沟里去!另一方面,茅玉湜也庆幸自己并没有“暴露”,这件事并没有把她牵连进去,甚至都没有同学知道。

茅玉湜现在最担心的,是警察再来找她,她思前想后,自己好像也没犯什么罪,但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她心最大的希望或者是幻想,是这件事无声无息地过去,王老四进去之后也永远不要再出来。

结果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丁齐来了,几乎是破门而入把她摁在了沙发。又惊又怕的茅玉湜泣不成声,几乎都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地哭。

丁齐只是冷冷地看着,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你不知道王老四是什么犯罪团伙的成员,这倒也有可能,但你不应该不清楚王老四是个什么东西!关于孟蕙语,你跟王老四了什么,王老四又对你过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茅玉湜:“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哪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他只是告诉我,要给孟蕙语一个教训,我做梦也想不到”

丁齐:“他为什么要给孟蕙语一个教训?”

茅玉湜:“他是犯罪分子,他那么做当然是想”

丁齐又一次打断她的话道:“那么你呢?你的同居男友为什么,要给你的同学一个教训,你和孟蕙语有仇吗?”

茅玉湜捂着脸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过看她不顺眼,没有别的意思。”

丁齐:“孟蕙语是你打电话叫来的吧?是你们故意找个机会让她到这个地方来。仅仅是看同学不顺眼,要置人于死地吗?”

茅玉湜又哭哭啼啼起来:“我没有,我根本没想到”

“别哭了!再哭我不客气了!”丁齐前一步伸手扯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扯得向后仰起,盯着她的眼睛,模样异常凶恶道:“事情是你做的,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可能不知道王老四是那样的犯罪分子,但你应该清楚他是个什么东西。

世有些事,是可以买到后悔药的,有些事却是买不到的。因为只要做了,事后再怎么道歉、悔过都于事无补。”

茅玉湜不敢哭了,全身都在瑟瑟发抖,看着丁齐道:“丁老师,你想让我怎么样?”

丁齐:“收拾东西滚吧!自己主动退学滚蛋,永远不要再到这里、不要再和这里的人有任何联系,也永远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这是一个机会,人生重新开始的机会,但是你在这里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退学?丁齐让她放弃境湖大学的学业自己主动滚蛋!境湖大学可是一家名列211与985的全国重点大学,当初好不容易才考的,而且她已经读到三年级了。满面泪痕的茅玉湜忘了哭了,看着丁齐道:“孟蕙语不是没事吗?”

丁齐又一次松开了手,声音毫无感情:“她没有伤害你,你却要毁了她。她现在没事,并不是因为你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王老四那伙人心慈手软,是她自己走运。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被学校开除,要么自己主动退学。”

茅玉湜突然似从梦游状态下惊醒,向前扑了过去抱住丁齐的双腿,用身体蹭着他道:“丁老师,您不能放我一马吗?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愿意的!”

她现在的样子面带泪痕,头发和衣裙凌乱,很惊慌很无助,身体很柔软很性感,很能激起某种让人想狠狠蹂躏的欲望。很显然,她想利用女人的武器来祈求丁齐。

丁齐被她蹭得有些心烦意乱,又莫名有些恶心,抬左腿膝盖发力向前一顶她的胸口,将她给踹了出去。茅玉湜屁股落地后背撞在沙发,两眼翻白差点没晕过去。

丁齐又前一步抬右脚踩在她的肩膀道:“我给你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已经是放你一马了,但有些事情必须付出代价。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二十四时之内我要看见结果。

也不要怀疑我的手段,王老四那伙人我都能给弄进去,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你也应该听过我的事情,连变态杀人狂,都死在我的手!”

最后这番话简直太吓人了,被丁齐的鞋底踩在左肩,茅玉湜气都喘不过来,感觉要崩溃了,只能下意识地哭道:“好,我按丁老师的办,明天去办退学手续,再也不来了!”

丁齐收了脚,转身边走边道:“记住今天的教训,再也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否则算你滚蛋了,我还会再出现的。等到我下一次再出现,你没有新的人生了。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清楚,我不仅是救了孟蕙语,其实也是救了你。

我救了你并不代表我会原谅你,今天我已经足够仁慈了,但仁慈并不意味着没有原则的宽恕一切。我不指望你能感谢我,只是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走到门口的时候,丁齐又突然转身道:“我也是被镜湖大学开除的。”

完这句有些莫名其妙话,他关门离开了,只留下犹在哭泣不已的茅玉湜。

到公寓之后,丁齐又仔细忆了一番自己刚才的表现。面对茅玉湜的时候,他其实有一股暴戾的冲动,想着要“弄”这个人,但他清醒地意识到了,也将这种情绪疏导了出来。虽然当时看去几乎穷凶极恶,其实丁齐非常有分寸。